潋滟浮云 卷一、二——盈月流

凰灵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真的有些慌乱的妹妹，任由她拉着走。

这小丫头，从来没有叫过凰泉哥哥，今日却叫起泉哥哥来了。

凰乱拿扇子掩着脸，却又偷偷的朝浮潋滟瞄了一眼。浮潋滟神色温和，琉璃双眸水波流转，容颜白皙俊秀，多看一眼就更加无法自拔。

“浮潋滟…”

“什么事？”潋滟回望凰乱，神色是凰乱已经熟悉的温柔。

“下次…再陪我一起放风筝吧。”

眼看群霞殿越来越近，天空也越来越红，就象要燃烧起来似的。直到走到群霞殿的区域，整个天空已经红成一片火海。整个群霞殿的建筑全部沐浴在一片红色的光辉中，有的地方深红，有的地方浅红，绮丽无比，绚烂醉人。

就在大家都陶醉在这壮丽的美景的时候，一个煞风景的喊声从群霞殿内传出，而且由远及近越听越清晰。

“混蛋！你这个家伙最恶劣了！”

视线所及之处，只看见一个青年衣袖飘然自得洒脱的跑在前面，一个红发少年很没形象的跑在后面，一边跑一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向前面丢。无奈前面的青年步伐似风根本砸不中一丝一毫。

凰灵难得见自己的泉弟这么活泼的一面，不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正在微笑间，凰灵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浅浅花香淡淡萦绕。

他抬头发现那个紫眸的青年正对着自己微笑。

“凰灵殿下，让你们等久了，真是抱歉。”

“你还说？要不是你一直磨磨蹭蹭到现在我们根本就不会迟到！”凰泉愤懑的瞪了浮蝶一眼然后看向凰灵和潋滟。“你们都是说话有分量的人，求求你们好人做到底，把这山里的恶魔原送回去吧！”

“蝶，你还真有能耐。”潋滟瞧见和凰灵一样的脸庞上出现这种表情，不由得笑了。“泉殿下，蝶这样子其实还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以后还要多多忍耐。”

“一小部分？！以后他的行动要是再有所升级休怪我无情！”

“呵呵，泉弟~~~你现在对蝶有情了？”

“灵！你想跟我打假吗？”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吧。”凰灵见凰泉已经面色通红了，不由得为他开脱了两句，让他好找个台阶下。

“灵哥哥，这位是？”凰乱望着眼前这位漂亮的青年开口问道。

“是你泉哥哥厚足了脸皮好不容易才从父王那里骗来的助手，和潋滟一样都来自浮云观。”

听到凰灵这么说，凰乱又不自觉地朝浮蝶望上了两眼。那人面若春风，笑若桃李，是难得一见的极美男人。不由的在心下感叹，身在浮云观的人莫不是都如此美丽？

“我哪有厚足了脸皮！灵，你给我说清楚！”

五个人一路走走笑笑，相谈甚欢。凰乱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左一个泉哥哥右一个泉哥哥叫得凰泉轻飘飘的，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约摸过了三个时辰，天色已由浅蓝逐渐转化为深蓝色，几粒星子挂在空中明晃晃的，像坠在深蓝丝绒上的美玉。五个人终于通过王朝中最短的一条捷径出了王宫大门。往前走了不过几里，视线在一瞬间开阔了很多。

夜间的市集打杂叫卖的比比皆是，热闹非凡。

凰乱这丫头，从小在王宫里长大，宫内的女子不允许随意出宫。所以这位小公主对宫外的事物所知甚少，就算出来过那也只是小时候的回忆。眼下正东瞧瞧西瞧瞧欢喜得紧，小手把潋滟一拉就跑进人堆里不见了。凰灵眼见人多想要叫住那两个人，可无奈夜间集市的人太多，叫声没过多久就被周围的嘈杂声淹没了。

就在凰灵盯着两人跑走的方向出神的时候，一双温暖修长的手拢住了自己的肩膀。凰灵回头侧望，望见了一双含笑的紫眸，那人的衣裾在夜风轻轻翻飞如同一只轻灵的蝴蝶。

“灵零，一会摆起灯会自然就看见人了。”

那人笑着对自己说，但突然变换的称呼还是让凰灵愣了一下，但是想到现在是在宫外也用不得顾虑那么多就没多说什么。

“也对的，现在找也浪费时间。泉弟，你想先从哪边转起？”

“两边不都是一个样么，人都一样多。”凰泉望着人来人去的嘈杂街道有些后悔，早知道真该装病也不来凑这个热闹。

“正巧~那边有个说戏的，我们去瞧瞧~”浮蝶一手拉起凰灵朝说戏的大舞台走去。两秒钟以后，浮蝶回头一瞥瞥见了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凰泉。“泉，怎么还不走？”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在前面开路！”凰泉抽抽眉毛还是跟了去。

说戏的说的还是那一套久远年代之前的戏份。说是久远其实也并不是很遥远，讲的是一个年轻君王娶了六位美妃却没立后的故事。浮蝶找了个偏角让凰灵和凰泉坐下，自己双手环胸斜倚在两人身旁的古松上。

只见台上并不明亮的灯光下摆放着一张破椅子，一盏小桌，一壶清茶。破椅子上坐着一位已上了年纪头发斑白的老人，那老人喝了一口茶接着说了起来。

“话说浅妃的故事告于段落。凤凰殿下的六位美妃还剩下五个，个个国色天香宛若神予。寻寻觅觅之间众人发现了这六个女子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这六位女子的心爱之人均不是凤凰殿下。”

这算是一个浮蝶听到的一个新爆料，台下一片唏嘘。凰泉眼眸一冷，准备起身离去。却被浮蝶拦了下来。回眸去望凰灵，只见那红发少年面正专心致志的听着那个说书人说书，就真的像在听故事一样事不关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并且那六位女子竟均是倾心于一个与凤凰年纪相仿的少年，那个少年名叫浮云。”

说到浮云两个字的时候，浮蝶的心猛地一阵狂跳。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俊俏的影子，那个影子时常傻乎乎的笑得很阳光，很爱小孩子。心地极其善良，内功很强，却从未出过手伤过人。走路经常跌倒，一跌倒两个清澈的大眼睛就总是水汪汪的。表面上迷迷糊糊，实则却聪颖强大。

这个影子，便是自己尊崇了多年宝贝了多年的浮云观小师父——浮云。

后来那个说戏的说了什么浮蝶全然都没听见，思绪不知道飘到那座山上去了。说戏的说出的话倒有几分真实？

终于，凰泉实在忍受不了说戏人的胡言乱语，拽着凰灵拖着浮蝶换地方头痛去了。

红色的灯笼间，少女蹦蹦跳跳欢天喜地，往日的傲气当然无存，和平常的小少女一样，在细碎的小饰品之间来回穿梭流连忘返。

“浮潋滟！那个是什么？为什么会有好多个很圆的红果子穿在一起？被纸灯照着还亮晶晶的，很好看哦~~”凰乱公主闪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街边的糖葫芦流口水。

“那叫糖葫芦，是民间最普及的小吃。公主殿下没吃过？”

“谁说本公主没吃过？只是本宫以为你没瞧见过特意指给你看罢了。”

凰乱觉得有些局促，面子上挂不住就忍着口水斜着眼睛一咬牙一跺脚走过去了。都走出去了好远眼睛还粘在糖葫芦上。

“浮潋滟！那些糖人做的好奇怪，怎么会有个猴子拿着一根棒子猴模人样的，真的好奇怪…还有还有啊，旁边的那个人是个秃头还穿着奇怪的衣服…”不一会凰乱又发现了新的目标，拉着潋滟的衣袖指着路边的糖人摊眼冒金光。

“那是民间流传的故事《西游记》里面的人物，就刚才那个像猴子的很厉害，打死了很多妖怪，天上地下无所不能。还有旁边那个是猴子的师父，每次有什么困难的时候猴子都会拼命的保护他…”

“那他们的师父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凰乱挑着眉毛很鄙夷的看着唐僧。

潋滟只觉得这公主的思维很古怪，平常人大概想到的都是师徒情深，怎么这小丫头想到的却是这么一回事？

“不说这个了，前面还有很漂亮的纸灯，去前面看吧。”

“可是，浮潋滟，你不想吃一个试试么？”见凰乱定定的站在糖人摊前，潋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掏了几钱铜子买了师徒四人的糖人递给凰乱，凰乱漂亮的大眼睛盯着那四个模样古怪的糖人，欣喜异常。

“浮潋滟，这只好丑。肚子这么大我不要，这个送你。”凰乱公主将猪八戒推了过来，浮潋滟咧开嘴角哈哈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开怀的笑颜让凰乱莫名其妙的脸红了，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好笑的事，把头一转直直向前走。

“这只猪其实很可爱的哦。”潋滟拿着猪八戒在凰乱眼前晃了晃，轻轻抿了一下糖人的边缘。虽然不是自己抿的，但凰乱已经感觉到糖人的香甜气息四处弥漫。

“母妃都不讲这么有趣的故事给我听。”凰乱有些后悔的看着这被潋滟拿着的糖人。“浮潋滟，以后本公主命令你每一个周结必须来给我讲故事！直到这个故事讲完了为止！”

周结是每周的周末，浮潋滟只觉得这公主单纯的紧也没什么恶意，就不加违抗。只是那么漫长的故事浮潋滟只浓缩了两天就讲完了。

以至于不久以后，故事讲完了凰乱还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

“咦？？为什么会没有了？他们成为神仙以后呢？？”

“唐僧果然很没用嘛…”

“和尚不能娶娘子的吗？那不是很悲惨？？那神仙呢？神仙可不可以娶娘子？？”

“潋滟~~不要走这么早~~还有什么故事~~快说来听听~~”

“你口渴？等等~~~我去帮你倒水~~小红，水壶和杯子一般都藏在哪里啊？怎么我都没有看到过？”

“哇哇…水倒出来了~~潋滟，你要不要紧？有没有烫到？不然你先借我衣服去穿，这个我帮你洗了…虽然没洗过，但我保证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逛了很久，大半条街都逛完了，浮潋滟和凰乱走到一个很大的说戏台旁边。浮潋滟先把凰乱安置在那里听戏，自己去买了糖葫芦回来给那个刚才一直不好意思张口要的小公主。回来的时候却见本该坐在人群中的凰乱已经跳到戏台上，扯住说戏先生的衣领喊道。

“你这死老头！胡说什么那！我母妃才不是那样的人！我母妃很爱父王的！”

潋滟一看不妙，跃上台去就把凰乱抓拉下来。

“公主殿下，不要太冲动。”

“浮潋滟！你给我让开！我今天要揍扁那死老头子！让他再胡说侮辱我母妃名节！”

其实潋滟很想说，那个老头侮辱的不只是你母妃一个人的名节。

说时迟那时快，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顷刻间大雨瓢泼而下，没有预警。两人被雨水冲刷得睁不开眼睛，衣物全部湿透。人群瞬间一片混乱，该收摊的收摊，该躲雨的躲雨，有个好心人跑过潋滟身边还很诚恳地告诫了一句。

“这位兄弟还是快快带着你家娘子避雨吧。这雨势不小，别往河边走，会涨水~~”

潋滟谢过那位仁兄，抬起食指撑开了结界。雨越下越大，顺着结界边缘哗啦哗啦的留下就跟小河一样流水。浮潋滟也不走动，顶着布满雨水的穹顶若有所思，眉头微皱。

此雨绝不寻常。

只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缘由。

凰乱仰头望着浮潋滟皱起的眉心，仍旧俊美非凡，心中狂跳。

想多看一眼，想多看这个人一眼，每一分钟每一秒…

过了一会，潋滟似乎是不在思索了，他低下头看了看少女，说道。

“公主殿下，出来前凰灵殿下就定好了住处，我们现在就…”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少女就向下倒，潋滟一伸手将之揽入怀中。

“浮潋滟…我不舒服。”少女蹙眉靠在潋滟胸前，潋滟浑身湿透少女大概也靠得不适。

他伸出手去探凰乱的额间，发现很烫，只怕是发烧了。他这才想到这公主是金枝玉叶，从小到大被照顾的无微不至，体质是当弱很多，刚被雨水一冲一凉竟发起烧来。

“公主殿下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大夫。”当下作出决断，潋滟抱起凰乱就快步朝着城中最大的医馆跑去。

“今日玩得高兴，准许你叫本公主乱…”少女很费力的一笑，眼前一黑靠倒在潋滟怀中。

章之六：风之缚

如若我化为风，定将你缚在身边…永生永世…决不松开怀抱…

窗外雨水敲打着朱红色的瓦片，新竹微晃绿叶青。凰灵手扶窗棂站在窗边向雨里望去，视线里茫茫一片全是细密的雨水，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了。

那个人自从灯会走散就一直没有影子了，不晓得现在是不是有地方避雨，不晓得凰乱那小丫头的怪脾气有没有为难道他…

“今天的雨还真不是一般大，不过对潋滟来说想要趁这么大的雨势找到这家客栈并不难。”没有听见门响，身后却已站了一个人，那人侧过自己双手托腮支在窗边望着黑乎乎的夜色不以为然的说。“不用太担心他～”

“蝶，你这次是没敲门还是又从奇怪的地方冒出来的？”凰灵回头正好望见浮蝶精致俊美的侧脸，那双紫眸的视线望的正是自己刚才望去的方向。

“敲了门的，只是凰灵殿下想事情想的太专注没听见罢了。”本是走到凰灵身边托腮望着窗外的浮蝶直了直身子，向凰灵靠近了些。“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凰灵殿下说过话了，觉得很怀念呢。”

凰灵回望浮蝶，望了一阵子忽然弯起眼睛笑了，笑得极其纯真极其美好。

“是啊，蝶是好久没来向我撒娇了。”

“凰灵殿下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浮蝶也微笑，脸上是在笑，但眼底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笑意。紫色的双眸紧紧锁着凰灵，似乎是要记住他的一举一动。

“还是继续叫我灵零吧，你刚才叫的不是很自然么？还是那只是叫给泉听的？其实你跟我之间仍然很生疏。”凰灵仍然在笑，说了些不相干的语句叉开话题继续望着窗外。

“你真是个祸害…”浮蝶脸庞上的笑意也挂不住了。他也不掩饰，径直上前从背后把凰灵抱入怀中，将头埋在凰灵的颈间不再抬起。

“我才不是祸害，我可是将来的一国之君。”凰灵伸出一只手触碰到浮蝶的侧脸。“倒是你，像个妖精似的，把我的泉弟整得团团转。”

“只是见泉殿下太可爱而已。”浮蝶腾出一只手反握住凰灵那只不停游走在自己脸上的纤细白皙的手指，声音隐隐的从凰灵衣间传出，看似平静无痕，实则是深深压抑的结果。“那时候…为何不带我下浮云观？”

良久，凰灵没有说话。

黑夜寂静，暴雨婆娑。

“可是我还是来到你身边了。”浮蝶双手收紧，将凰灵紧紧抱在怀中。“这就是命运的吧？”

又是沉默，沉默了很久以后凰灵轻起薄唇，淡淡的一句话飘散开来。

“蝶，这只是巧合。”

浮蝶的眼神晃动了一下，刚想再说什么，凰灵又接口继续说了。

“如果真的是命运，那也是你和凰泉之间的命运。”

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碎了，只觉得一种难言的酸痛沿着心底一直蔓延到鼻尖。不想再听见那双唇中说出这样的话，他选择了逃避。浮蝶抬起头侧过身复上了凰灵的嘴唇，反复亲吻细细摩挲着，口中喃喃唤到。

“灵零…”

“灵零…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