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滟浮云 卷一、二——盈月流

一进碧竹苑，满目的苍翠油然而生，到处散发着绿油油的生命气息。院内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浮箬雨，另一个来自浮云工会，名竹殇。另外，竹林边缘的石台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身穿淡黄|色衣衫，很虚弱的靠在身后的密竹上。

潋滟顿时觉得脑中一震，试探着问了一声。

“溪越？”

被唤作溪越的人抬起头，望见了浮潋滟，淡金色的眉毛舒展开来，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朝浮潋滟挥挥手。

“潋滟师哥，你回来啦。”

浮潋滟仔细观察着浮溪越，总觉得这师弟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思索了半响之后他确定了自己的结论——溪越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小。要不了多久就会变回婴孩的模样，等同于死亡。

眼前不禁浮现出现了溪越师弟以前的模样，形容俊美，清雅淡然，周身顷长，风度翩翩。而现在自己面前的浮溪越已退化为少年时的模样，最多两天就会变成小孩子的样子，而后…

“呜呜，潋滟师哥，溪越师哥不会有事吧？箬雨好害怕…”浮箬雨见浮潋滟来了，连忙跑过来一把扑住浮潋滟。浮潋滟在一旁，师哥慈爱的光芒特闪亮。

“没事，有师哥在。”

浮蝶在一旁笑了，凰灵在一旁鼓气了。

“潋滟哥哥，竹殇倒是听说…箜西山的翠竹可以阻止这种变化。”正在思索间，有人如是说着。潋滟抬起头望见了站在箬雨身边的少年，此话正出自于他。

“书中倒是有提到这么一个竹子。”潋滟拧着眉有些严肃的如是说到。

“潋滟哥哥，竹殇以为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竹殇眉目清浅，柔和一笑。

章之十：箜西竹

箜西山竹林苍翠，郁郁葱葱。

一匹白色的骏马从林间驰过，马上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当然，视线中只看得见一个。凰灵 凭借着自己不怕死的勇气，硬是巴在潋滟的身上一同来到了箜西山采竹。

据古书上记载，此山中确实有那么一种翠竹治得了溪越的病。翠竹一百年结一根，其中带有光亮的那一节中，有一粒闪着亮光的神丸。那神丸便有阻止时间倒退，抵挡神遣的奇功。但古书中也有记载，此竹的守护神兽异常凶猛残暴，从古至今战胜神兽者仅有一人，其余采竹者均死于神兽锋利的爪下。

来之前，潋滟无数次欲将凰灵 丢弃在半山腰，最终没有狠下心来，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小潋~这马跑得好快~！”凰灵抱着马脖子高兴得喊着，像个纯真烂漫的孩子。

“凰灵殿下，不要抱着马脖子，很容易掉下去的。”身后的青年连忙伸出一只手把凰灵捞了起来。

“我没有地方抓么。”凰灵鼓气。“小潋~叫我灵零吧~不在宫里不必如此称呼~”

青年想了想，无视了后面一句话，道。

“那也不要抓着马脖子，那样不太安全，抱着我也好。”

“我的手又没有反着长，你也不让我坐后面！”凰灵叹气了。

上马的时候潋滟非要自己坐在前面，说是马儿跑起来很颠簸。凰灵相当失望，马儿颠簸他是知道的，但是坐在前面便没法抱着潋滟。相比之下，他到宁愿自己颠簸些…

狂奔持续了一阵子，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油绿，看得人心情舒爽。

“凰灵殿下，待会不要再看周围了，尤其是不要盯着一个地方看，很危险。”

凰灵放开眼界去吸收风景，潋滟在耳边说了什么全然都没听见。就在望的瞬间，他望见了一个小竹屋，在离自己好远的竹林中若隐若现。这竹屋自己是见过的，而且是自己记忆里最为珍贵的一个画面。凰灵努力的朝着竹屋前面望去，没错，是那个时候的竹屋，竹屋前有清澈的河流，还有…

意识逐渐混沌，逐渐模糊…

只听见一个自己贪婪了多时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呼唤着“凰灵殿下！”然后逐渐远离自己…

眼前的景物变得漆黑一片，隐约可见，凰灵看见一个小男孩策马狂奔。

漆黑的雨夜，一名浑身黑装的小少年持鞭骑在马上狂奔。风驰雨急，小少年身上的左肩不断渗血，蓝色的双眼渐渐迷蒙起来。身后海水一半的红色火把紧紧跟随着小少年，但是距离却被少年越拉越远。夜色越来越黑，月亮藏在云层里不敢露出半边脸。终于小少年再也握不住缰绳，坠落在地面上滚下山坡，唯有那匹俊骑长长嘶鸣一声，向着看不见底的黑夜里奔去了。

清晨，雨停了，嫩绿的树叶上挂着几滴露珠。一个声音在小少年的头顶响起，那青年拿着一截树枝时不时地戳着自己的脸。

“这位小黑，你醒着么？”

小少年昏昏沉沉的睡着没有响应。

“小黑，这几日天气阴寒不适合玩诈尸游戏，睡在这里可不好。”少年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拨去小少年身上的枝叶，将其抱在怀里。

由于波动甚大，连动到了小少年身上的伤口，小少年疼痛的皱眉向上望去。隐约山间阳光灿烂，自己在一个陌生人的怀抱当中。那人生着一副好看的赛过神仙的俊美容颜，琉璃色的瞳眸在晨曦中清浅柔和。小少年挣了挣，只觉得浑身乏力，脑袋昏昏沉沉便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小少年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简陋的竹屋中。视线中有一个漂亮的脑袋，黑色的发丝柔和的披在肩上，其中一边的头发被撩起束于耳后。姣美的耳朵上印着一个纯黑剔透的黑珀，光华流转。那个少年似乎专心的在做什么，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窗外一阵小风吹进来，小少年觉得身上一阵凉爽，低头一看自己上身一丝不挂，某漂亮的哥哥正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摸得不亦乐乎。小少年当时强烈的贞操观念瞬间迸发了，只见小少年白手一扬，小嗓音喊了一声“变态～～～！”而后一巴掌甩在自己面前少年的美脸上。

“…” 少年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正无辜的望着自己。

“你…你要做什么？！”小少年连忙抬手往腰间一摸，心里顿时一空。

随身携带了多年的刃剑不见了，许是在那凌乱的夜里跑丢了。

“我要帮你洗净伤口的泥土，以防发炎顺便换药啊。”少年的神情缓和了一下，答道。

见少年回答的诚恳，小少年也不再计较什么，拿起外衣披在身上就准备下床。无奈脚尖刚一点地，一阵剧痛由左肩开始倏的向全身蔓延开来，径直到了下去。眼见就要摔向地面的时候，一只手把他揽入怀中，他抬眼，望见了一双清澈的琉璃瞳，那人缓缓道。

“小黑，你现在还不能走，不然毒性蔓延全身上下，不出半日就会暴毙而亡了。”说话之人神色宁静，望着小年的眼光善意悠然。“粗略的算下来你至少还要在这里住四天。”

“四天？！”小少年吃了一惊吼了出来。“那泉弟不是被那女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了？？不行不行，我要回去，现在就要回去！”

“请问令弟是…？”少年听了小少年的话也有些吃惊，问道。

“不要你管。”见少年眼露迷惑，但秀眉仍是紧锁着。

凰灵口中的那女人是当今凤凰王上最小的宠妃——湖妃。

湖妃乃为当今凤凰王上最小的宠妃，成妃后至今有一子一女。大事做不了小事总穿帮，俗话说就是个有容颜没大脑却一心想争宠的漂亮女人。幸好其兄还算是个英明的主，保其性命不少年，最近却也蠢蠢欲动了。又因王后之位一直空缺，欲为其妹打牢根基，想找个皇子杀鸡儆猴。宫里的皇子六个，偏其运气不好挑中了大皇子凰灵。其兄日夜盯着凰灵数日终于逮到了大好时机——两日后凰灵皇子要私自在猎场练习寻猎。遂派去早已准备好的精锐部队追击。

年仅九岁的凰灵策马狂奔的途中用大弓射下几个黑衣人，挑开面布观之竟是没有见过面的奴才，话称敢死部队。无奈之下，凰灵脱下自己金丝外袍系在马上，将已咽气的黑衣人之一捆在马上，一扬鞭，马儿跑了。立即有些黑衣人迅速尾随而去了。

为了确保安全，凰灵撤下其余黑衣人的外套面巾换在自己身上，虽说外衣稍大，但是勉强可以行动。凰灵心下一心只想着凰泉的安全，可无奈黑衣人遍布全猎场。凰灵回不去，黑衣人吃饱了饭了没闲着，就偌大的一点猎场，凰灵终究被发现了。

小小的凰灵驯着一匹烈马突出重围。马儿高高嘶鸣，横退几步，而后向前一跃跃过了高高的帷帐，顺着山涧的小路狂奔而去。这马性子烈，凰灵太小，好几次几欲掉下马来，可又竭尽全力骑了回去。野马在偌大荒芜的山涧风驰电掣了一天一夜。凰灵稍稍放心，同马儿稍加休息。

此时夜晚又至，凰灵一天没进食，额上冒着虚汗。正在擦拭之时，一只闷箭猛然射入他的左肩。凰灵痛得神情恍惚，但是行动上却丝毫没有慢下来，他立刻抓住烈马的鬃毛翻身跃了上去，继续狂奔，隐约间可见身后的火海如游龙。

凰灵微微一笑，心里一凉。没想到神予之子竟会如此荒唐可笑的死于深山老林。

渐渐的，手再也握不住缰绳，凰灵坠到地面。临失去意识之前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凰泉平安无事。

少年见凰灵的思绪正乱，便替他继续包扎，而后退出门去。半响，少年又进来了，手中还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盘子上放了两根细细的碧竹，像是被用来当筷子了。那少年望了望自己，道。

“小黑，饭好了，来吃些吧，吃些了才有力气干活。”

少年将那盘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凰灵眼前，凰灵经过稍加冷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对自己的称呼。

“这位仁兄，恕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为什么叫我小黑？还有，什么叫做吃了才有力气干活？”小凰灵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自己的皮肤白皙胜雪，宫里的丫头们经常这么议论着。可如今却被人唤作小黑，面子上着实过不去。

“这位仁弟全身一片漆黑，连头都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就顺口这么叫了，请仁弟见谅。干活就是你需要的草药太多，需要你帮忙研磨一下。”少年想到这个忽然抬起唇角浅浅的笑了，年仅九岁的凰灵皇子 很没出息的盯着看呆了。

“小黑，怎么还不吃？蒙着布嘴巴吃得到吗？要不要先取下来吃完了再带回去？”见凰灵呆住少年很关切的问道。

“我有名字的，叫粼粼。”凰灵皱了皱眉不理睬少年，为了防止少年再叫自己“小黑”名字也用了自己的谐音。

一手抬起面巾一手拿起竹筷挑了一口饭。刚一吃进去脸就绿了，凰灵敢在那时候发誓，这饭是他生长了九年为止迟到的最怪异最难以下咽的一顿饭。那时候的他在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报刚才一巴掌之仇。可是多年以后凰灵知道自己那时候确实多想了，少年的做饭手艺本来如此。

为了维持身为皇子的尊严，凰灵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很慢很艰难的一小口一小口咀嚼着黑乎乎的饭菜。

身边的少年见状，十分担忧地问道。

“牙齿…咬不动吗？”

“…”

入夜，少年卷着被子走进竹屋里来，凰灵头枕双臂眺望屋子顶端。竹屋的顶端并不严密，稀疏的竹枝相互交应，盛露这穹顶月亮的银辉，天空是一种缓和透亮的蓝色，放眼望去宛若身处海底一般。凰灵这是第一次远离皇宫，心情却十分透澈。

“小黑，你还没睡？”

“…” 凰灵鼓气，闭口不答。

“原来是睡着了的。”少年低声说了一句。

下一秒，一张轻软的薄被盖在了自己身上。凰灵感觉到那个少年也躺在了床上，气息清浅，光感觉着就感到很是舒服。于是我们的凰灵 睁开眼睛头向自己身侧瞧了瞧，瞧见一个漆黑的后脑勺。那个少年背对着凰灵睡下，双手交叉环过胸前搭在有些纤瘦的肩膀上，没盖被子。

山涧的小夜风凉凉的吹，凰灵的小心脏怦怦的跳。

这大概是自己第一次与陌生人同塌而眠吧，凰灵想。其实就只有小时候凰泉受人欺负，受人冷眼的时候才会爬进自己被角蜷成一团偷偷掉眼泪。等那倔强的孩子长大了以后，便再也不愿亲近自己了。孤单的时候，自己那华贵的床幔就显得特别高大，特别寂寥，而自己却也只得忍受，抑或彻夜无眠。

不愿意再相信周围的人，除了凰泉以外谁都不信。

而今夜，自己睡在这个陌生人身边却是如此安逸，神经完全的放松下来。

“你...不冷吗？”凰灵抓着裹在自己身上的小被子如是问道。

“小黑，你果然还醒着。”听见这呼唤，少年转过身来，琉璃的瞳格外璀亮。

“你怎睡觉不盖被子。”看着少年单薄的肩，凰灵问道。

“平时只有我一个人爱在这里修练，所以就只有一床被子。”少年答道。“偶尔蝶会来这里，同是师兄弟用一张被褥就好。”

凰灵抿抿嘴巴，像在思考，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箜西，浮云观的后山。”少年道。“浮云观里唯一一个没有加结界的地方。”

“竟然被我撞着了。”凰灵有些自嘲的笑了，而后望向身边的少年。“你叫什么名？”

“叫我潋滟吧。”少年打了个哈欠，模样是有些困了，漂亮的眼眸微微阖着。

“小白，看你困了，早些睡罢。”凰灵邪恶的笑着，拉过自己身上的薄被将潋滟也罩在被子里，而后把周围严严实实的裹好，也准备睡了。

“不是小白，是潋滟。”

“那你也不得叫我小黑。”凰灵得意的说道。

黑夜中，星辉下，凰灵等待着潋滟的回答。但潋滟却闷闷的不说话，然后闭眸睡了。凰灵却睡不着，他感受着潋滟均匀的的呼吸，心中一跳一跳的，不明原由。

章之十一：记忆锁

那个时候，我记住了你。

而你，却将我遗忘了…

一夜酣畅无梦的睡到早上。凰灵睁开眼，晨光熹微天色微蓝，昨晚睡在自己身旁的少年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身边的木台上放着一盆清水，看上去像是梳洗用的。不远处的木桌上放着一盘黑乎乎的食物。那大概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早餐，凰灵顿时觉得没有食欲了。偏偏在此刻，他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咕咕”的抗议，不得以迅速的梳洗完毕后，凰灵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到桌边。不知潋滟用了什么药。今日身子虽然沉重，但却不再似昨日一般剧痛了。

就在走近桌子旁的时候，凰灵的眼睛唰的亮了——小、蛋、糕！

已经几日都没吃到好东西的凰灵对这蛋糕露出了傻傻的笑容，蛋糕是小福利却大。凰灵失神的盯着小蛋糕，口水哗啦啦的流。

此情此景让站在门口的蛋糕主人呆在原地不敢靠近。过了一阵子，门口的少年才道。

“粼粼，怎么站在那里？吃早饭罢。”

少年说着便尽量忽视了凰灵泛滥成河的口水坐在桌边。

“潋滟，小蛋糕看起来好香…非常的香…好香好香…”凰灵很没出息的用十分渴望的目光的眼光望着潋滟。

“恩，早上到山下的小集市去了一趟，想你可能吃不惯我的做的东西便买回来给你了，快吃罢。”潋滟淡淡的答道，顺手拖过那盘黑乎乎的东西吃了起来。

凰灵感动的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拿起小蛋糕往嘴边送去。无奈蒙在脸上的黑布十分碍事，就在掀起黑布的那一瞬间，小蛋糕“啪”的掉地了。凰灵顿时觉得世界漆黑一片，望着粉身碎骨的小蛋糕哭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