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榭惊怒未息,挥开他的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我的部下蓝月,从金星来找我的。"
萧榭心情太过激动,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是你叫他来杀我的吗?"
"你好好想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牧天叹了口气,回头瞪视着蓝月,"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我昨天不是就叫你回去了吗?"
"蓝月不走,蓝月要留下来侍候主上!"
"说什么蠢话,你为什么攻击萧榭?"
蓝月抬头,一双金眼向萧榭射出怨毒的光,"因为他用奸计困住主上,让主上不得脱身,关在他身边做他的奴隶,所以蓝月要除掉他!"
萧榭大怒,破口大骂:"放屁!被困住的是我!我巴不得他赶快走!"
"好了,好了,别生气。"牧天劝慰他,随即对蓝月道:"这是谁说的?我有叫你这么做吗?"
蓝月低头:"是......蓝月自己猜的,因为主上不肯跟蓝月回金星所以......"
"我没下令,你敢自作主张?"
"蓝月该死!可是......"
"没有可是!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高兴,没有人困得住我,听懂了没有?"
蓝月摇头:"主上,这些凡人卑鄙得很,本事不如我们妖魔,就专耍些奸计对付我们,蓝月不能让主上再吃亏!"
牧天冷冷地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
蓝月只得闭嘴。
牧天对萧榭说:"这次是我不好,没教好手下。你说要怎么处置他才好?"
萧榭痛失爱将,愤怒欲狂,厉声道:"是你的手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牧天瞪着地上的蓝月冷冷地道:"照我的作法,不听话的部下向来是杀无赦。蓝月,你己经觉悟了吧?"
蓝月全身颤抖不已,脸上却不见惧色,仍是仰头定定望着牧天,两行清泪流下,眼中柔情似水,对牧天刚才宣判他死刑一事仿佛全不放在心上。
萧谢原本急着报仇,见到这景象,心中大为震动:"这妖怪对牧天竟如此情深!"顿时心口揪成一团,一阵难耐的酸楚流遍了全身。
一回头看到牧天的脸,更是吓了一跳。魔王的表情一片淡漠,冷冷地看着蓝月,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只蚂蚁一样。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对着蓝月,逐渐泛出银色的冷光。
萧榭叫道:"住手!"
牧天回头看他,一脸讶异。
萧榭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行为,脑筋一转,忙道:"我手下死得这么惨,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他了。而且他又不怕死,你杀他也没用。"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他最怕什么,你就怎么对付他。"
牧天微微一笑,"萧树啊,你真的被我带坏了。"回头望了望蓝月发白的脸,淡淡地说:"蓝月,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手下了。我永远不要再看到你。"说着便拉着萧榭往军营的方向走去,完全不顾蓝月在后面哭喊求饶。虽说惩治了蓝月,萧榭一整天心情还是差的不得了。穆恬跟他讲话,他总是爱理不理。最后穆恬总算抓到了两人独处的机会。
"王爷,你的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消啊?"
"怎么消?明明是我被欺负,为什么人家都认为是我欺负你?谁晓得哪天又会跑出你忠心耿耿的臣下来找我麻烦?"
"放心,下次绝对不会了。"
"哼!"萧榭本来不想问,还是按捺不住,"像他这样的手下,还有几个?"
"这个嘛,我自己也数不清,不过比较得力的就只有七八个而己。"
萧树冷笑,"得力?是白天得力还是晚上得力?"
穆恬一呆,"你在说什么啊?"
萧榭自己也是一怔,终于明白了自己心情恶劣的原因。见了蓝月,他才真正体认到牧天跟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蓝月才是他的同类。他在遥远的地方拥有一个王国,有千万臣下跟随,还有数不尽的美人......没错,蓝月很美,妖异的五官配上金色的眼睛,充满了魁力。光是看他对牧天那副恋恋不舍的神情,就让萧榭火冒三丈,再想到在牧天的家乡搞不好还有更大一群宠臣,就更加气得他险些中风。
"这样的美人,就这样赶跑了,不会心疼吗?我看你别逞强了,去把他叫回来吧。啊哟,话又说回来了,搞不好你根本不希罕他一个?"
老实说,让他最寒心的是牧天当时的态度。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牧天,没有戏闹的笑容,没有温柔的眼神,只有冷酷,让人连骨头都要为之结冰的冷酷。
萧榭不过死了两个亲兵,就难过到吃不下饭。而牧天面对一个跟随了他上万年,跟他关系非凡,又对他一往情深的部下竟是说杀就杀,没有半点怜惜不舍。那么将来会不全有一天
他也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当他对自己失去兴趣的时候......
"你该不是在吃醋吧?"
"谁在吃醋啊!我是气你瞒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在这里?"
"我是想只要直接赶他走就好了啊,我也没想到他会对你出手。
"你总可以跟我说一声吧?"
"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榭气炸了肺,"我的事你全都知道,你的事就什么都不告诉我,这太不公平了!"
穆恬苦笑:"我的事堆起来可是比九华山还高啊,你要我怎么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得自己问我啊。"
萧榭一呆。他想知道牧天什么?无非是他到底还有多少男宠,他对榭英的真正看法罢了!还有,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存在......但是这叫他如何开得了口?
穆恬换了副邪笑:"还是,萧榭你要跟我回金星去?"
"什......"萧榭目瞪口呆。
"只要一回到金星,我的事你就全都知道了呀。"
去金星?那个远在天际的地方?他能吗?他的血亲,他的历史,他的梦想,全在这片土地上,他丢得下这一切,到那个凡人完全无法想像的地方去生活吗?
穆恬看他痴呆的表情,微微苦笑,在他头上轻轻一拍,"开玩笑的啦!赶快来布阵吧!"
到了半夜,战局有了大逆转。碧岩城背后的山壁忽然崩落,大量巨石滚到城中,造成死伤无数,居民和军队只得开了城门逃命,正好被萧榭军一网打尽,轻而易举地拿下了碧岩城。
萧榭问牧天:"是不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我答应过你不出手的。"
"那是怎么回事?"
"普通的山崩吧。"
在众人狂欢庆贺的时候,穆恬悄悄地离开了人群,来到城外的树林里。
"蓝月。"
绿发的妖魔立刻出现,跪伏在魔王面前。
"你又自作主张了。"
"主上,我......"
"本来应该重重责罚你,看在你帮了萧榭忙的分上,这回就饶了你。"
"主上,求求您,跟蓝月一起回去吧!"
"别忘了你的本分。"
"主上!以您的身分,根本不应该留在这种地方做那种小鬼的侍妾啊!就算只是一时兴起,这也太过分了。"
"我做事什么时候要你插嘴来着?"
"蓝月知道很失礼,但是真的忍不住了!蓝月看您受这么多苦实在是......"
"这算不了什么。我要留在这里,你回去吧。"
"那小鬼的身体,真的有那么好吗?好到让您不顾你的身分地位,委屈自己任他使唤?"
"我再说一次,回去吧。趁着我还没改变心意。"
蓝月拉住他的衣角,啜泣不止:"主上!蓝月等您一千年了......"
牧天眼中绿光闪动,显然就要发火了。但随即他脸色转柔,伸手摸了摸蓝月头顶,轻声道:"辛苦了。"
蓝月放下手,怔怔地望着牧天。这太反常了。他记忆中的主上,不会这么温柔地摸他的头,不会对他说"你辛苦了",更不会三番两次原谅他的做越。禁不住流下两道清泪,他知道,他所爱的主上已经变了。只是,不是为他而变......
穆恬回到营帐,见到萧榭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累了吧,要不要休息?"
萧榭没答话。
"睡着了吗?伸手去拍他肩膀,萧榭猛地挥开他。"怎么了?"
萧榭回过头来,面无表情,仍是不发一语。
"你有话就说啊。"
他一开口就是冰冷的语调,"真是感人啊,好温柔的主上。"
穆恬吃了一惊,没想到方才那幕居然被他看见了,更没想到他的跟踪技巧己精进至斯,他发现自己太小看萧榭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找怕你知道是蓝月做的事会生气所以才骗你。"
"普通的山崩?你永远都不要见到他?哼!你还骗了我多少事啊?"
牧天面不改色地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你好。你自己也知道的。"
萧榭"哈"地一声,表情冷得像冰。
牧天长叹一声:"好了,你就别气了。蓝月我已经去了,以后不会再出来惹你生气了。"萧榭冷冷地道:"何必这么麻烦?你跟他一起回去不是更好?"
牧天蹩眉:"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行?我巴不得你快滚!每天都只会想把我弄上床,我烦都烦死了。我根本不需要你......"话还没说完,眼前绿光闪过,他已被压倒在床上,"放开!"
牧天的双眼冷得像冰,撕开他的衣服:"最近对你客气一点,你就嚣张起来了?别忘了,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
"你的什么?宠物?还是奴隶?你还缺这两种东西吗?"
是啊,自己对牧天而言,到底算是什么呢?他不像榭英一样,有那种让他怀念一千年的魅力:他也不像蓝月,能替他卖命办事;他甚至无法承诺跟他一起回金星生活。他到底能给牧天什么?只有这副身体罢了。但是,手下有众多美貌侍从的牧天,真的会希罕这副皮囊吗?
他到底是为什么留下来?一时兴起吗?还是为了缅怀榭英?牧天什么时候会对他厌腻,掉头回金星去呢?
泪水决堤似地涌出,萧榭将脸埋在被单里啜泣起来。
以往不管有多难受,他在牧天面前总是努力撑着不掉泪所以这是牧天第一次看他哭得如此伤心,着实吃了一惊,心也软了。
长叹一声,他柔声道:"萧榭,为什么你老是不开心?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呢?你就不能直说吗?"
萧榭呆呆地望着他,双眼中满是泪水,还有不知所措。张开了口却又说不出话,终究还是垂下了眼,不敢看牧天。
"好了好了,这一切都是误会嘛,没必要气成这样。你最近事情太多,心情难免浮躁,偏偏蓝月又搞出这些事来,是我不对,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任务呢。"
在牧天的连声哄劝下,萧榭慢慢止住了哭,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眼泪停住了,然而心中的不安,却有如落石般一泻千里。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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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榭卖力地刷着马,要是让旁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一定会以为他不是在刷马,而是在刮马皮。他向来坚持自己照顾坐骑"黑雪",一来因为黑雪不是普通的马,交给一般马夫可能会出乱子;二来刷马已经成了唯一能让他保持平静的工作。
打下了碧岩城后,如牧天所预言的。萧榭完成了一堆上面交代下来的繁杂任务,并且顺利救出了叶隐刀。跟萧辕等人会合后,他们势如破竹地攻破了京城。但是众人却毫无喜色,因为皇宫里空空如也,萧闵早就带着一干王公贵族逃掉了。
萧榭早在进城之前就设想过这种状况,苦苦向萧辕进言自动请缨先带人绕道堵住萧闵的脱逃路线,但是萧辕这时却开始三心二意,一来生怕让萧榭先逮住萧闵锋头太健。二来又怕
他见了德妃意志会动摇,足足犹豫了好几天,萧榭只得先死了心,专心攻城,而萧闵,自然是趁这几天的耽搁早早溉之大吉了。
进城之后,萧榭再度要求萧辕准他上路追击萧闵,但是居然有个白痴在这时提出,既然进了京,太子应该先登基。萧辕龙心大悦,立刻下令准备登基事宜,其他的事又给搁下了。萧榭差点活活气死。
其实一进京便登基向来是历代开国者的传统,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在萧榭心里,天下第一要紧的工作是杀萧闵,谁当皇帝反而是其次。不过他还算聪明,没把这话说出口。
然后在准备登基大典的忙乱中,居然又传出谣言,说萧榭的武功是跟九华山的大妖怪学的。
对于武功来历,萧榭向来是以"隐居的武林前辈传授"解答,偏偏禁卫军里有几个当年榭英成手下的残兵,见过银狐谷里的奇景,一见萧榭领军进城,马上大肆宣扬,立刻成为街头巷尾的话题。萧辕又是大为震动,把萧榭叫去盘问了好久。
萧榭自然是抵死不认,萧辕没有实证,也不能对他怎么样,只是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真的很怕他们兄弟有天会像牧天所预言的,迟早会兵戎相见。
然后昨天晚上又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徐庆跟叶隐刀二臼不合,大打了一架,害他又被萧辕念半天。
牧天对徐庆十分不屑,"又惹麻烦了?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手下把他踢掉算了,省得日后连累你。"
"当初是你叫我去找他的,还说他是我的得力助手钦!"
"那是因为我困在银狼谷里没办法照顾你,才要找个信得过的人站在你这边,现在我出来了,早就用不着他了。"
"他可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怎么能丢下他?"
"亲兄弟都不见得有用了,何况结拜兄弟?你哥哥就是因为困于人情,才把那三个没用的东西留到现在,差点误了大事。你可别步他的后尘,比徐庆强的部下多的是,不缺他一个。"
萧榭不由得怒由心生,怒喝:"省省你那套吧!我最信不过的人就是你!"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不是早就决定再也不跟他冲突了吗?为什么又要凶他?
让他更难受的是,听了他刺耳的言语,牧天却只是微微一笑,又迳自去做自己的事,没有一点不悦的表示。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吗?萧榭苦涩地想。
自从牧天第一次对他提起榭英之后,他心里那股淡淡的寒意使始终无法消除。再加上蓝月事件,更是雪上加霜。经过那次冲突,牧大对萧榭加倍温柔体贴,无论他如何乱使性子,总是百般容忍,但这种作法并不能让萧榭安心,反而让他觉得胸口不时刮着狂风。
也许,是因为他们有个太糟糕的开始,牧天先是取得了萧榭的信任,随即却又侵犯他,让萧榭的内心始终笼罩在阴影之下,所以只要发生一点小事,阴影就会无止尽地扩大,怎么也摆脱不了。
既然如此,萧辕不信任他,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原本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加上一看到他就想到自己最恨的女人,萧辕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来接纳他呢?
萧榭决定,以后不管哥哥如何亏待他,他都要试着原谅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