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找到你。」对著恢复安静的森林,都蓝彷佛是自言自语一般。
宁愿不是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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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离开了森林之後,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城堡骑去。然而他实在是跑太远了,因此当他回到城堡,已是黄昏时分。他几乎是风也似的卷过大地。当他著了魔似的奔过农田时,并没有引起佃农的惊讶。因为他们对於王上的来去似风早已习以为常,谁都晓得王上爱马成痴,不论是早或是晚,他们总是会看到这个年轻的王上骑在骏马的身影。
感谢遥远的距离,没有任何人怀疑斐的异常。其实,就算是有,又有谁敢询问王上的行动呢?
藉著刮过脸颊隐约生疼的冷风和纵马狂驰的快意,斐已经冷静了下来。直到现在他才能够适切的想起他的外貌,他记得他那一身黑衣,将他整个人包裹得有如化不开的黑夜,严格说起来这个男子大不了斐几岁,然而这样的气势却是斐今生所仅见的。
这个一身黑衣的马札尔男子让他不能忽视。
严格的说起来,斐很少见到马札尔人,在他仅有的几次接触里,几乎每一次都是在战场上。先王曾经说过这个民族原本是来自於遥远中国的北方,因为族争与内斗分裂成好几支,而後经过几世纪的流浪,马札尔人又经历了罗马帝国的盛衰,才在二十几年前来到了这里。说起马札尔人的勇猛,先王也不得不称赞,然而他也总会不忘记补上一句,不过就是野蛮人。
先王的话自然是其来有自的,自从马札尔人闯入了喀尔巴阡盆地,决定在这里落地生根开始,喀尔巴阡盆地的周围就再也没有安宁过。马札尔人带著掠夺的天性席卷过整个喀尔巴阡盆地,不断的骚扰位於西边的奥罗根王朝。从一开始见到什麽就掠夺什麽,到现在不时的侵扰犯境,马札尔人就是王国的敌人,王国的敌人就是斐的敌人。
斐跳下马将马匹交给马僮,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还紧抓著那一片黑绒布,随手扔去。搏斗时用尽了全力的他虎口隐隐还感觉到酸麻,这让他皱起了眉头。
「下一次,我不会这麽轻易放过你。」彷佛有预感会再相见似的,斐默默的在心里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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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波伦城内。
已是夜晚。为了庆祝多罗森林的胜利,王上特意下令除了必须轮值的士兵之外,所有人都可以尽情狂欢。虽然多罗森林的胜利并不是属於真正的大型胜利,然而对於久未开战的马札尔人而言,这样的小胜利还是足以令人兴奋的。
索波伦城位於奥罗根与匈牙利两方的交界不远处,在战略上的意义相当重要,可以说是一个军事重镇。马札尔民族的好战与勇猛一向是众所皆知,近来虽然边界的情势紧绷,然而不知道为什麽,奥罗根却一直没有动作,就好像是一口气绷在胸臆之间无处宣泄。比起实质上的战略意义,多罗森林的胜利更象徵著舒缓士兵紧张的情绪。
今晚是令人兴奋的,士兵们成群的围在营火旁,爽朗而毫无节制的大笑声不时从各方传来。较年长的士兵对著几乎未经历过大型战役的年轻小夥子高谈阔论著,许多多罗森林战役初试身手的小夥子听著听著脸上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当年,现今的王阿尔帕德带领著流浪的族人来到了这块沃原,虽然已经定居在这里二十多年,却改变不了马札尔人血液中沸腾的热情。今晚有如时光倒流一般,马札尔人还是当年喜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草原部落。
都蓝坐在靠近中央的大火堆中间,几名武将与重臣围绕在身侧。众人几乎都已醉了,几个耐不住性子的臣下也已藉著酒意对著身旁的美女开始上下其手。都蓝的身旁围绕著前几天掳来的波斯美女,美女妖饶的身影与婀娜的身段明目张胆的贴著都蓝精壮的身躯。不说身为王子的都蓝是眼下索多伦城内的最高统帅,单就都蓝的脸孔与体格,要引得大多数女人们惊叫连连真是易如反掌的事。然而他的无情也是众所皆知的,只要是美女他是来者不拒,但是最多不过一夜。
「那是什麽?」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穿透了层层的脂粉味,都蓝微微的抬起头望向罗处。
「无意中捡到的。」都蓝不想多做解释。
「可以吗?」罗处伸出手,都蓝将匕首交给他。拿到匕首的罗处旧著火光仔细的端详起来,都蓝紧盯著罗处的表情。
「你在哪里〝捡″到这样一件宝物?下次也告诉我一声吧。」带著几分肆谑的微笑,罗处将匕首还给了都蓝。
「有什麽异样吗?」都蓝不经意的问道。
「你是说除了异常精致的雕工和价值不斐的装饰之外吗?」罗处半吊著都蓝的胃口,研究著他不甚在意的表情。罗处是阿尔帕德王的现任王妃之弟,以辈分来说,罗处算是长都蓝一辈,不过他们的情谊就像是最好的朋友,辈分上的差距并没有对他们造成影响。身为王上之子,胆敢这样与都蓝说话又没有任何顾忌的人大概就属罗处了。
半睁著眼的都蓝耸耸肩,接过匕首一手轻轻划过剑身。
「看到刀身接近握柄的地方吗?这柄刀是奥罗根皇族御用,一流的工匠打造的。」罗处说著指著刀身处,果然在靠近握柄的地方有一个徽章。然而雕刻极细微又极精致,因此就著反光才能略为看清。
「现在你倒是说说看是在哪里〝捡″到的阿?」罗处饶有兴味的看著都蓝,然而都蓝只是把眼神移向火堆没有做答。罗处似乎也不感觉到意外,都蓝就是这样,如果不是都蓝愿意,没有人可以让他回答任何问题。
耸了耸肩,他将话锋一转。
「你觉得奥罗根打算怎麽做?」
火光映在都蓝如雕像一般的侧脸上,冰冷的神情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你我都知道多罗森林之役并没有真正的意义,我想他会有所行动的,而且就快了,我有预感。」
罗处点了点头,这和他的推测一致。
「你想我们是不是庆祝得快了一点?」罗处问道。其实他之前曾经请示过王上,但是王上说他多想了,他也就没有再多提什麽。
「何妨呢?士兵们也都累坏了。」
「只不过...我还是觉得怪怪的,多罗森林之役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罗处口中的他,都蓝很清楚是谁。那是两年前即位的奥罗根王─斐希尔德布兰特。不同於他的父亲长年征战沙场,斐在即位之後,对国内整军图治,将奥罗根在彻底的休息与整顿之下带入了另一个兴荣的方向。从他即位至今两年的期间之内,奥罗根一直与马札尔人维持著和平,甚至面对马札尔人的挑衅,奥罗根都不为所动。
然而,这只是表面的,都蓝很清楚。从他的动作来看,都蓝知道他要的不只是这些。
「我倒是很期待能与他一会。」这句是都蓝的真心话。
斐希尔德布兰特,据说他是个文武全才,精通各种谋略与刀剑搏击。
有关於他的众多传闻中,最让人不可思议却已经被证实的是三年前─也就是斐十六岁那一年,曾亲自带领一个小队与马札尔人交锋,谶灭敌军全军。只有一个侥幸逃出的士兵带著馀悸说出事情的经过,直说他们撞到了魔鬼,连怎麽输的都不清楚,更惘论看清楚斐的脸。因此,关於斐的传说也就这样甚嚣尘上,震慑於这样的军威,马札尔军人对斐怀有一份尊敬与害怕。一如都蓝的战神之名对於奥罗根有著同等的威力。
不提多少人揣测著如果斐与都蓝交战会是谁赢得胜利。面对这样一个诱人的挑战,要说都蓝不心动是不可能的。然而至今他们两人从未正式交过手。
看著都蓝的神情,罗处微笑著。对於都蓝,他再了解不过,他知道他渴求的就是能与他一较高下的对手。彷佛是生来战斗一般,他一直在寻找这样的人。
「我相信他不会令你失望。」罗处说著,站起转身挥了挥手。
「我希望如此。」这一句话有如自言自语一般。当都蓝这麽说的时候,他的手无意间又碰到了身边的匕首,於是乎他忽然想到了今天闯入他眼前的青年,那充满斗志与自信的金眸。
「殿下。」身畔的波斯女孩娇声低吟,曼妙的身躯紧贴著都蓝。都蓝的结实体格让她疯狂,等待是最好的催情剂,而罗处与都蓝的对话早已让她感觉到不耐。虽然只有一晚,但是谁不梦想著自己成为例外?
拉回意识的都蓝对著波斯女孩歉然的一笑。大手沿著女孩暴露在外面的肚皮,开始不安份的往上爬,直到握住女孩的丰盈,让女孩忍不住轻吟出声。
「你知道,只有一晚。」都蓝看著女孩的眼,没什麽表情的说。
这让女孩没来由的忽然打了一个冷颤,身旁火热的男性躯体虽然好像接近事实上却距离非常遥远。女孩不笨,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他让她选择。而他,彷佛就是这样置身事外。
她知道她的选择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女孩有一瞬间的犹豫,然而她点了点头,一夜美丽的梦想正是她所能奢求的。都蓝笑了笑,手更加放肆的爱抚起女孩美丽的身躯。
夜深了,营火渐熄,欲火正炙。
宁愿不是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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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紧急的脚步声打断了沉思中的斐。一名全身湿透的士兵冲入了议事大厅,门口的卫士见到士兵手上的锦带,并未加以阻拦。士兵顾不得剧烈的喘气,直接单膝跪下行礼。
「王上,马札尔人今晨攻打萨尔森堡。威廉爵士已经派兵迎战,请求王上立即派军队支援。」
斐皱起眉头,维持著原先的姿势。
「马札尔人是谁领军?」
「都蓝,王上。」
斐唰的一声自王座上站起,身上披著的白袍无声的掉落,斐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寒意。
「维尔。」
「是的,王上。」一直站在一旁的副卫士长微微躬身。
「马上带我的口谕通知达尔敦爵士带领一万名士兵直奔萨尔森堡。」
「是。」维尔一刻也不停留的走了。斐转过身对著卫士长。
「米歇尔,你马上准备,选二十名卫士,我要亲自到萨尔森堡。」
「谨遵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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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森城堡,面对著辽阔的柏尔顿平原。站在萨尔森堡上从城垛望出去,多罗森林就在靠近右侧大约三哩远,柏尔顿平原上碧草如茵,广阔的平原上除了几棵树没有任何可以遮蔽之处,平缓起伏的丘陵线让地平线显得优美而不单调。再过去的不远处就是非尔特湖,隔著非尔特湖与萨尔森堡遥遥相望的正是马札尔人的军事重镇─索波伦城。
然而今天,萨尔森城堡望出去所见到的并不是优美辽阔的草原。而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阿尔帕德王朝大军。
「开什麽玩笑。」
威廉爵士在萨尔森堡内大声的咆哮著,桌上放著阿尔帕德王送来的招降书。
马札尔人的特使高傲的站在威廉爵士的面前,丝毫不因威廉的咆哮而有所动摇。
「阿尔帕德王希望三天内能有所回覆。」
「回覆?这就是我的回覆。」威廉唰的抽起放在桌上的招降书,一把撕成两半。特使彷佛一点也不意外似的仍旧带著不变的神情。
「我的使命已经达成了。三天内,您都可以更改您的答案。」
威廉瞪著特使,就好像要把他吃下去一般。然而虽然他恨不得剥了这个高傲的马札尔人的皮,他还是大手一挥,两国交战不杀来使,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懂。
特使离开之後一名士兵匆忙的跑进来。
「威廉爵士,达尔敦爵士到了。」
士兵才刚说完,门就被推开,跟著进来的就是达尔敦爵士。
「什麽事啊,让你发了这麽大的火,瞧你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的。」
「还不是那些该死的马札尔人,阿尔帕德那个老头子也未免欺人太甚,竟然送什麽招降书来,简直就是侮辱。还有他那个该死的恶棍儿子,他们难道认为我们会就这样投降吗?可恶极了...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连王上都不放在眼里吗。」威廉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你瞧瞧你,两国交战本来就会极尽所能的打击对方的士气,你现在气成这样,不正中了他们的圈套?或许他们正高兴的想像你气得半死。再说,若是你因为生气而用兵意气用事,或是乱了用兵的法则,那你怎麽对得起王上的信任?你难道忘了王上是怎麽交代你的吗?」
达尔敦一席话让威廉觉得惭愧无地,他红著脸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王上...王上有交代什麽吗?」终於还是挤出了一句话。
「王上...王上还没到吗?」威廉的话让达尔敦爵士紧张的问道。
「王上?王上来了吗?」被达尔敦质问的威廉一脸的错愕。
「该死的。王上昨天一听到萨尔森堡被攻的消息就带著二十名骑兵快马赶来了。吩咐我带一万名士兵来支援你,我已经尽快赶来了。以王上的速度不可能这时候还没有到啊。」达尔敦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而威廉更是一时之间感觉到不知所措。
「维尔。」达尔敦快速的转身,对著随他而来的副侍卫长说道。
「带领二十个士兵在所有王上可能经过的地方进行搜索。我要你秘密的行动,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懂吗?」
「是的。我了解。」维尔躬身,他长年跟随在王上的身边,从先王一直到斐,宫廷间的事务他非常了解。而他也十分清楚如果王上失踪的消息一旦泄漏出去会对军心造成什麽影响。
「很好,快去吧。」说完,达尔敦又回身望向威廉爵士。
「幸好目前没有人知道王上来萨尔森堡的消息,我想暂时可以瞒著。」
「可是...万一...。」威廉犹豫著该不该说出下面的话,但是达尔敦点头。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是马札尔人劫走了斐...那麽麻烦就大了。
宁愿不是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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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阴暗的房间里,他很快的就发现自己身处的这个房间事实上是一辆类似囚车的马车。而他的处境似乎不太乐观,他随身的匕首与配剑都被收走了,双手被人用牛筋绑得死紧,每挣扎一下,牛筋就好像会缩进去肉里似的,让他一点挣脱开的机会都没有。
他感觉到全身肌肉酸痛,不知道究竟这样昏睡了多久。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他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我要见都蓝。」这个声音让斐的心中一震,这是侍卫长米歇尔的声音。斐想起了他的最後一个意识就是喝下米歇尔倒的水,於是乎他明白他被背叛了。这时米歇尔提到了另一个名字─都蓝,让斐心中一凛,难道他被带到马札尔人手上?
「你是谁?凭什麽要让你见殿下?」
「凭我带来了重要的情报与珍贵的大礼,你将这个拿给都蓝看,他会懂。」於是一阵脚步声远去,沉默了一会儿,又听到了脚步声回来,这一次比较匆促。
「殿下请你进去。」显然的,这一次侍卫的口气和缓许多。
「我很乐意,但是这个车里装著我要给殿下的大礼,珍贵异常。」听他这麽一说,斐不由得苦笑一下,他竟然成了任人转送的礼物。
「不行,你们碰不得。」只听得米歇尔带著怒意的声音传来,似乎要阻止侍卫打开马车。这时,忽然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然後是侍卫的声音。
「殿下。」
「嗯。」
「我听说你有东西要给我。」一个低沉的男声穿透斐的思绪,好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像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就是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