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你成习》by:风静优

作者:  录入:04-01

已经七年了啊!
荷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凌晨五点半,一向睡眠极浅的她意兴阑珊地起身为自己和老公准备早餐。
这几年来,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衰老与憔悴,儿子不在,少爷又搬出齐园,她顿失生活重心闲得发慌,这大概就是专家所谓的“空巢期”吧!
自从四年前,齐行磊获得了所有遗产的全部支配权后,他就开始了离群索居的隐士生活。
身为十几家知名股票上市公司最大股东的他,由原先的暗地操作改为正式入主,换掉了一些傀儡董事长,齐行磊擦亮了“齐氏投顾管理集团”的金字招牌,在一夕之间,“齐行磊”三个字成了众媒体追逐的焦点。

包围在“齐园”大门外的采访及SNC车,挤得宽敞的四线车道水泄不通,让齐行磊足足住了半个月饭店。
等到齐行磊留下集团分公司的“旭阳建设”,所兴建完工的办公大楼最顶层四层楼作为新公司与新居使用时,舒晔和荷蓉夫妇两人才惊觉到,
行磊抛弃了“齐园”的一切。
没带走半件衣物、半样行李,齐行磊拒绝了任何人的接近,只透过了机要秘书傅丹枫转达:“齐园”所有员工依旧留任,全部加薪百分之十的口讯。
起初,舒氏夫妇仍抱著一丝期望,以为行磊只是因为公事繁忙才留宿在公司里,等到有空自然就会回家,可是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行磊却始终没有再踏进“齐园”半步。

“齐园”成了没有主人的城堡。
园丁、厨子、司机、保全……所有的仆佣都照领高薪,主人却不在,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厨子王伯首先发难,他向舒晔哭诉:“少爷不回家,我这个作厨子的,要煮饭给谁吃啊?”

“要嘛!就让我跟去公司给少爷煮饭!不然,就把我给辞了吧!”王伯年纪大、脾气也拗。
荷容无奈地透过秘书傅丹枫转达王伯和大家想为小王人工作的心愿。
得到的答覆还是令人失望的——
傅丹枫面带歉意地转告齐行磊的回答:“齐先生说:他很感谢过去众人对“齐园”所付出的心力,希望大家能够继续为“齐园”服务,但是如果,各位员工有退休的念头,他会从优发放退休金……”

一群老人家当场涕泗纵横,他们无法相信从小看到大的小主人居然只是把他们当成员工看待?
“没有想到,小少爷长大了会变得这么无情……呜!呜!呜!”梅姐也放声大哭。
脸色发白的荷容则难以置信地捂著嘴
‘‘晔,行磊他不会回来了!”荷蓉痛哭道:“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我们……”
荷蓉!’’舒晔阻止了妻子未说完的话。
荷蓉毕竟没有被悲伤冲昏了理智,她吞回不该出口的禁忌言语,伏在丈夫的胸膛前哀哀痛哭。
她……她做错了吗?
她只是做了一个母亲会做的事情啊!
她只是希望她所爱的两个孩子能走回正途,她只是希望年老时能含饴弄孙,她只是期盼:行磊少爷能结婚生子,让齐氏血脉开枝散花,绵延不绝。
结果逼走了儿子、也失去了行磊对他们的信
现在回想起来,行磊的改变早巳有了微兆——
当他们说出要把意邗送出国去学习武艺时,行磊居然一反往常任性的脾气,既不吵也不闹。
意邗走了以后,行磊变得沉默寡言,往往一整天待在房间里看书、听音乐、上网、玩期货、股票。
吃饭、睡觉,行磊的日常作息乍看之下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有在偶尔不经意的时候会流露出茫然空洞的眼神。
是漫长的等待,让时间一寸寸地扼杀了行磊那孩子一向深藏而激烈的情感吗?
让行磊不再相信、依赖任何人,包括了口口声声愿意为他牺牲性命的舒晔与荷容。
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伤啊!
如果早知如此……她还会坚持逼走儿子吗?荷容在心底自问。
她……不知道!
轻轻地喟叹了一声,荷容走到大门口拿早报。
“咦?”
早报还不见人影,倒是雕花铁门外怎么躺了一个高头大马的流浪汉?
荷容不满地皱眉嘀咕,只见那个流浪汉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啊!”
“嗨!老妈早啁!”窝在门口打盹的舒意邗一跃而起,笑眯眯地说,“齐园的保全人员咧?
怎么没有半个人巡夜啊?害我不敢按铃,怕吵到你们这些老人家,只好窝在门外等天亮。这是怎么回事啊?你可别告诉我说,大家全被行磊弟弟炒鱿鱼了哟!”

荷容张大了嘴巴,满脸惊喜的神情。
“呵!”舒意邗打了个呵欠:“老妈,我肚子好饿,有没有宵夜可以吃啊?”
他说的宵夜,指的是王伯每晚为齐行磊准备的各式美食,行磊的食量不大,剩下来的当然都是由舒意邗来解决——爱惜食物咩!
“对了!行磊弟弟还在睡吗?”
他说了一大串,只见荷容仍处在震惊状态。
“哈罗?老妈你还在吗?”舒意邗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晃动了几下,“老妈,回魂喔!”
“意邗……”荷容揉揉眼仍不敢相信。
“就是我咩!”舒意邗笑嘻嘻地说。
“我听傅秘书说,哗叔你们想见我,有事
吗?”齐行磊没多客套地直接问道。
气派的办公室里,有著最气派的装潢、最高级的办公家具和最先进的电脑设备。
看到了三、四年未见面的小主人,舒晔和荷容难掩心中激动。
“行磊……”荷容一阵鼻酸。
这孩子,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俊美瘦削的脸庞仿佛就像是冷酷的面具。
“我们……只是想……看看少爷你,”舒晔轻咳了一声, “顺便……告诉少爷,我们夫妇两人准备退休了。”
那种像是迷途小孩的茫然与脆弱在齐行磊的双眸中一闪而过,荷容的心为之纠结。
“少爷……”
不过数秒,他又恢复成冷然淡漠的表情。
“也好,”齐行磊语气轻柔:“我会吩咐傅秘书将退休金汇入您的帐户里头,感谢你们多年来为“齐园”付出的心力。”
他把视线调回电脑液晶萤幕,不再多说。
走了!都走了!
原本就不是属于他的家人,时候到了自然也该离开。
在被遗弃之前,他先选择了疏离。
“哇!”一走出电梯,荷容终于忍不住决堤泪水。
“那孩子过得不好!”她说:“我感觉得到,他过得不好!”
没有喜怒哀乐、没有半点朝气与光彩,齐行磊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美丽人偶,冷冰冰地没有一丝人气。
坐拥名利财富、金山银海,可是那孩子却是显得那么孤单寂寞。
她实在不敢想像,这些年来,行磊一个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别哭了!”舒晔只能轻拍妻子的肩膀,“别哭了……”
事情演变成这种地步,是他们夫妻两人始料未及的。
“我们已经决定该放手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两人自己来面对吧!”舒晔似乎终于想通而温柔地说著。
“嗯……”荷容掏出手帕,胡乱抹著睑上不止的泪痕。
“儿孙自有儿孙福……”舒晔长叹了一声:“就算我们命中注定没有孙儿、孙女可以承欢膝下吧!”
万般皆是命呵!
日正当中。
舒意邗坐在一株小得可怜的行道树绿荫底下,嘴里忍不住直把嘀咕:“行磊弟弟的个性越来越古怪了,要见他一面比见总统还难哩!”
没关系!山不转路转。
找不到老板,找助理总可以了吧?
“啧!开会?”舒意邗拿著手机不可思议地喊:“不会吧?拾疯子……呃,我是说,江拾风
学长有那么忙吗?他不是只是老板的助理吗?为什么要开会?”
电话那头甜美有礼的答覆,让他不得不保持礼貌。
“还要主持会议?,美丽的小姐,咱们打个商量好吗?我已经和你“聊了好几天”了,身家、背景、学历也都交代得一清二楚,我保证我绝对不是啥暗杀部队或绑架集团……你别笑啊!总而言之呢,我只是以学弟的身分拜访一下学长,当然啦!如果能顺利要到一份工作,那是最好……”

“……你说我很坦白?喔!谢谢,很多人都这样说,不止你一个……”舒意邗充分发挥“哈
啦”功力。
刚刚开完一场要人命的马拉松会议,职称“总裁特别行政助理”的江拾风走回办公室,正好看到资深秘书王珍妮手执话筒,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
他为之扬眉。
“对不起,请您稍候。”一见到上司,她即刻恢复成秘书本色,毕恭毕敬地说:“江特助,线上有一通您的电话,他说他是您的高中学弟……”
“喔!真是够了!”江拾风显得心烦不耐,“我实在受够了这一大群国中、高中、大学、幼稚园……一大串肉粽似的学弟、学妹、学长、学姊……”
他不顾形象地扯了扯领带,“不是要来募款、就是要来找工作……”
“呃!他说,他叫舒意邗……”
“……当我这里是便利商店吗?”江拾风忿忿不平。
等等!舒意邗?
“什么?”江拾风跳了起来。
“他叫舒意邗……”被吓一跳的王秘书嗫嚅重复。
“那个死王八羔子人在哪里?”江拾风低吼。
“呃,在……电话线上……”
奇怪了!
拾疯子是吃了炸药是不是?
原本很好听的韦瓦第四季(电话保留音乐),突然被江拾风的暴吼声取代:“舒意邗!”声量之大差点儿震破他的耳膜,“你这混帐人在哪里?”
“呃!我现在在你们“齐氏投顾”大楼门口左边第二棵行道树下……”舒意邗据实回答。
“你给我站著不许动!十分钟!不!五分钟!我马上下去!听见没!”江拾风心情非常之激动。
“听见了……”舒意邗不明究里地回答。
喀嚓一声,电话马上挂断。
舒意邗百聊赖地看著手表,真的不到五分钟耶!
一身西装革履、威严稳重的拾疯子,像一节动力全开的火车头全速往他的方向冲过来。
“嗨!学长,好久不见!”舒意邗露出讨好的笑脸。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江拾风,一把揪住舒意邗的圆领衫领口,“嗨……嗨你个头啦!”穿著皮鞋,号称身高一七五的江拾风比舒意邗还矮上近十公分,形成了一副“以小欺大”的滑稽局面。

“学长、学长,这里是大马路口,人来人往的……”舒意邗提醒道:“这样拉拉扯扯不太好看吧?”
“你……你这个混蛋!”江拾风自顾自地破口大骂。
转移阵地,把人高马大的舒意邗拎进自己的办公室后,江拾风继续开口炮轰道:“妈的!我实在没办法想像你们家是怎样养小孩的?居然把齐行磊养成了这种变态!”

舒意邗不太满意,“学长,你这么说已经涉及“人身攻击”和“诽谤上司”了,行磊弟弟是有点儿怪脾气,你顶多只能说他怪胎……”
话末说完,江拾风已经狠狠地K了他头顶一记,“怪胎?怪胎也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造成的!你还真敢说!”
“喔!学长,会痛耶!”舒意邗好脾气地低声道。
“哼!会痛?”江拾风不以为然地回著,“那你应该看看齐行磊那副活死人的模样!他啊!大概连痛都没知觉了!”
舒意邗的眼光为之一黯。
“他……真得有那么糟糕吗?”
“糟糕?不!用糟糕这个形容词一点也不恰当,”江拾风疲惫的说:“用行尸走肉还比较适
合。”
江拾风有满肚子的怨气,准备对舒意邗这个“罪魁祸首”一吐为快。
“虽然,我从以前就看你们两个人很奇怪!可是我怎么样也没想到你们居然这样变态!”
“行磊他到底怎么了?”舒意邗有些著急地问。
江拾风瞪了他一眼语带讽刺道,“你还会关心吗?一走七年,留下一个大麻烦让大家操心!”
“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走。”舒意邗语气笃定。
“你知道你一走,害得他多惨吗?”江拾风打抱不平,“你知道他差点就活活饿挂了吗?”
舒意邗脸色微变:“不可能,“齐园”里都是资深员工,我爸妈也不会坐视让他绝食而不采取行动。”
江拾风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捉住了重点:“你会走,原因就是出在双亲身上吧?”
舒意邗默认。
原来如此……
“唉!’’江拾风慨叹著,“我没有骗你,这件事情除了丹枫和我还有我哥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来当他的助理?丹枫是为了报嗯来当他的秘书——说来好笑,当初他会出钱“买”下丹枫,也是因为跟你赌气——奇怪了!我们两个人上辈子是欠了你们吗?’’江拾风边发牢骚边诉苦。“当他的特别助理根本就不是人干的职务!如果不是为了丹枫的话,我也不会自讨苦吃!”

江拾风话说从头:“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他娓娓说出齐行磊差点因为营养失调和脱水而饿死的惊人内幕。
决心斩断相“齐园”所有的牵系,齐行磊一个人搬进了“齐氏投顾”的顶楼居住,拒绝了所有人的接近。
就连担任他机要秘书的傅丹枫也只能在上班时间看见他。
“丹枫比较细心,她发现齐行磊越来越虚弱,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等到有一天齐行磊晕倒在办公室内,吓坏了丹枫打电话向我求救。”

安静凝听的舒意邗不禁握紧了拳头。
“我们封锁了消息,拜托我二哥出诊,得到的诊断结果是:贫血、脱水。”江拾风话题一转地责备他:“你们到底是怎样教育齐行磊的?一个智商过人的天才却是生活的白痴!他居然连烧开水都不会!等到他打了葡萄糖点滴,意识恢复清醒了以后,我们才追根究柢问出,他每天所吃的、全部取决在丹枫“喂”给他多少——”

“你是说……”舒意邗震惊抬头。
“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江拾风吼道:“丹枫给他茶,他就茶;给他咖啡,他就咖啡;给他蛋糕,他就吃蛋糕,中午给他一个便当的话,他就是只吃一个便”

“秘书的工作时间是朝九晚五,也就是说,在他昏倒前三个月的时间内,丹枫下了班以后,齐行磊一直是过著半挨饿的日子!天啊!他甚至不会去7一11买泡面或外叫披萨什么的来吃!”

想到齐行磊饿得只剩一层皮包骨的惨状,江拾风就忍不住抓狂。
知道了内情,自责不已的丹枫哭红了双眼,坚持留下来照顾齐行磊。
如果不是孤僻的齐行磊严词拒绝,“护主心切”的丹枫大概早就打包行李搬去跟齐行磊同居了。
心爱的女友不仅担任机要秘书又更兼贴身保母,颇有危机意识的江拾风只好“弃法从商”,拿到了法律系硕士学位后,转来当齐行磊的特别行政助理。
不然,难保哪一天,丹枫会因怜生爱,决定照顾齐行磊一辈子。代志就大条罗!
“这些年,麻烦你和学姊了!”舒意邗难得正经地感谢。
“你!”江拾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何必当初?舒意邗,我慎重地警告你,如果没有十二万分的觉悟与决心,你就不要招惹他,再来一次“始乱终弃”的戏码,他一定会崩溃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舒意邗语气轻松却坚定地说。
江拾风审视了他半晌,“那就好!”
“不过,在这之前呢,得请学长你帮个小忙……”舒意邗露出无害的微笑。
“什么事?”江拾风眼底出现警惕。
“帮我安排个工作吧!”舒意邗说。


翌日。
齐氏投顾。
一如往常,做完了一些公事简报以后,江拾
风略带迟疑地开口:“总裁……”
埋首文件后的齐行磊只是抬头望了他一眼,表示他有在听。
“有件事……得跟您报告一下……”他说:“就是有关于新录取的保全人员……您是不是要亲自面试一下?”
齐行磊表情冷淡地吐出简单几个字:“不必
问我。”
“这个,新的保全人员,咳!您也认识的……”江拾风支吾其词。
齐行磊没有一丝好奇心,继续手上的工作。
“哗!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七年不见了,你就这么无情啊!”舒意邗豪爽磊落的大嗓门划破一室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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