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男人的喘息更像是叹息。
这是钱叶的要求,他说:“关上灯好吗--”
钱叶一直在犹豫着,这种感觉像在要左右着一个人的命运。
他想给男孩一次温柔的性 爱,第一次的痛苦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哪怕身体上的伤可以治愈,心上也会留下一道永远的疤。
可是他又想应该给给男孩一次痛苦的体验,让他知道并且记住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性像是一次摧残,而他以后要一直做这样的事,让一个又一个男人插入,那些男人之中还可能有一些会有着某种变 态的嗜好。
让他后悔、让他恐惧、让他害怕做这种事--
可是他又能做什么?
答案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没办法带着小奇离开,没办法给他正常人的生活。钱叶不理解他这种在旁人看来是正常的同情心是哪里来的?从头到尾,他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有同情心的男人。
他看着小奇那种羞涩、惊慌、信任和--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有些连他都看不明白。
钱叶不知道,一个要跟男人进行第一次性体验的男人,心里想的到底会是什么?每当想到这里,他都会想起自己,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男人--靳士展。
答案在这一刻似乎才被揭晓,这个此时躺在自己身上的男孩,一直让钱叶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同的是,那时是靳士展压在他身上,而现在是他压在别人身上,还有,他是自愿的,而眼前的人不是--
“钱、钱先生--”
像小猫一样的声音,钱叶低下头,看到连表情都与小猫没什么两样的小奇。
“嗯?”钱叶只发出一个音节,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性感和颓废的味道。
涨红了脸,小奇扭动了一下身体环住钱叶的手臂又紧了紧,结结巴巴了半天,问:“你--你可不可以,吻我?”
不是没吻过他,但不同的场景吻也可以被定义成很多种。如果是作为情人,做爱过后的索吻是理所当然。哪怕是一夜 情,这也不算是个贪心的要求。
钱叶垂下眼,黑暗中细长的双眼散发出冷清的光,一如钱叶冷清时的样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良久--
低下头,他吻住了那双微微喘息的唇。钱叶在想,如果那时候靳士展也像今天这样吻了他,会不会--
没继续想下去。
因为,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如果”--
钱叶站在水花下面,任热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身体,四周一片雾气弥漫,连他自己都有种氧气被耗空的感觉。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只是一直想这样冲下去,好像身上沾了什么东西一样,怎么洗也洗不掉。
有种讽刺的感觉。明明已经脏到不能再脏--
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钱叶仰起头让水溅在脸上,用力抹了几把脸,关上了水。
等他穿上浴袍,拿着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的之后,房间里的另一个坐在沙发上,正在抽烟,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皱了一下眉,钱叶望了床上一眼,上面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床单。
“洗完了?怎么不多再洗一会儿?”笑容满面的男人--顾京维拿掉嘴里的烟,看着刚沐浴过的钱叶。
湿露露的头上,水珠顺着发梢滴了下来,偶尔还会从钱叶的脸颊上滑落,纯白的浴袍只在腰间松松打了个结,是男人的穿法,露出小半片胸膛,还有比直修长的的腿,隐约还能从下摆看到一点大腿。
把毛巾挂到脖子上,钱叶拨了一下头发,“再多洗一会儿?你还没看够?”
顾京维笑了两声,没有丝毫尴尬。
没错,从他进来开始,钱叶就已经在洗澡了,不会雾化的玻璃就是好,从外面能看得一清二楚。一出“美男入浴图”,看一个晚上也看不腻啊!
“你知道我会来?”顾京维问。
钱叶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了顾京维放在茶几上的烟,“不知道。”
抽烟,现在成了钱叶无聊时最后的消遣。
看了一眼他熟练的点烟动作,顾京维看着钱叶,说:“你真的像阿飞说的那样,变了好多。”
钱叶吐了口烟,心想他并没有变,只是所有人都只看到了表面而已。
“失望了?那就离我远点吧。”
“你好像巴不得永远别再见到我?”
见钱叶竟然点头,顾京维顿时有种哭笑不的感觉,“我刚从国外回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听阿飞说你在这里就赶过来见你,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让我听听?”
钱叶向后一靠,一条手臂搭在沙发背上问:“什么好听的?夜总会里三百块听三句‘我爱你’的那种?你喜欢?给我多少钱一句?”
顾京维皱起眉,眉宇间的疲惫更加明显。几天不见,钱叶句句话都带刺,虽然他以前也是这个样子,但现在的钱叶,明显跟以前不同了,不是说不好,而是--
“钱叶,你这个样子,反而让我更加好奇了。”
好奇!好奇!都是该死的好奇!钱叶在心里吼着,他又不是外星人,为什么都对他好奇!
“顾京维,我也很好奇,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花尽心思的?”
顾京维心想,幸好钱叶不知道,不然,这世界可就能就要乱套了。
“别告诉你爱上我了--”
此话经钱叶之口一出,顾京维觉得好像被什么刺激了一下似得,还没找出是什么,钱叶又加了一句:“我会吐!”
又有什么东西被打得烟消云散,顾京维再也忍不住,伸手把烟在烟灰缸里弄灭,紧紧闭上了,用力揉了一会儿两眼中间的精明穴。
“钱叶,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闭着眼睛,他看不到钱叶的表情,也听不到钱叶的回答。等到松开手,睁开眼,钱叶正叼着烟,眯着细长的双眼看着他,没带眼镜,眼神格外清晰。
顾京维迎着他的目光,问:“钱叶,要不要来我身边?”
“钱叶,要不要来我身边?”
钱叶嘴上的烟上下晃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思考的意思。
“去你身边?”
顾京维点头,“来我身边,做我的人。”
“然后呢?”钱叶仍然叼着烟,这样的说话方式让人觉得他并不认真,但顾京维不介意。
“你想得到的一切都能得到,我绝对不会比任何人差。”
烟,被咬了一下。
“为什么?”
“我需要证明一些东西。”顾京维毫不避嫌地说:“我说过,我对你一开始可能只是好奇,或者是有点喜欢,但现在,我想可能不仅仅是这些。钱叶,你是个特别的男人,而我需要你像你这样的男人在我身边,我可以一边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只要给我时间让我证明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喜欢到超过我的想象。我有能力做到这一切,而且你也相信。”
钱叶眨了一下眼,伸手拿掉了烟。
“听上去不错。”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你的床伴?”
顾京维马上予以否定,“不!是爱人。你绝对和外面的人不一样。”
“可我们做的事情一样。”没什么高尚和低贱的分别。
“钱叶--”顾京维皱了皱眉,“我们都是男人。难道你会面对着自己有感觉的人而一点欲望也没有?”
他不是圣人!
钱叶耸了一下肩,“不会。”他不仅会有欲望,就算没有欲望,他也做过放纵欲望这种事。
“听上去不错。”钱叶接着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店也被砸得差不多了,要工作没工作,要收入没收入,要存款没存款,你给我的那张卡我连密码也忘了。再这样下去搞不好我就要下海了,不管女人还是男人我都能提供任何服务--”
“钱叶!”顾京维大声叫了一声。
钱叶微笑着,继续说:“顾京维,我没你想像的那么高尚。我是跟靳士展上过床,而且远比你见到的还要早,所以,我没什么节操,也不介意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只要我不愿意,谁都别想勉强。哪怕你把全世界都给我!”
手一挥,手上的烟在空中形成一道抛物线,直直地落到烟灰缸里,还在燃烧着,缓缓地冒着烟。
顾京维和钱叶对望着,两人的表情相同,都是面无表情。而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你喜欢靳士展?”顾京维声音低沉的吓人。
钱叶别过头闭了闭眼,“你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是不是我说喜欢他你就会觉得我是个专情的人?”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顾京维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一般,“那我们都退一步,你到我这里来,为我工作,除去对你个人的兴趣,我还对你的才能感兴趣。”
“你家需要请厨师?你前不久才说过我做的面包不好吃。”
顾京维扬起嘴角,突然觉得对这样的钱叶很没有办法。
“那我收回当时的话,不过你到我家当厨师太浪费了。”
钱叶挑了一下眉。
“对于一个十几岁就是全国剑术冠军,外带各种平常人想都没办法想像的各种武学经验,钱叶,你当厨师可是大材小用了。”
脸色微变,钱叶拧起眉,“你调查我?”
“这句话你已经过问了。”顾京维笑了笑,“这次我不否认,只查到一点,不多。”
钱叶没说话。
顾京维向前凑了凑,两手交叉抵在胸前,问:“你生气了?”
看了他一眼,钱叶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举起手伸到顾京维面前,带着笑意地说:“你说的都没错。可惜现在的我,连刀也拿不起来了,一个废人对你应该没什么用才对。如果你想要我以前的奖杯,我倒是可以回去给你找找看还在不在--”
顾京维伸手握住了钱叶的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这些都不是问题。”
“那什么是问题?”钱叶问。
“你给不给我们机会是最大的问题。”他用了“我们”一词。
“有什么能让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钱叶看着顾京维,这次,他是认真在考虑了。
“刚才那个男孩子,你知道么?”
顾京维摇头,“不过阿飞应该知道。在这里的做的男人女人基本除了自愿就是欠别人钱的,还了钱就想走就能走。”
钱叶说:“我想让他走。”
顾京维问:“这样你就答应我了?”
“这样我就认真考虑你说的话。”
“好。”没有任何疑惑和犹豫,顾京维脱口而出,“我明天就让阿飞去办。”
这可谓史上最“干脆”的交易,钱叶深深看了一眼顾京维,慢慢地抽回自己的手。
“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顾京维也放下手,笑着问。
钱叶撇了他一眼,“我只说考虑又没说答应。”吃亏的无论如何也不是他吧。
顾京维笑而不语,一脸的高深莫测。
没有再看他,钱叶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浴袍下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和小半截大腿,湿润的头发已经半干,有几根发梢不听话地翘了起来,钱叶拿起脖子上毛巾的一角,擦了擦胸口沾着的水珠。
不经意的动作,顾京维突然有种:如果钱叶是在诱惑他就好了。
想到了什么,他站起来两步走到钱叶面前,后者仰起头看着他,看着没有眼镜掩饰的脸庞,顾京维缓缓伸出手,拨开了钱叶额前的头发,微笑着问--
“那个男孩味道好么?”
钱叶知道,顾京维在诱惑他。
扬起嘴角,头一别,躲开了那只手,钱叶懒懒地说了一句:“无从比较。”
第三十二章
有些时候,暧昧是一种享受。有些时候,暧昧也是一种煎熬。
钱叶不知道自己占了哪一种,总之,他现在不享受也不觉得煎熬。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洁白的一根,细细长长的烟样子很漂亮,夹在指缝间很像一种行为艺术,虽然最终的结果是自我“摧残”。
浴室里不断传出阵阵水声,断断续续的,顾京维在里面洗澡,连门都是半掩的,水气从那不大不小的缝隙里飘了出来,弄得空气都好像变得湿嗒嗒的。水声骤停,过了一会儿又响起,看来是用水的时候才开,钱叶笑了笑,这个习惯很好。不浪费。
时间算起来,已是深夜。最近钱叶的睡眠出乎意料的好,至少跟以前比起来,这个时间,犯困也是常有的事。
抬起手掩住嘴,钱叶打了个哈欠,懒懒的,像只白天睡不醒的夜行动物。
顾京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画面,他扬起嘴角笑了笑。
“你好像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
连抽烟也不能提神,钱叶为自己的“健康”生活而感叹。听到顾京维的声音,抬起头向浴室门口看了一眼。嗯……身材不错,肌肉分布均匀,是个“壮男”。
“如何?”顾京维丝毫不介意展示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赤 裸裸地出来了,连块毛巾也不围更别说穿件衣服了。
“不错。”钱叶说了一句,眉毛都没皱一下。
“没别的了?”顾京维不死心,再问,还往前走了两步。
钱叶目光在男性身体上飞快扫视了一个回来,然后以一种“专业人士”的口吻描述着:“你的外生 殖器很健康。大小、长度和颜色都达到正常男子的标准,毛发浓密,包 皮……”
“等等!”顾京维先一步受不了喊了停,“我怎么觉得你像要解剖了我?”
“你问我的,我就说给你听。”钱叶掐灭了还剩一半的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往床那边走了过去。
“我困了,你自便。”
知道顾京维不会离开,钱叶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自顾自往床上一躺,侧过身把被子拉到腰部以上,睡觉的感觉还没培养成熟,就先感觉旁边的床陷下去一块,随后身后就有具身体靠了上来。
钱叶没睁眼,问了一句:“有事?”
“你刚才有没有偷看?”语气和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看什么?”
“我。”
“你有什么好看?”再说都正大光明的光着出来“逼”着他看了。
顾京维又没了声音,就在钱叶觉得他可以睡觉了的时候,一只手来到了他脖子上,这种情况、这种动作,完全可以要一个人的命。不过,钱叶感觉不到杀气,相反,只觉得那只手在颈部的皮肤上……抚摸、按压、爱抚、占便宜,很多词汇可以形容,随便挑一个就行。
“你的手不想要了?”钱叶双眼慢慢睁开一条缝。
那只手停了一下,却没有拿开,顾京维缓缓靠近他的耳边,用一种若有似无的急促呼吸在钱叶耳边说:“你真的不担心?”
朝后撇了他一眼,“担心什么?”
“我说过,我不能面对我感兴趣的人而没有一点欲望。”何况又是在两个人都洗过澡的情况下。
讽刺地笑了一声,钱叶突然翻过身正面仰躺着,微微侧过关看着顾京维,说:“不管你感不感兴趣,有人在你面前脱光了你都会有欲望的。前提是只要这个人长得不让你觉得恶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