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晨月夕 上(穿越+fuzi)——未良

作者:未良  录入:01-07

不,现在的我,正如那个男人——甪里契,所说的,已经是死人了,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死人是不会有人去寻找的,而且我想,甪里契可能不会再让我出现在人面前了,知道我没死的人,或许只剩下他一个了。

……就算是这样,我仍然想活下去,为了未知的某天,能再触碰到这个世界。

因为,活着,是多么难得的事,所以哪怕再难熬,我也必须要撑下去。

但是,如果,我能够出去,却见不到大家,又或者,我到死也不能自由的话……

苏晨冷淡地笑了起来。

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38

半天后,马车到达了筑水。

甪里契在驿站时,就换了马车,把自己弄伤,病怏怏地躺在轿子里,让侍卫们直接抬去见御医,给人民造成启王出使反被误伤的错觉。

而苏晨则仍由原本的车内前往甪里契在皇宫附近的隐秘住所。

据他说,那虽然不是他的宫殿,但却跟他宫殿有相连着的密道。

侍女们将他包得严严实实地扛进了屋子,由于一进筑水就被遮住的眼睛,所以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任凭人将他搬来搬去。

然后听到石门匝匝的巨响后,沉重的金属链子坠落的声音,再又是金属被轻轻敲击的声音,最后,人被丢在地上。

等他手忙脚乱拆除捆在眼帘的纱条抬起头来时,正看到戴着黑色面纱的男人用一把硕大无比的锁,锁上了笼门。

脱离了身上缠绕着的厚重红绸,他站起身来,打量四周。

然后蹲了下来,冷冷地轻笑了起来。

这是一间连光线都没有的屋子,不仅如此,这石室内还有个巨大的“鸟笼”,自己,正巧被关在了这鸟笼里面。

地面铺着上好的红绫,在东北的角落有一个盖着白玉盖的坑——这大概是茅房?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苏晨笑了一阵子,安静了下来,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双手抱膝,尽可能地缩进角落。

剥夺我着衣的权利,削光我的头发,排泄的隐私也没有,他真的当我是宠物吗?

他要将我圈养到失去人类该有的自尊和骄傲?

真可笑,明明心是那么的坚持,却不得不为这难看的模样而动摇。

真难看啊……

直到这一次,他才确切地感受到了以后要面临的生活。

真真的畜生不如啊。

他冷笑,透过手臂粗的金属管仰首望那黑沉沉的屋顶。

我真的能撑过去吗?

也许不用多久,我就会在这样的环境中发狂致死吧。

忘记了我想要活下去的决心,忘记了人类该有的仁慈理智,忘记了以前对我温柔的人们,忘记很多我现在还能记着的事情……

甪里契……

你真是好手段。

他缓缓合上眼,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不久,在这样日夜不分的昏暗和无休止的囚禁中,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铁门咯哒一声轻响,然后穿着白色长衫的翩翩公子走进了笼子内。

在最内侧的角落,依稀能看到一个淡薄的白色身影蜷缩在那。

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男人怕惊动了角落里的人般,悄悄走了过去。

但是那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沉睡的迹象,只是睁着因为极其瘦削而显得大到恐怖的双眼看着他。

“今天怎么样?”男人仍然是带着笑容轻声问。“喝水了吗?”

那个角落里瘦得跟骷髅没什么区别的人仿佛没看到他般,眼珠转也不转地看着他身后的昏暗。

“今天我令御厨做了好吃的菜哦,你要稍微吃一点。”男人轻声说,走过去,将他的几缕乱发抚上去。

虽然男人的动作没有恶意,但是仍是让那人下意识的往里面缩了起来。

又细又虚弱的身体,那样佝偻着,整个人都恨不得贴进金属管里。

见那人虽然眼神虚无,但是身体却畏惧的模样,男人突然脸色一沉,猛然用力地扯住对方细软稀疏的头发,狠狠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咆哮道:“你死了啊!说话啊!”不停被晃动的身体带动着手上脚上的铁链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个人总算有些把注意力投往男人身上,但好像眼前并没有人般,马上转开了。

“我要你说话啊!”男人暴躁地,粗鲁地一手扯住他的头发使人不能动弹,一手用力地拉扯那人几乎是覆在脸上的那层干瘪的皮:“你笑啊,说话啊啊啊!”

那人仿佛感觉不到痛,眼神仍是死水一般,但微微痉挛着的身体硬是显示出这身体的主人有多么的不适。

“真让人恶心!”男人怒喝着将那人随手往角落一丢,手中也落下刚才扯下的好几缕半黄不黑的头发。

除了铁链掉地上发出的嘈杂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男人将那人不小心给撞到了笼子上。

结果额头马上就撞出了血,顺着额角滑落下来,落在白色的袍子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虽然那个人仍是麻木地无表情地看着别处,仿佛这不是流的他的血般,但男人彻底的慌了,扑过去,抱住他:“晨晨,晨晨,你别死,别流血了,你会死的……”搂紧了他,然后又神经质地,“对不起晨晨,我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对不起,你别死,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别抛下我……”

纵使被男人那样担心地搂抱着,那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看着虚无的黑暗。

“你为什么不回应我啊,为什么不说话啊!”男人喃喃说了半天话,见怀里人没有丝毫反应,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般地,拼命摇晃他。

总算是再次把注意力投到了他身上。

男人松了口气,然后正要开口说什么。

对面的那个人突然一张口,一口腥臭的鲜血就这么喷到了他脸上,人昏迷了过去。

男人先是愣住,仿佛不敢相信般,用食指触摸了脸上的液体,再放到眼前看了看那刺眼的红,再将颤抖的指尖探入自己口中,然后,发出了十分可怕的尖叫:“御医御医,我的晨晨为什么又吐血了!快来救命啊!”凄厉的嚎叫,让人头皮发麻。

但这丝毫没影响到已经昏迷的那个人,他仿佛早已习惯般,安静地躺在那。

再次恢复意识时,那个人已经没在了。

空荡荡的笼子内,又再次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忍住疼痛和晕眩感,慢慢地朝习惯的那个角落爬过去,然后一节一节地贴着笼子坐起来。

至少,我不愿意像死人般躺着任由人观看折腾。

他的眼中是黑漆漆的,没有任何一点光亮。

微微低下头枕在膝盖上,费力地抬起手,抱住膝盖,手上脚上的链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记忆变得很模糊了,现在只能记起一些片段,苏岐小夕苏六漓悠小虎,仿佛是很久远的回忆般,甚至已经快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

有这么长久了吗?还是在这样的地方,让人的记忆丧失的格外的快?

他也想不出来。

呆呆地看着那永远不可能打开的石门。

我是不是会这样慢慢衰弱地死掉?

……谁知道呢?

我都还没看到漓悠小虎飞黄腾达的样子,我也未曾跟苏岐好好说过话,小夕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很难过的吧,还有苏六……

真的要等到那个男人死掉我才能自由?那时的我,也许已经变成一无所知的废物了吧。

他沉默地看着脚上沉重的镣铐,这是自己来之后没多久试图装疯卖傻被他拷上的,虽然没有固定上,但现在的自己真的是连拖着这些东西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没人搬动自己,恐怕只能缩在这儿直到死吧。

现在被允许穿衣服也是因为自己赤身露体的样子已经瘦得太过于不堪太让人恶心才穿上的,也拜这所赐,那男人对这身体失去了所有兴趣。

每次给我换洗衣服的人都不一样,气味什么的都不一样,从来没有重复过,之前的人呢?

他也懒得再想,这样继续看着黑沉沉的屋顶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这一次,他又会隔多久才来呢?

每次粗暴地虐打完之后又会跑过来道歉甚至哭泣——那个男人,恐怕快崩溃了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纹路,像是笑,但更多看起来像在哭。

来的越来越来的少,却越来越疯狂,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自己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这一次,真是很难得,在我晕了后他几乎没动我。

每次他从这里出去时甚至更痛苦十倍,又何必呢?

也谈不上多恨,或者是说所有的精力都只要求自己不要忘记,不要死,所以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恨。

只是,好后悔……

当时,都没能跟漓悠好好道别,也没有吃他辛苦做的那顿饭。

那样炽热的夏……

好怀念啊……

39

寂静的石室内,男人冷眼看着侍女给那如木偶般眼神空洞的人喂饭吃。

其实也谈不上是饭,仅仅一些半固态的白粥,因为固态的食物他一概吞不下去,吞什么就吐什么,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给他稍微喂些粥和水。

就算是这样,那个人也几乎没吃什么,吃了一两口,便闭紧了嘴,不肯吞咽。

虽然没有说话表示抗议,但是那无声的动作的确是很有效,侍女不仅没再喂进去半口粥,反而将他的脸弄花了。

男人皱眉:“下去吧,拿热水绢帕来。”

侍女点点头,出去了。

男人在木偶的对面席地而坐,看着他,他茫然地不知看向何方。

这个人在屡次逃跑未果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寡言,慢慢地一句话也不肯说,最后,连眼神都变得死寂,失去了原本的神采。

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示抗议吗?

男人冷笑,突然猛力扳过他的肩膀,对着他的眼轻声说:“晨晨,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知道了。”

那人,也就是苏晨,虽然面朝着他,但是神色却仍然空白。

“你是大夫,而且还是医术高明的大夫,怎么会连伤口是否致命都不知道?所以,我当然知道你不想杀我。”男人温柔地笑:“只是,我需要把你留在身边的借口。”看看对面苏晨的表情,那人果然把久违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于是继续说,“可是,你的样子却看起来好像快死了……”黯然地垂下眼,然后又热忱地看向他,“你看,现在都过去快两年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你现在只有我了,你知道吗?我们一起回到上面去,你辅助我治理启,我们一起将这世界权势纳入手中好吗?”

苏晨眼皮掀了掀,随即不感兴趣地把眼神投往虚无中去了。

男人再次暴怒,狠狠地拧过他的头,强迫他把目光投视在自己身上:“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别不知死活。”咬牙切齿地。

苏晨理都懒得理他,虽然脖子上的筋骨被硬性地掰过去是痛到让人浑身无力,但我平时还不是一样连走动的力气都没有?什么不知死活,难道我现在还像一个活着的人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请求过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男人瞪着他麻木的脸怒吼。

面前的人那皮包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男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上他那非常细弱的脖子。

他畏缩地抖了一下,终于再次看了眼男人,眼中闪过黑沉沉的某种不明物质。

男人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决意一定要让这个倔强的人屈服,因为事态的严重性已经不允许自己犹豫些许了。“……怎么样?”

但是,苏晨的表情再次归于死一般的平静。

“既然你想死的话,我成全你。”男人慢慢地收紧手掌,然后一点一点地加大力量。

但那个人,连挣扎都没有,只是那样麻木地看着笼子外的某一角。

看着那人的脸渐渐涨红,然后变紫,神色却仍是冷漠的,男人终于放开手,用力地将他推倒,压住他的肩膀,瞪着他,大声地怒骂:“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站在一起吗?”

意外地,他从拼命喘息咳嗽的苏晨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讥诮。

也不能确信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但对方哪怕是一丁点的变化,都足够让他开心不已,尽管这只是对自己的鄙夷,可是,等他定睛去看时,苏晨却是面无表情了。

男人挫败地垂下肩膀,然后默默站起身,扭头就走。

确定那人走出了石室,苏晨费力地抬起手,轻触脖子刚才被扼的地方——麻木了。

对,没错,我就是看准了他不会杀了我。

如果,他真的要杀了我……

苏晨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颜色昏暗的光芒。

如此,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苏晨察觉到来侍奉自己的人渐渐的不再更换,然后慢慢减少了,到最后,只剩下一名侍女。

甪里契来了几次,但是待不了多久就会匆匆离去,似乎很忙很焦急的模样,而这焦急则明显表现在行为上——他比以往更加的暴躁而神经质。

苏晨一边小心翼翼地触碰刚才被甪里契捏的手腕,肿肿的,让他几乎都有伸舌去舔的冲动,当然,他知道这于事无补,只是被囚禁的久了,行为也渐渐的不太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两年多了……吗?

他晃晃头,任由软软的头发在脖子上轻轻掠过。

头发都慢慢长出来了,只是,这样难看的枯黄头发,可能不长还好些。

甪里契不在的时候,他会稍微动作多一些,不然身体长久的不动,可能肌肉就会萎缩了。

可是……

又怎样呢?不能出去,肌肉萎缩也没关系吧。

埋下头,继续陷入那种无休止的寂静中去。

某日,苏晨一如往日地蜷在角落发呆,突然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终于记起来给我送东西吃了吗?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给自己送食物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甚至会好长时间没人送东西过来,也没人给自己换衣服,擦拭身体。

进来的却是甪里契。

身着的白袍子下摆染上了非常鲜艳的红,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地朝他走过来:“晨晨,晨晨。”

本来只是蜷在角落发呆的苏晨目光仿佛顿住了般,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男人笑得温柔:“这么久没来看你,觉得寂寞了吗?”

苏晨用力地抓着笼子上的管子,费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也朝那个人走过去。

男人仿佛被他的动作给惊到了,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苏晨的动作。

扶着周围的金属管,苏晨吃力地走着,手上脚上的镣铐撞击在笼子上,发出了“匡匡”的单调嘈杂声音。

走了一半的路,苏晨实在没力气了,于是停下脚步,朝甪里契伸出了枯瘦的手臂。

甪里契的表情很古怪,又是欣喜又是悲哀又是绝望地看着他,朝他疾步走过去,抱住他:“晨晨,你,你终于……”

被他用力箍在怀里的苏晨微喘着休息。

“……终于,是我的了……”甪里契笑着笑着,居然落下了眼泪。“晨晨,我的晨晨……”

苏晨等气息稍稳下来后,抬起头,仰望甪里契。

然后无力的手臂搭上了甪里契的脖子。

甪里契惊讶地看着他。

苏晨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脸上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纹路。

因为苏晨好久没有出现过其他表情了,所以甪里契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只能擅自猜测他是示意自己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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