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确实该试试了。」龙野岸用一种梦游般的语调说,随即从腋下抱紧黎一帆欲逃的身体,像按住无谓的波涛奔涌一般,紧紧贴着肌肤抱着他。
「试、试什幺?」黎一帆额头冒出几颗汗珠,为什幺他有一种大势不妙的预感?他啊,不要吓他!
「嘘——」龙野岸示意他不要再讲话,空气又安静下来。
可是黎一帆的内心一点也不安静,不仅不安静,简直是十二级的暴风翻滚。
在拒绝蜜语与柔情的迷乱间,黎一帆显得几分晕眩的沉醉,有种陷入深渊的失重轻飘,更有几分挣脱束缚般的兴奋雀跃。
可惜,没有任何情色动作,龙野岸只是安静地抱着他,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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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肤相亲的感觉让黎一帆寒毛直竖。
腰间的鼓动与心脏的跳动合二为一,黎一帆打了个哈欠,像只暖炉旁的猫咪一样慵懒而舒适。他模模糊糊地想,幸好是遇到龙野岸,如果是一个女人,现在该费心操劳的恐怕就是他了,哪还有闲情逸致睡觉。
不!不要说女人,即使是一个现代都市的男人,现在处理困境的重任也一定会落在他肩上。
他是一个很会玩,但更能承担压力与责任的男人。他的成功有多大,他的荣誉有多高,他付出的努力就有多少。他一天花六个小时玩耍的话,那他会拿十二个小时来工作,偏偏羡慕他的人只看见他的玩耍,看不到他工作的时候。
现代的男人,已经越来越退化。
在世纪初的时尚舞台上,「中性化」潮流是双向的,女性要有点男子气,男人要有点女人味,与强悍的『女强人』,不羁的『酷姐』,生猛的『辣妹』,野性的『坏女孩』相对应的是:温柔的『奶油小生』,清纯的『靓仔』,多情的『大男孩』,柔情似水的『新好男人』,以及游戏人生的『Play
Boy』。
在男人身上已鲜少见到大江东去的万丈豪情,金戈铁马的英雄气概,物质的高度丰富造就了一个温吞的年代,以及比年代更温吞、骨子里透着阴郁的男人。
黎一帆承认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在金钱的追逐中迷失自己,在性欲的放纵中麻醉自己,在垃圾食品中拼命地糟蹋着自己……
所以,龙野岸带给他地冲击是很强烈地,用他自己的口头语来形容就是——神奇!
熊掌是怎幺得来的?
五行奇门阵是怎幺设置的?
为了等一个朋友,冒着被追杀的危险,枯坐在荒野雪地中,这是不是就是君子之诺?
龙野岸,我实在很想了解你……
正要沉入睡眠,却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了的黎一帆猛然睁开眼,先是看到卡住他脖子的一只手,在大脑来不及思索之下,他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这一拳快、准、狠,一记漂亮的直拳,正中来人的面门,来人连哼一声都来不及就被击倒在地上,并且很光荣的鼻血直流。
来人倒地的同时,右脚由下而上挑起,正巧踢在龙野岸的双腿之间黎一帆的腰部位置,这一脚比刚才那一拳更快、更准、更狠,所以刚才的男人倒下去,而黎一帆此时就直直地飞上了天。
在空中的感觉类似于坐超速电梯,黎一帆双手抱膝,做了一个漂亮的三周半小空翻后,如鹰鹫般重重地扑在了来人的身上,不容他翻滚开,双手已经紧勒住他的脖子,直到来人狂咳,眼泪鼻涕横流开口求饶了,他依然没有松开手,他认定这个人是来暗杀龙野岸的。
「咳……咳……我是……朋友……」来人声音断断续续的。
「放开他吧。」从来人进古庙之前就已经醒来的龙野岸依然大模大样的倚靠在墙上,懒洋洋的,「打架之前最好还是穿上衣服,否则有人要狂喷鼻血而死的。」看似随意一丢,T恤和长裤却正好落在黎一帆的身上,护在了腰腹间。
「生死事大,失节事小。」既然知道没什幺危险,黎一帆也就放松下来,开始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这位仁兄,小弟沈风这厢有礼了。」沉风用雪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又潇洒地弹了弹身上的雪花,然后冲黎一帆弯腰深深鞠了一个躬,一揖到地,不仅鞠躬,嘴里还唱戏般的念叨着。
「啊,兄台客气了,小弟黎一帆还礼。」黎一帆努力回想古人的说话习惯,也有样学样地一揖到地,可是他不知道,这样的作揖是需要穿着长袍大褂时才行的。
「客气客气。」沉风又站直了身子,目光中满是促狭之色,黎一帆这才发现自己被耍弄了,但是他却没有生气——眼前的男人有一张让人无法生气的脸,头发整齐地向后梳拢,露出形状娇好的额头,端正的剑眉显得英气勃勃,狡黠的笑容和他的薄唇搭配的天衣无缝,一身雪白长衫更衬托得他如玉树临风,飘飘似仙。
「你的个性还是这幺恶劣,这下载在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手里,还没接受教训吗?」龙野岸冷冷地对沉风说。
「什幺?」沉风这回倒是明显地大吃一惊,「他真不会武功?」
「当然。」在肢体的亲密接触中,龙野岸早就知道黎一帆的体内并未充盈着习武人所拥有的『内气』,只有拥有一副比较健康的身体而已,所以——黎一帆对于危险的反应之灵敏,回击之迅猛,也让他颇为吃惊,也更觉得有趣。
「呵呵……我不懂武功,不过我大学时是跳水队的,偶尔也练练拳击。」黎一帆现在觉得除了龙野岸像只野兽一样颇为可怕,像沉风这样的古代习武的人也不过尔尔,他松了一口气,他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任人宰割的无能之辈。
「拳击?跳水?那是什幺稀奇功夫?」沉风疑惑不解地问。
「啊……哈哈……这个嘛……就相当于拳法吧?」黎一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种现代搏击术与古代武功的微妙差别。
「少罗嗦!反正你输了。」龙野岸冷哼着,「还没用我出手呢。」
「啊哈哈……马有失蹄,人也难免失手嘛。」沉风不尴不尬地笑着,「轻敌所致,我还以为他是你等不急自己找的面首呢!」
面首?!
他有没有听错?黎一帆火大起来,恨不得当场就抽沉风一个耳光,「沈老兄,比一比,你更像个小白脸吧?」
沈风和黎一帆的身高差不多,但是不知是衣服的缘故,还是怎幺,他显得更纤瘦一点,颇有楚楚动人的韵致。
「哦?有吗?」沉风兴奋地喊,「人家有那幺英俊吗?可以做面首了,哦呵呵……小岸岸,早知如此,就不用我大费周章去找什幺人了嘛,把我送给你不就结了?」说着抛给龙野岸一个媚眼,让黎一帆一阵恶寒,直想吐。
「少来!」龙野岸嗤之以鼻,「做面首光有张脸蛋管什幺用?关键是下面的真家伙,唾!」
「哎哟哟,你怎幺知道人家不行?我可是和苏州花魁大战三天三夜的耶,哦呵呵……」
「喂!你们够了没有!」黎一帆大喊,有没有搞错?简直是侮辱视听嘛!而且这两个人还大模大样的说着这幺下流的话!
关于『面首』一说,黎一帆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上溯至春秋战国,近至女皇武则天,她也仿效男人,养了后宫佳丽三千,只不过这些佳丽皆是雄性而已,据说张宗昌、张易之兄弟(他们是堂兄弟吧?汗……我的历史知识实在是……)美貌无双,艳色重天下。那些贵妇们艳羡不已,也开始私养男人。为避免男宠难听,世人将他们统称为『面首』。
此风沿袭到了现代,就成了一个专门的职业——午夜牛郎。
在态度上,作为一种存活方式,黎一帆是从不说什幺的,他手下的模特也有被女人包养的,他也装作没看到没听见置之不理。
但是——如果这种事情让他做的话,还不如让他死去算了,他可以很没节操的和很多女人上床,但他绝不会为了钱而Make Love。
沉风这样看他,简直是侮辱他的人格和尊严,真恨不得手里有把左轮,『啪』一声就干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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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一帆刚想反驳,突然一阵欢快的乐曲响起,乐曲激昂明快,正是举世闻名的《卡门》序曲中最经典的那段主旋律,黎一帆不由精神一振,这是他的SAMSUNG手机的六和旋铃声,美妙无比。
龙野岸和沉风却全身一紧,如临大敌。
「别惊慌,是我的手机响了而已。」真没想到,放在长裤口袋里的手机回到了古代居然还具备正常功能,神奇!
龙野岸、沈风依然全神戒备地盯着他手中的小东西,那是什幺金属制成的?会不会是新型的暗器?
「黎一帆,哪位?」黎一帆才不管两个笨瓜,开始讲话。
「黎董,董事会议还有十分钟就要召开了,你怎幺还没到?」对面传来秘书李想急切的声音,「你所需的资料都已准备齐全,可是你不来,就没有人主持全局,三十多个人等着呢!」
「等等等——李想,你先冷静一下,不是我不想去,而是去不了。那,你先喘口气,闭上眼,OK?再想想你最喜欢的《哈利·伯特》——我告诉你,我现在回到了古代,处在唐明皇李隆基末期,哎——你别叫啊,这是真的,你先到我的别墅,看看床上还有没有我的身体,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是整个人都过来了,还是灵魂附体,因为我看不到自己的脸,哦,上帝保佑,希望我能变得更有男人味一点!哎——我不是逗你玩,你快去找术士或者巫师什幺的,看看他们有没有什幺办法把他带回去,要尽快!我现在可是饥寒交迫、穷困潦倒,不知道电池还能支持多久,我先挂了,有消息再联络我,bye-bye。」
争分夺秒地讲完电话,扣上机,黎一帆看到盯着他的两张脸。
「你在和谁说话?」沉风好奇地问。
「和我的秘书,哦,应该说是属下。」黎一帆挠挠头皮说。
「在哪里?离得远吗?他能听到?」
「能,有了这个东西,只要铺设了网络系统,天涯海角都听得到。」
「网络?是什幺?」沈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这——」黎一帆一时语塞,这种东西实在太难解释了。
「别管他。」龙野岸不耐烦地打断沉风好奇宝宝的追问,「那件事情处理得怎幺样了?走吧,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龙野岸拉起黎一帆就朝外走,虽然深夜,借着雪地的反光,原野到也显得明亮。
「放心,我已经把他们打发回去了,你可以继续江湖任逍遥一段日子了。」沈风的目光依然追着黎一帆,却干脆利落地回答着龙野岸的提问。
龙野岸唾了一口唾沫:「什幺逍遥,快被官府那些宵小烦死了,烂苍蝇一样。」
「那是你自找的。」沉风笑眯眯地说,「活该!」
「呃……」古庙外的那些人是官兵?这倒让黎一帆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追龙野岸的是江湖人物,而他非常不幸地陷入一个江湖仇杀之中。
「什幺?」龙野岸依然紧拉着他的手,似乎怕他丢了。
「官府为什幺追你?」黎一帆不知道这个问题能不能问,但他实在很想知道。
龙野岸状似无趣地咋了咋舌,悻悻地闭了嘴不作回答,那模样就像一个打破了花瓶不想让妈妈知道的孩子。
黎一帆见他不回答,也就不再追问,依然任由龙野岸牵着他的手默默赶路,虽然他根本不知道会走向何方。
沈风看了龙野岸一眼,消得更诡异了,他拍拍黎一帆的肩膀:「你真的不知道官府为什幺追查他吗?这可是全国上下都知晓的了,他多厉害!喂,小岸岸,你说是不是?」
「闭嘴!你再叫我一声小岸岸小心我就一拳打死你。」龙野岸虽然在威胁,此时却给人一种浓重的孩子气,让黎一帆在心底闷笑不已。
偏偏世上就是有那幺一些不讨喜的人,专爱与人作对:「小岸岸,小岸岸,小岸岸,小岸岸……啊哈哈哈哈,你生气的表情实在是太美了,啊哈哈……」
龙野岸握紧了拳头,却又觉得和这幺无知无趣的人打架没意思,干脆别过头不再理他。
沉风神秘兮兮地趴到黎一帆的耳边,还没说话就被龙野岸一把揪住甩出老远:「要说就大声说,没什幺大不了的!」
可是看他的表情,他生气的倒不是沉风的八婆,反而更怒他靠近黎一帆这种小事。
「哦呵呵……」沉风开心地笑着,「一帆,我告诉你为什幺官府会一直追捕他,因为呀——他吃了公主。」
嘎?黎一帆呆住。
龙野岸却很没趣的白了沉风一眼:「你少捕风捉影、危言耸听行不行?我才没那个兴趣!」
「那你对什幺才有『性』趣?」沉风笑眯眯地问。
「他。」龙野岸像揪一只小鸡一样把黎一帆揪起来,在沉风面前耍宝似的晃了一晃,「我已经决定了,他就是我老婆。」
第三章
大地银装素裹,景色有点单调。
饥饿让黎一帆对前方抱有幻想,希望能有一个小旅馆等着他。
经过连续的一个小湖和一个小岛,叫人精神振奋的灯光终于出现了,在一片茫茫雪野中,橙黄色的灯光瞬间温暖了夜行人的身心。
一个小酒馆,几排木筑的小屋列在湖岸上,已经跟着人们一起入睡。
总算前台还有人,那是一个待客和帐台相连接的小屋,在桌台上挑灯记帐的,正是这儿的老板,一个满脸大胡子,不像店掌柜反而更像屠夫的高个子男人。
「老板,来两间上房。」沉风径直端起老板的茶就喝。
「三间。」黎一帆立刻补充道。
「你有钱住吗?」龙野岸好奇似地打量着他,黎一帆脸一红:「让我住什幺都好,就是不要和你同居!」”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想和小岸岸同住啊,原本是人家想和他一起的,唉!算了,君子成人之美,我让给你就是了。」沉风赏他一记『你真是好玩』眼神。
「和他住就和他住,有什幺大不了!」黎一帆冷笑一声,自己的意思被歪曲至此,他实在不得不佩服沉风这个像蟑螂一样讨厌的男人。
「对不起,小店已经客满了。」店老板继续噼里啪啦拨着算盘,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蹦虾一样的三人顿时沮丧起来。
「喂,你就没有办法吗?」在黎一帆的眼中,龙野岸应该是万能的——虽然没见过他怎幺样厉害,他却就是这幺笃定——万能的龙野岸怎幺会连一间客房都要不到呢?古代的英雄侠士不都是那样的吗?——轻轻一瞪眼,就吓得诸般人屁滚尿流了。
龙野岸紧锁着眉头,用手揪着他迅速冒出的胡茬,对他露出一个莫可奈何的苦笑。
再看那个自诩倜傥潇洒的沉风,双臂交抱,懒懒地倚在柜台上,似乎也认命了。
「有没有草房、厨房什幺的?再不然马厩也行,只要能避避风雪。」黎一帆只好自叹命苦,转身和老板交涉。
「都满了。」老板依然冷冰冰地说。
「那——那,我们在这里坐一夜可以吗?」黎一帆知道龙野岸和沉风都身无分文,只好如此委曲求全。
老板终于抬起了头,扫了三人一眼,又垂下头去记帐:「随便。」
「啊——谢谢!」黎一帆转身对两根木头说,「坐吧,休息一下明天再上路。」
「啊啊,小岸岸,你找了个能干的老婆哦!」沉风笑眯眯地蹭到龙野岸身边,却被龙野岸像拍一只苍蝇一下拍晕过去。
「你把八张桌子拼一起。」龙野岸对黎一帆说。
「自己动手。」黎一帆自己拉了两张桌子拼起来,打算睡个囫囵觉。
「这本就是该你做的。」龙野岸理所当然地说。
「为什幺是我?」黎一帆隐忍已久的不满快压抑不住了,难道他看错了,龙野岸根本就是个市井无赖兼超级懒虫?
「因为你是我老婆啊。」龙野岸很奇怪地看着他,「这些杂碎活不就该你做的吗?」
「Faint!」黎一帆终于控制不住地怒骂起来,他冲上去揪住龙野岸的衣襟,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吼:「龙——野——岸——我警告你,你再说一次这句话,我就当场扭断你的脖子送你下地狱!」
「怎幺了?为什幺不能说?」龙野岸疑惑不解地问。
黎一帆受不了的甩开他,面对龙野岸那张状似无辜的超大号忠狗脸,他真的欲振乏力,恐怕到现在龙野岸还不知道他为什幺生气,为什幺不再理他。
「哦呵呵……」沉风在一旁看好戏,不时发出诡谲的笑声,惹来黎一帆杀人的目光他也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