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下——博研一笑

作者:博研一笑  录入:01-05

跑车风驰电掣般地在高速环路上开了很久,最后绕到一家西餐厅门口。我抬头看了一眼,这是一座欧式拜占庭流派的建筑,典型的尖塔高耸、圆形拱门、绘着圣经故事的彩色大玻璃,像一座富丽堂皇的教堂,门前的停车场停着各类名车。我没来得及多看,就给烟然拉了进去。

当我们从圆拱大门口的红地毯一路走进去的时候,我们便进入另一个雍容华贵的世界。餐厅正中间是一架修长的雕图大理石长柱,飞天而立,颇有气派;整个餐厅是多边形,每条边上的墙壁上有一扇拱窗,各置枣红对幕,像华丽的舞台;在圆拱形穹顶上,是绕成一圈的十字拱和轻盈的飞券,饰以暖黄色灯光,气氛温馨;绕着大理石柱是一只小池,池中央是一个石膏雕成的天使,羽翼张扬,怀抱汉白玉净瓶,一缕流水便从瓶口落入池中,发出咕咚咕咚的曼妙的流水声;以石柱为中心,周围是呈放射状排列着绛色桌椅,铺着珍珠色的百褶桌布,上面绣着中国古典式花纹,高雅而别致。

好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象!正当我被眼前一片迷离的景致迷得发愣,一位穿天使服的年轻男服务员迎了上来,将我们引入第一环第一座。我坐在那雕着“鱼戏莲叶”的红木椅上,身后便是那个水池,我循着水流声望去,那个憨态可拘的可爱天使便映入我的眼帘。

金老大对那穿天使服装的服务员说:“来三份香辣牛排。”

我说:“我不吃牛排。”

金老大冲我一笑,一双老鹰般的眼炯炯有神。他对服务员说:“那给他来份咖喱鸡。”

对于眼前这个热心至极的金老大,我永远不可能对他投去一个笑意。我清楚明白,他是敌人。我看了看烟然,他的表情甚是古怪,一时振奋,一时又忧虑,看来他应该是在揣测那金老大的心理。

此刻我的心里却是一片空白,因为我太不了解他们这群人了,我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肯定没什么好事。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服务员上菜来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进西餐厅,虽然经常在电视里看到别人怎么用刀叉,但我还是很不习惯,只管用手抓住那只鸡,撕扯开来便开吃。

烟然想要教我怎么使用刀叉,被金老大拉住了:“呵呵,随他吧,这性格我喜欢。”烟然又看了我一眼,才低下头去吃牛排。

我瞅了金老大一眼,他正笑意醉人地看着我。我抹了把满是油腻的嘴,只管啃那鲜美的咖喱鸡。可能是被关在里面太久了,太长时间没吃到这样美味的东西,所以我有点饥不择食、狼吞虎咽的架势。

金老大递过一张三角餐帕,笑道:“孩子,慢慢吃,别急。”

我一边啃鸡腿,也不抬头看他,一边说:“你想把我怎么样,尽管说吧。说了我才不用每天过得提心吊胆的。反正我现在已经是煮熟了的鸭子,飞不了。”

金老大噗嗤一笑,拿起那只三角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说:“真是个睿智的孩子,金哥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样,愿意永远跟在金哥身边,过这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吗?”

听他这样一说,刚咽下去的鸡肉又吐到盘子里。烟然一脸惶惑地看着我,给我递了杯水过来。金老大笑道:“刚才看见你逃命似的想跑出去,全然不顾那两个凶悍的保安。你知道吗,当毕老二那样粗鲁地把你拖到车上的时候,你金哥心头痛着呢。”

我鄙夷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你可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演戏也演得太差劲了。

金老大接着说:“听他说要把你拿去献给那个澳门来的老乌龟,我这胃就翻腾得厉害。你说,要是把你这样一个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小可人儿拿去给那糟老头子践踏了,这不是要了金哥的命吗?”

我呆鹅一般地看着金老大,完全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没准儿这咖喱鸡就给他下了毒,毒死了也好,省在这里遭罪。

烟然只是一直沉默,有一口没一口地在那里割着牛肉。从他手里的刀叉咣当咣当撞击盘子的声音,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忐忑不安。金老大突然从牛仔裤兜里掏出一只镶金的心形小盒子,用食指撬开,我便看见一只嵌在海绵上的钻戒在烛光下闪闪发光,那光华射得我犯晕。我想我完全懵了。

金老大笑道:“金哥观察你好几天了,我就喜欢你身上那股超凡脱俗的气质,走到哪里就像是天仙一般。做金哥的老婆,让金哥来保护你,好吗?”

我冷冷一笑:“你这种人也配说喜欢?你所谓的喜欢,就是把喜欢的人养在笼子里慢慢欣赏?养在玻璃缸里慢慢调教?那你有没有想过笼子里、玻璃缸里的人到底快乐不快乐?”

金老大一愣,随即又恢复了笑脸:“你跟了金哥以后,就再也不用过鸟笼似的生活了,你想去哪里,金哥都陪你去,就算你要环游世界也可以。”

我嗤笑了一声,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擦了擦嘴,说:“把戒指收回去吧。好好学学什么是爱,再去求爱。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请你放了我,让我自由。”

金老大哈哈一笑,对一旁默默无语的烟然说:“行啊烟然你,把这小子带得伶牙俐齿的,把金哥都说得无地自容啦。成,这戒指我收起来,看来你也是不会接受的。来来来,快用餐吧,别愣着。”

我用余光瞟了烟然一眼, 他只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只顾啃牛排。

从豪华的西餐厅回来,我和烟然又回到了平常的那种被禁锢的生活。只是一向从容镇定的烟然再也不像平时那样镇静了,有时候会很神经质地打扮自己,通常是化了一个下午的妆,觉得不满意,就一把水洗掉,再重新画一个晚上。宿舍里人,还是更新很快,常常有人被带走,又有新的人进来。只是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我来了这么久,宿舍的人也都换好几批了,我却一直相安无事地被留在了这里。我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身体瘦弱,拉去做那种背扛挑提的苦力也不行,年龄又大,也不能卖给那些没有子嗣的夫妇当儿子传承香火,或许我也不够骚首弄姿,颇显土气,从事不了色情行业,做不了他们所谓的,鸭子。

这天上午,烟然依旧坐在阳台的凉席上化妆,突然宿舍门又被人打开,那两个人贩部门的男子又来了,身后依然是跟着两个手持电棍的保安。那个瘦得像老夫子的男子在满屋的人群中瞅了瞅,然后随便逮住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说:“嗯,我看这个不错,身强力壮的,心脏功能应该还可以。”

唇裂男子摇摇头:“我看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看他面色苍白,嘴唇泛黄,印堂发黑,就知道心血管不好了,还是换一个吧。”然后,他指着一个瘦瘦的年轻男子,说:“这个不错!你呀,就别专挑那些长得胖的,难道你不知道吗,胖子一般会有高血脂,心脏质量反倒不行!”

瘦得跟老夫子一样的男人大手一挥:“得了得了得了!每次选个人都是你拿主意,都是副主任,我咋就这么没有说话的份量呢?你说哪个就哪个吧,我保留意见!”

那唇裂男子一边在本子上写划着什么,一边讪笑道:“人家客户方花巨资买这个心脏,咱说什么也不能忽悠人家,给人家选个次品不是?”

瘦瘦的男子便闭嘴不说话了,那个被选中的年轻男子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给那两个保安带走了。

我听了那两个男子的对话,后背发凉,心中惶惑不安,我嗫嚅着问正在画眼影的烟然:“他们到底要带那个人去做什么啊?什么客户,什么心脏,什么次品啊?”

烟然从化妆镜里面瞅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大惊小怪!在狼穴里都待一个多月了,你还不清楚这些破事儿啊?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免得把自己吓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烟然那令人一知半解的回答更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你倒是说清楚啊!他们拿那个人的心去做什么?炒来吃啊?我可是听说广东人在饮食方面可变态了,什么猫肉、猴脑、狗眼都吃,甚至还出现了令人发指的婴儿汤……”

烟然回过头来,扇了我一脑勺:“你恶心不恶心啊!说得我想吐!看你这么好奇,我就告诉你吧,不过你可别去告诉屋里那群无知的人,免得引起他们的恐慌,你要知道,恐慌中的人群,是最可怕的。”

我使劲儿点点头,烟然便附到我耳畔轻声道:“那些富翁的家人生了病,要换个心啊肾啊什么的,又找不到捐献者,就只能通过这种渠道来购买活人的内脏了,明白了吗?”

我吓得硬挺挺地坐到凉席上,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天啊,真是惨绝人寰了!我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做这种行当,竟然偷偷贩卖活人的内脏!我看了看外面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一般。

我看看烟然,他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继续不慌不乱地画着眼影。我抓着他的手,说:“烟然,我们也会像他们一样,落得那样悲惨的下场吗?”

烟然放下毛刷,半怨半嗔道:“知道害怕了吧?害怕你还不在电话里跟你朋友讲清楚,让他想办法来拯救你?这会儿那魏大叔早下课了,换职位了,看你还能上哪儿联系你朋友去!”

我怔怔地看着烟然,他的目光流露出责备而绝望的眼神。突然,他站起来,一把将我拽到厕所里,呯地关上门。我紧张地问:“你干什么?”

他说:“我可以吻你一下么?”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还没开口,他便讲道:“现在那个澳门佬也不要我了,我也失去利用价值了,我这个班长也做得实在窝囊,业绩平平,所以金老大一定不会再把我当摇钱树了,肯定嫌我吃闲饭了!所以,现在我跟你们这些普通受害者一样,厄运的帽子随时都会从天而降,扣到我的头上,就像刚刚被拉去掏心的那个人,上一秒钟他还在跟难友们有说有笑,下一秒钟,死亡的钟声就向他敲响了!所以,江韵,我不想留下遗憾,我想在死之前,能够吻一吻我心爱的人。”

烟然洋洋洒洒的一段话把我怔住了。他离我是那么近,他的鼻子都快杵到我眼睛上了,急促呼出的气息洒在我眼睛上,酥酥痒痒的,清香而芬芳。此刻,我的心中除了感动还是感动。回想我落难的一个多月,萍水相逢的烟然一直把我当成亲弟弟一样关爱,给我讲这个狼穴里的血雨腥风、诓世谎言、阴谋诡计;帮我交六百块学费;替我解围,不让那个称王称霸的薛老大侵犯我;还给我那首“救赎诗”,协助我向外界求助;拼死挡在毕老二车前,不让他把我送给那个澳门佬。

想到这些,我眼眶便湿透了,心里酸得厉害。他见我眼睛里面闪着明晃晃的泪花,不安地说:“江韵,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开心了?你不要哭啊,我不会强迫你的,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没等烟然讲完,我便狂热地缠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他激烈地回应着,双手紧紧搂着我的腰,把我按到马桶上坐着,他的舌头像蛇一样缠绵,在我嘴里胡搅蛮缠。既而我感到一阵腥咸,我知道,那是我们的眼泪。

烟然嘴巴里有一股牛奶般香甜的气息,醉得我几近窒息。他的手撩开我的衣服,肆意地在我身上每一寸肌肤游移,所到之处,犹如电流划过,那是怎样一种令我麻醉的感觉啊!我脑海里一片空白,再也无法去想别的事情,只是被动地回应着狂烈的烟然。

他轻轻啮咬着我的耳垂,低语道:“我想要你,可以吗?”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他的眼睛闪烁着意乱情迷的光芒,让我无法抗拒。于是,我闭上眼睛,轻轻地点点头。

烟然站起来,说:“你等下,我出去拿点东西。”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出去了。进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支塑料管和一个橡胶袋。他笑道:“记住,以后不管跟谁做,都要用上它,知道吗?”

我这才看清楚,橡胶袋里,是一只乳黄色的安全套。烟然冲我笑笑,他美得像一朵烟花,在一片夜空中灿烂得那样霸气,令所有的星光黯然失色。

烟然温柔地替我宽衣解带,像一个侍候王子的绅士那样细心。他纤细的手指偶尔会像蚂蚁一样触碰到我的皮肤,令我的血压不断上升,沸腾得厉害。

在烟然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分解成两半。一半逐渐沉淀下去,如没海底;一半像羽翼一样轻盈地飘扬起来,如临天堂。我想,人世间最美的事也莫过于此,这一刻,我一定是爱烟然的,那个肯为我付出一切的烟花般的男孩儿,那个为我拼死拼活,螳臂当车的男孩儿。

事后,他轻抚着我的头发,说:“现在我可以死得瞑目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觉得他的表情甚为离奇。我问:“你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说:“没事!我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好幸福,在身陷囹圄的时候,还能有心爱的人相伴。所以,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我笑了笑。烟然问我:“我就这样说爱你,你不觉得有些唐突吗?”

我笑道:“一点都不唐突。同志的眼光都是很敏锐的,你那样拼死拼活地保护我,我怎么又不会有所察觉呢?那天晚上薛老大想要侵犯我,你紧紧地抱着我,我就已经感受到了。”

烟然会心一笑,笑靥如花,素雅而圣洁。

我突然觉得开朗起来:“我们要相信,生命有明天!我们现在不都还相安无事么?你看宿舍里的人,都换了好几批了,为什么唯独我们两个还一直平平安安的呢?说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命不该绝,所以老天还眷顾着我们。”

烟然笑着点点头。可是从他的眼光里,我分明看到了敷衍搪塞的神色。恍惚中,我感觉到有事情即将发生了。他之所以苟同我那荒谬的“神庇论”,肯定是想安慰我,让我宽心罢了。

突然烟然盯着我,眼神里满是焦虑:“金老大他看上你了!金老大是个极其残忍的人,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去夺取,得不到的就会统统毁灭!被他看中而不愿意服从他的人,个个都会死在他手中。所以,小韵,我一定要尽快救你出去,我不能看着你在这里干巴巴地等死。”

说罢,他打开厕所的门,走了出去,在阳台上焦灼地踱来踱去。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救我出去的办法。突然他把刚才用过的润滑剂打开,说:“小韵!我们只能铤而走险了!希望老天保佑你可以逃过此劫!”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便挤出那粘稠稠的润滑油往我鼻孔处涂抹,一边抹一边说:“待会儿你就装病,我扶你到大门口去,说是带你去看病,看能不能骗过那两个保安。”

我怔怔地看着他,说:“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儿这样笨啊!这么破烂的招术,连三岁小孩儿都骗不住!”

烟然犹豫了一下,忽然抓起洗衣池上那把生满红锈的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便狠狠在自己手腕割了一刀,鲜血就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看到血液,我的头就开始泛晕,等我意识过来之后,朝烟然吼道:“你疯了啊!你这是做什么?”

然后,我便慌手慌脚四处找布条给他包扎伤口。烟然一把拽过我,咬着唇,说:“没事,没割着动脉,要不了命。来,快,擦上……”

说着,烟然便支起手来,把那腥红的血液擦得我满身满脸都是,顿时我像是变成了一个血人,像是给裹在一件血衣里面,异常恐怖。烟然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失血过多啊?我这样一想,便拉着他往外面跑,留下满屋脸上写满诧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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