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让我自己出城,说要出去要跟着大人。」
董军武皱了皱眉,过了一会又提议:「泊言,咱们找小三子他们玩吧!」
宁泊言依然摇头:「不,我妈说放了学就马上回家。」
董军武不高兴了,可是他并没有依着自己以往的脾气马上甩开小伙伴的手,而是问他:「你干嘛这么听你妈的?她不让你玩吗?」
「我妈说让我在家里玩。」
「为什么?」停下了脚步,董军武露出郑重的表情,看着宁泊言:「为什么?」
宁泊言抬起头,怯生生的说道:「我妈说的我就听,她总是为了我好。」
「那咱们一块玩都不行吗?」
「我不能随便玩。」
「为什么?」
宁泊言低下了头,咬住自己的嘴唇,过了一会才说道:「因为我不能跑,我跑得多了,快了心口会疼。」
董军武睁大了眼睛,然后马上靠近宁泊言问他:「真的?会疼?」
「嗯,可疼了,有时候疼的我打滚,还会疼晕过去。」
一霎时,董军武的脸上涌起无限怜惜的表情:「啊!泊言……」
含着眼泪,宁泊言看着董军武,拉住他的手问道:「军武哥,你会跟我玩吗?在南部的时候,别的小孩都不愿意跟我玩。」
董军武拉着宁泊言,往家的方向走去:「走,回家,我们回家,我陪你玩。」
这时,在董家董母和宁母正坐在炕上一起做着针线活。
看着宁母绣花的样子,董母羡慕的说道:「还是你手巧。」
「哪里,你要是有这样的细活,叫我一声就成。」
聊着天做着针线,董母说道:「你们家泊言老在屋里,真乖,也不出去玩,哪像我家那个,淘的要命!」
宁母停下了手中的针线,露出悲伤表情。
惊讶的董母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不知道我们家泊言从小身子就不好,老嚷心口疼,给大夫一瞧,说他心口有毛病。」说着,宁母哽咽了。
「啊!」董母吓了一大跳。
宁母扯起衣襟,擦掉眼角的泪:「为了泊言,我们两个操碎了心,起初大夫说他活不长,后来看孩子一天天长大,性情又乖,我这心里越发舍不得。」
「那……不能再养一个。」董母试探着说道。
宁母摇头:「我们没那个命,就只有泊言一个孩子。这孩子一天天的长大,身子也好了一点,但是就是身体弱,只要一急、一气、一跑心口就疼,所以他也不敢淘,只在家待着,我也不让他上街,不让他出去。」
「那……大夫怎么说的?」
「后来又去看了大夫,大夫说只要这孩子平心静气的、不发脾气、调养身子,也许慢慢的就和普通人一样了。」
董母心里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宁泊言总是那么温顺。
董母安抚宁母:「既然这么着,那你就照大夫说的办,我想泊言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呀!」
正说时,董军武和宁泊言进了门。
宁母忙擦掉眼泪。
董军武拉着宁泊言上了坑,然后献宝似的把自己珍藏的玩具都拿了出来。
一个男孩的全部财产就装在一个小木盒子里:几块不同颜色的光滑石子、几个五彩琉璃球、一个铜哨,但是已经吹不响了,还有两个小木碗、两把小木勺、一面像是母亲不要了的有了裂痕的小铜镜、和一个掉了耳朵的小瓷猪。
董军武拿着宝贝,一项项的给宁泊言说着这些宝物的来由以及他们有着什么故事。
董母听着儿子的絮絮叨叨,忍不住说道:「就那么点破烂,还显摆个没完。」
宁泊言在一旁听得很入神。
对孩子来说,这些小玩意都有故事。
把五个琉璃球拿了出来,董军武把他交给宁泊言:「这送你。」
董母在一旁看了,不禁惊讶于儿子的举动,他一向视这点破烂为宝。家里不富裕,买不了什么东西给孩子,所以有点什么孩子都当成宝贝一样的收起来,今天却如此大方。
宁泊言眨着眼睛,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母亲。
「拿着吧!」董军武殷殷的说道,虽然东西他也喜欢,可是更希望能送给朋友。
董母在一旁说话了:「他给你,你拿着吧!我们军武难得大方一回。」
董军武十分的不满:「妈……」
晚上,一家人都躺下之后,董母把今天从宁母那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了董父。
董父十分惋惜:「哎呀,真是……泊言,多好的孩子啊……」
「是啊,真是可惜啊……多俊的孩子,又听话又乖。」
叹息一阵之后,两夫妇都表示以后要多疼宁泊言一些。
还没有睡着的董军武,听着父母的话,他虽然不明白宁泊言的病到底有多么严重,但是对于新认识的小伙伴,董军武心中涌起更多的怜惜和疼爱之意。
宁泊言已经这样,更加要多多疼爱他、照顾他。
董军武暗暗下了决定。
另一边的宁泊言也还没有睡着,把小手伸到枕头下面,摸到摆好的琉璃球,想起董军武看自己时温柔的眼神,他把他最喜爱的宝贝给了自己,宁泊言露出微笑……
「小远!」
一声呼唤让宁远猛然起身。
呵……又是……梦。
伸出手来,仔细的看着,琉璃球在手指尖的凉凉滑滑触感已经没有了。
「小远。」刘淑贞在房间外喊:「吃晚饭了。」
「来了。」
宁远放下手,站了起来。
第五章
因为马倩的事情,董世钧已经有好几次开会时没有和宁远说一句话,也没有看他一眼。
校学生会里的其它人都注意到这两个新生之间淡淡的敌意,甚至学生会长曾分别找宁远和董世钧谈话,却没有结果,这两个人都只是表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
韩吟晨终于向马倩表白了,但是他被拒绝了。
董世钧虽然替朋友感到难过却也在心里想:宁远他为什么不对马倩说清楚呢?为什么不立场鲜明一点呢?他到底对于爱慕者抱持着什么样的态度?
宁远的内心也在挣扎着……
自己很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他并不打算交女朋友,学业只是挡掉追求者的幌子罢了,但是遇到董世钧,却让原本平静的心又起波澜。
宁远开始考虑要不要交一个女朋友,也许有了女友之后,自己可以忘掉董世钧,也一起忘掉董军武对宁泊言的爱,忽略董世钧对自己的冷淡和敌意。
一年一度的学校圣诞舞会就要到了。按照常例。本该由各个学院推出自己的节目,董世钧却提出完全不同的意见,他建议不再只是让各学院推出颇具专业水平的演出,而是举办舞会的同时也办一场国标舞比赛,让大家可以自由参赛,也不受限于学院的推举。
一听这个,很多人立刻就表示兴趣,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单是想象身着舞衣的样子,就已经令人兴奋了,对以后的工作也能有社交上的帮助。
董世钧把整理好的计划发给大家:「国标舞种类很多,如华尔滋、探戈、恰恰……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分组竞赛。除此之外,也许有很多同学其实具有这方面的专长,可以藉这机会在同学们面前展示一下,如果依照过去的传统,表演的机会总被某些同学占据,其实是很不公平的。这一次不同,我们希望大家可以公平的多些机会,可以增加认识其它同学的机会,促进交流和沟通。」
听的众人纷纷点头。
宁远却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他担心这个时候其实很接近期末,是考试的尖峰时间,加果要同学再抽出时间练习舞蹈,恐怕会影响学业和意愿。
董世钧心里有些不满,总觉得这个宁远老是处处和自己作对。
李瀚东问安胜峰:「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董世钧的提议很好,以前还没有过这样自由报名的表演节目,而且学院之间的比拼会是个看点,我们可以增加诱因,这样参与意识会很强,至于学业,我认为影响并不是很大,会念书也要会玩才是本校学生的特质,我个人是支持这样的提议的,有很多同学或许个性羞涩,想要展示自己而又不是真的敢放开,学生会应该制造机会,让他们更自信。」
李东瀚看了看宁远,又看了看其它几个校学生会的干部,合起了手中的档:「这样吧,让我们再考虑一下。」
会后看着宁远离开的背影,董世钧心里涌起快意,这一次自己算是胜了他一次。可是一想到李东瀚看宁远时那种明显偏袒的眼神,董世钧又立刻不舒服起来。
事情的发展是,这个提议在学生会内部有了纷争。有人支持董世钧,觉得可行,有些人则支持宁远,考虑到学业的影响。
李东瀚似乎很难决定,迟迟没有表态。
第二大,董世钧去文学院找李东瀚,想要再谈一次他的建议,结果被他撞见李东瀚正和宁远说话。
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却看到李东瀚说着说着抓起了宁远的手,另一只手则拍拍宁远的肩,然后又搂着宁远的肩,两个人一起走开。
董世钧看在眼里,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往外冒。
原来,他就是这么……
一想到这两个人刚才揽肩的一幕,董世钧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傍晚的时候。董世钧找到了在文学院餐厅吃饭的宁远。
董世钧直截了当的说道:「我找你有事。」
宁远停下筷子:「什么事?」
「少废话,跟我走。」看着宁远那慢条斯理的样子,董世钧就来气。
「能等一下吗?要不你也坐下来吃一点。」宁远倒是十分客气。
一把拉起宁远,董世钧拽着他就走:「告诉你,我什么也吃不下!」
宁远挣扎:「你要干什么?」
紧拉住宁远不放,董世钧硬是把他拖走,因为他已经不能再等了:「走!」
在文学院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宁远用疑问的眼神看着董世钧:「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指着宁远,董世钧压低了声音,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我告诉你,你不要在背后拆我的台,要斗,明刀明枪的来。」
宁远不明白董世钧的意思:「你说什么?」
董世钧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宁远:「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没看见,别以为我不知道。仗着李东瀚笼你,你就不可一世,处处打压我。」
宁远惊讶的说道:「你在说什么?」
「少来这一套,装得多么清纯柔弱的样子,哼!一天到晚招蜂惹蝶。」
「我没有!」
「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哼!好一个风云人物,在学生会里,凡是和你不同的意见,都被否定掉了,为什么?怎么你的提议就总是能通过?为什么你的想法就总是正确的?为什么大家都要听你的?说白了,还不是李东瀚,靠着他,你才这么横,有本事自己来!还有,学姐也是,处处护着你,什么都帮你说话。」说着,董世钧冷笑起来:「你还真本事,吸引女生不算,连男人你也不放过……」
宁远蹬大了恨晴,惊讶的看着董世钧,表情转为愤怒:「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
「你!」
「你今天跟李东瀚在一块,我都看到了,哼!都抱上了,你还说没有?告诉你,在背后整我,算什么英雄,有本事你提出更好的建议来。想不通过我的计划也可以,不过你这牺牲还真是大啊!」董世钧语带讥讽,嘴角含着冷笑。
「你不要侮辱别人!」
「你敢说没有?」
「没有!没有!」宁远几乎是喊出来的。
「哼,要不要我拍照存证啊?我明明看到你们手拉手,又搂又抱,还说没有?」
「没有!你误会了!」
董世钧哼笑一声:「误会,你的误会还真是多啊,小白脸……」
宁远惊得几乎要晕过去,董世钧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看着带着不屑冷笑的董世钧,宁远觉得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他慢慢站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董世钧,点起了一支烟,刚才的一阵发泄,显然没有直舒胸臆的快感,也没有正义战胜邪恶的感觉,反而是在自己心里压了大石,沉重的无法呼吸。
那样说他,他却不反驳,自己真的说对了?会不会真的误会了?
看到宁远伤心的离开,董世钧又有点后悔。
靠在家门口的灯柱边,宁远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
原来自己在董世钧的眼中,就是这个样子……招蜂惹蝶?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服务同学,为学校做些事情,让自己觉得生命有意义,也让自己能够多点回忆。
刘淑贞开门就看到回家来的儿了脸色苍白,忙问道:「小远,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不舒服。」
刘淑贞忙把儿子拉着坐下,去摸宁远的额头,又去摸他的胸口:「哪里不舒服?哪里疼?要不要上医院上看看?」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看着儿子闭上眼睛,神色痛苦的模样,刘淑贞只敢把眼泪流进肚里:「要不要吃药?」
「不用,我心里有数,没事。」
李东瀚最后还是接受了董世钧的提议,这让董世钧颇感意外。
他本来还暗暗担心,宁远会不会去向李东瀚告状,再偷看了看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宁远,董世钧暗想,他倒是懂得息事宁人。
会后,李东瀚来找董世钧:「这一次晚会就由你筹备,好好发挥,我对你很有信心。」
董世钧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李东瀚。
没有察觉到董世钧神情有异,李东瀚继续说道:「大家商量过,还是觉得你的提议比较好。小远也找我谈,他已先和文学院的老师们沟通过了,感觉对功课的影响不大,老帅们答应为报名的同学补课。文学院已经同意,我想可以痹徽这个方式再和其它学院的老师商量,这样你的计划就没有问题了,这次全看你的了!」
董世钧在送走了李东瀚之后,满腹疑问。
……难道那天看到宁远和李东瀚的谈话,说的是这个?……自己对他真的误会了?
圣诞晚会进入准备阶段,校园里到处张贴海报,校内的电子公布栏上也满是留言,大家争论着舞会比赛的内容,热闹非凡。各个学院都有不少学生报名参加比赛,而且如预期的,全都是原本默默无闻的同学。
宁远则选择一个人在音乐系的练琴室里弹钢琴。
如水般的琴声,华丽当中带着落寞。
宁远低垂着眼睫,满脸的表情尽是伤感与彷徨。
也许母亲说的对,自己原本就不应该进学生会,当初也是为了能和他相识,结果却是这样的结果。
圣诞晚会办得很成功,大家在学校的大礼堂里共舞欢聚。
「世钧,有舞伴吗?」李亚军问董世钧。
「没有。」
「韩吟晨呢?约马倩了吗?」
韩吟晨一扭脖子:「她不理我。」
「为什么?去呀!再说啊!别放弃。」
「她说她要约宁远。」
「那宁远答应她了吗?」
韩吟晨说着就来了气:「宁远?才没有呢!听说想约宁远的人全被拒绝了,马倩也不例外!这丫头,我才知道她居然这么死心眼,她宁可等着也不跟我。」
郑仕卓很感兴趣的问道:「哎、那宁远他答应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