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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晚上的睡前棉被会议,学弟提出了一个,让学长惊讶到差点失眠的提议。
「我们养小孩好不好?」
当学弟的话在学长脑中重播很多遍之後,学长才有办法开口。
「我一直以为你讨厌小孩子。」
「嗯,的确不喜欢。」
「那为什麽说想养小孩?」
「因为我们需要。」学弟缓缓抱紧睡在身旁的学长,把头埋在学长颈窝里,轻轻的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平稳,很幸福,从学校到这里,从这里到台湾......」
「......可是?」
「我担心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封闭,随著模式与习惯僵硬,然後在不知不觉里狭隘而胆怯。」然後就抓不住幸福了。
「......其实我们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学长知道学弟想表达什麽,害怕僵化,害怕在习惯里消失的某些事物。
「但是,那并不会确实改变我们的生活,我们需要一些......确实又无可避免的改变,一点点也好,让其他的存在加入我们的生活。」
「这个州的法律并不允许同性恋伴侣领养小孩,你想要搬家吗?」摸著学弟的头发,学长也不清楚自己是在打消对方的念头,还是认真的讨论。
「不......一开始就养那麽小的孩子我怕我会想掐死他,申请新工作搬家也需要时间,我们慢慢来吧。」
以後与以後(4)
学弟的选择是先从社工开始,作为问题青少年的辅导员,每周花二到三小时进行对谈、辅导,或是带他们参加活动重归社会,建立价值观与自信心。
社工是种与义工不同的、需要专业认证的工作,当学长拿到申请用的审核表,眼睛眨了好多下才确定自己没看错,毕竟,某人的字典里,应该没有义工这种主动做善事的字眼,更不可能会有社工那种以此为志业的热血目标。
「你什麽时候有社工资格的?」
「半年前。」
「听说这个要学分要实习......」
「嗯,系上的学生很亲切喔,告诉我好多事。」从讲师到学生都帮我护航啊,亲切到我一把年纪都想跷课了......
「......所以说你什麽时候实习的我怎麽不知道?」
「嗯...两年多前,在校实习,还有离学校三条街外的那所学校...大概是这样,我排的实习时间都是你上课的时间,所以你没发现。」
......两年耶学弟,是你太夸张好不好。
「那我怎麽办?」
「就当义工罗,帮忙我就可以了。」虽然当正牌义工好像要受训......
「你所谓的慢慢来是这个啊......」
「申请通过的话,随时都会出现新面孔,青少年也是问题最多的时期,算是不错的练习,反正真领养小孩我也不想养太小的......而且青少年也比较好玩。」
「还比较好玩勒,申请也不知道会不会过。」说实话,学长觉得不过的可能很大,这个机构据说出了名的保守。
「审核资料的时候要面谈,担心我们是同性恋就让我们辅导女性,没有更安全的选择吧?除了我们是同性恋这点,我们完全超过申请单上出现的审核项目,但同性恋并不在书面审核的项目里。」
「会被那些虚伪的道貌岸然者想都不想的回绝,他们不会认真听你说。」
「反正就试试,申请是我们的权力,拒绝也是他们的权力,不管是哪种结果其实都无所谓。」
「真的没关系?」学长听到学弟说无所谓,总是有点担心。
「好久没挑战一下现实的规则,这样也不错啊。」
看学弟笑得很灿烂,学长有种学弟其实是无聊到想羞辱那些,死脑筋又八股的审核委员的错觉。
学弟大剌剌的在最後原本可以不写的备注栏里,写上同性恋家庭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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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先例。』
审查委员之中的年长女性梳著道貌岸然的头发,标准又道德的过膝裙装,再标准不过珍珠项鍊和胸针,虽然不丑但一看就知道没人要,所以果然两手空空没戴戒指。
学弟边打量边冷笑,当教授的好处就是什麽都碰过,要考较专业仪态绝对坚固完美无可动摇。
『需要我请我的律师告诉你,没有先例该怎麽做吗?』
学弟优雅的、温和的,非常亲切谦逊的,说著威胁的话......但也许不算威胁,律师只是个有攻击性的,可以良好辅助的法律顾问。
学长从律师那边获得的资料让他们知道审核委员有谁,这一区是否缺乏社工人员,以及青少年的群组,学校里的相关系所也可让他们复检更多的资料。
『我就是先例,担心同性恋的影响,各位大可把标准放到像我们这麽高,还是各位认为一个对社会有卓越贡献的同性恋,会比一个社会毒瘤,更加的罪无可赦应该坐上电椅?』
这是个不可以回答,不可以受到挑衅的问题。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先生。』
『那麽请告诉我具体确实的理由,在明明缺乏社工的情况下仍旧拒绝的理由。』
「......你还真是凶恶。」学长将冲好的咖啡端给书桌前的学弟,看著桌上的名单结束回忆。
自从那天通过审核已经过了三天,学长设想过很多种学弟会用的方法,但没想到会是这种「请给我明确的理由,好让我的律师可以控告你们。」的方法,完全就是一口咬死对方没有先例。
「玩文字游戏太累,而且这样对方就会有很多机会迂回绕过你,从你的语病中抓到各种微不足道的拒绝理由,远不如这样来的直接有效。」
「你就不怕他们同意了却不分发人过来?」
「负责将分发对象派给适合辅导员的社工里,有我们学校里的人。」
「原来如此。」学长一边笑著一边重新拿起名单仔细看,大概就是因为这样里面才会男的女的都有。「社工不是听说一定要工作八小时以上,还要巡访电访?」
「啊,并不是,这按照个案的需求与辅导类型有所差异,像我这里算定点的,让假释或被保释的问题青少年接受辅导,协助追踪,只要有邻近对象就会过来,不过到时候得带他们去向邻居打招呼,免得有误会。」
「这样啊......学弟,如果...为了领养小孩而搬家,你想搬去哪里?」
「去我们当初结婚的那个地方吧,虽然在某些点上研究环境差了点,但还是各有特色,这样也不错。」
「那还真远啊!」学长笑著把早已变凉的咖啡塞回学弟手里。
以後与以後(5)
也许是考虑到他们是同性恋,也许是为了跟上面有个说法,第二天在下午出现的男性青少年是两名,非常对比的黑人与白人青少年,很难说彼此在共同走进门的时候是不是就看不顺眼,但显然室内一看就跟他们不同世界的摆设让他们拘谨,学长看见不由莞尔,学弟则是直接噗嗤的笑出来,让两名访客发出凶狠不快的目光。
「都有勇气进去又出来,这种一打就烂的摆设有什麽好怕的?」
显然学弟这种略显暴力的说法很容易获得沟通,两名青少年马上就转变成,隐藏著自卑尴尬的「 谁在怕啊!」的表情,好像很冷静的坐上放满下午茶点心的餐桌。
「请用,好吃的话就全部吃完吧。以後每周来这里不用拘谨,下周的辅导时间有为你们安排活动的话,我会在前一周告知你们。」
「活动?」名为摩根的黑人少年听到活动皱起眉头,显然对是上流阶级的人所提出的活动,有了过多的想像与拒斥,但眼里又有藏不住的厌恶与好奇。
「飞行伞,攀岩,潜水,或是去射击训练场来个射击练习,想看球赛也可以好好讨论。」
「有钱人真好,哪有那麽多钱?难不成老头你要买单?」另一位少年名为顿恩,多次窃盗前科。
「也可以啊,如果你们好好配合的话,首先,不要叫我老头,我小子小子小鬼小鬼的叫你也不愉快吧?」
「哼!」撇开头。
「真高兴我们取得共识,」学弟看了一眼偷笑的摩根,用眼神拜托他收敛一点。「在你们来之前,应该有人告诉你们我的资料对吧?」
两位少年以沈默代替回答。
「所以想必也有人特地告诉你们我是同性恋对吧?」
这次两个少年的表情开始僵硬了。
「那麽我来介绍一下这一位,这位是我的伴侣,在未来的辅导时间里,他都会跟著我一起出现,你们可以称呼他教授,」学弟拿出两张纸卡推到少年们的面前,「这是我们的联络方式,有问题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联络我们。」
「我有问题,为什麽叫他教授?」显然摩根对此有意见。
「附议,为什麽叫我教授?」
学长也有意见显然让摩根与顿恩有些意外。
「可以叫我副教授啊。」微笑。
「......你弄错重点了。」学长挑挑眉。
「好吧,首先,我不想把你们当成辅导的对象,你们可以当我们两个的学生,也可以当朋友,华人的名字对你们而言可能不太顺口,称呼教授或副教授对你们而言比较容易,尤其我们是同性恋,称呼名字对你们而言会比较难吧?」学弟微笑著看向,少年们脸上清清楚楚的出现"没错"两个字。「第二点嘛...被学生叫习惯了;第三,你们可以拿出去炫耀或是虚荣一下。」
「...炫耀?」
「从今天开始你们可以自称是教授的学生,而你们的确也是,我们教给你们的可能不会是学校里的东西,但你们的确是我们的学生,当然,想念书的话可以教你们,虽然这点对你们往昔的同伴来说可能不够酷。」
「当然,谁稀罕!!」
「不,你们很在意,承认这个没什麽好羞耻,很多人使用很多方法去满足自己的自尊或虚荣心,金钱名声或者权力,只是你们做得不够好,所以现在在这里。」
......刚刚某个有照辅导员是不是做出什麽问题发言?
「你们那是什麽表情,大部分的人循规蹈矩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他们没有作奸犯科的天分也没有破坏规则的勇气,失败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重点,当然,很多人会说这叫愚蠢的冲动而不叫勇气。不过呢,当个一般所谓的好人好公民只是因为那比较容易,在很多情况下平凡本身是种无奈。所以你们两个才会觉得这种铤而走险的不一样很酷,同伴也会觉得你们敢做很了不起,还能获得额外的收入,想要有钱很有面子本身也是重要的动机,但这种东西要见好就收,你们以为当个坏人那麽容易?」
学弟大部分的说法并没有错,平凡与贫穷本身会让人脱节自卑,如果没有特殊专长或者专长本身不被认同,难免产生这种带有复仇色彩的行为。
由於说词里有把人当笨蛋的感觉,沈默顿时变成带有愤恨与叛逆的不甘心,心里一部份认同明白却又不高兴。
「自己也不过是这种人,没天分的笨蛋。」
摩根这麽说,换来学长噗嗤的笑出声......虽然是险恶的气氛,但这种反应很有趣,再来嘛......
「谁跟你们一样,我不做那麽低层次的东西,不过像你们这麽大的时候我的确干过不少啦,但我可不像你们那样笨的被抓到。」
「什、」要不是不可以打辅导员,真想来一拳......顿恩看著相形安分的摩根,边想边压抑自己。
「嗯?真的?你都没说!」学长的大发现!
「?我以为你应该猜出来了,不然刚到这里被学生动私刑的时候哪会没事,里面有几个是体育队的,那不是普通的耐打,是非常耐打!」
听到动私刑,两个少年眼睛发亮,学长则是因为内容而非常惊讶。
「你那时候都没什麽挂彩,体育队也没人被退队,我还以为......」
「闹大的话参与私刑的骚动可能会扩大,惊动到学校对两方都不好,那时候我使用了麻醉针剂并且确实攻击关节,他们也很明白不收手好好调养的话,这辈子就别想上场跟人一较长短,其他的就算拿棍棒也不成威胁。」
「...所以你只放过体育队的?」
「我有戴手套,反正被撂倒就是技不如人,一个月左右的骨折伤势算小意思吧?」
一、一个月?!
相较於学长的惊讶,学弟指著眼前的两个少年。
「你问他们,群殴的时候,这种伤都是小意思,斗殴的时候很容易失手,更重的伤也不是没有。」
由於很难看出眼前的副教授居然这麽凶狠,有点呆滞的少年呆呆点头。
「你啊......」你学长我虽然天资聪颖,但我真的知道还是很无力......
「你真的被动私刑?」摩根非常质疑。
「我动过私刑,」学弟转头看向今天多次受到惊吓的学长。「我硕一时系篮跟系学会的事,总该有听说吧?」
「......我以为那个系学会会长聚赌要求做球是笑话。」在很多年後八卦倒是变成黑幕了啊......
「摩根,你的判断是不是告诉你不可以跟我动手?」学弟总是笑笑的脸,现在让眼前两个少年格外有压力,「相比之下你比这一位来得强。我是有段者,如果只凭蛮力对我没多大用处,有机会的话切磋也无妨。然後今天剩下的时间,我们来聊聊你们过去的丰功伟业,好好检讨一下到底哪里需要进步。」
以後与以後(6)
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负责的是两名少年,以及才刚结束吸毒勒戒且有援交纪录的少女辛西亚,全员皆为辍学生,且由於辛西亚的家庭有家暴纪录,学弟为辛西亚找了尤莉儿那一对作为寄养家庭,虽然实际上辛西亚是两头住。
对於认真跟他们讨论各种犯罪行为的优雅副教授,小朋友们并不是没有任何疑惑,然而学弟的回答还是很个人风格。
如果你们了解犯罪是件麻烦,而且认为不划算自己又没本事决定放弃的话,那我自然是辅导成功;反过来说,如果你们青出於蓝精益求精,成为包装良好的优秀犯罪者,那我也是辅导成功,因为你们想必不会再失手受到处罚或接受辅导,如果真的又失败,我也没办法辅导你们了,但我会记得去监狱探望你们。
被人如此直接了当的怂恿犯罪分析犯罪,三人反倒一点精益求精的动力都没有,很显然在犯罪教学讲座旁听的教授,都比他们高上不只一个层次。
「同样都是抢,要抢就去抢银行啦!最少也要抢当日进出现金比较多的店家,抢路人还不知道有没有多不方便。」
以上的问题发言来自教授大人,至於抢来的钱要怎麽处理......
「洗掉就好,你们知不知道全世界有多少黑钱每天被漂的白闪闪?每天都有超乎你们想像的金钱黑了被洗洗了被黑,谁会等他十几二十年法律失效?纸钞很容易贬值的!」
果然只要说到钱学长精神就来了。
重建物质观念也是辅导范围之一,但对有一餐没一餐却又金钱欲望高的人来说,观念和道德都没有任何意义,反过来说,手上有钱而且来源安稳,十之八九都不会愿意铤而走险。
「有没有兴趣学学非常刺激、收入暴入暴出、有点靠运气能海赚也能海赔的赚钱方式啊?」
学长这麽说,笑容简直像廉价推销员,学学不要钱,对他们来说能一窥有钱人的赚钱方式是很有吸引力的。
对於从没看过真正大钱的他们是无法想像财富的巨大的,站在金融世界里,无法理解的数字和资讯在眼前难以想像的飞快奔驰,小数点前与小数点後的数字是钱,闪动的各色光芒是钱,钱以看得见却又看不见的型态从他们眼前急驰而过。
最让他们眼红的,是真的什麽也没带的两位大人,在半天时间里真的不花一毛钱的获得,他们即使努力打工努力行抢也很难获得的金额,重点是这个完全合法,而且看起来非常轻松。
「要学这个要花点脑力,要多学点东西,可能要念点书喔!」
学长以遗憾的表情如此提醒他们,虽然念书使他们瞬间有些却步,但钱的诱惑实在太过强大,所以一个个还是点了头。
於是每周的讲座课题改成教授的金融速成讲座,刚开始当然不可能说很难的东西,说故事,说新闻的案例,藉由简单的分析让他们理解一些很基本的概念与知识,例如不带一毛钱的信用资产与世界上许多只有数字的财富,简单的法规与交易手续。
如此不断反覆,旧的故事也会有新的发现,固定收入的稳定工作也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半年多过去,现在再问他们要不要去抢劫偷窃械斗滋事,一个个全都摇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