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辉————琴挑[上]

作者:琴挑[上]  录入:03-20

我尴尬地笑了笑,松了松领带:"我从不穿西装,太板了,有点受不了。"
风扬一点也不可怜我:"就今天晚上,你就忍着点儿。"
我不停地挪着屁股,坐惯了木头凳子,这屁股已经不习惯松软了,像悬在空中的钢丝,没有一点安全感。
"又怎么了?"风扬显然对我这种举动相当看不顺眼。
我说:"坐不惯这车,太。。。那个了,遭罪。"
风扬有些不屑:"哼!"
他的"哼"伤了我的自尊心。我承认,我是穷人,你是有钱人,可也没必要用这么辆破车在我面前炫耀吧,我又没非要做你的车,是你逼我上来的。
我站起来就要找车门儿,可车门是遥控的,遥控器在风扬手上,我没资格抢他的东西,只有干着急的分儿。风扬看我转来转去,满头大汗,忍不住问:"你又站起来干嘛?给我老老实实坐下,马哥马上就来了。"
我管你马哥来不来呢,我对他说:"你把门儿开开,我要下去。"
他说:"下去干吗?"
我编了一个自以为高明的理由:"我,我想方便!"
然后我和风扬对视了三秒钟,风扬把头一歪:"哼!"又是"哼",难道我连方便的权利也没有吗?连这也要被他鄙视?
我生气了,提高了音量:"风老板,我说我要方便,请您让我下去!"
风扬抬手一扬,车后边的角落里,一个电动门开了,他看着我:"进去吧。"
他大爷!这匹破马,连厕所都带!
我只好装模作样地坐在材质柔软的坐便器上,思考我要怎么才能逃离这座监狱。
还没等我思考好,车子就开动了,我从那里出来,看到驾驶室里多了一个人,想必他就是风扬找来驯服这匹野马的马哥吧。马哥?呵呵,果然是物尽其用啊,好马夫!
风扬坐在我旁边,脸上没有表情,我偷偷瞟他一下,他的脸根本没有去参加宴会时应该表现出来的兴奋,反而让人感到了杀气。对,就是杀气,他皱着眉,抿着嘴,紧紧盯着前方,抱着双臂,心事重重,骑着宝马,挎着宝刀,英雄单刀赴会,江湖决斗。我预感到,我,可能就是那把刀,他用来杀人的刀,当然,我不能被他用来杀人,但肯定是要亮给人家看,这人到底是谁?值得他兴师动众,一掷千金?

趁着夜幕,悍马在马路上奔驰,幸亏是晚上,否则大白天里,它肯定要让交通瘫痪了。
八点过了几分钟,车子停在了一座豪华酒店门口。我抬起头,也看不到酒店的顶,它太高太大,太辉煌,它的万丈光芒把我晃得抬不起头,它就是本市的五星级酒店--万豪,有钱人来的地方。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会发光的东西?ARMANI是,悍马是,万豪酒店是,风扬,也是。
这绝对是灰姑娘的童话,悍马是马车,风扬是王子,酒店是宫殿,我,是灰姑娘,不,也许我连灰姑娘都不是,灰姑娘还有选择的权利,我没有,王子起码爱灰姑娘,我却猜不透风扬的心。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害怕了,拉着车门死活不下车。
风扬很生气:"刚才你非要下车,现在又死活不下来?成辉你给我滚出来!"
刚才我不在童话里,现在你要逼我走进这座魔鬼宫殿,比起这座会用光芒把我这个永远生活在黑暗里的小丑吞噬的宫殿,我宁可待在马肚子里,起码它是封闭的,它可以保护我。
"风老板,你让我走吧!这种场合,这种地方,不是我们这样小人物能来的。"
风扬停了手:"让你回去,你也得下车呀,难道你要把我的车也带回家?"
我这才老老实实地下车,可是一下去,我就知道上了风扬的当,他抓住我的手臂再让我不能动。我彻底绝望了,真的要进去吗?怎么办?我的自卑会把我杀死的。
风扬见我脸色苍白,又放缓了语气:"成辉,只要你今晚乖乖配合我,我会给你好处的,条件随便你提。"
我还能怎么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逃也逃不掉,而且我也实在犹豫要不要逃掉,这是个接近风家的好机会,逃了,就没了。CC,为了能让你见到阳光,我要把自己豁出去了!CC,你一定要保佑我,我一定会坚强,你的灵魂在我的体内,那就请你指引我,找到真相!
我不再想逃了,一想到那个找不到肉体的灵魂,我就鼓足了勇气,走进去!一定要走进去!即使那里只有黑暗和迷雾,成辉,你也必须走进去,既然答应了他们,你就得去做。
我像一个斗士,整了整衣服和领带,对风扬笑着说:"风老板,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风扬吃惊于我的突然转变,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我跟在他后边,在门童热情的"欢迎光临"声中,终于登上了我的舞台,我的战场。

宴 会
我跟着风扬进了酒店,一路上每个穿着体面的贵族都在向他颔首点头打招呼:
"风总"--这是风扬的又一个称号。
每个人的嘴里都发出相同的语音:风总。"风总您来了。""风总今天真是意气风发啊。""风总您可来迟了"。。。每个人都冲着我前面的人毕恭毕敬地问侯着,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我的存在。他那么耀眼夺目,我只能躲在他的光芒下,这样也好,本来我就不喜欢光照,就让他替我挡着吧,这让我觉得安心。
我们来到电梯门口,门童为我们按下了按钮,等了一会儿电梯来了,门开的时候从里边奔出一个年轻女人,也不看有没有人,就跳出来,撞倒风扬的身上,险些摔倒。风扬稳稳地扶住她,女人抬了抬眼镜,大叫了一声连忙脱开风扬的怀抱,不停地鞠躬赔礼:"对不起风总,没注意到是您,对不起对不起。。。"
风扬摇摇头:"够了,冒失鬼一样的,干吗急成这样?"
女人小心翼翼地说:"风总,宴会已经开始了,风董让我下来迎您。打您手机关机,联系不上,一会儿还有您的讲话,所以就。。。我不是故意的,您见谅,您一定要原谅我!"又是捣蒜似的的点头鞠躬,别说风扬了,就是一旁的我也看不下去,她怕他过分了。
风扬又不耐烦了:"吴双,你还有没有完?如果你不想让我赶得上宴会开始,我就在这儿陪你鞠躬,然后让马哥把我们一起送医院。"
吴双停住捣来捣去的上半身,不解地问他:"咦?为什么要去医院?"
风扬冷冷地说道:"去医院看内科啊,鞠了那么多躬,还不得腰肌劳损?"说完就走进了电梯,转过身的时候我看见他唇边的一抹微笑。
我忍住笑也跟着走了进去,吴双愣在外边,竟然忘了上电梯。这个女人,脑子里肯定缺筋,但是,倒也傻得可爱。

电梯里只有我和风扬两个人,他看着我好像想起什么事,突然去解自己的衬衫领口。
"你,你脱衣服干吗?"我紧张得要命,难道他性欲旺盛,在电梯这种地方就想。。。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风扬歪着脑袋,斜睨着我,突然把我推到电梯墙壁上,一只手按住我的额头,一只手仍在解衬衫领口的扣子,扣子不听话,他一只手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该死的!"他骂了一句,然后松开我,索性揪下了那个扣子。
我仍然很惊恐:"风,风老板,你,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跟他说"你想在这里做"?或者干脆说"你想强奸我"?哪个问题,我都问不出口。
正当我盼望着十八层的灯尽快亮起来的时候,风扬从衬衫里拽出一样东西,套在我的脖子上。我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天在他车里看到的那条带个锁坠的金属项链,锁上有个字母C,C里镶嵌着三颗美丽的钻石,我曾衷心地当着风扬的面赞扬它很漂亮。
风扬不理会我疑惑的目光,帮我整了整项链,让它服服帖帖地挂在我西装革履的身上。可是无论他怎么整理,这种项链都无法和西装的风格搭配在一起,他蹙着眉头,依然不放弃摆弄项链、我的领带和衬衫,尽量让它们友好相处,和平共存。我对着电梯墙壁的反光看着自己,那根项链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掩盖了所有的华丽,倔强地彰显着自己的张扬。
"项链,跟衣服不合适。"我诚实地说出自己的观点。
风扬执拗着:"不合适也要戴着!"
我感到惊讶:"为什么偏要戴它?"
好半天,风扬才低沉地说道:"因为我喜欢!"
我刚要来劲儿,叮地一声响,十八层到了。风扬拽着我一个箭步冲出去,我只得茫然地跟着他的脚步,踩着柔软厚实的地毯,来到了宴会大厅--我的舞台。

很多人,没一个人认识。
风扬一进来,本来人声鼎沸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被珠光宝气围绕着的男男女女们,毫不吝啬地把目光投射在我们身上,准确地说,是投射在风扬身上。
风扬径直走了进去,走到一个男人面前,停住了脚步。我只能跟着他,我觉得我好像来到了一个火炼厂,四周都是熊熊的烈火,烤着我的皮肤,烧着我的骨头,到处都是炙热、焦灼,我只有躲在风扬的阴影下,才能获得一丝阴凉,才会安全。
风扬对那个男人笑了笑:"大哥,我来晚了,有点儿事耽搁了。"
风扬叫大哥的男人,就是风家的长子,风雷。
我在风扬身边仰视着风雷,发现风扬在笑却又不像在笑,更像是挑衅,他虽然叫他大哥,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兄弟之间的手足亲情,感觉到的,只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强势和剑拔弩张。如果说风扬是太阳,耀眼夺目,那么风雷就像黑夜,不苟言笑,甚至阴郁,又像雷电,残暴。
"风扬,你总这么贪玩,大哥怎么放心把公司交给你打理?"
风扬低头笑了笑:"公司有大哥就足够了,有没有我还不是照样赚大钱?"
风雷冷笑一声,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毕竟你也算我们风家的人,在外面也给我适可而止,别给我捅娄子!"然后离开,又换上一副兄长的温暖笑容:"小扬,一会儿的致辞,你准备好了吗?"
风扬咬着牙齿,我注意到他的手握着拳头又慢慢松开:"准备好了。"
风雷满意地点点头,目光缓缓落在我的脸上,表情渐渐僵直,看到我胸前那根项链又是一惊,我的出现显然出乎他的意料,当然,他肯定是把我当成预料中的人了。
"小扬,他,他,他是。。。"我知道他想问,他是不是CC,但是他没说出口。
风扬死死地盯着他,"没错,他就是。"
风雷摇摇头:"不,不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四年前就死了啊。"
风扬把我拉到他们中间:"死了?你干吗这么紧张?大哥,你好好看看,他是人不是鬼,除了CC本人,能找出这么像的人来?何况。。。"他伸出手把我脖子上挂的那根项链挑了出来,"你仔细看看,这根项链,是我专门给CC订做的,绝无仅有,你应该不陌生吧。"
风雷脸色有些苍白,不过毕竟是老姜,立刻就镇定下来,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然后说道:"风扬你耍我,他根本不是CC,不过是长得像而已,你以为随便弄个人整个容,就能拿来吓唬我?你太小瞧你大哥了!你以后别再跟我玩这套,否则我就把你踢出风家!"
"哼!"风扬把我拉到身后,没有一丝畏惧:"他不是CC,可是,我不保证,我会把他变成CC,大哥,到时候你若是再来阻止我,我让你好看!CC的死,不明不白的,我还没有放弃!"
"你!"
在风雷几乎要喷发出来的愤怒中,风扬快步走上主席台,致词。
这是隆宇集团为了酬谢高级客户而举办的交际宴会,风扬是主持,风雷是幕后。
风雷怒视着我,我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又热得不行,离开了风扬,我根本不能在这个环境中生存下去。都是陌生的,充满敌视的,难道CC以前就生活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环境中?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环顾四周,发现每个人看我的眼光都是不屑和鄙夷,像一根根毒刺刺进我的身体里,这一切也许只是我的自卑在作祟,他们的目光很正常,只不过因为自卑和抵触,我不知不觉对自己进行了心理暗示。
风扬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我盼着他快点回到我身边。从来没这么强烈觉得需要他,此刻他就像我的救命稻草,只要抓住了,我就有了生存的希望,只要他在身边,我就不会害怕。在危机四伏的江湖中,我是他的刀,他却是我的刃,被保护的,其实是我。
尽管今天他利用了我,可是我也在利用他,所以我不觉得亏欠他,在这场游戏中,我们是敌手,在这场决斗中,我们是同盟,在这场我与他的较量中,我却是输家,输给了他,也输给了我自己。

风扬在台上自信从容,优雅自如,一举手一投足,风云开合,如满天飘落的白雪,轻舞飞扬,潇洒而落。
风扬,他就是风扬。

爱的魔咒
风雷逼视着我:"你到底是谁?整了这张脸孔接近风扬,接近风家,有什么目的?"
我有些惊慌,这个风雷真的就像雷电一样,无形的威慑力和压迫力让我几乎无所遁形。我强挺住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泄漏一丝的畏惧,我装作若无其事,不明所以:"风先生您的话我听不懂。"也许CC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我怎么能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惊恐?成辉,你要镇定!
风雷阴沉着脸:"别跟我装蒜!你以为靠这张脸就能控制风扬,打入风氏?我告诉你,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管你背后什么人在指使你,但是无论是谁都休想控制风氏!"
他狠狠警告了我一番就离开了,只剩下孤立无援的我,手足无措地傻站着。风扬已经讲完了话,我看到他飞快地向我走来,我燃起了希望,可是就在途中,他被一群名媛贵妇围困住。这里毕竟是社交场合,看得出来风扬很不喜欢这些女人,但是场面上的事儿,他还是会做足,他立刻就换上一副温柔的笑脸,与这些蜂蝶们周旋,时不时地朝这里看看。
风扬不能拯救我,我只好自己拯救自己。
我看到四周的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点心、水果和洋酒,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被风扬拉出来又是兜商场又是玩悍马,肚子还一直空着,索性先填饱肚子,先生存再发展,总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民以食为天,我暂且抛掉了李云石CC风扬风雷,直奔着香喷喷的糕点而去。
刚抓起一块草莓蛋糕,服务生就过来了,"先生,需要红酒吗?"
我想了一下,喝一点还不至于醉,干吃蛋糕也会噎着,就对他说:"那就来点儿吧。"服务员刚倒了一口,瓶子就被一个人抢去了。
我抬起头,一个高贵的美人笑吟吟地出现在我面前,她穿着袒胸露背的坠地长裙,高高束着卷曲的金发,拿着酒瓶往杯子里倒了满满一杯的红色液体,她的嘴唇和她手里的红酒一样红艳。
她把杯子递给我,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请。"饮了两口。
我不自觉地也跟着饮了两口,暗暗想着这个美人是谁,为什么会跟我喝酒。
她轻启珠唇:"先生是风扬的朋友?"
原来她认识风扬,我点了点头。
她笑了一下:"先生贵姓?"
我老老实实回答:"成辉。"
她笑得更开了,似乎还舒了一口气:"怎么从来没听阿扬提起过有个叫成辉的朋友呢?阿扬也真是的,也不带你到我家来做客,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咯咯咯。。。"
她一口一个阿扬,好像和风扬的关系很亲密,难道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想到这,我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一下。
"我也是才和风老板认识的,朋友还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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