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贱，怎样？[第一部]————月落猪蹄[上]

"哪里麻烦，"韩浩磊笑，"就是怕越哥不放心。"
"怎么会不放心哪？磊哥还能吃了我家阿杰不成？"大哥声若洪钟，听在我耳里便若天籁，知道大哥是答应了，我兴奋莫名，不再留心大哥之后又说了什么。
韩浩磊又跟大哥寒暄了几句，不外乎是让大哥好好保重一类的话，然后搂着我的肩膀，待我跟大哥打了声招呼后，他与我就象兄弟一样离开了病房。
我并不惯与人这般亲密得接触，更何况对象是这位韩浩磊，他的身体紧挨着我，就像一个火炉，把我烤得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走廊尽头拐弯，就是两部电梯，韩浩磊松开我，按了向下的箭头，回头笑问我："阿杰好像在怕我？"
"不，没有的事情。"
"是吗？可是，好像就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才敢看我似的......难道说，是在生气？"
"啊？"我茫然得抬头，撞见他认真的表情。
韩浩磊继续道："之前因为怕麻烦，所以才装作不认识，生气了？"
"没有，怎么会？"我忙不迭得欲要解释，电梯门已开，韩浩磊拉着我的手臂，跨入其中，又笑道："没有就好，说真的，我实在没想到你会是越哥的弟弟--从没有听他说起过。"
"大概是因为，大哥觉得我丢脸吧。"我低了头，这人的笑容越是灿烂，我越不敢直视，总觉得那笑容里有团火，可以沸腾我的血液，点燃我的心脏。
"丢脸？"韩浩磊的声音里带了笑意，"怎么可能？我想是越哥怕影响了你，才不肯把你公诸于众吧......对了，阿杰多大？应该跟阿达差不多大吧？"
我顺理成章得问："阿达......多大？"
下到地下停车场，韩浩磊微笑着将手一指，道："你问问他？"
视线紧跟过去，却见在一辆黑色宝马的车头上，盘腿端坐了一人，似乎在闭目养神。那人身形瘦削，闻声转头，不是阿达又还有谁？
他敏捷得跳下车来，仿佛一只硕大的山猫，三步两步就到了我们跟前，我惊诧得发现，今天的阿达，竟然是脂粉未施，显而易见并非出场生意。
"磊哥。"他先朝韩浩磊略一低头，必恭必敬，转向我时，嘴角已挂上了一丝轻佻的微笑，嘴型无声得作出"口水巾"的发音，但叫出来的时候，却是正儿八经的一声："杰少。"
也不知为何，我见了阿达，自然而然得开心了起来，这种雀跃心情与重遇韩浩磊并不太一样，没有什么激动，只是看到他稍稍带了血色的脸，就这么简单得快乐起来。

第四章（3）、
有两个问题，困惑了当时坐上了车的我。
阿达多大？
韩浩磊跟阿达是什么关系？
三年前，我的观察力自然处于较低劣水准，比如看阿达就看了他满身的风尘味道以及卸妆后仍然散发的小白脸气质，一厢情愿认为他该是在烟花风月圈多年翻滚，大致估算是二十四、五--然，确切答案是阿达比我还小点，恰个双十年华。
同在后座，阿达偎到了我身边，轻笑道："这么说来，我不是得叫你一声哥了？"
他话里的甜腻让我打了个冷战，忙不迭得道："不，不用，叫我阿杰就好了。"在韩浩磊的面前，我实在难以忍耐他与我如此亲密，想推开他，又不敢过大动作，阿达似乎露出诡谲的一笑，变身作八爪章鱼，索性还摊了腿过来，牢牢把我趴住，无论我怎么瞪他都不行。
韩浩磊聚精会神得开车，彷佛压根没有发现后座的异状，话题比较应景，他问："阿杰，你大哥的伤势如何？"
经这么一提醒，我猛然醒觉：对了，大哥究竟受了什么伤？
青哥拉我来的时候只是简略一声大哥受伤了，却没有告诉我伤势多重以及受伤原因，待到我进病房，大哥正精神飒爽英姿勃发得调情，怎么看也该是轻微伤--于是我便道："不清楚呢，应该没什么大事。磊哥你跟我大哥的关系真好，大哥说你是第一来探望他的人呢。"
"哪里，只是赶巧罢了。"韩浩磊笑道，"不过你大哥没事，实在太好了。"
我正要点头称是，阿达却在此时得寸进尺，一颗脑袋埋进了我的颈项，开始生生得舔啃喉结以下锁骨以上的区域，我哪里受得了这个，头皮一阵发麻，本能得反应狠力推开。
阿达早有防备，一闪躲开，重新正襟危坐，若无其事状。
我气极，报复心起，抬脚往他的小腿上一踢，这个倒是他没有料到的，所以我满意得听到了"哎哟"的一声惨叫。
不过这番动静却是再也瞒不了韩浩磊了，他失笑调侃："怎么了？该不是这么一下子就打架了吧？"
"不是，我不小心踢到阿达了。"韩的话让我脸上发烧，心里暗叫不好，这么折腾，我在他面前从未展现过稳重，倒是愈发留下孩子气的印象了。
幸好韩浩磊没有追究，及时转化话题："阿杰，我有点东西要拿，介不介意迟点回去？"
此时我早已把龙老兄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就算韩浩磊问我是不是介意期末拿个零分我都会直接点头的，于是车开始拐上了高架，奔向与我家相反的北方。
飞驰不多久，从高架路下来，韩浩磊将车停在一建筑群前的停车场，回头笑让我们等他一会，人就下了车。
于是车上剩下我跟阿达两人，我故意不看他，他也无声无息，最后还是我耐不住性子，转头一瞥，阿达抓住这个机会，指着我大笑起来。
让他笑得我成丈二金刚，还没等细思量完，那人又扑了上来，这回的目标居然换成了裤子上的皮带，他的手仿佛带了魔法，随便那么一挑，皮带就自然松开。
我吓得差点大叫，情急下两手一伸，撑住他下压的身体，怒道："你干嘛哪？"
"给你乐子玩啊！"他说得无辜，身子顿矮，人就低到了座位下面，双手却仍在我裤子的裆部摆弄，这一幕让我回忆起那晚的场景，不由全身发烧，紧紧抓住他的手，怒目而视。
对峙数秒，阿达先笑了，笑中带着嘲讽："搞什么，你放松点好不好，弄得好像我在强JIAN你似的！"
我甩开他，呼吸不畅，同样没好气："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乐子！你是除了这招不会玩别的了吗？"
"你想玩什么？全套么？省省吧，不吓死你......"阿达忽然又一笑，朝我眨眨眼，"该不是那里有点不健全吧？"
这真是诬蔑，我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要去扼死眼前这人。不过正待动手，我又止住了，拉住他的胳膊扯他到座位上，认真得问道："阿达，你跟......磊哥是什么关系？是......他吩咐的吗？"
阿达闻言哼笑，一只手指点上我的太阳穴，声音倏然拔高八度："哎哟，死鬼，你还挺有些鬼精灵的么--"
这魔音真是刺耳，我一边抚慰着受创的耳膜，一边品味着他话中的真意。
不想，阿达忽又变调，恢复了男子清朗的声音，扳过我的肩，正儿八经得问道："喂，口水巾，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啊？"这种思维跳跃度我哪里跟得上，目瞪口呆看着阿达的脸渐渐向我靠近、靠近、靠近......要命的是，我居然心跳加速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告诉我答案是我对阿达也动了心，那我不是得严重质疑自己的品性？
可是，我推不开阿达，或者说，这个念头微弱得不足以令我抬手。就这样，他的唇轻轻得碰上了我的，云淡风轻的一触：
我的初吻啊，就此，永别了......

第四章（4）、
初吻美妙么？
可惜我来不及细细品味这人生首次珍贵体验，双唇只是一触，倏然就来了干扰：车窗外响起"咚咚咚"的拳打声，我和阿达各自悚然一惊，猛然回头看去，我从自侧的窗口看到了青哥那张虎脸。
不假思索得打开车门，阿达的"不要"嚷晚了一步，青哥上身挤入车中，大掌双管齐下，先是把我弄下了车，紧接着把阿达拽下车来。
我站稳了脚跟后才蓦然发现，此处竟然不止青哥一人，大哥的小弟们统共来了五个，其余要么双手抱胸要么摩拳擦掌，表情阴森狰狞。
又是"咚"一声爆响，这回是青哥把紧拽着阿达往车门上狠撞，我见着心惊肉跳，疾步过去拉住青哥的胳膊道："青哥，你这是干嘛？放开阿达！"
当然我命令的气势跟力度与大哥差距可以用光年计算，青哥毫不理会，倒是旁边一个年纪比我小点的七弟给了我回应："杰哥，这是大哥的吩咐啦，那姓韩的如果要捣什么鬼，就给他点颜色瞧瞧......你看，大哥料得多准，那混蛋果然没有送你回去！"
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辩解，我啼笑皆非，不过现场也容不得我仔细反驳，青哥是大哥手下出了名的暴徒，七弟跟我说话期间，他已经不由分说得给了阿达一拳，我阻止不及，那拳直落在阿达的腹部，只听得他一声闷哼。
既知阿达身体并不健康，我哪里敢怠慢，疾去拉扯青哥，他下盘稳健，纹丝不动，全没把我那副热锅蚂蚁状看在眼中，又把那上覆黑粗长毛的拳头高举--
电光火石间，我的思维出现了某种停顿，那近乎是本能的反应，待到动作做出，有人发出了尖叫，这才让我回了魂。
天，我都做了什么？
阿达扶住我的肩，满脸错愕，青哥则退到五步以外，右手盖颊，怒目瞪视，不过脸上的惊讶不会少于一公升，与另外四人的加起来，足以没到我的心脏。
"阿杰，你他X的为这小子打我？"青哥声音阴冷，额上青筋爆起，我听大哥提过他曾是黑街拳手，见这怒发冲冠状，也不禁暗自心惊。但一来自忖有大哥在，他不敢对我怎么样，二来......没来由得就是觉得自己该保护身后这个不会反抗也反抗不起的家伙，我将他挡在身后，换上了笑脸："青哥，你们都听我说么，韩浩磊只是途中有点事而已，大哥那是疑神疑鬼啦！"
"疑神疑鬼？哼，杰少，你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读书读傻了脑子，你大哥受伤还不全是那姓韩的作怪？那姓韩的......"青哥的话未完，骤然被一把带笑的声音打断："姓韩的怎么了？"
声源处，韩浩磊缓缓步出黑暗，笑容可掬，斯文俊秀的脸上吹拂着春风，乃至眉眼亦弯如新月，但不知为何，也许是时空扭曲心理错乱，当他站到我旁边，直面大哥众小弟时，我分明感受到他身上似有种肃然的杀气--这让我极为困惑，我不看武侠小说已有经年，怎么还会在脑子里蹦出这种想法？
韩浩磊笑顾一眼阿达，道："青哥，这小孩做了什么不上道的事，让你这么生气啊？"
"嘿，韩浩磊，大哥信你，才把我们的杰少放你手上，你倒是不好好送他回去，跑这X地方来干什么？还特地叫了个人妖婊子来勾引他，你......"
又是话音未落，便被韩浩磊打断，他失笑出声："这倒是怪了，若说我没送阿杰回去么，的确因有事耽搁了，不过事先可是征得阿杰同意的--至于......没记错的话，是越哥亲自给阿杰挑的人吧？"
一番话堵得青哥连娘也骂不出，我倒是立场尴尬，似乎左右不是人，然不等我寻好位置，那青哥又开口了，这回是把匕首投向我："哼，反正我们都来了，杰少就不劳烦你磊哥，我们送他回去好了！"
话说着，人已逼到跟前，我哪能乐意，往旁边一闪，韩浩磊已伸手抓住青哥的手腕。
紧跟着就出现了这么一幕，仿佛一头公牛大怒之下尖角顶树，角没入树中进退两难，公牛自然是比作青哥了，而韩浩磊却仿佛大树，出手如风，虽然他的身段绝对够不上彪形大汉的标准，然则在他的单手钳制下，青哥鼻孔里直喷粗气，硬是不能前进分毫。
我看着好笑，又转见四周的弟兄们已经剑拔弩张，容不得我不再出来打圆场，便开口笑道："青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用得着你跟大哥那么担心？我跟磊哥他们去玩会儿，到家之后再给大哥电话，你就帮我转告一下可以么？"
青哥先是哼哼了两声，见实在无法从韩浩磊手中脱开，这才闷声应了好，带着七弟他们悻悻而去。
到此时，我才有余暇去关心"猪油糕"，正欲开口，他已然趔趄着走到一旁，身子弯若弓状，开始呕吐起来。
我见状，又惊又怒，跑过去边他抚背，边柔声问有没有大碍，在阿达摇头的时候，我求助得望向韩浩磊，料不到的是，这么一瞥之下，却乍见他唇角轻微一扯，完美得让人不寒而栗的轻笑。

第四章（5）、
也许罂粟就是这般安静而危险得绽开吧，在不知鸦片为何物的人眼中，那仅仅是一朵美艳罕见的花朵--至少，我当时是将自己的震慑如此解释的。
阿达吐了足有五分多钟，地上的残留物散发出浓烈的酸腐味道，我不得不摒住正常呼吸，改用嘴巴吸气，显而易见我在他身边并不能让他稍许好过些，然我还是不愿离去，深怕他下一口从喉咙里喷出的是血。
不过，我的担心到底多余，阿达似乎在把胃酸全部倾泻一空之后便终止了呕吐，趴在地上急促喘气。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浩磊开口了，声音平淡若不波古井："赶紧收拾一下，要走了。"
他的话提醒了我，这满地狼藉，怎么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我环顾四周，不见有清扫工具，正打算跑到停车场的值班室去借用，猛低头却见阿达已默不作声得脱下外衣，赤裸着上身将污垢一并包起，然后用衣服擦拭着地板，诸事完毕，他方起身寻了个垃圾桶，将衣服连同内容物丢入其中，若无其事得回来。
我看他的眼光犹如看火星人，韩浩磊没有理会他，反招呼我："阿杰上车了，时候不早，我得赶紧送你回去才行。"
应了一声，我钻进车中，阿达很快也进来，不过这次他并不挨着我，倒是像粘上了车门，视线也始终在车窗外，不管我怎么向他发送"秋波"，这人彻底成了绝缘体。
似乎是觉得车厢内气氛太沉闷，韩浩磊跟我搭起话来，基本模式是你问我答，他随口问的，全是我的个人情况，比如是不是还在读书啦，什么专业啦，学校生活怎么样之类林林总总，我自认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一一如实回答。
韩浩磊笑道："看你那羞答答的模样，猜到你是学生，没想到居然是学法学的--你自己选的专业？"
"是。"我提高了音量铿锵回应，那个"羞答答"的形容词对我打击实在太大，简直让我恨不得钻到座位下去。
"很有前途哦，大学生。"韩浩磊似乎看出了我的虚张声势，轻笑起来。
不管韩浩磊这话是真心还是敷衍，总而言之是让我有些飘飘然起来，就算青哥说我是"读书读傻了脑子"，可是好好歹歹，一点读书人的自尊跟骄傲还是有的，我再怎么傻，也是一流大学的学生，比起这些镇日打打杀杀的混混们，当是好得太多了
稍一侧头，却见阿达在目不转睛得凝视着我，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在我好奇征询的目光下，仅以淡笑回答。
想是因为韩浩磊在场，我没有追问，暗自仍在琢磨这两人的关系，依韩浩磊的跋扈，阿达的顺从，仅仅是老板与雇员的关系么？这实在超过我的认知，要我形容，仿佛更像是庄园主与农奴的契约联系。
是错觉吧。我对自己说，韩浩磊在我心中的印象实在太好，只愿他是一如初见那般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着实不想去承认他身上还有些我看不懂看不明白的东西。
"看来，你大哥对你真是放心不下。"韩浩磊突然的笑语打断我的遐思，"瞧我们后面那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