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泰克集中营————伊莫金

夜很黑。
群星乱舞，一粒粒光点随心所欲地奔驰尖叫。
被驱赶在角落的黑色月亮唱着悲歌："我的眼泪不见了，谁把身体还给我？"
蝴蝶用风干的尸体撞击着大理石雕像，一边发出刺耳的尖叫。
只剩下骨头的鱼咧开嘴笑。
雄鸳鸯对雌鸳鸯说："我恨你！"
雌鸳鸯对雄鸳鸯说："我憎恶你！"
"你好啊！"狮子害羞地对虱子说。
"你不好！"虱子狠狠踹上狮子的头。
寄居蟹和恐龙相遇，兴奋地跳着华尔兹。
猫咪取下肋骨，在它肋骨上磨成杀人的刀。
蛇生出翅膀，一片一片地咬下玫瑰的黑花瓣。
稻草人欢快着跳跃，拽住的大树的枝干往前跳。
红柳发誓要刺破天，柳枝像离弦的箭直直指向天。
一夜群蛇乱舞。
天空张开白色的眼睛。
天上怪盗乱飞，地下警察胡追。
恐怖分子一扔手榴弹，人们大喊一声混蛋，两腿一蹬去地狱吃卤鸭蛋。
美女撕掉面具只剩下黑色的骷髅。
王子脱掉衣服变成长舌头的大狗熊。
吸血鬼冰冷的獠牙刺入自己白得黯然的皮肤。
医生的手术刀生了锈，他们胸前的牌子成了病床号。
黑夜变成白天，白天依旧是黑的。
萤火虫发出尖利的叫："烧啊！烧啊！"
声音像烟火一样在空中爆炸，四处散落。
蚯蚓拍着手："好啊好啊！"
僵尸从地里坐起来，咧开嘴，露出大大的笑。
"我爱你。"
--在格罗泰克集中营里--

第一章．美丑交错

Part.1 房间里的神秘客

黑暗里，叶楠在自己的房里，虽然已经在被窝里，但毫无睡意，听觉始终处于高度灵敏状态。细细倾听着自远处传来的极为轻渺的近乎沉默的电视剧的声音。他想不通，为什么人们会喜欢这种无聊而难听难看的东西，又假又无趣！
"谁？"
叶楠听到有人自敞开的阳台爬上来，轻手轻脚，却依旧发出了某些声音，逃不过叶楠过于敏锐的耳朵。
窗帘随风飘动，外面城市灯光通明以至于可以隐约看到窗台上人的轮廓。
高大，魁梧。
"我是盗帅~"楚则鸣摆出一个自认为帅到极致，酷到惊天地泣鬼神的pose，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磁性，"其实说我是神风怪盗也行！~"
楚则鸣暗自高兴。今天发挥得真不错，超水平发挥，想必猎物会乖乖地听话哦！
但是。f
注意，我说的是但是，所以是转折。
但是，叶楠不这么认为，在他耳里，这简直是难听，而且不是一般的难听，简直和下水道里的淤泥可以一比。
当然，如果楚则鸣知道，他会伤心死的。
叶楠干呕了一下，坐在床上，裹着被子，好像披着披风。那样子俨然一个发号施令的任性公子或武侠小说里的少主。
"别这么排斥嘛！"楚则鸣走进来，"你看，你都没有赶我嘛！"
想也是，往常别的人都是尖叫或者大声呼救的，也有些野蛮人来打人。难得有个安静的人，还是直接昏倒的。像他这样的，还真难得。
真是难听死了！
"小美人，就让你看看我惊人的帅帅容颜吧！"
什么！
"不行！"
房间里瞬间亮起来。
叶楠随着光明的到来瞬间把被子掀起，蒙住头。速度比兔子逃进窝还快。
"小美人！干嘛蒙住头啊！来啊！来给哥哥看看！顺便看看哥哥，帅不帅啊？"楚则鸣惊讶又不满，又怀着期待欢欣的心情去拉那盖着的被子。
难听！
再加是个混蛋！！
两个人开始了被子大战。可怜的小被子啊......被两个男人大力地扯来扯去，东边皱了，西边平了。终于，小被子发出一声哀鸣，光荣地变成一块被人撕碎的大饼。
呜~
"啊！""啊！"
两个人接连发出短暂的叫声。
但是原因正好相反：一个因为高兴，一个因为愤怒。
好漂亮啊！小美人。果然不愧是有个性的美人，太有趣了！太可爱了！
楚则鸣高兴地扑过去。
叶楠快吐了。这个人也太难看了！简直是不能用言语形容！
一看他扑过来，叶楠厌恶地一脚踹过去。
"啊呜！"楚则鸣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抱住腿蹲了下去。
叶楠毫不客气地抡起拳头，去揍他，"长得这么丑还自称盗帅！你优点道德吧！呆在家里别出来！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作人要有自知之明！"
楚则鸣痛苦地叫着，一边瘸着腿逃开。
看来今天是不行了。
楚则鸣伤心又不得已地瘸着腿走到阳台上，沿着梯子走下去。
"我会再来的！小美人~"
像动画里的反派一样，楚则鸣说出了这样的话。因为痛苦，显得有些魅力不足。虽然这在叶楠耳里是垃圾的声音。
叶楠气愤地用力摔上窗户，锁上，用力拉上窗帘。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没什么！一只讨厌的蝙蝠！"叶楠没好气地说。
关上灯，再次回到被窝，却更加睡不着了。
真是的，最近讨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那么多难看的人，怎么都那么自恋！长得明明难看到死，还到处乱晃，自认为英俊漂亮！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像我，知道自己难看，就乖乖地呆在家里不出去吓人。真是的！
叶爽站在门口，叹了口气。悄无声息。

Part.2 心理医生

"这个人......"
"难看！"
"那这个......"
"难看！"
"这个......"
"一般。"
"这个呢......"
"呕......恶心死了！"
......
在看完照片后，叶楠几乎快要揍人了。
讨厌的女人！
要不是看在她生我养我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你勒！你还不是靠卖身体拿钱的嘛！恶心死了！竟然要挟我去看心理医生不成把心理医生带会家来！还不止一次！讨厌的女人！威胁我说不接受检查就把我扔到外面去！死女人！不是想到......
哐铛！
"我不是说过不许拿镜子嘛！"叶楠大声吼出来。
中年人扶了扶眼镜，看者被他打碎的镜子微微叹了口气。
"哼！"从鼻子里哼出声，叶楠不满地走进屋子，用力摔上门。
这个死老头！长得跟只老狐狸没什么两样！
"医生，怎么样？"叶爽焦急地问。声音轻而微颤。听了太多的叹息和抱歉，心早已冰凉，却不肯放弃那最后的一丝希望，顽强的一丝希望。就好像明知要死去的病人，却仍然不肯放弃治疗，即使死期将近。
最后的希望像是韧性极强的丝，不断拉长，越来越细，却仍然连接着。
叶爽哀怨晶亮的眼睛看着医生。
那医生再叹一口气，"他的审美官异变，对极端的人都认为十分丑陋，无论是丑陋还是美丽。他的样子不大配合完全不想面对自己，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想让他恢复，你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让他慢慢的正视自己。"
"没有什么药吗？"叶爽问，虽然怀着的希望很小。
中年人摇摇头。
"真的没有吗？"
"没有。"
"那......真的......可以恢复正常吗？"叶爽颤着声问。
"那是自然。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爱心，有这个可能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镜，"那么，我走了。"
"好的。谢谢医生。"
叶爽付了钱，
倚着门，头垂着。
这种话，她听得太多了。几乎每一个人都这么说。
她真的，真的，很想放弃。
但是，她真的，不想放弃。

Part.3 我真的......不丑吗？

叶爽看着眼前高高帅帅的年轻人，很是担心。
不仅因为他太帅，叶楠会十分排斥，她向来找不大好看的中年人。加上他实在太年轻，就像刚上大学的大学生。
但毕竟是客人介绍的，那就试试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叶爽把历来心理医生的一些话告诉年轻人。以便让他更加了解。
年轻人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他说就叫他金好了。
"好的。"金点头。
一脸沉稳的摸样让叶爽颇有好感。起码这样让人有了信任的力量。
如果是孩子，那应该是个好孩子吧。
金敲开叶楠的房门，微微点头，看着叶楠的眼睛，"你好。"
又来一个！
叶楠在心里暗叫。
好丑！
这是第一个想法。
但他丑得特别。包括声音。有一种味道，让他和别人看上去相似去有着很大的不同。很细微的不同，不断放大，变成无形的香味，很吸引叶楠。
尤其是他的眼睛，好特别。居然是红的，好美，好像要滴下血来了......
叶楠突然发觉自己失神了。
啊！怎么回事！
叶楠在心里埋怨。
再看金的眼睛，明明是棕色的。怎么会是红的呢！
叶楠轻轻摇头。r
"我基本了解了。你认为自己很丑，所以不想出去是不是？"
叶楠惊讶他那直奔主题的方式，与以往的人截然不同。很特别。
"是"
"我可以十分明确地告诉你，一正常人的角度来看，你一点也不丑。你完全可以毫不顾忌地出去。"
"哼！"叶楠对金的话表现得十分不屑。
叶楠倒不介意金说话。虽然很难听，但是十分特别。
窗外有雾，昏暗，压抑，沉重，对于某些人而言，那雾却是十分美丽的。
就像金的声音，金的人。
"你真的认为你不出门是好事吗？"金问。
"不是吗？"叶楠反问。
"那你的生活由谁提供？吃，穿，住，用，包括找医生，全部要钱，你要知道请一个心理医生不是件简单和便宜的事。"
"她是我妈。这是应该的。"叶楠不屑地说，"再说了，她的钱是和男人上床来的。"
这次轮到金不屑地哼出声了。
"如果没有你，她完全可以靠她自己不去找男人。"
叶楠毫不相信或者毫无感觉，不屑地吹了口哨。
金依旧没有表情，英俊的脸上一片平静。
"她和男人上床一次，还抵不上请一次心理医生。当然，如果好的话还是可以的。她打的工可以基本维持她一个人的生活。当然不包括额外的费用和你的份，以及她在家打的工。"
叶楠突然想到了关于那个人的一些事，严肃沉默下来。
金看了他一会儿。
"如果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金转头向门外走。
叶楠低着头，拉住金的手腕。
他的手腕相对较粗，肌肉匀称，皮肤光洁。
金停下了脚步。没有任何动作。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金只是觉得进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他的身上，有着被控制住的凌厉的味道。像帝王，让人信服。
太久的沉默，终于被叶楠打破。
"我......真的......不丑吗？"叶楠觉得说没一个字都那么的艰难。
"不丑，而且很漂亮。"金说。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人，让人信服。
"我真的......不丑吗？
"不丑。"金的话很坚定。
叶楠缓缓抬头，看到了那银色的可怕的东西。
他不敢看了，瞥了一眼，好丑！
叶楠用手拦住眼睛，拒绝再看。
突然手被一只更大的手抓住。轻柔的动作，温柔而温暖，却不容抗拒。
叶楠没有坚持。
鼓起最大最大的勇气，叶楠缓缓抬头，终于看到那张脸。
皮肤犹如死灰的白色，还有点点的细毛，小小的眼睛像两颗豆子，白色黄色黑色，不整的眉毛，歪斜的鼻子，被切开的香肠的嘴。无数个孔洞里长出黑色的毛发。
好丑！
叶楠看向金的眼睛，他不想再看。
金移开镜子。
"我真的......不丑吗？"叶楠的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
"不丑。"金没有不耐烦。
"那......你会帮我吗？"叶楠看着金，像无助的小狗一样。
"我不会。"金毫不仁慈，"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叶楠失望地低下头。
"不过我相信你母亲会帮助你的。"
叶楠不说话。他感到那只温暖的大手拍拍他的头，就像在拍小狗的头一样。他好像做一只小狗，可以毫无理由的天天被他拍头的小狗。
金安静地拉着叶楠的手出去。叶楠没有反对，乖乖躲在激怒的背后。像是怕见生人的孩子。
叶爽一脸惊讶地看到叶楠躲在金的背后，害羞的摸样像是回到以前。
惊讶和激动。
这种情绪在叶楠被金拉出来面对她时更是得到了成倍的增长。
即使叶楠没有叫她。

第二章．踏上寻找的征途

Part1. 争吵
"我就是要他来！就要他！只要他！"叶楠又开始发脾气。霸道野蛮地将桌子上的杯子罐子撸下去摔个粉碎。
"恐怕不行。"叶爽为难地说。
"为什么！"叶楠今天的火气似乎特别大。
"我不认识他。......他......只是一个客户介绍的。"
"那那个客户呢？去找他啊！"
"我不认识他，也......也找不到他。"
叶爽无奈，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叶楠发脾气。
多年来好不容易等来的一个希望，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你说着世道......
哎......
想小楠小时候多好啊！又乖巧又可爱，长得和天使一样。可自从十岁以后......长得依旧好看，却自认为丑陋，然后就不肯出门，之后越来越严重。
哎--算了，不说了。
叶爽抹了抹眼泪，那了扫帚打扫叶楠刚刚发脾气留下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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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 降落伞
叶楠一个人在房间里，气呼呼地摔枕头。
阳台上又有人爬上来。
"嗨~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楚则鸣迷人地笑着，挥着手向叶楠打招呼。
叶楠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过头，毫不理睬。
"小美人~怎么了？为什么生气啊？好点没？我介绍的人没治好你吗？虽然心理疾病难治了点，但应该也会好一点啊！"楚则鸣凑过来，黏到叶楠的身边，笑得像一朵花。
采草大盗！多好的一个职业啊！
叶楠第一次没有拒绝，反而很兴奋地靠过去，"什么！是你介绍的！金！"
"金？金是谁？我叫的不是小合吗？"
"小合？"叶楠奇怪地问，"小合？是高高的很年轻的男人吗？"
"是啊，小合还是很帅很年轻的！大好青年啊！"
楚则鸣禁不住赞美，点头。沉浸在幸福里。
"他是谁！我要见他！"叶楠扑上来，抓住楚则鸣的衣服。速度只快让楚则鸣差点被扑倒在地。
楚则鸣傻傻地点头，又傻傻地摇头。
"他在哪儿？"叶楠叫出来。
"这个......"楚则鸣意识到刚刚的愚蠢，轻咳了一下，又露出自认为迷人的笑容，开始滔滔不觉，"这个不好说啦！反正他不会再来的。他那个人啊！不肯理人的，也不高兴去招惹别的事。如果不是他之前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就算我这个帅到惊天地泣鬼神，花见了花痴，鸟见了鸟掉，鱼见了鱼沉的超级大帅哥，他也不会理我！哼！气死我了！......"
余下的不知多少的自恋话语被一声痛苦的呜咽代替吞进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