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天色未全亮热络的市场已人来人往,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的拉著一箩的蔬菜,那箩筐都有他半个人高,双手瘦可见骨就像两根接连到箩筐边的两根木棍,使力的拖拉著连指节都发白,边拖边往後退也不时的注意著身後以免撞到人,但无可避免的在这人潮拥挤的市场内,人人全都忙著自己手上的工作,谁也没多注意到这个挤在人潮当中的身影,所以不时的有人去撞绊到他
好点的皱著眉外加一句小心便没事走开,可要是运气不好时也会有人挥掌推开他,口中还会不断的漫骂,可他没时间停下,他必须要在天全亮时赶紧的做好全部的工作好拿到今天的工资,今天是清明节,他还要买东西去扫墓,用著已经麻痹的双手努力的将这箩菜拖到雇主处,他粗喘著用著笑脸对著一个穿著厚重外套脚穿长筒胶鞋正讲电话的男人缓缓的说著
"陈...老...板...我...把...菜...拖...来...了"
他话说的非常的缓慢,就见男人分眼看了他又看了身後的菜皱起了眉头,并没有空回答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他便也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待男人讲完电话点了根烟後,由口袋里拿出了一团用著橡皮筋捆著的纸钞,抽了两张红色的递到他的面前,他高兴的连忙的接了过来,可手已经发麻指头已不正常的曲起无法出力,所以他用著两掌紧紧的夹住那两张薄薄的纸钞,不断的点头道谢,男人不耐的挥挥手,待他离开後旁边其他的人对著男人说著
"你不是要他去脱白菜,他怎麽把高丽菜拖回来了,这样你也给他钱喔?"
就见那男人看著那身影离去的方向,吸了口烟,缓缓的说著
"那小孩自己一个人生活著,你看他像几岁了?"
其中一个人想了一下说著
"十四、五岁吧,我还想你为了便宜用这小孩子呢"
那男人啐了一口说著
"我老陈是那种虐待童工的人吗?他已经十九了就快要二十了"
所有的人全都瞪著双眼也学著老陈直看著那方向,似要再看清楚些,口中还不断的说著不相信的话
老陈又吸了口烟继续说著
"那孩子也可怜,父母亲几年前都病死了,他自己一个人生活,那天我看到他在捡菜壳跟一些我们打掉不要的水果,所以问了之後才知道的,那时他还穿著制服,一大早的蹲在那,所以我才要他来帮忙的,他的眼睛有时候会看不清楚,手脚、说话都会比较慢,拿错常有"
"这麽可怜喔,他家里的亲戚都没人帮忙他喔?要不也有社会局的人阿?"
老陈走到那箩菜边继续说著
"你会想要养一个父母因为不知道什麽病病死的小孩吗?社会局的人在刚开始有每天去,後来两礼拜,再後来一个月,他越大社会局的人就会觉得他该有自理的能力,也就会偶尔才过来看一下,『社会局的人也有限,要看的人也很多』这句话是那孩子告诉我的"
老陈将那箩蔬菜一用力便上了肩,一旁的人见他要走连忙的说著
"那我们乾脆捐钱给他,这样他也不用这麽辛苦的工作了"
老陈看著那个说话的人摇摇头
"我也有说过这样的话,可那孩子坚决不要,他说他还能动,所以要自己赚,他说是他爸爸说的:只要有一口气在,还有一根手指能动,就要...就要...阿!『自食其力』对啦!就是这样说的,就是自己赚钱的意思啦,我要拿钱给他他就跑,还是我又遇到拦下他跟他说要雇用他,这才没见到我就跑,好了,我要去做事了,你们要想帮他就让他工作,工钱好一点就好"
众人心情复杂的看著那瘦弱的身影离去的方向,心中全都下了个决定,可以想见的明天的市场会更加的热闹.........
1
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这是个充满著可能与生机的城市,在这一切快步调的节奏中,有著一个特别的存在...
一辆疾转而至的车拐进了这个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而停车处的人正将他拿出的证件取走做著登记手续,可这车上的人却不堪久等的由车窗里传出了不耐的问声
"还没好吗?"
透过停车处的小窗望入,可见到一个小小的头正低著,瘦削的手正一笔一笔的将上面的资料填写著专注非常,似没听见窗外的问话,就在最後一笔完成时更是听见窗子让人拍打的声音
"喂!你是没听见我在问你话吗?到底好了没有?"
这急拍震窗的声音让这个满头大汗的小小头瑟缩了一下,後便赶紧的来到车边颤著双手恭敬将证件呈上,缓慢的说著
"先...生...好...了"
车里的手一把的抽掉呈上的证件,在挡车条还未全部升起便驱车进入地下停车场,那瘦小的身影用著手臂上的衣袖擦了擦头上流下的汗水,这时离开的同事手上提著冷饮走了过来
"小林怎麽了?站在这做什麽?太阳这麽大快进去躲躲,我买了饮料"
林梨抬眼见是刚才去买饮料的同事回来,笑著点点头便顺从的进入停车处的休息室,里面温度也不低,不过最少有台电风扇与顶上可隔阳的遮蔽
李树保将饮料放到台上,拿出了一罐冰凉的沁著水珠的运动饮料,递给了林梨
"呐,快喝,这见鬼的天气,快要热死人了"
自己也拿起一罐仰头喝著,眼角撇见登记簿上有了新的记录,抹著嘴角的问著
"刚刚有人进来喔"
林黎小口小口珍惜的喝著,听见问话连忙的点头,用手比著簿上的字缓缓的说著
"我...有...好...好...写...起...来"
李树保将这瘦小的身子按回椅子上
"你不用急,我有看见你写的,很好,都写对了,快喝吧"
李树保在将人安抚好後心中还是叹著气,方才触到他的双肩那肩上瘦的就快剩一层皮了,这个林黎是在市场工作的母亲交代看顾的人,听说已经21岁了,可那营养不良的发育让他看起来只有十五、六的身高与身材,还听母亲提过他是一个人生活的,早上在市场打打零工,可他坚决只拿自己应得的工资其他的资助全都不拿
可在这物价每月一涨的时期那点工资根本不够他生活,吃食还可靠市场的人帮忙每天拿些蔬果鱼肉给他,全当他的奖励,可其他的水电房租就帮不上忙,就算要帮他这固执的人怎麽也不会接受,就连现在手上的饮料都是骗他说是公司固定发的他才肯接受,所以才又帮他介绍这个简单的停车场看顾的工作。本来工头不想用他,可在李树保的担保与他只要三分之二的薪资条件下,工头才点头答应,不过在出过几次麻烦後工头要李树保在林黎当班时要陪在身边,这才顺利的做了三个月过了试用期
李树保见他一口一口的啜著,那小心舍不得的模样让他一阵的心疼,便开口说著
"小林,你快喝,喝的太慢饮料会不冰的"
林梨抬起头依旧是笑脸看著他,缓缓的说著
"没...关...系...带...回...去...喝"
李树保见他那样摇摇头,知道这个瘦小的人一但决定了就是十辆车也拉不回来,也就不再说什麽的随他了
2
地下停车场里本来寂静的空间传来一串的尖锐磨擦的声响,一辆由上而下急转弯的四轮驱动休旅车在这响声後稳稳的停到了停车格里,车门开启後走下一个身材魁伟高大,顶上短发五分,下颔有著点点胡渣的男人,那胡渣子在他五官深刻的脸上一点也不显脏,只为他凭添了男人的气息,大手将门甩上,大脚往电梯走去,嘴上喃喃骂著外面近37度的高温天气
搭著电梯一路的到达八楼,电梯门才开启他便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推开写著『达观工务所』的玻璃门,那扑身而来的冷气让他心火消退的长吁了口气,这才迈步的穿过一群正埋头在制图台上专心的人,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一推门入内就听见贝多芬的古典音乐流泄在整个室内,那对他来说只有单纯音乐的催眠曲,让还未入内的人皱起眉头,大步的进入就见到办公桌上一瓶斜放在冰桶的红酒,与背对著他的办公旋转椅,当然上面的人也就没见到他的进入,正一手拖著半杯的红酒随著旋律轻哼著
那椅子正缓慢的转了过来,可当椅上的人一见面前的景象马上的惊呼跳了起来
"你这头臭熊放下你手上的瓶子!这瓶可是我花了三千多块买的卡贝纳红酒,给你这头熊喝我还不如拿来浇花,你还喝!熊岛诚!你快放手!"
好不容易的隔著办公桌抢下熊岛诚喝的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瓶子,心痛的连著冰桶的抱在怀中,警戒的瞪著口中的臭熊
"不过就一瓶红酒干什麽大呼小叫的,我在外面跑的都快要脱水了,喝几口凉的你也要计较"
熊岛诚抹抹嘴边的残液,走到一旁的沙发上,魁伟的身躯便占近一半的长沙发,长脚一伸的靠到了桌上,让办公室边的人放下怀中的冰桶,赶到他的面前踢著那双没规矩的大脚
"放下你的熊掌,每次你一来,我这就像台风过境没一处完整"
熊岛诚大手一伸的将人揽到他的身边讨好的说著
"秋彦你不要这样说嘛,我们是什麽关系,你的地方就像我第二个窝,要是找老婆我一定找你这种的,温顺,会整理家务,长的又好看"
话未说完就让臂下的人一脚一掌的又踢又推的推回沙发上
"你去死,我跟你什麽关系都没有,你少在那用你的熊嘴乱叫,你找的不是老婆是台佣,只不过是好看的台佣"
这一脚已用了蒋秋彦一大半的力气,可熊岛诚却不痛不痒的没事人般的瘫坐在沙发上说著
"我们可是同吃同睡过的关系,怎麽会没关系,不过现在的佣人也不好请,你再帮我找一个,这次这个又跑了"
蒋秋彦摇著头叹气著
"你都换了二、三十个了,就连101人力银行的都快要将你列入拒绝户了,怎麽还不满意,这次又怎麽了,我记得这次已经照你说的:长的不错,又有厨师执照,我看她把你家里整理的也不错,你又是怎麽气跑人家的"
熊岛诚已在他细数的期间整个人躺在长沙发上,闭起眼说著
"她是长的还好,煮的也还能吃,可是她竟在半夜走错房间、睡错床那就不能原谅了,所以我也就说了她几句,她不爱听就跑了"
蒋秋彦怔了下再度的叹气,这个自小到大的伙伴自从搬出家里在外自己买房子後就不断的换管家,而他非常男人的外形与多金的身份总会为他惹来不少的麻烦,揉著额头问著
"你又骂人家狐狸精、不要脸、荡妇、妓女还是鸡"
快要睡著的熊岛诚用著仅存的意识回著一旁头痛的人
"贱人"
蒋秋彦看著已经呼呼大睡的人,无奈认命的起身将冷气调高点让他不至於感冒,在到桌前做著未完的工作,後又想了一下便拿起电话对着外面的助理交代著
"张小姐请你帮我再找个管家,这次找个男的,不要太难看,不要太多嘴,要会整理家务,钱不是问题,嗯,对!尽快!"
睡了一觉的熊岛诚伸展著壮长的四肢让身下的沙发也都发出嘎嘎声响,一个跃身而起看看四周已只剩他一人,墙上的钟显示著现在是下班时间,不意外的见到桌上一张便条纸
『大熊:我去工地看看,我会再帮你找人,起来就快滚不要乱动我的东西,违者解剖取熊胆』
将纸单掌的揉成一团,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让这团壮烈牺牲的纸准确的进到一墙边的字纸篓里,满意的往外走,果然整个工务所全都没人,踏著来时的路来到停车场,却在自己的车旁见到个黑影趴在地上,还不时的传来响声,他无惧的大步走到车边,就见一个人正半个身子探进车底,熊岛诚好整以暇的抱著双臂靠在车边出声问著
"你在做什麽?"
这声一出就听见车底传来一个撞击声与惨叫声,接著是连声的道歉
"阿!对...不...起...对...不...起"
等这个人慢慢的往外移动出了车底後站起身,就见他一手扶著後脑一手抓著不知什麽东西,熊岛诚一把的抓住那只紧握的手,熊目锐利的瞪著眼前勉强到他胸前的人问著
"你在我车下做什麽?是谁派你来的?"
"好...痛...工...头...说...要...来...的"
林黎浑身发抖的抬头看著眼前这个巨大的身影,手也像快要让他折断般的生痛,他方才到停车场来进行例行的巡视,结果走到一半自己颈子用棉线串著妈妈留给他的戒指竟断裂掉到地上,让他急的趴在地上四处的找,终於再他找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时,让他发现戒指滚到了车底下,这才趴在地上想要将戒指捞出来,可是瘦小的他怎麽也捞不到,也才靠著自己身小的爬进车底
熊岛诚思考了一下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叫工头的人名,怕是不知道那路的人的化名,不过就算要对他的车动手脚也该派个像样的,叫个孩子也真没担当,是想被抓可当人头吗?熊岛诚不顾林黎的呼痛迳自的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就见到掌心处有个小圆环,皱著眉将它拿了起来,就听见眼前这个小小的人急的直叫
"那...那...是...我...的"
可见那脸上已经急的红了眼眶的人,讲话依旧缓慢,只能由他的脸上与直跳著想抢回自己手上的东西的动作看的出他的急切,熊岛诚在看清楚手上的是枚螁色的戒指後问著还让自己紧抓著的人
"你说这是你的?有什麽证据?而且我也还不知道你在我车下到底做什麽?我看你还是跟我到上面等警察来再说"
3
说著就拖著林梨往上面走去,林梨头一次恨著自己的口齿缓慢,他很想告诉他那是妈妈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可越急就越说不出来,只能让这个力气巨大的人拖著他踉跄的往上面去,而他的脚步快速林梨根本就跟不上,所以到最後是真的让前面的人拖著走
到了上面的停车场休息处熊岛诚将人毫不在意的一把就往里面扔,林梨便让他像个娃娃的丢到了地上,就见熊岛诚正想用休息处的电话报警时李树保也巡视回来,上前的问著
"这位先生...请问...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地上的林黎,大喊著连忙的赶到他的身边将人扶坐起来
"林梨!你怎麽搞成这样!"
熊岛诚在见到有人认识这个孩子便也放下电话问著
"你认识他?"f
李树保边检查著林梨身上的伤边说著
"当然,他跟我是同事,我们都是停车场管理员,天阿!你的手怎麽肿成这样,脚也都擦伤的那麽严重,我先送你到医院,等等我再报警"
一旁的熊岛诚在听见李树保的说明後也知道自己可能误会了这个孩子,又在听见李树保的惊呼後才看见林梨身上的伤,他没想到自己竟将人弄成这样,秋彦以前就警告过自己,要是急性子不改,又一身的力气很容易就会伤到人,现在果然让他说中了
林梨双眼直直的看著熊岛诚手上的戒指,一边回著李树保
"我...没...事...跌...倒...的..."
李树保直劝著他要上医院去擦药,可林梨却怎麽也不肯,熊岛诚在一旁看著两人的对话突然的走上前一把推开李树保,一把打横的抱起在地上的林梨,对著李树保说著
"我带他去医院"
李树保当然赞成可怀中的人却挣扎著
"上...班...不...可...以"
熊岛诚不太了解他的意思,可一旁的李树保却知道,连忙的回著
"你是在工作时受伤的,可以请假没关系的"
见林梨怀疑的看著他赶紧的加上一句
"这是公司规定的"
林梨想著李树保不会骗自己,这才不再挣扎让熊岛诚抱著往车上走,驱车到医院去。熊岛诚到了医院填表时才知道,这个他心中的孩子已经21岁了,可就算发育再不好也不该像他这般的瘦小,他究竟都吃到那去了
林梨的眼光始终定在他的右手指间,就怕他一个不注意下会放开手,那麽妈妈给他的戒指就会掉了,可熊岛诚可没在意这些,他只是下意识的还知道手中有样东西须拿著,至於手上的拿的是什麽他早就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