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哭————Ｇ．落

蝉绮一直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因为太像女人叫的了。即使是在此刻，面对这些人，他也委实讨厌那些为他求情而时不时喊自己名字的人。
　　
　　在一段脱离了历史的朝代，蝉绮家也算的上显赫之族了，自开朝以来，蝉式前到女子成贵妃後到男童入宫当皇子陪读，已经昌盛了5代了。蝉绮就是新皇帝在自幼时入宫做了陪读。虽然，他不喜欢那个只会跟著自己的又傻气又呆的皇帝。新皇帝登基时只有10岁。只因为先皇驾崩的突然，膝下只留又二子，贵为太子的轩德为太後亲出，自然名正言顺继位为帝。
　　
　　是一个即不聪慧也不开窍的孩子。这是蝉绮刚入宫见了还是太子的皇帝轩德的第一评价。事後，事实证明，他的评价没错。
　　
　　作为幼帝，不可避免的就被太後掌管了朝政。所以5年来轩德便也落得轻松当起了名副其实的糊涂皇帝。每日只喜欢叫来太监宫女陪自己玩乐，不问朝政。太後即使有心交出政权，对於这麽个只会玩的皇上，也是万般无奈的。
　　
　　朝野上分了三大派，势力倒也旗鼓相当相成了一种微妙的三角鼎立的形势。蝉氏家族自然效忠朝廷忠於太後；而葑势则倾向与当朝轩辕王爷，是当朝皇帝的同父翌母的亲哥哥。葑势力的期盼是让皇帝退位让贤於王爷；第三股势力则有些中立，立足於蝉氏和葑势中间，完全的是墙头草，风那里来就朝那里倒。也就是俗称的中立派，奉承二边不得罪，自保为上。中立派的形成完全是朝野上下明争暗斗下的产物，一些个软弱却兢兢业业的书呆子集合而成的。
　　
　　皇帝今年15，太後一心想在皇帝16岁时将大权交付於皇帝，可惜皇帝不争气，而太後本人虽才智过人却也心眼颇小，心机虽多但也心狠手辣。即使对皇帝也不留情面，在皇帝15岁生日之後，开始对皇帝频繁发难，经常将皇上整治的痛苦不堪。王爷之生母当年为後位之争，得罪了太後，不然，她也许完全可以把王位交给能真正能为国家办事的王爷的。
　　
　　蝉绮有些哀怨的想，与其让国家掌握在那麽一个贪玩不上进的皇帝轩德手中，还不如交给轩辕王爷算了呢！
　　
　　对於他的想法，向来没什麽心机的轩德到是很同意，只奈何於太後那边受阻，一个挂名皇帝又只能无可奈何了。
　　
　　蝉绮是喜欢著轩辕王爷的，但这并不是他想帮助轩辕当皇帝的理由。要说起来，他自己真的不希望轩辕登上王位。只因为，那样，他会离他更远了。虽然蝉绮颇有怨念的对自己这种又要帮又不愿意帮的心态很是气愤，只是，於公，国家事大，私人事小。於私，不愿被束缚在朝野的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和轩辕一起。不管他是皇帝或是王爷，自己都不够资格……
　　
　　这是，感觉头脑有些发昏的蝉绮突然发现，到了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了，自己，竟然还是放不下那心中之人？那人……眼中根本没有自己……明知道不可能，又何苦呢？
　　
　　默问自己却没有答案，也许，爱了就是爱了，还有何理由好说？
　　
　　此时在皇上的宣善宫前，一口偌大的鼎锅装满了水，一人站在中间，瘦弱的身体只有站直抬起下巴才能勉强不被淹没过脖，锅下熊熊大火烧的木柴劈啪做响。一些太监低这头默默的给火加柴，头都不敢抬一下。
　　
　　蝉绮站著有些眩晕，水稳似乎慢慢升高，只是，他自己没有感觉的太明显。他的脸泛起了嫣红，极其不正常。
　　
　　孟子《告天下》曰：‘生於忧患，死於安乐。’自嘲，自己此时了，居然还能听到了宫内太後那冷漠而严酷的声音。
　　
　　“听闻若是将一只青蛙放入沸水中，它就会立刻跳出来；但若将它放入到冷水中，在慢慢加热，它则会活活被烫死都感觉不到半点危机。”太後的声音带著明显的冷笑又道：“哀家一直好奇到底会不会是真的，今日，终於有机会试上一试了。而对於这种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徒，众卿家何以如此袒护？”
　　
　　一句话，说的宫内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蝉绮有些想笑，说他大逆不道他还可认罪，说他欺君罔上？惨笑，如何说来？只因为皇上与太後吵架一时口无遮拦的说了句，皇帝不是我要当的，是你让我当的！我不当！哥哥想当又当的好！干嘛不让他当啊！
　　
　　太後当时哑然，既而恼怒，直接就问罪到他身上，说他故意教导皇上，才让皇上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他没反驳，甚至没有辩解，只是低头认罪。
　　
　　轩德的顶撞般的偏护直接触怒了太後，於是，太後先将他下了天牢续而又将他放置在这口鼎锅中，看来，免不了要落得一个被人生煮的下场了。可是……蝉绮心里清楚，他，已是不想活的人了。无关与太後的残酷和皇上的软弱，只因为……轩辕王爷的话……
　　
　　“若你是皇上太後派来给我舍的套，我且无话好说。不过请你不要在惺惺作态了，我是不会再上当的了！”
　　
　　再上当，只因，他以为，他的爱妾是被他所害……为的就是削弱他在朝野中日渐欣荣的势力。而他的爱妾，是为中立派里，一个大臣的爱女……
　　
　　他说他没有，可是，他却连反驳他所拿出的证据的能力都没有。他的香囊还有里面写给那女子的情书……他连自己都无法辩解的是……那信上包括字迹文法，全部出自自己的手笔！甚至还包含他的信物。
　　
　　信中一段话，生，得不到你人；死，也不让他得到你。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
　　
　　蝉绮其实猜的出，这一切，估计是太後下的套……为的是，挑拨他与轩辕和轩辕王爷与中立派的关系……
　　
　　太後不想让他和她的眼中钉轩辕走的过近，而这样，不可不说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就连他爹，朝中一品大员都被太後蒙蔽在了鼓里。哀楚，自己连个说理的地都没有了。
　　
　　心死大於哀莫，还有什麽好说的？现在，不管太後又在耍什麽计谋，自己也不想多管了，自己爱的恨自己，爱自己的又不相信自己，现在，连最後都要替他人死。自从他说那话，毅然过了10日，他以为，他还能心存侥幸，可是面对他的冷漠……够了，一切都够了……在知道他为了那怨死的爱妾下了江南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此生无缘，罢了……
　　
　　呼吸已经变得明显急促起来。虽然还是没有感觉到“烫”，却能清晰的觉察到一丝闷热的窒息感。本能的动了手脚，艰难而干涩。
　　
　　也许是自己的活动被看作了挣扎，有几个胆小的宫女已经害怕的低声哭泣起来，换来的，不过是宫内的训斥。
　　
　　水温无情的随著火一点点的升高，水面开始升起缕缕白烟，浸於水中的蝉绮的肤色开始渐渐转红，意识越来越浑噩了。
　　
　　也许……青蛙被烫死而不自知的故事是真的呢。胡思乱想起来，宫里传出了皇帝的声音，悲鸣般的请求。
　　
　　“母後！求你，放了蝉绮吧！一切都是朕错了！您又何苦为难他呢？！”皇上还是不太会说话，也不太会揣摩人心。
　　
　　“皇上是被教错了，哀家自然要责问教皇上的人喽”说的云淡风轻，却如索命的恶鬼般寒人心志。
　　
　　蝉绮抬头，临近黄昏时分，天边，火红的太阳点燃了周围的云彩。他想，这恐怕是自己最後看到的画面了吧？
　　
　　又是一个求情的声音幽幽响起，不冷不热似是随口道来：“太後，酉时已过，人已经入锅半个时辰了有余了……”
　　
　　大铁制锅在半个时辰下底部变的黝黑，灼热的温度让人无法靠近。
　　
　　“你给哀家滚出去！”
　　
　　一个宫女被赶出了宫殿里，蝉绮定神一看，果然是太後身边最受宠爱的宫娥，颖儿。
　　
　　只见她出来时，外面的太监手上一停顿，疑问似的望向她。颖儿咬著下唇，不说话。那太监见了，叹息的又开始添柴，手下动作却慢了几分。
　　
　　蝉绮见颖儿满面痛苦的看著他，一副悲戚的摸样。又见干活的太监故意的发放慢的动作，不由发自内心的感谢一笑。笑，却笑的凄惨无比。
　　
　　“外面的太监！好大胆子！还不快给哀家动作放快些！”好似有神通般，话一出，太监惊诧，即刻动作快了起来。而颖儿则是愤怨的看了眼关闭的宫门，嘴唇，咬出了血。
　　
　　此刻看来，太後真的是铁了心要弄死蝉绮了。刚才还心存侥幸的人，都灭了心中的希望。蝉绮又是一笑，最後看了眼天上的火烧云的黄昏，最後对著颖儿惨惨一笑，眼泪却忍不住落下，滴在水中，无声无息。
　　
　　父亲和大哥的声音响起，求的，只是能保下一命。太後默言不语，各大臣，於情於面，又开始纷纷求情起来。
　　
　　颖儿只见那锅中之人露出一个对她来说残酷之极的笑，那了然，那泪，疼的她这个女子差点窒息。只是平时爱拌嘴爱吵架而已，5年相处，同僚之情总是有的！
　　
　　颖儿心下一定！想，死就死吧！若是颖儿命到此劫也就认了！想完，猛的回身强硬的推开门去，扑通一声就跪在门口：“太後！快将蝉绮放出来吧！不然，就迟了！”
　　
　　“混帐！哀家看平时是太惯你了！给哀家打出去！”一声令下，几个侍卫即抡起棍子将她给打了出去，门，又一次关紧。
　　
　　蝉绮眼神模糊的看到颖儿身影一晃，然後耳边又传来斥责的声音和低泣的声音後，就心下一放，平静的淹没在了水中，宛如娘胎里的婴儿，弯曲著身子，怀抱著自己。脚镣和手铐的铁链在铁制的鼎底随著他的动作哗啦的闷响，同时又伴随著刺耳的剐地的声响。最後的意识，只知道，这鼎锅的水底要灼热的多……
　　
　　鼎锅穿出来的闷响一时间撞击在几个添柴的太监心上，几个太监一下都呆了，抬头一看，人已经没了，当场就集体吓晕了过去。只有一个太监，麻木的，机械的往返添柴，没抬头也没其他的反映，纵使自己脚下晕倒了自己的同伴也只是一脸呆滞的添柴，转身，取柴，添柴如此反复著。傀儡一般。
　　
　　颖儿大惊起来，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跪倒在宫殿紧闭的门前，失声叫到：“太後！太後！太後！”连叫三声，却没有任何回音。这时只觉得那精雕细琢的殿门犹如隔绝了千山万水的般遥远起来。
　　
　　颖儿跪倒哭著，心如刀割，如万箭穿心的疼。她毕竟只是个女子，一个文弱的，什麽也做不了的弱女子而已。外面的太监宫女无不畏畏缩缩颤颤巍巍，胆少小点的已然昏倒，随著时间慢慢过去，极度紧张昏倒的人越来越多起来，一时间只剩下几个胆子较大的也已经泪留满面了。
　　
　　蝉绮平素在宫中为人和善，虽然有时候对皇上不太亲近，但对下人的礼让友善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曾几何时宫中人大胆传言，蝉绮以後将是会比他父亲还能光宗耀祖的人物。
　　
　　急转直下，急转直下啊。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来得……太残酷了！居然只是那太後的一句话一个三朝元老之爱子，就落得如此下场，无不让人心寒而恐惧。
　　
　　外面突然安静的皈依起来，黄昏的红光像是嗜血的魔煞一样照射在鼎锅身上。那水面，一片平静，水平如镜却让所有人从心地感觉到极度的恐怖。火，尽职尽责，锅地开始微红，白色的气徐徐而升.带著令人惊诧的味道……
　　
　　一个太监看见，水中突然冒起了一个水泡，有些期盼的伸直脖子，盯著猛看。可是……那水泡越来越多，却没有集中在一个地方，每个地方都冒起了泡……一个认知让他嚎叫一声，竟直挺挺的摔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颖儿已经连哭都不会哭了，添柴的太监还是傻子似的行动……一种怪异的香突然出现，肉香……
　　
　　咬著自己的下唇，血的味道蔓延在口中，却不会痛。心里一瞬间空洞洞的，好象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著魔的看著那沸腾的水。也许，此时才了解，自己，或多或少的是……爱著他的……
　　
　　突然狂笑起来，笑的如修罗之鬼下界，笑的让人胆战心惊，笑的，自己都失去了呼吸的能力。还醒著的人，突然一个个伏倒在地呕吐起来，面色苍白的吐。在这弥漫著肉香的庭院中，吸气都似乎已是不能的事了。
　　
　　这时太後协同大臣门悠然走出，太後一出来，皱了下眉头，刚想问这香是怎麽回事，一见颖儿泪留满面的大笑不止，又见那鼎锅之水已然沸腾，咕嘟咕嘟的……那里还见到锅中之人……
　　
　　蝉绮的父亲和大哥，先的不敢相信的瞪著那锅而後，双双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却……在离两步远时，父亲跌倒在地，突然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起来！蝉绮的大哥一看，心下运气定了定，低头背起父亲，头也不回的离开宣善宫，没有和太後皇上报安，只是走时，回头看了眼那高悬在上的宣善宫三个字，口中一咸，硬硬忍住，离开了。
　　
　　皇上一时间发狂起来，扑上去双手抓住鼎锅的边沿，一双手瞬时被烫出了无数血泡，嘶啦一声，只听轩德痛苦尖叫一声，趴倒在了地上。那手，血肉模糊血流不止。
　　
　　太後心下已经惊呆了，也是颤抖起来。见颖儿这时已经不在发笑，又摆起架子怒问：“为什麽不早点告诉哀家！”
　　
　　颖儿有条不紊的整理了下仪容，擦干面上的泪水，然後才不卑不亢的说：“时才颖儿门前跪地哭求之时，太後将颖儿乱棍打了出来，後来颖儿门口三呼太後，那时恐怕是最後的机会了，只是太後未理睬罢了。”
　　
　　这时，有几个还算能撑的住的侍卫走近皇上，颖儿见了，走过去必恭必敬的将皇帝扶起，交给侍卫，示意侍卫将皇帝带走吧。在皇上离开前，剩下的大臣们无不趁此机会纷纷告退，甚至有的人，是直接拂袖而去的。
　　
　　太後面色有些苍白，她心里清楚，这一下，可真是坏了大事了！
　　
　　颖儿走到那到了此时，还如傀儡般搬柴，添柴，再搬柴的太监身边，轻声说了句：“好了，人已经死了，别在添了。”
　　
　　此话音刚落，只见那太监面色如纸身入！子的抖起来，手中的柴火砸落在地，张口，只微微一吸起，哇啦一声吐出一口黑血，然後就栽倒在地！
　　
　　颖儿见了，低下身子探了探鼻孔，起身，手指抽离太监的鼻子的瞬间，那太监的鼻子里冒出血来。看地上血，黑的发亮，就像淤积了好多年的淤血。人，极度惊吓极度紧张後，一放松，才活活的被吓死了。
　　
　　皇上此时被侍卫扶著，站在宣善宫的院口，看到那太监到底而亡，又抬头看那宣善大匾，开始呕吐不止！
　　
　　太後有些慌乱了，那锅里肆意的香味如毒药一般好象沾到身上就取不掉了。急忙的摆手，示意要摆驾回她的宫殿了。
　　
　　颖儿冷眼，没有搭理，其他的太监宫女昏的昏吐的吐，那有人还有余力挪动半分。“太後，曾经，你也视他为己出，他又是当朝三朝一品大臣的爱子、皇上的伴读，太後如何下的如此狠心，用这种歹毒方法残害於他？！”颖儿质问，如果说前一会她心如空物，那现在，就是如冰冻的硬块一般，冷酷而又咯伤著她的心窝。
　　
　　太後一时哑然，其实，她只是想用这种方法小加惩戒，让蝉绮不要再在皇帝那里说不该说的话了，而且，她还想用这个法子逼迫皇上能发愤起来，好有个当皇帝的样子！她以为蝉绮自幼习武强身，再加上那鼎锅大而水多，即使烧上一个时辰，也不会要了他的命的。再说，她还想以次安抚那痛失爱女的大臣，让他以为自己没有偏袒於他人的想法，想买给那大臣一个人情，以次把她的势力更加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