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麽好好看住他?你到哪里鬼混去了?"皇甫聿的口气凶恶。
似乎吓捯柳儿,她怯怯地後退步,"奴婢......奴婢去帮公子煎药......"
她手里捧的药碗,皇甫聿现在才看到。
明知这事也不能怪她,可一想到拔拓无弱失踪,不知道跑到那儿去,他的心情就不免地慌乱起来。
"还愣什麽,快去找他!"
"......是!"
绕过他,皇甫聿在大得不像话的宫殿里寻起他的人。
拔拓无弱一定是知情了,要不然他怎麽会无原无故就消失踪影?他会怎麽想他?他的心情又是怎样?
皇甫聿之前答应过在他生出孩子前的这段日子,他是专属於他,现在爆发容妃怀了他的孩子,他会哭吧?一定很伤心吧?
他是不是认为他背叛了他们的诺言?
虽皇甫聿和容妃之间的事是在未说出承诺前,但......其实是一样的。
他还是伤害了拔拓无弱一回。
青玉案 42〔男男生子,慎〕
皇甫聿之前答应过在他生出孩子前的这段日子,他是专属於他,现在爆发容妃怀了他的孩子,他会哭吧?一定很伤心吧?
他是不是认为他背叛了他们的诺言?
虽皇甫聿和容妃之间的事是在未说出承诺前,但......其实是一样的。
他还是伤害了拔拓无弱一回。
拔拓无弱,你在哪里?别再躲朕了。
找了一个下午,最後还动用侍卫一块寻找,依然没找到他的人。
他挫败极了。
他这家伙,总是惹得他心烦意乱。
头一回这麽在意一个人,头一回将所有心思都搁在一个人身上,头一回有了慌张的感觉。
而这个人,竟然会是一个男人。
拔拓无弱到底有什麽魅力?那张乏善可陈的脸,那张称不上好看的脸,身材也是瘦弱平板,乾瘪瘪的,这样一个男人,到底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
想不出任何一项优点,可偏偏,他就是该死的在意他、该死的为他的失踪而心烦著。
懊恼地扒著黑发。
他妈的,你要是再不出现,朕就找别的女人去,到时候等你哭瞎眼睛,也不干朕的事!
皇甫聿在心里狠声威胁。
他继续在宫殿内找著,几乎所有地方都他都寻过,还是不见拔拓无弱的人。
最後一丝白光收落於远处,黑布彻底盖上整个天际。
天暗了。
走著找著,皇甫聿不知不觉间来到之前拔拓无弱住了两年的西宫。
西宫,位处偏僻之地,顾名思义,坐落於宫殿最西边,宫内的人很少走到这里。
停下脚步,伫立於外头,他抬头注视著,西宫里没人盏灯,呈现一片黑漆。
拔拓无弱会在这里吗?
突然间,脑海里涌起一幕画面──
‘拔拓无弱,你这麽想被人当成女人看待吗?你愿意让人压在身下?你是男人不是女人。'
‘我们是朋友,两年前是,两年後也是如此,不会改变的。今日,算是朕的错,朕不该说出那样的话,你想要什麽打赏?朕都会给你。'
‘我可不可以......要你的爱。'
‘一点点......就算是只有一点点也好,求求你......'
‘男宠也好,什麽都好,就是不要当你的朋友,太痛苦了......我宁可、宁可当男宠......'
那一天,他哭得难过,泪水都沾湿他的双颊,拼命地、拼命地恳求他。
他不要只是朋友,他说他宁可当男宠。
皇甫聿还记得他拗不过他的固执,最後只好点头答应,当时拔拓无弱的笑容,很满足。
只因为他同意让他待在身边,他却可以笑得这麽开心、雀跃。
容易满足的家伙。
如今,他想问拔拓无弱,如果给他选择,他还会说出那一句话吗?他还会因他的同意而露出欣喜的笑颜吗?
又或者,现在的他,其实已经後悔了吧?
叹了一口气。
明知他不会在西宫,却还是走了进去。
为自己盏了灯,他摸黑步入。
走到最底处,是拔拓无弱先前的房间,推门。
往床边走近了几步路,一如所料,他并没有看见拔拓无弱的人。
"拔拓无弱──拔拓无弱......"
喊了几声,没人答诺。
他放弃,打算离开,就在旋跟转身的那一刹那,他瞥见一旁的窗边,有一抹黑影,似乎是人的形状。
"拔拓无弱?"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窗边的人并没有回答他。
"你是拔拓无弱?"朝窗子迈了几步路。
"不要过来。"
那人惊惧地喊了一句话。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皇甫聿往上搁的心这才稍稍安抚。
果然是拔拓无弱。
青玉案 43〔男男生子,慎〕
"你是拔拓无弱?"朝窗子迈了几步路。
"不要过来。"
那人惊惧地喊了一句话。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皇甫聿往上搁的心这才稍稍安抚。
果然是拔拓无弱。
似乎没听见他开口的话,又或者他是故意充耳不闻,皇甫聿又朝窗子靠近几步。
"不要过来。"
既羸弱又惊恐的音调又再次对著皇甫聿说。
"为什麽?"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语调变软,带些恳求,没变的依然是他的话里恐惧。
他停下,"好,朕不过去,但你得过来。"
这麽久没见到他,原本就想他得紧,如今费了一天的时间才找到他的人,此刻的皇甫聿非常非常的想见拔拓无弱的面容。
"......不要。"
细微地,拒绝的话从暗处传来。
"你说什麽?"d
"不要......我不想过去。"
"你不过来,那朕过去。"语落,他朝著那里走。
"不!不要过来!"他大喊。
忍到最後,皇甫聿的脾气终於爆发。"拔拓无弱,你在搞什麽?"
他冲过去,只见拔拓无弱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嘴里不停的说著:"不要......我不要听......不听、不听......"
他到底在干麻?
揪住他的双腕,扯开。
拔拓无弱的眼里充满无助,像个被抛弃的小孩令人可怜。
"不要赶我走......不要说那些话,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拜托不要赶我离开......"
"你到底在说什麽?"皇甫聿对他的话摸不著边际。
"我知道......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把我赶走,拜托你......不要赶我,我会搬出华生殿,但是求求你,不要赶我,不要不要我......"
从来到炎夷国後,他总是不停地求他。
为了爱情、为了孩子、为了......太多太多的事,忍气吞声,不顾自尊地求著他。
他到底求什麽?只要他不要再用这双含泪的眼睛瞅他、只要他不要再露出委屈可怜的模样,他要什麽,他都会给他。
他说他要他的爱?
好,他认了,他要,皇甫聿就给他。
他只希望,拔拓无弱可以开心点、快乐点,他只求这个。
他的这一生,总是不停地为别人著想,何时为自己而活过?
十八岁以前,被病痛折磨,遇见他後,则是为了祈求他的爱而痛苦。
这样的一个男人,说老实话,太过可怜,也太过可悲。
把爱看得太重,第一次爱上人,却得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皇甫聿不喜欢他这模样,没有自尊,只能依附著别人而活。
他冷眼地望著他,突然之间无力起来,乏重的情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拔拓无弱的爱,让他却步。
"不要再哭了,朕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真的?"
"你能不能坚强点?"
"要怎样才算是坚强?"
"等你学会不再哭泣的那时候。"
"那如果我坚强呢?"
"到那时候,朕会给你你所想要的东西。"
他暗自咀嚼了一会儿,又道:"包括你的爱吗?"
"是的,包括朕的爱。"
盯视著他的脸,似乎在寻找他话里的可信度,须臾,拔拓无弱点下头,"好,那我知道了。"
"那麽......我是不是还可以继续住在华生殿?"
"为什麽你会认为你不能住在那里?"他反问。
"因为──容妃不是怀孕了吗?"
"所以呢?"
青玉案 44〔男男生子,慎〕
"为什麽你会认为你不能住在那里?"他反问。
"因为──容妃不是怀孕了吗?"
"所以呢?"
"她有宝宝,她是女人,她比我更有资格住在华生殿。"
说了说,他自卑地低下头。
头顶上被一道温暖覆上,鼻腔间窜入皇甫聿独有的男性麝香味,让原先惊恐的情绪顿时心安了。
"容妃怀孕的事不是真的,朕将她和同谋太医打入天牢内了。"摸上发丝的掌心抚了抚,他将拔拓无弱圈在怀里。
他讶异地抬头。"怀孕──是假的?"顿时间,内心七上八下的不安心情消缓,可同时间,拔拓无弱为容妃的处境感到难过。
似乎多少能体会容妃的用意。
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
希望拥有皇甫聿的孩子,希望藉此换取皇甫聿的心思,只怕只有一眼,他也愿意,而容妃大概也是如此吧?
"嗯,假的。真以为她能骗我的眼?傻女人一个。"皇甫聿眼里未有一丝笑意地冷笑。
"你会怎麽处置容妃?"
"欺君之罪,除了掉脑袋外,别无二种。"
拔拓无弱惊呼一声,"怎麽会?!"
"当她想到这搜主意时,就该料得东窗事发的後果,这是她应得的。"皇甫聿冷淡地说道。
拔拓无弱很难过。
"能不能饶了她一命?"
"你为你的敌人说情?"
摇头。"我们不是敌人,我们同是傻人,为感情不惜付出一切的傻人。容妃冒险说谎骗你,不过是希望你能回头瞧她一眼,我......我──能体会她的心情。"
"你说错了,她是为了皇后的位子,不是朕。"
"不,你是那样的出色,那样的夺人眼目,每个人都为你如痴如狂。容妃她爱你,所以......饶了她一命,好吗?"
皇甫聿闭口不语,沉默了一会儿後,才叹息。
"你这笨蛋。看在你的面子上朕同意就是了。"
闻言,拔拓无弱欣喜地微笑。"谢谢你。"
抱紧他,待在他的怀中,总是能让拔拓无弱莫名的感到安心。
见他这麽容易满足的模样,皇甫聿心口一缩,"笨蛋。"
"再说一次。"
"笨蛋。"
"再一次。"
"笨蛋。"
"再一次、再一次......"他闭上眼,聆听著皇甫聿稳定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的,令人十分安心。
"笨蛋、笨蛋、笨蛋。"
"我喜欢听你这麽喊我,就好像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手臂间的力道收紧。
这个傻瓜。
周遭间,很安静。
时间彷佛停止於在这一刻,拔拓无弱希望这个梦永远永远也别醒来,就让他靠在皇甫聿的怀内一辈子吧。
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
可惜的是,他的一辈子,只剩半年。
"今晚就先暂时待在这里,别回华生殿了。"皇甫聿松开手臂,将他带上床,两人并肩躺於床铺,大手拉过被褥,覆於身上。
拔拓无弱挪了挪身体,朝皇甫聿更为靠近。
侧身,皇甫聿主动将他捞进坏里。"会冷?"
摇头,"想靠近你,想感受你的体温。"
被褥底下紧密靠合的两只手交缠,十指交扣,牢牢地握著不放。
"这样子呢?"
"不够──"
语落的瞬间,拔拓无弱的身体突然被一个强大力道翻过身,眨眼的刹那,他全身趴俯在皇甫聿的身体上,皇甫聿的左掌依然和他牵著,右掌则绕到拔拓无弱的腰间,扣住,将他整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
"那这样呢?"
他闭眼,右耳贴在皇甫聿的胸膛上,听著他沉稳的心跳,微微地勾了唇角。
"够了......真好,这一刻、这一瞬间,你是属於我的,专属於我一人,不是别人,是我的......是拔拓无弱的。"
下颚被抬起,他挺起後颈,承受皇甫聿的细吻。
这就是幸福吧。
甜甜的,像含了颗蜜糖,四肢百骸都轻微地雀跃跳动。
不想醒过来,就让他永远陶醉於皇甫聿的柔情里吧。
青玉案 45〔男男生子,慎〕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地快。
雪水融化,冰寒的天气退尽,严冬已过,暖春乍临。
光秃的枝头长出嫩芽,为单调的景象增添一点绿,袭来的风也不再冷得刺骨。
午睡过後,拔拓无弱慵懒地撑起上半身,半眯著眼,手背抵在眉骨前方,遮著有些刺眼的光线。
"公子,你醒了?"
见著,柳儿连忙拿起一件长袍,披上拔拓无弱的肩头上。
拔拓无弱感谢性地浅露笑容,拉紧长袍两侧。"他人呢?"
知道他话里所指之人,柳儿答:"皇上刚刚来过,待了一会儿後便离开了。"
他点了点头。
拉开被褥,隐藏在被下的圆滚肚腹这时落入拔拓无弱自己的视线内,他温柔地揉摸了几圈。
已经八个月大。
怀孕真不件好差事,在自己亲身体验後,感触更是深刻。
让他撑过来是皇甫聿的温柔,每当深夜小腿肚抽蓄得使他睡不著觉时,皇甫聿会体贴地帮他按揉,一直到痛感消除。
冬天时,因有棉袄大衣能遮盖肚间的圆滚,临近傍晚时,皇甫聿会拉著他到外头散步。
只有那段时间拔拓无弱才会离开寝房,否则其馀时间,他几乎是待在房内,足不出门。
一方面是因为他人的眼光,另一方面则是不愿让皇甫聿为难。
让一位生理结构一样的男人为他孕育下一代,那些朝中大臣得知後,肯定会因太过惊骇而为此上奏,惹得皇甫聿心烦。
皇甫聿的身分不同。
他是君王,他的所作所为,天下的百姓们皆瞧得一清二楚。
宫内除了当初为他诊断出怀孕的太医和皇甫聿派来侍奉他的丫环柳儿外,没有人知道他怀孕。
"公子,你的药。皇上特别交代柳儿在您醒来後一定要催促您喝。"她小心翼翼捧著。
"谢谢。"
拔拓无弱微笑接过。
蓦然地,手指突然一麻,未捧稳瓷碗而摔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响亮声音回盪在斗室内。
他僵住,眼神怪异地望著左手掌。
柳儿惊呼一声,连忙紧张地问道:"公子,你有没有烫到?"
"......没事。"他摇头。
左手手掌松了又握,握了又松,连连做了好几回。
"公子怎麽了?"
"没事。"他扯开一抹安然的笑容。
"公子先在床上休息,柳儿再去为公子熬一碗。"她清理完地上的瓷碗碎片及药汁後,交代了句,便离开房间。
确定柳儿离房後,笑容撤下,神情凝重地再次望著手掌
指尖──泛紫了......且无法自如地控制。
怎会这样?
他的身体出了什麽毛病?
沉寂许久的不安感又再次席上他的心。
他是不是、是不是──快死了?
不要......他不要。
至少再两个月,再让他撑两个月......
紧握左手,一点一点地收紧。
拜托......拜托了......
"江将军,都准备妥当了吧?"
"是,一切遵照皇上指示。"
"什麽时候可以出兵?"
"只要皇上一声命下,随时都能出兵。"
微笑,"三天後,出兵。目标──耶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