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性解离失忆症————黑留袖

电梯里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我不放手，他也不放手。　
在最後一个人也走了的时候，我才放开手，那只手也伸了回去。　
"很痛啊，季维。"　
"抱歉，我还以为是小偷。......反正，总裁皮厚。"
"真的不记得了吗？"一只手撑上我背後的墙，我被他逼在了小角落。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你想怎麽样？"　
"那就用身体想起来吧！"　
"喂──"我正做好了一记上勾拳的准备。　
叮咚，电梯门开了，一位穿著白色短裙的女性仪态万千的走了进来。　
不知何时头上的手移了位，辰颢正不慌不乱的帮我整理领结："会不会太紧了？"　
"不会啦！"我松口气放下手抬起脖子，望向那位栗色卷发的女性，她也正目不转睛的盯著我看，末了，才发现辰颢的存在，连忙巧笑盼兮的点头道："汤总裁，今天好早啊！......方特助，你已经出院了？听说你生了大病大家都很担心呢！"　
"啊......谢谢，我已经没事了。"这个女人笑起来有很好看的酒窝，虽然妆上的浓了些，却也不失为一个美女，漂亮的眼睛是我喜欢的类型。　
就在三人搭话的空挡，电梯在16楼停下，梦游似的走出来，觉得头脑有些发晕。　
"到我的办公室，再喝一杯咖啡吧！"　
我跟著他，走进走廊尽头的办公室里，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风格简洁沈稳，有一张干净的办公桌，书架上的文件也排放整齐，靠墙宽大的黑色沙发，晚上在这里睡觉也没有问题，另外一道白色的小门引起了我的主意，是洗手间吗？　
"那是浴室。"　
"浴室？"　
"嗯。"　
"本来就有的吗？"　
"我特别设计的。"　
"你有洁癖？"　
"不，你也经常在用的。"　
"我？"我打开浴室的门，采光良好，连墙壁的瓷砖也干净的晃眼，架子上放著的沐浴乳和洗发水都是我一直在用的牌子。怎麽说都有些奢侈了，竟然在办公室里搭浴室，外人来看也会以为是总裁的特殊癖好呢。　
我望向镜子里的男人，苍白的脸，尖尖的下颌，大概真的变瘦了，头发也长了，确实就像刚大病一场的人，唯一值得骄傲的这双细长的眼睛，带著些夜色的寒，冷冷的瞪向镜中的自己，这样的情景似乎在什麽时候有过，曾经这样看著镜中的自己，不过场景一闪而逝。　
"怎麽了？想起什麽没有？"镜中蓦地多出一个人。　
"没有。"　
"你照镜子有时可以看上一个小时呢......真是自恋的家夥。"　
"你夸张了。什麽时候一个小时了？最多十五分锺吧？"　
"你......想起来了？"　
"不知道，不要问我，有些事情就是有印象，至於你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季维......"　
这时电话响了，他快速走出浴室，接起电话，那正直的神态语气，俨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参观够了，也该开始工作了！"他用力放下话筒，把桌上一叠档案袋塞到我怀里，一边按下电脑电源，一边说："你的CASE我都整理好了，自己拿下去看吧！你的办公室在15楼右手边第二间，和你一起的是新来的年轻人，业务知识之类的......有没有忘记？"　
我微微扬起唇角："放心，记得很牢。"如果因为失忆丢了饭碗那我还不如去死。　
"那就好，你去吧！有什麽事我再叫你。"　
冷冰冰的语调，总裁的形象光辉伟大，晃的我睁不开眼，我说了一声"是"迈著大步走了出来。　
新来的年轻人模样很乖，寒暄了一下立即继续埋头苦干起来，我擦桌子整理东西忙里忙外好一会儿，才开始坐定了。
6　
盯著电脑屏幕3个多小时，不知为什麽头渐渐的痛了起来，几乎将风油精当水淋上去了，也不见奏效，揉著太阳穴，连屏幕上的字也开始花了起来。脑袋里的一切似乎都在和头皮作对，使劲的踹我脑壳。　
"那个......你没事吧？"　
"啊，没有，头痛而已......"　
"先去吃饭吧？休息一下大概会好点。"　
"吃饭？......"啊，痛痛痛，"这麽早啊？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一份回来？"我苍白的脸色和细如蚊子的声音应该足够博人同情了吧？　
"哦，要吃什麽？"　
"随便啦！有什麽吃什麽。"　
"好。"　
看著他走出去，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啊，真有朝气，为什麽头会这麽痛，看来我真的老了？　
有人敲了敲门，眼熟的短发女性探进半个身子："方特助，总裁叫你去他的办公室。"　
"哦，知道了，谢谢。"　
可是饭还没到，至少你让我填饱肚子吧？於是我等啊等啊等了十分多锺。　
电话铃响，我接："喂──"　
不等我话说完，对方已经开始："怎麽那麽慢？你在做什麽？"　
"我在等人。"　
"等谁啊？"　
"小蔡，新来的那个。"　
"等他干嘛？"　
"吃饭。"　
"......这麽快就混熟了？不错嘛，看来我是白担心了，不过你还是上来吧。"　
"饭後？"　
"一起吃吧。"　
"有必要麽？"　
"......以前我们都是一起吃的！"　
"那为什麽现在一定要和以前一样呢？我要跟小蔡一起吃饭不行麽？"　
"......你上来，我们边吃边商量工作的事！！"　
从声音里，我听见了磨牙的声音，嘶的一笑："要不要带什麽文件？"　
"不用了！马上上来！"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上小蔡，我接过饭盒上楼去了，在电梯里提著午餐去总裁办公室，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异常的傻。踏上16层，深吸一口气，远远的就听见女人细细的笑，低低的说话，这个声音很熟悉。　
敲了敲门，两双眼睛刷刷的看了过来。　
"请进。"e　
坐在他旁边的是早上在电梯里出现的那个白衣美女，她看著我笑了笑，眸子里含著莫明的暧昧。我也冲她更加暧昧的一笑，就差没一挑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在眉目传情......　
收回目光，我在她旁边坐下。　
"你已经买了饭？"他不悦地看著我面前的饭盒。　
"不是说一起吃？"我径自翻开盒子。　
"我已经帮你买好了。"　
"你又没跟我说。"　
"可是以前都是这样啊！"看见我的脸，又忽然柔声道："......好，好，是我的错。"　
美女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看著眼前的饭菜，有些呆然，我居然忘记告诉小蔡我不喜欢吃红萝卜，还有海带也是，最让我反胃的是炒肉片里酸笋的味道，总之好死不死，我讨厌的东西一样不缺，这个新人的眼光也实在厉害啊，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这时肚子已经要饿扁了......　
他用半带嘲弄的眼光看了看我的菜色我就不自觉的往他的饭盒里瞄去了，却是香喷喷的卤面，收回贼一样的视线，拿著筷子的手怎麽也低不下去。　
"方特助，你怎麽了？"美女向我投来关怀的温暖目光。　
"是别人帮你买的吧？"他终於开口了，我点点头，然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饭盒出现在我的面前，熟悉的香味引的我唾液迅速分泌，这个......是煎饺！那一刹，忽然感到眼眶湿润起来！　
"以前这家煎饺你一个礼拜都要吃两次的，有没有印象？"　
"好象......有。"　
"吃的就有印象了？"他皱起眉。　
美女忽然激动起来："啊~这家煎饺啊！我记得~是我和方特助第一次出去吃饭的时候发现的，吃过一次他就迷上了，是很有名，生意好的不得了，不提早去买还要排好久的队呢！"　
"这样啊，你对附近的小吃很了解吗？"我微侧著脸，把最好的一个角度给她。　
"那当然了，来公司的第一天我就把这一带逛遍了~"
"那有什麽好吃的都要向你请教咯？什麽时候也带我去吃？"　
"好啊~！尤其是那个老招牌的店啊，有时候看起来很破很不起眼，但是历史悠久，已经有口碑了，这种店是绝对绝对不能错过的哦！"　
"哦──这样啊！那一定要带我去了！"　
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发现某人正瞪著我，末了，低低的说："煎饺要凉了。"　
"哦！"我含糊的应了一声，开吃，连吞带咽的吃下一个，抬头道："总裁，你不是叫我上来讲工作的事情吗？"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他优雅的吸起一口面，然後再不说话。　
这个人，明明自己在和美女一同进餐的说，还叫我上来。　

下午三点要开会，我看著他坐在桌前翻著厚厚的一本目录："你不休息吗？"　
"没关系，你累了？"　
"没有，只是头有点痛。"　
"头痛？什麽时候开始的？很痛吗？"他猛地表情严肃的从文件夹里抬起头来。　
"大概痛了近一个小时吧？盯著电脑太久......刚才是很痛，现在吃完饭觉得好一些了。"　
"现在还痛吗？"　
"......恩,我想睡觉......"说著，就一头扎到那个超大沙发上去了，头本来就昏昏沈沈的，他後来说了些什麽我也没听清楚，最後一片寂静我也就睡熟了，身上有些发冷，於是缩成一团，迷迷糊糊的，有一只手温柔的拨动我的头发，好像小时候爸爸的手，好温暖，好熟悉，过了一会，手离开了，有一个湿湿热热的东西贴上了脸，又轻轻碰了唇一下，好像小时侯养的狗在舔人。　
"嗯......"我拨开那股热气的来源，翻个身继续睡　
7　
朦朦胧胧的，我醒了过来，办公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抬头一看，居然已经五点多了！一慌几乎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匆匆的披上衣服开门──　
唉？　
为什麽门打不开？我用尽力气拽著门把，奋斗了好久才发现自己被关起来的事实。　
喂！开门啊！！谁把我关在这里的？！哪个白痴啊？！汤辰颢？！到底死去哪里了？！　
没办法，只好打电话──　
就在我提起话筒的时候，忽然一阵天昏地暗，眼前一黑，浑身发痛，睁开眼睛，我已经躺在了地上，身上还披著一件眼熟的外套。大概在双人床上翻滚习惯了，才会从沙发上掉下来，还好没有人看到，真是丢脸死了。　
"你醒了？"　
"啊......痛......"抬眼一看，汤辰颢正好推门进来，站在那边怔怔看著我。　
"怎麽睡在地上呢？真是......"他皱著眉头走过来，扶起我。　
"几点了？"　
"四点五十分。"　
"啊？那......我......不是要开会吗？你怎麽没叫我起来？"　
"我看你睡的很熟，不忍心叫你。"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脸红。　
"你......"我恶狠狠的瞪他，"还真是体贴员工的总裁大人啊......"　
"现在让你睡个够，晚上要加班。"　
原来如此啊，我抿紧了唇。就我桌上那堆如山的文件，没有两三天是整理不完的，早上看见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受苦的准备。　
"会议进展不大，你去我架子上拿那个棕色的文件夹，用这两天的时间看一下再告诉我意见。"　
"哦。"我摇摇晃晃的走过去，瞄著架子顶上另一个红色的文件夹，问道："这个也要看吧？"　
"唉？对。"他斜眼看著我，"你怎麽那麽清楚？"　
总裁办公室里的每一个文件夹我都了如指掌，因为都是我在整理的不是吗？一边垫著脚尖一边用两个手指够著，说："我当然清楚了......唉？为什麽我记得？......反正我看到这个文件夹头脑里自然就反应过来了嘛！"　
"那就好，证明你不是被外星人掉包，那为什麽这个办公室的主人的事情却记不起来？"　
"要是知道的话，还用的著看医生吗？"正说著这话，文件夹里的东西忽然一股脑的掉了下来，砸在我的头上，红红绿绿的目录掉了一地，旁边的文件夹也跟著抽落。　
"哇！"慌忙的护住旁边的文件夹，蹲下来手忙脚乱的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糟糕，混起来了！
头不禁又开始痛了起来。　
汤辰颢的脸惨白里透著橄榄绿："你......先把这边的东西整理好吧！就算通宵也要在明天早上整理出来！"　
"知道了......"命苦啊，才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这种事。　
8　
打了个呵欠，已经11点半了，好不容易把他那些烦人的资料整理完，接下来等待我的是我那边如山的文件，平常这个时候我应该已经睡了吧？那段时间除去旁边有个烦人的家夥整天在耳边嗡嗡响，日子过的还是很舒服的，几乎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下午睡到晚上，又从早上睡到下午，现在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呢。　
公司里一片死寂，窗外的风正刮的使劲，只有我一个人的办公室亮著灯，空荡荡的15楼，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忽然窗外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居然下雨了，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　
我叹了口气。　
"怎麽了？叹什麽气？"幽静里忽然冒出的清晰男声吓了我一跳，汤辰颢提著公文包和一袋东西站在门口看著我。　
"你，你要走了？"他也待到了这麽晚，真是不容易。　
"我来接你，回去吧！"　
"可是这边还没弄完......你不是说要通宵？"我一边说著一边熟练的保存并关机。　
"怎麽可能？"他走过来，盯著我快速的收拾东西，一手搭上我的腰："......别收拾的这麽干净，明天早上继续吧！"　
我灵巧的闪开他的手，提著公文包走了出来，一边思索著那一闪为何如此的熟练敏捷，感觉是如此熟悉。　
外面是倾盆大雨，电闪雷鸣，闪电把夜景照的透亮，轰鸣的闷响让我背脊发凉，一阵的不舒服。　
回到家里，已经快12点了。　
雨打的声音一阵紧一阵慢，渐渐的连成一片，冷冷的风从窗户的缝隙，向背後袭来，本来应该满是他味道的被子，现在不留一点他的痕迹，有的只是淡淡的药味，这样想著，忽然有种细若游丝的不知名物凉凉的从指尖滑过，悄悄的潜进动脉里，血液在皮肤下缓缓流动的声音在耳边隐隐鼓动，心脏却有力的收缩著，清晰的脉动充满了耳膜，身体就变的僵硬起来。　
一样的沐浴乳，一样的洗发水，所以应该是同样的味道，......不对，不一样，他的味道是和我不一样的，他的味道里还带著一点淡淡的什麽。　
寒意从背上蔓延开来，在背脊上一块神经的交接处集中，凉冰冰的，像是淋湿了一样。　
风里带著一点血的气息，像是舔到了铁屑，涩涩的，又透著奇异的甜腥。　
一向自如的呼吸变的困难起来，看不见的黑暗中的藤蔓，被揪紧的静脉，从心脏里挤出来的肮脏血液，又是从何时开始反反复复的浮现著这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