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看见你活着,便好了。他们说,你死了,咳,我不信,您果然没死。咳!"话说得断断续续,还伴着血水。
"夜你先别说话。动功调息啊!"云倾抓住他的手,说道。
白夜却摇摇头,被割了脖子,还能动功调息来自救,那这世上,人人都能活上百岁了。
"别,让我说完。"白夜也死死地抓住云倾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看见师傅您平安无事,而且明明说心已经死了,可还是为白夜激动不是吗?"
"......"他始终做不到绝情。
"告诉晨......那壶女儿红,咳,我藏在倾竹山庄,咳,后山,最右边,倒数第二棵树下。我死后。让他来我坟前,与我同饮最后一壶酒。"
"晨会伤心的。夜,你不能死。"
"不知道他会不会哭,咳,如果会,可惜我看不见了。"白夜颤抖的手摸着云倾的脸。安心地笑了。
千方百计逗那个人动怒,惹他发笑,成功的次数不多,但也是有的。却独独没有见过那个人哭。呵,喜怒哀乐,他看不见他的"哀"。真好,他也不希望那人哀伤。只要他想到,心会不舍。
"夜......"云倾把头埋进白夜的怀里,他的脸也沾上了腥红。隐隐有哭咽的声音。身子颤抖个不停。
云浩,黑晨,白夜,他们的武功都是他教出来的,天底下除了他们三人,没有能伤得了他们。但偏偏有一个人,武功登峰造极的人。可以伤他们。他从一开始便告诫他们,不要靠近那个人。偏他们傻,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干的?你故意放出消息给白道的人,我被你抓了,处境很危险?"
云傲面无表情,冷冷地点点头。那是他恢复记忆之前干的。他把他抓来,便是让他们三个自投罗网。后来恢复了记忆。却只是单纯地不想他被人抢走。
"为什么逼我?"
"因为我爱你。"
吓?!云倾瞪大双瞳,看着云傲,仿佛不可置信。
"我和云浩,都爱你。难道你不知道吗?"迟钝得可以嘛。
云倾收回所有的惊愕,又恢复原来懒洋洋的表情。
"你原来是这么爱人的吗?"那半年,那断魂崖,那利用,那背叛。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爱的吗!
"我......"云傲抿抿嘴,"只能怪我发现得太晚。"等到自己对他造成那么重的伤害后,他才发现,自已是爱他的。自十二年前那人在冷宫前面对他微微一笑,便让他迷恋了十二年。也许刚开始只是小孩子的崇拜。毕竟他在朝野,都是一个如同传说般存在的人。
后来,越与他相处,越是泥足深陷,早已不可自拔。这十年来混混浊浊的过日子,对庄烟宠,以为那个温和的女子便是他全部的爱了。
直到他再次出现,他才发现不是这样的。上朝时,办事时,他不会想着庄烟,面对其他女人时,他不会想着庄烟。只是看见她时,才会忍不住爱怜。但云倾,自从将那个将什么事情都看得风轻云淡的人投入狱时,上朝着想着他,连睡觉时都梦到他。想怎样才能令那个人屈服。怎样才能打碎那人冷冰冰的表层。即使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与他后宫佳丽相比,差了一个天涯。
"呵,呵呵呵呵呵呵......."云倾不再说话,只是笑,周围的人见他如此放肆,也不敢追究。也许是因为帝王刚才如同宣誓一样的表白。也许是眼前的人,是十年前举世闻名的人。
"你笑什么?"
"我当然知道浩儿爱我。"云倾邪笑着,盯着云傲,眼中清冷的光辉夺人心魄。
"所以你选择了云浩吗?"
云倾摇摇头,"十年前他以爱之名,将我捆在身边。你知道我志不在天下。我喜欢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你和云浩,都不能给。而你比之云浩的束缚,更加过分,令我透不过气。所以我更不喜欢。"
"如时当年我不篡位,不与他争天下,只愿与你行走天涯,四海为家。你可愿?"
"自然愿,我可以当做带一个弟弟出行,你的武功并不差。"
"那么今天,你还愿意吗?"
云倾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愿意放弃皇位?那个他不惜利用他,伤害他,换回来的皇位?
"不愿意。"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让你爱上我!"
"因为我们,错过了爱。"
而如今,你杀了白夜,那么我们只能是对敌。真的,云傲,我恨你,十年前跳崖那一刻,我并不恨你,而十年后的今天,我恨你。
白夜,是与他走过十年的人,亲人,本来早已对自己说,不能让自己有在乎的东西,不能投入感情,但乃抵不过时间的摧磨。在倾竹山庄的时光。如此美好,恬静,安心,快乐。十年的相处,就算他不承认,但事实上他早把他们当作亲人了。白夜,性格不羁的白夜,刹有自己当年的风范。那个总是笑得放肆的人。从来都无所顾忌的人。其实白夜的性子,就应该去混黑,偏偏却跑去混白道。那不按理出牌的性子令白道中人头疼不已。若他是黑道的人,定令那些所谓正派人士咬牙切齿了。
错过了爱,什么时候错过的?
也许是当年他将他丟在别院里任人凌褥的那一刻起。
也许是当年被他知道他的接爱不过是为了利用的那一刻起。
但事实便是如此。
他与他,再不可能了。
13 恨长生
刚刚恢复的平静,被突然而至的黑衣人打破,那个一身墨衣打扮的蒙面客挑着长剑,直直向云傲击来。
云傲因为云倾的话,显得心烦气乱,不耐烦地与来客纠缠,只是半柱香后,蒙面客的蒙面布被挑开。露出一张冷俊的脸。
"黑晨?"
"你竟然杀了白夜!"黑晨吼道。难得平日里冷冰冰的他会发如此大火。
那个笨蛋,竟然瞒着他私下前来救人。却把命给陪上了。临别时那一个吻算是什么意思啊!混蛋!混蛋!
"你心乱了。"云傲笑笑,一如既往轻勾嘴角,显得邪意。
虽然黑晨的气息有点乱,但他剑术无双,比之白夜更是好上许多。因为他用的武器便是剑,而白夜用的武器,是扇子,只因为扇子用起来翩然如风,贵气十足,所以那人喜欢。
云傲飞身过去,拉过云倾,挡在自己胸膛。云倾腿脚不灵便,力气也不能提起来。凭着他搂着。轻微的挣扎在云傲眼里跟本不成事。
他咬着云倾的耳边,笑了,"既然不能爱我,那便恨我吧,恨得彻底一点,而且,要一辈子记着,你恨我。"这杳杳红尘,不会有任何事情能令他死掉的心再有波澜,他要成为他此生唯一的恨。靠着那个恨,留在他身边,想方设法,杀他,如果某一天,他真的死在云倾的手上,他此生也必不会有任何遗憾了。
毕竟,被人记了一辈子,也是件幸福的事啊。
即使,那是恨。
"你想做什么!"云倾说话都有点抖。他知道云傲的心,可以狠到什么地步。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他踢掉。
云傲哼笑一声,将云倾放正,就在自己正中央,黑晨立刻收回剑,如此几下,黑晨都有机会刺到云傲,可偏偏云倾挡在了前面。
黑晨是不会杀云倾的。他不是个绝情的人,因为有云倾和白夜在,他还没来得及学习绝情,便被一片阳光所包围。温柔的,暖和的,令人心安的。
"知道你为什么为输吗?"剑插在胸口,黑晨只觉一阵冷意,看着云傲,不语。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倒下去。耳边是云傲更冷酷地言语,"因为你的心不够狠,如果你拿倾挡在你前面,我断不会下手刺你。但是你不会,你永远都不会拿他来当挡剑牌。对吗?"
黑晨看着云倾,笑了,真心的笑,带着孩子气。那个总是冷冰冰的男人,竟然有这种笑容,倒让云倾吃惊了。
"我与白夜,在黄泉路上,等师傅的女儿红。"
那是他们的酒,纠葛十多年的上壶上等美酒。
黑晨的视线再看向白夜,"夜......"
那是他哄了十年都哄不到的称呼。如今他给便是。
眼泪果真留下,"可惜你看不到因为你而惟一的一次懦弱。"
云倾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影,他珍爱的两个徒弟,在同一个晚上,为了救同一个人,被同一个人所杀,他却一点都无能为力。
他轻轻拿起黑晨手上的长剑。正欲往脖子上一抺,可惜一股内力狠狠地将剑打落。
耳边是那人近乎冷酷的声音:"你若敢死,我便让云浩尝尽十大酷刑,再车裂弃市。"
云浩,呵呵,还有一个云浩。
原来求死不得,竟是这般无奈,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云浩,他还是放不下呀。那个跟了他十多年的孩子,即使他曾经想困住他,但从来未伤过他。那个十年,对于照顾他这个连走路都不愿意走的,事事必弓亲为之。无论如何,对于那个孩子,总是不能不管的。
天下第一首富,像个下人一样照顾他这个残废之人。一干便是十年。他终不是冷血无情的人。他不能自私。
"他在哪里,我想见他。"
"你若想见他,我可以陪你去。"云傲伸出手,欲扶他起来,却被他倔强地推开。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云傲便收手,看着他站起。
侍卫将云倾的轮倚推来。云倾却直接从轮倚绕过去,坚持自己走。
那三个人不在,他终不愿让别人推他了。只有信任的人,才可以放在背后。那样至少不会被人冷不防地一道冷箭,穿心透骨,那种疼痛,比之被敌人刺几十刀,疼上几千倍。
走着走着,云倾才发现不对劲。
"大牢好像不是在这个方向。"
"他在浩天宫里。"
浩天宫?云浩以前的寝宫?
云倾疑狐地看着云傲,才发现,一别十年,这人越是深不可测了。
一开门,只见云浩一身正装,坐在倚子上看书。那象征皇族的黄色衣赏,穿在那人身上说不出的贵气。虽然平时云浩穿的也不差。毕意是天下首富,再怎么着,也不会寒酸得到哪去。
"浩儿!"见他平安无事,云倾才展开笑颜,但并没有维持多久,毕竟刚刚失去两个重要的人。
云浩抬起头,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再看看旁边的云傲,露出一种童真的笑容:"皇兄,你来啦!来教浩儿兵法吗?"
"浩儿?"对于云浩的无视,云倾不死心地再叫一次。
"你是谁?"
云倾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仿佛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才是。身子不自觉得向后倾。云傲不动声色地扶住。
云倾转过身,抓住云傲的衣领,怒不可揭:"你对他做了些什么!"
"十年忘尘。"
云傲只是说了四个字,云倾便明白过来了。
"庄权的独门药。"他有解药,但都被云傲拿走了,而且在皇宫里,不可能拿到配置解药。因为药引难寻。
"庄烟是我的宠妃。"
跟聪明人讲话,常常讲一半,对方便能心领神会。云倾,是聪明人。
十年忘尘,中者第一天醒来,听到的所有事情,他都会深信不疑。云倾反而并不那么惊讶了,他当然知道云浩第一天醒来时,身边守着的人,定是云傲,只是云傲给云浩灌输了什么记忆,什么思想,都定不会是原来的云浩。但偏偏还有个药效是十年。十年后就算没有解药,他依旧会醒着。
这样子的云浩,仿佛是十年前的性格,不见了忧郁,担心,过分的紧张。那些所有因为他连存在的情绪,全然不见。此时开心,潇洒的云浩,才是真正的他。十年,他束缚了他十年了。
想到云浩总有一天,会醒过来,如今他便是在梦中,云傲为他编织的梦中。一睡便是要十载。他日他若醒来,发现他的皇叔不见了,会是怎样的悲伤?他知道他的爱,却不能接受,但并不代表他会伤害云浩。毕竟当年那个毫不犹豫随着他跳崖的男孩子,为他付出了所有。所以他会选择陪在他身边。即使不是因为爱情。
他欠下他的,太多了......
夜里,傲倾宫。
云倾瞪着那个若无其事地坐在长椅上的人,怒道:"我为什么要和你住同一个宫殿?"
"不,是同睡一张床。"
"不可能。"和杀爱徒的仇人同床,想想都作呕。
"你要学会习惯。"云傲靠上他。从身后抱着,"如今轮不到你说了算,你是我的俘虏啊,倾。"
"你若是欲求不满,可以去找你后宫的女人。"云倾的挣扎越发明显。无奈身形却被云傲死死地环。他那点力气,连提一桶水都提不了,哪能挣得过云傲的力气。
"你是我新收的男宠啊,你没有资格将我拒之门外。别忘了,你说过要用你自己换云浩十年平安的。"
云傲的话如同咒语,令云倾中了邪般,呆了许久。
云傲的手摸在他的脸上,"若是相貌没有变,该是怎样的绝色啊。"
云倾伸出手掐住云傲的脖子,厉声道:"云傲,我恨不得掐死你。"这个人,不止杀了他珍惜的人,如今又用言语来污辱于他。
可是那双手,本就没什么力气,被重接回的手筋力气与一个普通女人差不多。怎么用力,都掐不死云傲。那人只是含笑看着他,不去理会他掐在颈间的手。仿佛在取笑他的手无缚鸡之力。
云倾终于放弃了挣扎,云傲冷冷一笑,打横将他抱起,走向那个若大的龙床。轻轻将他放在床上。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温柔。明明说过要让他恨他的。还顾忌什么?可是那个身体,真的很嬴弱。被挑断筋骨未及时处理,还有从崖上重重摔下,还有那人懒成这样,那十年里定没有好好保养。
云倾一躺下来,便抑着头,泪水便淌成河。黑晨那含泪的眼,在脑中久久挥之不去。那是个很冷静的男人,却肯在最后一刻留泪。那他呢?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已经有十年没哭过了,眼中早已干涩。可如今他却哭了?记得最后一次哭泣是那灰暗的半年里。那一次,为的是他自己。那么现在呢?说是为了白夜和黑晨是不可能的。若是要哭,当时早就眼泪决提了。更不可能是为了云浩,那个人活得很好,而且活得比在自己身边时更好。
那么,又是为了自己吗?
原来,我竟是这样自私的人......
14 纠缠
云倾走神得厉害,混然未觉有人在一旁不停地帮他拭泪。云傲小心翼翼,却紧张不已。仿佛不可想象,这样一个人,可以在自己身边,若无其事地落泪。
待云倾回过神来,一时错愕,他忙闭上眼睛,拼命地止住眼睛。
怎么能在这个人身边示弱?
云傲也不说什么,只是将他拥入怀中,笑道:"睡吧。"然后劲自闭上眼睛,那个神情,就像是一个满足的孩子,心满意足的没有防备。傲倾宫外一切皆如常,这个皇宫,从十年前全是庄权的棋子到现在,全是他的心腹。十年的经营,实在累人。因为早年的事,他学会了不信任别人。就连庄烟,也不曾留她在身边沉睡。如今能若无其事地拥着一个敌人入怀,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勇气。
但他明白,只要把他留在身边,多危险都无所谓。
岁月如梭,云倾看着窗外的风景,身边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在这离倾宫里,一呆便是六年。六年来他看着云浩封大将军,镇国公,浩天候。是云傲在朝中的左右手,是独一无二的支柱。他所有的财富比国库还多。看来云傲给他的记忆,造就了今日如日中天的云浩。兄弟感情很好。
"倾!"孩子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想。
云倾看了看云傲的太子,他唯一的孩子,这个孩子笑得那么灿烂,一点心机都没有。一如当年的云傲和云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