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蒙尘————守财奴

第一章
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叫姑娘，因为我是个男人，可恨爹妈给我的这副皮囊太过妖艳，希望我不会被人看作是妖孽得到烧死的命运。
"三儿？这几天怎么这么热闹？"小三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父亲是这里的教书先生，若不是母亲是青楼出身，大概小三还在父亲的严厉教导下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呢，怎么会和我这样的小混混厮混。两个人靠着池塘边的柳树，百无聊赖的扔着石子，看着石子在池塘中荡出一层层的水波。
"这你都不知道！"小三深吸了一口气，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可是有独家消息啊，就连花子他们都不知道的。我那死鬼老爹说的肯定没有错！听说是京里的肃王爷要来巡查了。"
"他没事来我们这里干嘛？？"这个小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是军事重镇更不是产粮纳税的大户，没有战略意义更没有战术意义，没有特产没有美景，没有美女没有美食，堂堂大国的王爷吃饱了没事干跑道这里？
"听说是体察民情！"小三小声的对我说道。
呸，谁都会用这善良的理由做毁坏百姓的事，可转念一想，这跟我倒是没什么关系，管他的，只是最近还是要少工作一点才行了，风头很紧啊！
我站起身，"三儿，嗯，你是回家还是跟我去庙里？"
"今天怕是不行了，我娘怕是不行了，得回去照料一下。再说药也吃完了，我怕她扛不住了。"小三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很是平静，可我听在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晚点回去吧，先去抓几付药给伯母。"说着我就往前走。
小三一把拉住我，"天落，别再干了，我，我怕。"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怕，你怕什么？又没让你去！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手很快。他们抓不到我的。"一甩手，小三却没放手，小三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哪里还像是小时候那个跟在我屁股后头天天被人欺负摸眼泪的小孩子了？他似乎下了决定一样，"这次我去吧！"
"你去？你没有那个天赋！动作慢，跑得也慢，我还怕你连累我呢！"我调笑着，"好了，晚上我们在老地方见。"

偷儿绝对是技术活儿，在街上一逛，拿眼一打量，学问就来了，什么样的人能偷，什么样的人不能偷，那可是有讲究的，要偷就要偷肥头大耳的衣衫中下的外地商人，或者那些持才视傲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酸性的很，或者是衣着光鲜行为奢华的败家子，还有些富家婆子，鲜少出门的大家小姐，但总的来说，要偷就要偷外地人，本地人尽量不能招惹得！兔子都不吃窝边草呢！咱可是有素质的偷儿，那些小本生意的老实人，我可是从来不粘，不是为了什么江湖道义，而是兴许偷了人家救命的钱，这可是从偷儿上升到杀人犯的高度了，太损人利己了。
看到没？远远就看到两只肥羊过来了，身着光鲜，宝石翠玉没有一样是便宜货，有钱！走路摇晃，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而且面生的很，外地人！年纪轻轻，样貌不错，似乎是富家子弟出来游玩的，这条件，简直是一等一的挨偷的主儿！
扬着头，看着天，啊，太阳快要落山了，彩霞翩翩飞啊，砰，撞了一下，连忙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态度诚恳而略显内疚，手中的小刀一划，钱袋就这样掉在袖中，真是神不知鬼不觉阿！真沉，看样子不少！男子一甩袖袍，冷哼一声，走了，我还是不紧不慢的走着，等看着有些远了，连忙闪进旁边的小巷子里，看了下，抄了小路跑到小三他爹教书的院子后面，小三已经在那儿了！喘口气，打开钱袋，金光闪闪阿！是金光闪闪！大部分都是金子，一锭一锭的，只有几块大一点的散碎银子，"三儿，你我这辈子都不用偷了。"我呆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
"老大，我们这该怎么办？"小三和我都不是爱财的人，却没想到偷了这么多钱，一时又手足无措了。
我想了想，拿出几块银子递给小三儿，"这个你先拿着，给你娘买药，其他的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留着以后用！"小三点了点头，把银子揣到怀里，趁着天还没全黑，把金子连着钱袋藏在了城门外那颗百年老树的树洞里，还特意拿了很多树叶枝杈的掩盖的好好的，这才和小三分了手。
回到土地庙的时候，花子还没回来。花子和我一样也是孤儿，我们一齐长大，不同的是我知道今年我十四岁，而花子不知道，还有就是我成了偷儿，而花子成了要饭的叫花子，说起来也蹊跷，我和花子一齐去加入丐帮，却只是收了花子没收我。这几天花子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想想今天的收成，我有些后悔了，真不该去偷那两个主儿，想想当时那张阴沉的脸，竟然觉得有些后怕，那钱袋的料子质地如此之好，在这城里还真没见过，可别惹上不该招惹得人，转念一想，出门都要带上几锭金子的人，怕是不会计较的。心也安了下来，胡乱洗洗也就睡了。
□□□自□由□自□在□□□
一大清早我就起来了，想着去看看三儿他娘，她娘出身青楼，自然相貌也是不错的，被三儿他爹赎了身，新鲜了几个月，也就不管不问了，生小三的时候又是难产，差点没死过去，起初三儿他爹很疼他，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爹愣是说小三不是他的种，不是打就是骂，三儿他娘也是有骨气的人，愣是撑着自己多病的身体，护着小三十几年，就这点，我就很佩服她，何况三儿他娘压根也没瞧不起我这个孤儿，反倒有什么吃的穿的都想着我。大概这是我能感受到的唯一的亲情了吧！
小三家在城南的五里巷，是个挺大的房子，看到门前的牌匾就知道是个有学问的人，院落也是干干净净的。我没敢再门前晃悠，读书人都是迂腐人，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有辱斯文的小地痞。上次我来小三家，小三和他娘差点没被他打个半死，以后我再也不敢在他爹面前出现了。我不是怕他，是心疼小三。走到后门，几下子就爬到墙上，伸出一个头看看里面，小三在熬药，拿着一个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眼神出奇的茫然。
"三儿？三儿？"我轻声叫着，小三没理我，我看了看周围，大概他爹不在家，两手一支，双腿一蹬，翻上墙头，一跳，就进了院子，走到三儿面前，"三儿，想什么呢？"
小三终于缓过劲来，"老大，你怎么来了？"
"瞧你这没良心的，不想我来，我这就走！"我转身要走，小三一把拉住我的袖子，有些急了，"别呀，我怎么不想你来呢！"
"哼！"我从怀里掏出三个馒头，给了小三两个，"喏，葛叔给的，吃吧，还热乎着呢！"小三放下手中的蒲扇，拿起馒头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我拿过放在旁边的木碗，用破布包着药罐的把子把药倒了出来，黑乎乎的药汁，闻着就觉得苦涩。
房门里传来一阵咳嗽，小三端起药走了进去，我在后头跟着，还想着医馆的那个半吊子大夫说的话，"怕是熬不过这几天了，撑了这么多年也值了！"三十几岁的人，就这样走了，值了？
"娘？你怎么起来了？快把药喝了吧！"f
破烂的铺盖塞在身后，三儿他娘就这样斜斜的倚着，发丝有些凌乱，苍白的脸，却也掩饰不了当年的风采，多年的操劳的手早已经布满老茧，衣裙虽然洗得发了白却还是整洁干净，她勉强地笑了笑，推开了小三拿药的手，"天落来了？快坐吧，你们都坐在我身边，来，快来。"小三听到这样的话，浑身抖了抖，沉默不语，拉过我，坐在他娘旁边。
"娘今天精神好了些，想和你们说说话，看看，都长这么大了，三儿今年十四，天落比三儿大一岁，十五了吧！"她拉过三儿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当年的我哪里想得到能够有这样两个好孩子。"
"娘......"小三有些哭腔的叫着，"别说了，别说了。"
"傻孩子，娘知足了，青楼里出来的女人，我算得上是不错的了，女人啊，命苦，比不得男人。娘一直都是争强好胜，到头来还不是草席一张，土坑一个，黄土一捧。可是孩子，你知道吗？娘不后悔，青楼如何，就算都是伺候男人的婊子，可娘是头牌，是第一。嫁人又如何，就算是我不能登堂入室，可我有一个好儿子，一个不嫌弃自己娘亲出身的儿子。就算是我走了也瞑目了。"小三再也坚持不住了，扑在他娘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孩子好了，不哭，男人怎么能哭呢？"
看着这对母子，我的心像是针扎得一样，多少次，我羡慕三儿，他有个疼他爱他的娘。"天落？"听到她叫我，我忙擦了眼泪，赶紧凑到她面前，"你是个心地好的孩子，以后不要再做偷儿了，人还是要有个正经的营生，拿我的首饰当了和三儿做点小买卖吧！"她看了看我，似乎透过我看到另外一个人，"以后别太为难自己，能活着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好。" 临出门的时候，我听到她似有似无的说了一句话，"男人长的比女人还要好看，这是你的不幸啊！"小三看了看我的有些难堪脸色，安慰的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如果我当时能够把三儿他娘的话放在心里，或许我不会沦落的后来的地步，可是这世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第二章

这几日心里一直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自从前两天三儿告诉我看到了两个英俊堪比他的男人老是在这镇里晃悠，我就觉得更加不安了。
"三儿，你娘的病怎么样了？"我咬着草棍蹲在地上，前面小三正忙着买那些个我上山打回来的野味。
"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抽空回了我一句，他绝对是个做生意的料，嘴巴甜的那简直是上了蜜摸了油，再加上那俊秀又有些青涩的相貌，迷的那些大妈大叔要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恨不得把自己私房钱都拿出来，那几个野味居然让他买了十几两银子。
"他妈的，都是瞎了眼的人，怎么就看不出你这嫩嫩的表面之下是老奸巨滑的心思。"我在旁边无所事事。
小三把收来的钱揣好，回我一个无比得意的眼神，"不服气？"
"你老大我是直肠子，哪有你那么多花花肠子，愿意买就买，不愿意就算了！"我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两片乌云飘了过来，似乎不好。
看看，说来还真来了，虎子带着几个人就这样气势汹汹的站在我们面前，虎子长相一直都是这样彪悍，五大三粗的还要愣充文人，拿着一把水墨扇子。
"三儿？怎么着？东西买的差不多了？站在我的地盘上这么久，是不是该孝敬孝敬我们一点啊？"虎子把扇子插在后颈中，肥壮的两只手交叉在胸前。
小三从小就怕虎子，虎子经常欺负他，长大以后我们能躲就躲着，还好他爹把他送出去读书了，谁知道这个时候回来了，此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回头看了看我。却不想被虎子看到了，"哎呦！原来我们的天落姑娘也在阿！"说完便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身后的几个打手也猖狂的笑了起来。
小三铁青的脸，我心里打了个颤，再等一会儿怕是小三要上去拼命了，看看对面那几个壮汉，再看看我们这瘦弱的样子，若是我一个人尚能勉强对付，到时还要加上一个小三，怕是难度大了点。可是就算是打不过也不能输了气势不是？！
我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走到他面前，顺手把小三拉到自己身后，我围着他转了一圈，在他面前站定，左右大量了一番，笑着说，"父老乡亲们，大家瞧瞧，看看，我们的虎子回来了，那可是学成归来啊！身边上一站就书卷气逼人啊。"虎子一听愣了，傻兮兮的跟着笑了起来，气氛轻松起来，人围观的也是越来越多，我眼睛瞄着小三，给了他一个眼色，准备好，接着说道，"看样子，以后不能叫虎子了，得叫一声虎公子。虎公子走之前我就说，虎公子一表人才，那可是少年才俊啊，看样子真的灵验了，狗屎运啊，想来，挡都挡不住......也不枉费我特意给他吃的不少的狗屎......"话音刚落，我就拉起小三往人堆里扎了进去，虎子听到最后猛然醒悟过来，却再也看不到我们，我们只能听到阵阵的哄笑，在虎子的怒吼中隐隐传来！
我和小三捧着肚子笑了半天，买了几个包子有顺带买了几副药就回到小三家里。
"老大，你的花花肠子绝对比我多！只是你懒得用罢了。"小三含着笑说道。
"......"我没说话，小三比我聪明，就是有些软弱，如果不是跟着我，他会不会有出息多了，这突然的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我竟然有些怕了，一想到我们可能会分开我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兄弟阿，这么多年的兄弟！可我没想到这个一闪而过念头居然成了真。

家里还是那样冷清，小三到他娘面前，轻轻地晃了晃，"娘？娘？天落来了。"他娘没醒，还是昏睡着，准备帮她掩上被子，却碰到有些冰凉的肌肤。
"娘？娘？"小三的声音有些发颤，到最后竟然是撕心裂肺的苦楚，我连忙拉起他娘的手，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冰冷的寒彻肌骨，我的心在下沉，沉到无底的深渊，小三猛烈的摇晃着他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啊？"眼泪不住地下落，浸湿了杯子，烫在我的手上，心里。小三就这样直挺挺的抱着他娘，空洞的眼神看不到任何东西，不让任何人动，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我跌坐在小三的身边，那不仅仅是小三的娘，还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温暖，我心里唯一柔软的地方。

没多时，一群人涌了进来，带头的是两个男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我擦干泪，护在小三身前，却没想到男人身后的人一拥而上，把我摁倒在地，我还在用眼神瞄着小三，他们没有扳开小三握着他娘的手，便空手卸了小三的两个胳膊，痛彻心肺的痛楚都没能让小三清醒过来，我被摁倒在地上，啃了一嘴的泥，血混在口腔中，却让我更加有了勇气，杀猪般的嚎叫着小三。
一双黑色的靴子来到我的面前，低沉的声音如一盆冷水浇了下来，脑子中是一片空冥，"抬起头，我可要好好看看这个敢偷我钱袋的小贼！"身后的侍卫似乎松了松手，一把墨竹为骨的扇子有力的抬起我的下巴，那天偷他钱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的主人是那样俊美的面容，全身透出刚强的气势，面容阴沉中有着一丝狠厉，"哼！"一声冷笑，"居然还是个女人！"怒气已经流露言表。
压住我侍卫明显的用了更大的力气，可好死不死的我居然还说出了一句话，彻底让男子身后的那个尽力保持着不笑出来的白衣男子笑了出来，"我不是女人，我是男人。长成这个样子又不是我的错。"眼看着那个阴郁的男子脸色越来越差，白衣男子摆了摆手，"放开吧，又跑不了。"这回怕是死罪难逃了，可是如何我也要就小三一命啊。
我松了一口气，连忙扑向躺在地上的小三，那两个胳膊软塌塌的搭落在在身旁，我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一个劲的拉着旁边的侍卫，"快，快把他的胳膊给他装上啊！三儿，三儿？"可是没有一个侍卫动一动，我转头看向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一个侍卫咯咯两声就接上了骨头。小三空洞的眼神像是一把利剑刺向我的心里，我扬起手，啪啪的两声，重重的落在小三脸上，立马就是两个把掌印子，厉声说道，"是男人，就别这个鬼样子！"小三慢慢的眼神中有了焦距，瘫软在我怀里，泪水像是泉涌，谁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也是！
我安抚着小三，跪坐在地上缓缓的开了口，"三儿，以后不能再哭了，你娘不是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以后你躲着虎子点，你打不过他，要是由什么难处，就到城门的庙里找花子，他会帮你的。"小三点了点头，却又猛地摇了摇头，"老大，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