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了名字签了生死状顺便借了把剑,手续完成台上也打完了,没什麽意外的,尹桓得了胜。
温月看尹桓那一脸得意望向茶楼,却又因找不到他而脸色大变的样子,不自觉盪开了笑。他没去兑换赌券,只是等著主持人唱名。反正那时下注也不过是一时冲动,领不领根本无所谓。
温月等了一下,就看尹桓想要下台走人,估计是因为找不到他在发慌。这回也等不及主持人平缓观众情绪了,温月足点地,从一堆人头上飞跃而过,落在擂台上。
「月、月儿?」尹桓表情整一个就是傻眼。不知温月这个该在茶楼观赏的人,怎麽也上来了?
「比一场吧。」拔剑,温月笑容满面地看著尹桓,「拔剑啊,已经宣布开始了。」
没给尹桓呆愣的时间,温月举剑、踏步、挥击,逼尹桓迫不得已只能先抽剑架挡。
「什、什麽跟什麽......喂!」手忙脚乱地接招,尹桓一步一步後退。
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但没有多大的压迫。那翩然的身影套入绵长不绝的剑招之中,让他目眩,且为之吸引。他感觉温月在玩、在享受这麽一个和人争斗的过程,不在乎胜败......不,应该说是自信绝不会败,所以以这样的身姿,享受猎杀的过程。
尹桓浑身起疙瘩,他忽然觉得那双清冷的眼十分可怕,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赤裸地摆在那眼前,什麽也隐瞒不住、什麽都伪装不了。「可恶!」低声咒骂,骂的不晓得是无用的自己,或是眼前把自己耍在手掌上玩弄的人。
尹桓一个使劲震开温月,在短暂的一瞬调整混乱的气息,发狠似的猛攻了上去。
嫣然一笑,温月在尹桓眼神变了之後的头一击,乾脆地让剑被击飞,同时更往後退到了台缘。
铿的一声,剑斜插入台面,温月拱手,笑道:「佩服。」
「......。」抽蓄。
佩什麽服啊!根本就是把他耍著玩!
温月上前捡回了剑,并在与尹桓擦声而过时,小声说:「哪,你慢慢玩,我要先回去休息了。」说罢,优雅地跳下台、还了剑,回头挥了下手,便没有任何留恋的离开。
呆站在台上,尹桓愣看著温月离去的背影。
「哪,你好好待著,明天前如果出来,我就不理你了。就这样,我先回老爷那里休息了。」很久以前的影像就这麽与现在的背影重叠在一起,相似的语调、相似的感觉。
就连他的感情,也是相似。只是,他已经不想再次任那身影自由飞离。
「等......等等!」不理会主持人的叫唤,尹桓向著那离开的人影追去。
□□□自□由□自□在□□□
「喂......我说啊......」尹桓头疼地拉住温月的手臂,抬头望著一个接著一个的大招牌,左右看了看对著来往过客猛招手的女人男人,再低头盯著一脸兴致勃勃的温月。「你真要进去?」
「不是你先提议说可以来这种地方玩玩的吗?」笑道,温月抓了尹桓就往最近的楼走了进去。
末冷抬头,皱眉,低头跟著两人的脚步进了去。
三人进去以後,躲在人群中的某人才悄悄探出头,龇牙咧嘴地低骂:「有没有搞错,我为了你要的情报做牛做马,结果你居然给我和阿温到这种地方来逍遥!」夏崇无视上头对他送秋波的莺莺燕燕们,恶狠狠的再看了招牌一眼,「呿!」
距离上次在茶楼谈合作已经过了十来天,自从那天谈完、交流完知道的内情以後,他虽然说不上「非常」认真,但好歹也是努力异常了。成天用著管道在查温月以前的事情,查尹桓跟他说的、他自己在结满蜘蛛网的祠堂看见的名字──「温琮」的事情,喔,还有附带的「夏云」。
虽然尹桓说没听温月讲过这人,但夏崇直觉认为这人的重要性一定也很大,因为这人在那里面的牌位和「温琮」一起并排在最上层......
想到这里,夏崇忍不住摇头。
那时候尹桓听他讲到「牌位」这两个字的时候,那表情整一个就是开心,还说什麽「原来是个死人啊」让他无言至极的话。是怎样,人死了就不能跟他抢人了是不?没见过有人惦念死人惦念一辈子的喔!
啊......不能这样咒尹桓。要是尹桓没办法让温月倾心......估计他也要跟著完蛋。尹桓如果成功让温月爱上了,他还可以找藉口说自己是促成他们的功臣之类的,但如果失败了......他百分之百死路一条,而且温月绝对会以「背叛」的罪名让他死的尸骨无存......
糟糕,光想就全身发颤。夏崇缩了缩。
不过,他最担心的还不是他自己被温月宰了,他比较害怕的是温月会拿紫祈开刀。
尽管,以相处多年的经验看来,温月不是个会迁怒的人,但相处这麽久,好歹都会知道温月隐藏在表面下的恶劣个性。就他的观察看来,温月挺喜欢挑别人在意的人事物下手。
而他......最在意的就是紫祈那个单纯的小笨蛋了!
早知道以後有天会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以前就该心机点,把喜好什麽的想法包裹起来让人没办法下手,不然也该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给紫祈洗脑,要紫祈不要离温月太近太亲密......。「烦啊啊啊啊啊──!」夏崇在心中呐喊。
这该说他在青春年少的几年前很天真,还是该说他是笨蛋不会有样学样呢?明明眼前就有绝佳的好榜样啊!
可是现在讲这些也已经太晚了,只能努力补救。「唉......」散步回到了小客栈外,倚著树,夏崇对天叹气。
说是要补救,但是他根本就查不到多少东西。
不管是「温月」、「陆尘风」、「温琮」还是「夏云」,查得到的东西是一个比一个少。
温月嘛,就著那个祠堂里有的名字一个个查,查的结果都是一堆灭门啊、暴毙啊、被暗杀之类的情事,每一家的共通点可以说是没有,要嘛也就只能说,都有「夜魅」──也就是温月参与其中。
......这根本就是废话!要是跟温月无关,他哪会在温月平常不准他们进去的祠堂里看见啊!
然後是那个陆尘风。
他本来听尹桓说跟温月有结怨还很高兴,想说应该有东西可以查,至少也能查出到底是结什麽怨来著。
结、果,查也只能查到这家伙六、七年前突然成为南方有名商人之後的事,可这几年间,他完全查不出两人有接触过迹象。
到这里,都还算好的。
因为最後那两个人,就好像不存在这世界一样,根本查不到什麽!
「可恶!」猛力捶了树干一拳,夏崇心情十分浮躁。
「崇?你干麻?练功喔?」
「你、你吓人啊,没事突然冒出来干麻。」
「是你一天到晚都跑不见,我才到处找你的耶!哼!」紫祈叉腰,张著凶恶的脸。「不想看到我就直说,我又不是没事做,去整笨蛋凌都比找你好玩!」说完,转身往客栈里走。
「嗳嗳,怎麽突然发脾气了......」夏崇搔了搔头,急忙追上去。经过紫祈这麽一闹,他烦恼的东西都只能被抛到一边去。「别闹别扭啊,祈......别这样嘛,不是跟你说我在查陆尘风的事吗。」
「哼!谁知道你到底在搞什麽,说什麽混蛋家伙是为了帮你查那个陆什麽的人才带走月月,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可用吗?干麻一定要把月月牵扯下水!」踱步入房,紫祈大力地甩门。
拦住气势凶猛的门,夏崇叹气,「谁叫阿温总是喜欢闷在家里,不这麽做哪能让他出门啊。」轻关上门,夏崇搂著紫祈坐下。
「你又知道月月会出门了......胡扯。」紫祈十分不以为然。
「喂......好歹我比你多认识阿温两年,再怎麽说我都比较了解他好不好......」虽然口里这麽反驳,但夏崇心中想的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了解个屁......我才不信有人真能了解他......」
「哼!」
夏崇乾笑几声,忙转移话题:「别气别气了,噢,对了,我说啊......怎麽最近都没看到凌那小鬼?」
「笨蛋凌喔?他最近都闷在房里面狂练功啊。要不是因为我们不在他有问题没人请教,他才不会跟著我们坐船到处跑勒......」鼓著颊,腾空的两腿晃来晃去,趁机踢打夏崇。「不过他现在在睡觉。哼!谁叫他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耍大牌不理我。」说著,威胁似的瞪了夏崇一眼。
「呃......」额上发著冷汗,夏崇觉得他刚刚就算再不爽尹桓,也应该要继续待在花街附近才对,回来这里简直就是给自己找更多的麻烦啊!
就在夏崇努力想著要如何逃离房内时,「叩叩」两个清脆的敲门声响起。
「我去看看。」夏崇放下紫祈往房门走,头转了个紫祈看不到的角度吐了吐舌,暗自感谢门外的未知人士。
开门,来人不悦的冰寒表情就这麽映入夏崇的眼。「......有什麽事吗?」夏崇表面上冷静地看著末冷,心里却暗叫苦:「那个死姓尹的到底想干麻啊......大半夜的就不能让我閒一下喔......」夏崇脸色复杂,心底抱怨连连,压根忘了他刚刚也没有好过到哪去。
「走。」站了大半晌,末冷就只吐出这麽一个字,也不给夏崇拒绝的权力,转身就走。
「烦啊──!」无声的怒吼徘徊在脑海,夏崇整个人垮了似的倚著门板,头微撇向紫祈。「祈,我要去找那个混蛋,你先睡吧。」
「什麽!你又不陪我了!」
苦著脸,夏崇假装自己也很不愿的样子─虽然事实也是如此─看著紫祈。「没办法啊,阿温交代下来的工作需要他帮忙啊......」他觉得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力直线上升,说不定这是他从阿温身上学得最到家的本事。
「我帮你也可以啊!」紫祈骄傲的仰头。
「不要。找外面的人合作还可以算是我人脉广,找你帮忙......」夏崇偏头不看紫祈。「阿温一定会说我没你厉害。我才不要做这种会被阿温损的蠢事。」
咳,事实上他其实不在乎会不会被损,本来嘛,能达到目的什麽都无所谓,而且温月目前来说还是最相信他的能力。只不过......为了翘出去找尹桓,只能用这种只有紫祈这个单纯的小笨蛋才会信的谎言了。
「呿......好面子的家伙。」嘟囊,但表情却扬著近似於被称赞的开心。「快去啦,早点回来。」紫祈挥挥手,便自顾自的脱衣上床睡觉。
松了口气,夏崇轻关上门,尾随在楼下等得不耐烦的末冷离开。
走在阒寂的巷道上,夏崇以为末冷会带他回到花街,毕竟那是他看到他们最後进去的地方。结果,东弯西拐之後,他被带到了城另一头的客栈。
「你们刚刚不是去『享乐』吗?」进房,夏崇劈头就是这样问。
尹桓郁闷地看了夏崇一眼,转头看回睡在床上的温月。「月儿醉了,所以回来。」
什、什麽?「你、你说阿温醉了?」夏崇凑近床边,一脸呆样。
「你那什麽表情,没看人醉过啊。」
「不、不是啊,你不知道,以前我跟阿温赌酒,赌到後来我醉得乱七八糟,结果隔天一早起来发现阿温好像没喝半滴酒一样,精神好得跟什麽一样的在照顾我耶。」夏崇蹲了下来,伸指戳了戳满脸晕红、呼吸深沉的温月,「不会是假装的吧?可是不像啊......」
「两个变态。」末冷俯看蹲在床边、像在玩弄熟睡的温月的两人,冷冷地说著。
「......。」两人动作几乎同时僵住,然後悄悄缩回手。
夏崇率先站起,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坐下。「咳,我说你叫我来到底要干什麽?」
「问你进展如何。」尹桓坐在床缘,一边顺著温月的发,一边道:「最近找不太到时间,所以才突然叫你来。」
「真是......我为什麽要被你这样使唤啊......」抱怨,夏崇拄著桌,指头在桌上敲啊敲。
「你还不是拼命乱花我的钱。当初说好的,我出钱你出力,资源互相交流、成果共享。」
「说得跟真的一样。你应该还有很多没跟我讲吧,我还要确定你对阿温的想法,再决定要告诉你多少东西。」夏崇喝了口茶,认真地盯著尹桓。「我可不想惹得自己一身麻烦。」
尹桓嗤笑一声。「我不是讲了,我喜欢他。你那天没带耳朵啊?」
「就这麽一句话打发我?你当我在阿温身边混七年混假的啊。」夏崇顺手把茶杯当暗器砸了出去。「你家人的血债可说不定要算在阿温头上,我不排除你是为了报仇接近阿温的可能。」
尹桓挥袖,托起茶杯反丢回去,劲力比夏崇施的更大了点。「彼此彼此。」见夏崇接稳杯子放在桌面,咕哝了声,才继续说到:「你家的情况还不是跟我家一样,说要报仇......你的可能性更大吧。」
夏崇啧啧几声,食指在空中左右晃动。「虽然说我最近才知道当年的事可能是阿温干的,但我没那种心思。你还不够了解阿温可怕和厉害的地方......呃,虽然我也没有很了解就是了。」
「厉害我可以理解,之前和他在擂台上小打了一场......不过可怕?他哪里可怕?」尹桓整一个就是不相信夏崇的表情。
「我才想问你怎麽到现在,都还觉得阿温跟你小时候看到的一样温和、惹人爱怜勒......」夏崇看向末冷,「哪,你说对吧?」之所以会这麽问,是因为听过末冷讲述拿琮的画像的那一段经历。他还记得末冷在讲的时候,脸色还变得有点苍白。
末冷抿唇,轻轻点头。
「随便你怎麽讲!」尹桓怒道。
「唉哟......生气了......怎麽最近你们老爱生气。啧啧,坏习惯啊坏习惯。」夏崇说得挺事不关己,嘲弄的态度很令尹桓生气,而抓紧时机开口堵人发飙的作为更让尹桓气得牙痒。「总而言之啊,找阿温报仇『绝对』是自找死路。反正他现在对我还算好啊,逝者已矣嘛,我自己过得好最重要,所以什麽家仇的丢一边去也无所谓啦。」
「家门不幸。」尹桓低声啐念。
「哟,那尹兄的意思是想报仇啦?」夏崇兴灾乐祸地揪著尹桓的小辫子。
「并、没、有!」大怒,尹桓踱步过去,扯著夏崇的衣襟。「那些人我根本就不当他们是家人,死了我倒开心!」
「好好好,你怎麽说就怎麽是吧。对我发脾气有什麽用,不记得你的人可是阿温。」夏崇拍掉尹桓的手,为自己再倒了杯水。「你好好努力吧。如果现在的阿温不喜欢你,就算你一直说以前相处的时候阿温有多喜欢你也没用,反正他不记得,砍了你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觉。」
咬牙,尹桓挫败地拉过椅子坐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是喔是喔,我告诉你啊,你赌的可不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要是阿温对你没感觉,绝对会连我一起陪葬下去,你可别害我。」夏崇的语调认真,但表情漫不在乎的。「好了,换个地方继续讨论吧,你再大声下去,说不定等下阿温就被你吵起来了。到时候也不用管什麽爱不爱的,他直接就会让我死的很难看了。」
「反正死的是你。」冷眼,尹桓扫过夏崇的杯子,一口把里头的茶水喝乾。
「是......嗳,末冷啊,走,去你房间。」不理会尹桓的举动,夏崇搭著末冷的肩要末冷带路。
尹桓在背後给了夏崇一个白眼,到床前为温月盖好被单,这才关门离去。
脚步声逐渐远去,只剩温月的房里变得十分寂静。
这时,温月缓缓睁开了眼,撑著身体下了床,淡漠地瞥了房门一眼後,走到桌前用那唯一口朝上的茶杯添了些水,自怀中掏出白色小药包,将药包里的粉末倒入杯里搅和。
喝下了混了药的水,温月的脸色由红转回原来的白皙,只残留高热时泌出的汗水。
呼出一口气,温月接著用水洗去茶杯里残馀的粉末,并将桌面收拾回三人离开时的样子,然後才又躺回了床上。
「曾经......喜欢过吗......?」先是喃喃自语,不久便轻笑出声。「怎麽可能......。」他对尹桓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如果真是那麽重要的人,他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就算是他记忆力不好,忘了也罢......忘了,也就是代表没有那麽重要,他不需要在乎。
不需要......在乎。想著,手不自觉抚上心口,眼帘低垂。
为什麽,明明是不需要在乎的人,感觉却闷闷的,很不愉快呢?
好......累......。m
「温,醒来喔。」活泼的声调突兀的回响,一声接著一声。「起来罗起来罗,小温快起床喔,不能因为家里没大人就赖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