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离 第一+二+三卷——察察都儿

天，最终还是忍耐不住吞了下去，看我喉头一动，他便收回手来，轻轻拭去留在嘴边的草叶残汁，看他优雅得如此

轻描淡写的解决与我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不禁有些害怕，伸手捂住已空无一物的嘴，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

不出来。
不一会儿，我只觉全身冷汗直冒，腹部一阵剧痛袭来，便晕了过去。
清清绕绕的忘川之水，楚楚在水中畅快游弋，我在岸上追逐奔跑，四溅的水花，绵长的水道，似乎永无尽头......
依稀中，温暖的手掌抚过我的额头，叹息的低喃着，心疼的轻轻呼唤，隐约有银色的丝线飘过......
"楚楚......"我呻吟一声，幽幽转醒，睁开眼睛那一刻我依稀看到面前之人眼中那一缕浓烈的悲哀，好熟悉的感觉

，我睁大了眼睛，想仔细探询，却被重离额前的发梢挡住了视线，"你醒了。"他有些惊慌的站起身来背对着我。
我恩了一声，这才感觉到身体所有的不适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有些惊喜的感觉着自己的恢复，不由得出声相询："

重离，这药真的起作用了。"
他转过身来，在我面上扫了一眼，回道："恩，这草药已经将你体内的迷欢蛛毒清除得差不多了。"
高兴之余，我不竟生出些茫然来，接下来又做什么呢，楚楚不见了，这莽莽森林让我完全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不知

何去何从的茫然充斥着我空白的身体。
"走吧。"
"呃？"我看着一本正经的重离，有些质疑他的话。
"难道不想离开这里吗？"重离的眼睛在我的双瞳之间扫了扫，似乎想确定我的想法。我摇头道："我不知道可以去

哪里。"楚楚不见了，我现在最想的就是找到它。
"走吧。"他没有延续我的话，掉头朝北边走去。
"等等......"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喊道："我想再见见芷姝，"重离看了我一眼，眸中波光一睑，半晌才点了点头，

道："她在落英神殿。"
远远地，就能看到那些娇艳的花朵们正沐浴在天地之气中尽力舒展着枝叶，最边上的一朵，淡
淡的颜色，粉丽色的唯一没有开放的巨大花蕾，正随着卷地之风轻轻颤动，我不禁动容："芷姝？"，转过头向重离

求证，得到他的肯定后，才奔过去，抚上她微微枯涩的叶片和淡然失色的花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吸取太多迷欢蛛毒的毒液，耗损灵气过度，只能变回原形修养。"
"你是说？......"
"她从前的修为都做云散，也不再保存这一段幻化成人的记忆。"
"就是因为遇见我么？这么说，是我害了她？"我害怕的看着重离的脸，害怕他恳切的点头。
他只是将手摸到她紧闭的枝干上，眼睑轻合，道："这样也好，不是吗？"花像听懂他的话一般摆动着枝叶迎合，然

后渐渐安静下来，像死去一般寂然。
"这一睡，即是500年，这都是注定了的。"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重离，只觉他和我心中某个幻影重合，说着相同意义般悲伤的话语，毫无确定的肯定，"永远都

没有能力改变的注定。"目中竟痴痴流出眼泪来，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哭。
泪光闪烁间，只觉重离的眼睛幽深如雾，如泣如梦......
看着为我而陷入沉睡的芷姝难过，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站在起伏的噬魂花中间，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具备了在这墨黑森林里辩识事物的能力，看着这些巨型的花

朵，我想起不久之前的乱石岗，想起楚楚，桑落寒，还有映莲，想起临告别时候的那个眼神，那无法表述言喻的疼

痛，以及青月一般的袅袅，才真的记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总不能老是做伤害别人的事吧。
心意一决，我便朝重离看去，风吹得他的头发飞舞起来，张乱着打扰那张迷离的脸孔，苍白的烟离了那些无力的悲

沧，仿佛不存在于这世间一般的超然莫名。
被这样的表情所震撼，他是我所见过最扑朔迷离的人儿，也是最动人心弦的仙尘，"重离，谢谢你救了我。"我向他

深深作揖，在心中感叹他的风姿。
"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分神被我打断，皱着眉疑惑的看着我。
"我不想回去，我要去这密林深处，去找寻解救我朋友的办法。"
"......"他深深看我，不发一言，良久才道："那走吧。"
"啊？"我一时无法消化他的话，那一瞬间，我看到花开的璀璨，他露出笑来，道："我陪你。"
"我陪你。"
"我陪你。"
......除此之外，我已无法听到其它的话了......
原来重离也有自己的坐骑。它的名字叫"绡"，头顶上有一只尖尖的角，比长老们的老虎和豹子整整大上一倍，毛色

是耀眼的金黄夹杂着暗红色，重离第一次用口哨换它出来的时候，它的阵势威风吓得我以为是妖怪来了。
可它却像只小兔子一样温顺，一见到我便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趴卧到地上，伸出舌头舔我
的手，还让我摸它的角。这让我想起了楚楚，不禁红了眼圈，要是楚楚也能一声口哨就出现在我身边就好了。
重离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们亲热，我眼角余光扫到他的眼神，竟是超越了我们一般空灵。
我看不透他的所有，心才起了涟漪。
"上来吧。"他伸出手，邀我上马。
绡的速度，超越我想象中的快。顷刻间，便奔出噬魂岭，耳边只传来呼呼风声，闻着从重离声上散发开来的淡淡植

物的芳香，我不禁有些恍惚，朝重离怀中靠了靠，像是感觉到我的睡意，重离口中发出一声轻啸，绡便慢慢放低了

脚步，停在一大片花草之中。
重离望着站立于花草间的我，目光中微微透出些许温柔来，渐渐的蕴起一丝雾气，可这雾气背后的浓浓深邃情漾，

又越过我的头顶，蔓延到别处去了，这样的惨惨的目光叫我不知所措起来，应不了，又堪堪悲怜，在心里想，或许

，重离心里有个人，与他一般绝世之姿，才能让他露出这般迷惘的表情来。
不想惊扰他，我拍拍绡的头，小声道："我们到边上去，可好？"绡懂事的跟着我朝花丛中走去，路面高低不平，半

人高的草丛，慢慢的将我们隐没。走了不多一会儿，便听见潺潺的流水声，拨开纤薄的草丛，我看到一条极细的溪

流。那样熟悉的水声，让我许久不见的湿意涌上眼眶，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旁边的绡，嚎啕大哭起来，哽咽着反

复："楚楚，楚楚......"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很久之后，才平息下来，不好意思的摸摸绡被我泪水打湿的一大片毛，指着清澈小溪道："要不要洗澡，我帮你？"
绡摇头晃脑的退后一步，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压倒了一大片花草丛，被碾碎了的花屑飘扬起来，飘得满天都是，

红红黄黄的漂浮在半空中，那耍赖的样子像极了楚楚。
我仰起头来看花红，在心中暗下决心，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找到你，楚楚。
低下头来，对着绡傻笑。
忽地白衣一闪，重离俏生生的站到我面前，白发风舞，"楚楚是谁？"
他皱眉问道。
（十九）幻林迷踪
"楚楚是谁？"
我看到重离漠然生硬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他是一只水麟兽，我的宠物。"心里默默道歉道，对不起楚楚，我真不

知道该怎么介绍你。
重离的睫毛动了动，看着我，目光柔和下来，道："你也累了，早点休息。"说罢，便靠到一旁的树干上，闭上了眼

睛。
我睡不着，便细细观察重离的脸孔来，他的呼吸很轻很静，飘飞起来的花瓣们在他发间和脸颊间似乎静止一般，长

长的纤细的睫毛出奇的黑，在消瘦的脸上覆出阴影来，润泽又略显苍白的唇瓣紧抿着，白玉般延伸下来的是被衣物

和薄纱包裹起来的颈项，以及纤瘦的微露的锁骨......
不知怎地，我有些紧张，很奇怪的感觉弥漫上来，吓得我忙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眼睛移到流动的溪水上，不由得生出向往来，好久没下过水了啊！
一步一步，朝水边移去，弯下腰来，准备清洗一下身体，忽然，我看见水中我模糊的脸......
"啊----"尖叫一声，跌坐到地上。
"怎么啦？"重离睁开眼来莫名的看着我。
我惊恐的看着他，大声问道："你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脸......怎么会这样！？"
我简直无法消化刚才从水中看到的一幕，从前的我脸孔长得平凡，倒也清秀，至少不会用上恐怖二字做形容，可是

现在，我的脸红一块黑一块的高高肿起，五关被挤压变形无法分清楚，却什么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这是多么诡异恐

怖的一件事啊！
"我看到啦。"重离一本正经的答我"被陀罗花藤之毒所伤，的确是会高高肿起，红黑难辩，不痛不痒，即使用手触

摸也与寻常无异，若是这里没有溪流或者其他反光之物，或许你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可是......"我有些抓狂了，这是什么说法，这么的无关紧要，这可是我的脸啊，肿得跟猪头一样，谁还认得出我

来，楚楚要怎么找我。
"你很在乎你的容貌么？"重离眯起眼睛看着我。
"......"难道我说不在乎吗？气极，我闭上嘴不回答。
他也不搭理我，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不过，我不想说。"
我终于领悟，长得跟神仙一样的人心肠也不一定就是好的。忽然想起什么，我转过头来问："我长这个样子，你也

不怕吗？"
他哼了一声，想了想道："你有那百目怪丑么？"
汗，把我比作怪物......
想了想，事已至此，也只好认命了，楚楚认不出我，我认得出他就行了，思及此处，我又爬起来朝溪流走去。
"你做什么？"重离站起身来问。
"难道你认为这么浅的水淹得死我吗？"觉出他眼神里的那一丝紧张，我不由得老实起来：
"我洗个澡，身上好脏。"
自右手不能用力以来，我已经习惯用左手解衣服了，不多一会儿，身上的衣服便解开，正要脱裤子，却觉得背后的

目光有些灼人，有些困窘的朝目光射来的方向喊："重离，你不要看。"
边说着，边伸手用草丛遮挡我半裸的身体，别扭着，朝水中走了两步，确定他看不到了，才放下心来，解起裤子，

咦？这个结怎么套得这么奇怪？好象不是我惯用的手法，我中间晕过去好几次，最后一次应该是，应该是拉开我和

芷姝的女子。套成这样，不知道人家解得很费力么。我使着蛮劲......扯。
"要不要我帮忙。"
声音好近，我懵懂的抬起头来："啊？！"看到近在咫尺的重离，"你......我不是叫你不要......"
话还没落，他的手已覆上我解裤子的手上。
"......"
"别动。"他沉声道，灵动的手指将我的手扳开来，凑近了一步，半恭下身子，仔细研究起手中的结来，神情认真且

专注，纤细敏感的发丝微微垂下，目光从徜徉开的领口望去，依稀可以看到一小片脂玉的胸膛......发梢不时的扫

过我目不转睛的视线，却也丝毫不受阻扰的直白，抿了抿唇，我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到自己的裤结上来，看着他的手

指，呼吸却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
"还要我帮你脱吗？"重离抬起头来看我，目光悠然，竟然，竟然带了点兴味的诱惑，
"你？！......"心跳漏了半拍，这是什么话，重离居然说得出来，我涨红了脸道："放开，快放开。"伸手去捋他的

手指，一用力，他手顺势一收，裤子便掉了下来，落到了水里，湿了大半。
"哎呀......"我急瞪他。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不是要洗澡吗？快洗吧。反正衣服也湿了。"说着，慢慢的走回草丛深处。
看他的背影隐没在草丛中，我气吁吁的才蹲下身来，将裤子脱去，放到岸上。
冰凉的水刚刚没过我的膝盖，比起忘川里绕谷河道要浅得多，不过这对我已经足够，慢慢的坐进水里，就像以前无

数次那样全身投入，缓缓放松身体，手脚舒展开来，随着水波荡漾。
水将我的头发浸湿，将束缚着头发的发蜡化掉了，青黑色的发丝随着水的流势和波感晕散开来，像极了水中柔韧的

水草，延伸着渐渐将整个水面覆满......发丝在水中欢快的飘荡，根根盈润的叫嚣着，从水中发出星星点点的耀眼

光芒。
这样的安逸，许久都没享受到了，我不由地闭上眼来，发出满足的声音......
"你还很悠闲啊。"一个声音淡淡传来，我受到惊吓，睁开眼，美丽的重离抱臂站在一旁看我，双目中却夹杂着难以

言喻的光亮。
"你......"怎么我觉得重离更像幽灵了呢。
衣着完好的白衣仙子立于溪水边，目光热烈的注视着一个头脸舯得跟猪头一样全身赤裸的男子，这样的场面，怎么

看怎么诡异。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注视下我竟没有一丝一毫因赤身裸体所产生的羞涩感，反而坦然得很，心里的感觉竟

是奇妙到觉得自己已跟他熟悉到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地步，但其实我们也不
过认识短短一天，这真是离奇的微妙。
目光和他交汇，他不避讳的站在那里，淡淡的注视着我的发丝，喃喃道："你的头发......"表情含糊不清，绝色的

脸孔配上偶染嫣红的唇以及飘舞的白发都为他添上了几许沧桑的情动，我才发现，其实重离的头发并不比我短，只

是因为颜色的关系并不彰显罢了，不由的想看个仔细，一时冲动起来，半起身来，伸手朝空中的白发抓去，"你做

什么。"面前之人退后一步，我便很配合的摔倒在地，灰头土脑的狼狈。
惹他露出故意的笑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的手搭上他的脚背，哀哀叫道："重离......"
话音未落，变故犹生。
重离长袖一挥，我的身体顿时飞了起来，心里一片忐忑，以为是他生气了，不料一股力量将我拉回他怀里，伸手将

我的头捂进他怀中，剥掉外衣裹住我的身体沉声道："小心，有妖气。"
我点点头，侧耳倾听。
从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嗡声，震得我心惊肉跳。
"走吧。"重离，沉吟着，招来绡，抱着我飞身而上。
风呼啸而过，可那嗡嗡声却越来越逼近，仿佛树木四周都布满陷阱一般危险，我不由得担心的仰头看重离，他的绝

色的脸上没有表情，低睬我一眼，张口道："它们是以圆圈形式逼近，看来，免不了战一场。"
重离，我的心一动，双手紧紧抓着他的前襟，这样的姿势，像极了那些需要保护的柔弱女子，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既然要战，那便不能是他一个人，即使力量微薄，也是要试一试的。
我从他怀中撑起身来，将他裹在我身上的衣服收拾好，扯下一缕衣带束起头发，沉声道："不知道我的心法，用不

用得上。"眼睛对上重离的，又触碰到他出其不意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