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离 第一+二+三卷——察察都儿

我心里那个着急啊，因为拖着苏灵，根本飞不高，再加上我又不是很会控制，时高时低的，似乎稍不留神就要变成

蝎钳亡魂，飞得真是惊险万分。
总算清醒了点，把蝎子朝陷阱处引，很明显那边的人都等不及了，个个都紧紧揪着绳索准备着。
我喊苏灵，要他再射几箭，引着它。
苏灵又举起了弓箭，这次却没这么好的运气，被快速移动的黑蝎王一一躲过，眼看越来越近，情态也越是危急。
我从苏灵的箭筒里抽出一把箭矢，来不及多想，便朝黑蝎王的背部掷去，齐刷刷插了它一背，些许血液溅出，却刺

激到它，那长钳已到苏灵面前......
清炎和凌扬还在后面追赶，不得已，我将苏灵向后一抛，旋身，左手回推，光波迸发，巨大的光球抵到黑蝎王的左

钳上，它的钳尖一点点碎成粉末，它却似乎感觉不到，另一只钳子挥舞过来，重重地打在我的身上，一阵巨痛蔓延

四肢，几乎潜意识的，身体朝后躲，在半空中翻滚，一瞬间清醒过来，蓄势待发的内力勃动，早已顾不得用的是什

么心法，汹涌着挥了出去，光束骇人，径直穿过蝎子的头背，一直贯穿到它高高翘起的尾巴上，在那红色一点上略

做停留，轻轻爆炸开来，那蝎尾的毒液四处飞开，被溅到的人无不倒地丧命......
我哪顾得那么多，全身刺痛难忍，终于嘶吼出声，一声长啸，我手中的光柱如利刃一般，将蝎子从中分为两半，黑

色的液体迅速蔓延开来，似乎留之不尽，蔓蔓黑色......
地上受伤的人一片一片，东倒西歪，或是化为腐肉，残余的魔鸦在空中盘旋，呻吟声夹杂着惹人生厌的叫声，我皱

眉，挥手，一只只魔鸦刷刷落下，噤声，剩余的几只，快速消失在苍穹。
我停到了高高的沙岗上，淡淡看着狼籍一片，似乎也收到了站在底下人们敬畏的目光。
（五十一）苏灵的告别
混乱的沙漠，残缺的人体。
我慢慢地走下沙岗，和苏灵一道，认真的搜寻去地上的魔鸦，如出一辙的，剖开它们的羽翼，寻找那块奇特的骨头

，装进背包。
有人朝我走近，抬头，看到表情复杂难辩的两张脸。
防备？还是怀疑，反正不是什么好脸色。
"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
从我出谷至今，已经有许多人问过，是谁，来自哪里。
他们惊讶我的一切，容貌或是强大的力量，看到这样陌生而强大的我，都忍不住的怀疑，探询，希望知道真相，明

白我的来历。
我却不以为然，因为出现我生命里曾与我亲近过的人，都来历不明，楚楚，重离，桑落寒，映莲，我从来没有试图

追寻过他们的来历，也没有去问它们究竟是谁，在我心里，能够在一起，就足够了，何必去探究过去呢，或许他们

根本就不愿说，是隐秘，也是保留。
多留一份空间，也算是给彼此的余地，隔了那一层，才会更迷离动人，也不会在失去时那么难过伤心。
可世人却不认同，常常如此强求，如果不将对方了解得一清二楚，事事明了，就会忐忑，会不安，会担心莫须有的

改变和不可掌控，慢慢生出怀疑之心，吞噬掉那好容易衍生的点点好感和情谊，亲手摧毁自己建立起来的联系，何

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如今的我，又面临这个问题。
面前的人，一个握剑，一个握刀，眉头紧锁，似乎深思熟虑。
我张了张嘴，还是选择摇头。
希望他们可以从我的眼睛里，看出我毫无恶意。
半晌，清炎松开手中剑柄，朝凌扬笑："恭喜你呢，这样的人，想加入你的匿斗，你还不敞开大门，迎他进来。"
凌扬看了我一眼，也放开手中刀把，笑了一笑："如果是真心加入，我当然欢迎。"
这时，有两帮的人来报伤亡人数，匿斗共有四十五人，死了三十，暗羽盟共有八十人，死了二十。
两帮帮主沉默一阵，对视一眼，均没有说话，一起回转头，看那片被黑血染红的沙漠，正被风沙逐渐风干的具具尸

体，以及乌黑的黑蝎王尸体。
"五年了，总算杀了它。"
"它的心脏，怎么分？"
凌扬笑："平时就放到我们那里吧，你们要进庙的时候，我派人给你送来。"
"那心脏究竟有什么用？"我忍不住问。
凌扬看了我一眼，道："避毒。以后你会知道。"
清炎撇嘴："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说着甩手，朝凌扬抱拳，"我先回去了，望凌帮主遵守承诺。"
凌扬微微一笑，慎重点头。
清炎扭头朝我道："是我眼拙，竟看低了你，现在问你的名字，还不迟罢。"
我点头："我叫木凉。"
"木凉，木凉，我记住了。"清炎哈哈一笑"要不了多久，这名字定能名扬四方！"说完，上了坐骑，绝尘而去。
凌扬看着我，缓缓道："走罢，带我去找你的两位伙伴，我们一起回匿斗。"
我愣住，侧头看了看一旁的苏灵，他看着我，面无表情。
匿斗的人待我极好，甚至是畏惧，连递东西给我，也会不小心落到地上，这种情形，我只能苦笑。
苏灵一直崩着脸孔，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过了那片沙棘林，他向我告别。
"木凉，我要去走马，你保重。"他摸着他的箭矢，这个姿势，我再熟悉不过，每当他有想法复杂难表，必定会这般

。
"去交任务吗？"我戳了戳他背上涨得鼓鼓的袋子，笑。
他点头，忽然抬头，看着我，"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没心没肺。"
"恩？！"我疑惑道。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一次次接任务。"
我看着他年轻的脸，笑："我怎么知道你愿不愿说。"
"只怕我肯说，你却没有装的地方。"他摸上我的头，"你的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呢，或者，又在想些什么？"敲

敲。
我侧头，笑："你舍不得我？"
他叹口气，背上箭筒，忽然问："我送你的法杖呢？"
"恩？啊！"我反应过来："丢了。"
他瞪我"你还真老实。我早晓得不该问。"叹口气"从来都不注意这些......等我回来，再送你一根。"
我看着他，良久："苏灵，你很有钱吗？"
"......"
"我去店里看过，法杖很贵的......"
我的话断在唇边，苏灵的嘴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没有预兆的停留了一秒，又离开了。
他看着我，笑："我走了。"
随即转身，在我来不及反应过来时，已走出数步。
我怒，大吼："你给我回来！"
..................
我的手摸上脸颊，微微有些发热，阳光下远去的苏灵，像一只翩然的蝴蝶。
远远地，凌扬在等我。
我回头的瞬间，看到他落寞的目光，延伸到很远。
队伍停到虫壳村门口，已是深夜。
匿斗的部下留在村外扎营，我带着凌扬朝里走，村民似已安睡，伴着月光，轻轻起伏，我迷恋上这月光，行走渐渐

放缓，总是快我几步的凌扬再三回头看我，我迎着他的眼睛向前，朝凌绝的小房子走去。
那房子极为显眼，我示意凌扬，快步走去，还未走近，我听到奇怪的声响。
我疑惑的看了看凌扬，他也露出疑惑的表情，侧耳倾听。
我离了他，向房子走了几步。
声音更响，却时高时低，夹杂着些微呻吟，我不解的扭头去看凌扬，他似乎仍在费力辩别。
忽然，我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什么，猛退几步，脸上一阵发烫。
凌扬在我身后，小声问："怎么啦？"
我摇头，有些难堪，怎么说得出口。
他看了我一眼，几跨步，站到我刚才站的位置。
背对着我，月光洒在他身上，我看不到他的脸孔，只看得到他的双肩在不停抖动。
那声音终于越过空气，毫无阻碍的钻入耳朵，我忽然清醒，扯过凌扬的手，看他微红的眼睛里，闪烁光亮。
咬牙切齿的发音，却吐不出个完整的字。
"谁？！"房子里有声音响起，豁然是左风盈的声音。
不知为何，我拉过凌扬就跑，边跑边回头，看到那房子里灯光亮了。
（五十二）回营
拉着凌扬跑上一段，忽然觉得脚下空了，原来已离了地面，兀自飞了起来。
凌扬被我拖得狼狈，吊在半空，我讪笑，缓缓落了下来。
他坐在沙地上，一言不发。
我就着月光看他，那水光在眼眶里打转，煞是晶莹。
"你喜欢左风盈？"
"......"
"左风盈喜欢的是凌绝？"
"......"
"凌绝是你弟弟？"
"......"
"那凌展呢？也是你父亲？"
没有回答，纯属我个人的独角戏。我无聊，向后仰，舒舒服服的躺下，看空中明月。
天低月朗，光芒柔和，我很喜欢。
凌扬兀自僵坐在那里，背上那把刀比他肩膀更高，越发显得孤独，我不忍心，又去招惹他。
移到他面前，细细笑："别伤心了。"
他看着我，水光已经在他眼中隐没，恢复坚毅面容，淡淡咬唇："凌展是我们的养父，我们的父亲是匿斗的前任帮

主，他在临终的时候把帮主的位置传给了我，凌绝便负气出走了，说再不回匿斗。"
"左风盈十岁进到匿斗，和我们兄弟一起长大，我继任帮主后，也离开了，后来，独自创立了傲世帮。"
不愧是匿斗的帮主，三言两语，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我笑，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比凌绝大几岁？"
他诧异的扭头看我，像是没听懂我的话一般。
"我是奇怪，为什么你看起来，比凌绝老好多。"
他怔住，问："是吗？"摸上自己的脸："我只比他大两岁。"
我啧啧摇头："可见你过得并不轻松，当帮主有什么好，凌绝那小子只见到风光。"
凌扬无奈的笑了一笑，甚是苦涩，将头埋进双臂，闷声道："我以为小风会回来找我......"
我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是以为，重离会回来找我，楚楚会回来找我，可是......
如今的他这么伤心，可见真的很喜欢左风盈，只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约定了什么，我不想问询。
"原来是你。"破风声伴着声音传来。
我转头，看到明月下，一袭薄衫的左风盈，赤脚，乱发，手持长鞭，冷冷的看着我。
看来，他不及穿鞋就追了出来。
凌扬被挡在我身侧的阴影里，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
只是这情景，尴尬得没人说话。
我们僵持半晌，慢慢地凌扬从我身侧探出头来，双目微亮，看着不远处地左风盈，表情复杂。
左风盈忽地瞥见了他，惊了惊，退了一步，"你！"又退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扬神色变了几变，却终于打出个笑来，伸手拍我的肩："我随木凉，来看看你们，顺便接你们去匿斗。"
左风盈的目光在我们之间穿梭来回，一咬牙，道："好好，好得很。"又退了一步，站定了。
凌扬站起身来"夜已深了，还打扰你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小风--"凌绝的声音传来，稳稳落进我们耳朵。
凌扬脸色大变，几欲挣扎，一抱拳，道："我先行告辞了。"说完，一闪身，独留我一人，跑了。
凌绝过来，也是赤足，先是跑到左风盈面前打量，扭头一见我，欢呼："小老婆，你总算回来了。"
左风盈望了望某人消失的方向，没有说话，默默转过身，朝村子走去。
凌绝扯过我的手，亲热得很，拉我也朝村子里走。
我甩手，说不出的胸闷，"你们回去吧，今晚月色不错，我想在这里呆着。"
次日，凌扬留下几人等凌绝他们，带着我匆匆往末世村赶。
路上，碰到许多零散的骸卒。
凌扬带着我们左躲右闪避开了他们，我很好奇，难道不是一路杀过去吗？
凌扬告诉我，那是因为要保存实力，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和牺牲。
正说着，有士兵来报，说是发现骸骨队长。
凌扬面色一凝，忙吩咐士兵做战斗准备，又对我道："这个，就不能放过了。"
士兵们呈包围圈朝目的地包围，一群骸卒正在沙地里慢慢行走，动作僵硬，中间的一个，盔甲上发着蓝光。
凌扬指给我看，"就是他。"
"骸骨队长是死国妖怪里最低位的小头目，经常被派出来刺探情报，勘察路段，有的身上会带着一些来自死国的信

息或价值不菲的宝贝。"
凌扬一声令下，士兵们冲上去撕杀，他自己则直接跑向骸骨队长，挥刀。
刀泛红，如血洗一般妖艳之色，加上他的法力，蕴藏了奇特的光芒。
他们距离很近，都是硬生生接下避之不过的一刀，又一刀。
骸骨队长精力很好，那手中的武器，似锥非锥，却锋利异常。
我看得干着急，甩手解决几个近的骸卒，冲过去，挥手，炼狱炎爆。
光束穿过他的头颅，直达脚底，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凌扬一个回旋，收刀，断成几截，逐渐消失的身上吊落下几件闪着晶光的物件。
凌扬拣了起来，摇摇头，"都没什么用，不过是几块玉石。"
周围的骸卒被杀得差不多了，收拾一翻，继续前进，还没走多远，就见天际处一阵沙尘突起，席卷而来，是沙尘暴

！
狂风急速蔓延而来，快得不可思议，迎头盖面的扑来，我们卧得快，还是不及风沙快，双眼被沙撞击着，巨痛，鼻

子口腔，满是沙尘，呼吸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才渐渐小了，满身灰土的人抬起头来，相互对望。
原来凌扬一直在离我不远处，他拧着眉，半晌才道："这风沙来得古怪，我们赶快回去。"
果然，不过翻了两个矮沙岗，就看到有几个人影奔来，领头一人，打着匿斗的旗子。
"参见帮主。"
"出什么事了？"
"死国鬼尸突袭我帮营地，军师命我等速来请帮主回营。"
（五十三）开端
远远地，就看到末世村隐没在一片沙尘中，空气中蔓延着的血腥味重重地刺激着我们的胃，不少人干呕起来。
凌扬双腿一夹，冲到最前面。
士兵们紧跟其后，从他们凝重的面色里，我嗅出不详的气息。
我站到了村口，看到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血水将沙地染成红色，四处散落着人体的残骸，不知从哪里钻出来，逐渐聚拢的疯狂尸虫和沙虫，满满一个村庄，

噬咬声一片。
脚僵硬了，迈不开一步。
灭村，灭村。
我忽然想起那个打水的姑娘，撒腿就往小土屋跑。
凌扬和士兵的坐骑只在此停顿了一会儿，又飞快的朝匿斗的营地奔去。
我在小土屋的炕上，看到匍匐着的少女。
栗色的头发上粘着血迹，僵直地，一动不动。
我伸手将她扳过身来，吓了一跳。
满面漆黑透绿，从耳根开始正在腐烂，慢慢流出黄水来，随着我的翻动，滴落到我的衣服上，一烧一个洞。
好厉害的毒。
我将她摆放好，出门，点火，看着房子燃起，才转身往匿斗的方向赶。
离末世村不远的地方，就能看到涌动的黄沙，远看是沙，近看是人，和妖。
看阵势，妖们在不停的向前移动，匿斗的士兵正在阻止它们，拖得辛苦，双方陷入苦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