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拉我坐下,梳理起我的头发,语重心长:"木凉啊,这世间之事,千奇百怪,世间之路,坎坷无数,你要
好好把握,无论如何,别失了心才好啊。"言罢至此,我抬头看到叶娘眼中约约隐隐泪光,她伸手指在我脸上抚过
,神情哀凄似有万语千言一般,却又生生扼住,缓缓别道"你定要回来,这忘川之谷可是你的家。"
拿出地图与我,送我出了这沉寂夜色中的忧泉宫。
暗夜中行走,似乎比白天更添情趣,悠然自得。楚楚如我护卫一般,不离我左右,双耳竖立,警惕沉着。
不知走了多久,日正当头,四周的花草树木陌生而茂密被晒出浓郁的香气,被弥漫包裹其中,渐渐便感觉四肢无力
,困乏迟钝。我扭头望向楚楚,它似乎不受此害,丝毫没有变化大步向前跨出。"楚楚"我轻喊出声,瞬间颓然倒地
,人事不醒。
清醒时我躺在湖畔,头在岸上,身体浸在水中,楚楚在不远处游来游去,似乎开心得很。我约约呻吟一声,引它扭
过头来,快速游到身边,伸出舌头舔我的手背。"主人,忘川之谷三面环山,一面环林,我们所走之路,就是环林
的一条,这树林却非同一般,能散发强烈的迷幻香味,无论武功再高内力再强,都必被其所迷,内力越高中毒越深
。"
"那你怎么没事?"
"我是水麟兽啊,全身有水气做保护,而这种迷香的克星恰恰就是忘川之水,浸泡之后便毒气全消,主人,你是不
是觉得好多啦?"
我略略点头,安心靠在岸边休息。"那我们要如何出去?"
"我们循水路出去,你抱紧我的脖子就好,你快快休息,养足精神吧。"楚楚的眼睛泛着水光湖色,润泽难求的轻灵
。
我以笑回应,静静望向天空,只眼浩瀚烟云,此时已是黄昏,落霞漫天,淡雅离愁,忘川的天空真真比别处要美吗
?我懵然不知,只此一去,何时才是归期,渺茫、渺茫。心之所系,悠远流长,不知道长老们会不会因我的不辞而
别大发雷霆,气得跳脚,还有师兄呢?叹息,他看见我留给他的忘川了吗?他不是心心念念所思所想都是这代表至
高无上权力的忘川吗,现在留给了他,是不是了却了他的心愿,偿还了他的梦想,圆他当谷主的梦?愿他善待这忘
川之谷中的苍生,也不枉我,枉我这般伤心了。
"砰~~"一声极大的巨响把我从沉思中震醒过来,我警觉的望着楚楚,它也正惊慌的朝我游来,眼里有着不确定的
怀疑。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问"是不是他们发现我走了,来追我回去?"
楚楚摇头,"你又没犯什么大错,不用摆出如此阵势来对付你,听这声音,是从山谷外边传来的。"
难道有人想对忘川之谷不利。我略一沉吟道:"楚楚我们快出去瞧瞧,若真是如此,也好回来报信,免除忘川的危
难。"楚楚点点头,游到我身边,让我爬上它背,径直朝谷外游去。河道渐渐狭窄,只得一人宽度,只听楚楚昂起
头来,嗡声嗡气的道:"这河水要潜入地下了,主人,快闭气。"慌忙凝神闭气,果真眼前瞬间一片黑暗,隔了好久
,才看得见周遭事物,斑斓瑰丽的水草和鱼群,平缓不长,水流已开始发生变化,旋涡和浮游,忽闪着眩花我的眼
睛,水流越来越急,旋涡也越大越深,像是怪物的喉咙深远而狰狞,被吸入一般将我们拉向未知的境地,我和楚楚
都有着不由自己无法挣脱的感觉,无力而虚妄,我不敢开口询问楚楚,一开口,就将遭受到灭顶的淹没,只能顺其
自然的被其摆布,随波逐流。
就在我以为我支撑不住的时候,我似乎看到一点特殊的光亮,只是一瞬间,便稍纵即逝,我挣扎着想开口提醒,楚
楚俨然也发现一般,奋力朝那个亮点冲去,仿佛那是我们最终所能获得的救赎。只是,那一刻,我的心骤痛,在那
深深深处,仿佛有一个人,正默默的伤心,眼泪像深海的鱼群,泛滥狂嚣,不受控制的肆意游弋,鼓胀着疼痛和张
扬的哀伤,狂乱的表达着悲伤。
我忽然,不想离开。
最终破水而出,这一点光亮,是来自一个贯通着的小小的洞穴,却也是我们得以重见天日的航标。水道就掩藏在这
洞中,出水口只有一人大小,洞内狭窄曲折,潮湿阴暗,水气逼人。
大口喘气,相互安慰之后,我试图抓住那一瞬间所涌出的微妙情感,咀嚼或者探究,可心口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无
法感觉。我只能茫然低喊"楚楚。"想获得新的肯定一般征询出声。我究竟是怎么啦?楚楚舔着我的脸颊,乖巧的给
予我抚慰,并道:"我们先出去吧。"
沿着微弱的光亮摸出洞口,长长的吸一口气,才发现天色比之前更暗了,向前走几步,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以及
忽闪着的光亮。
递了个眼色给楚楚,我们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偷看。
那片树林子里显然有过一场恶战,林中树木俱毁,还出现好几个大坑,都快赶上我落冰击的威力了。一群身着艳红
色衣服的人,很整齐的分为三层,密密匝匝的围做半圆形,第一层纷纷拔刀出鞘,第二层拉弓上弦,第三层高执火
把,纹丝不动,均是一脸肃杀血腥之气,直逼被他们包围的人,仿佛很凶悍勇猛的样子。
被包围的人一身雪白,在他周围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地的白衣人,死像凄惨,血溅得到处都是,有些已经在地上凝固
成一滩一滩的血块,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诡异。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死人,不由得紧紧拽住楚楚的皮毛来掩饰我
莫名的心惊。那人披散着头发,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容颜和表情,右腿似乎负伤很重一般半跪在地,手中的兵器怪
异且泛着寒光。
"桑落寒,你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你以为你还有路可走吗?"声音从包围圈的后方稳稳传来,红衣人们让出一条道
来,一个脸戴面具衣着金色锦袍的人从后面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只火红色的小兽。
我摸着楚楚小声道:"你看看,人家的宠物都只有那一丁点大,拿在手里多方便多阔气啊,就你生得这么大。"楚楚
很有骨气的甩个白眼给我,摆明了鄙视我的势利。我~~为了继续看好戏,我放弃教育它的机会。
兴致勃勃的看着,白衣人发出几声冷笑,"惑灼云,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
"不然怎样,还有人能来救你吗?"顿了顿,面具人的手摸了摸他怀中的小红兽,语带笑意的道:"除非,躲在北边
那棵树背后的那一人一兽能救你。"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齐齐朝我们这个方向看过来,包括那个白衣人,只一眼,我便读到他眼中
一丝难以察觉的悲伤,好象谷主的眼神啊。会不会是谷主在外边的私生子呢?(某人抓狂中~~)
既然都已经被发现了,我和楚楚也不大好意思躲在树后面偷看了,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来,刚一出来,便听
到众人齐齐的抽气声。怎么啦?都感冒啦?我睁大眼睛朝他们看去,换来他们更大的抽气声。
就连那面具人手中的小红兽在看到楚楚之后立马从那人手上翻扑下地,朝我们,确切的说是朝楚楚爬来,口中发出
呜咽之声,全身颤抖,哀鸣不已,我骄傲的楚楚竟然看都不看它一眼,将它的头昂得高高的,一副很拽的样子。
面具人是最先恢复正常的,他颤抖着抬手指向我们道:"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绝色?谁?楚楚吗?我疑惑的
看向楚楚,却换来它狡捷的一眼。干嘛,这么神秘。
我疑惑的眼神望向看我的人们,发现他们都忙着捂住喷涌的鼻血,现场气氛显得搞怪而诡异。到底怎么回事啊。
幸好这个时候面具人发话了:"你是谁,是人还是妖?到这里来做什么?你认识他吗?是想要救他吗?"说罢他用手
指了指受伤的白衣人。我忙摇头,又忙点头。惹得面具人有些抓狂。
"我不认识他,可是我不想你们再打他了,他腿都瘸了,一个残废,你们都不愿意放过吗?"说到此处,我立即想起
我残废的右手,不禁感触颇深,泪眼汪汪,何况他还很有可能是谷主的私生子呢。
"别哭,别哭,只要他交出东西,我放他离开就是。"面具人上前一步,仿佛言辞恳切。
我扭头看着白衣人:"你拿他们什么东西啦?快还给人家吧。"白衣人抬起脸庞,露出清秀的面容,咬牙道:"休想
。"我摇了摇头,"你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东西比命还重要,快拿出来吧。"他不再回答,又垂下头去。
真是个倔强的小孩啊,我撇嘴,看来只有动强了,蹲下,把手伸到他怀里,摸摸~~"你干什么!"白衣人涨红了一
张脸叫道,企图躲避我的手,却是徒劳。我的手在他怀中摸来找去,总算摸到一个小瓶子,"是不是这个?"我举给
面具人看,"正是,正是,劳烦姑娘还与在下吧。"姑娘?我可是男人,不过算了,不想计较,我依言将瓶子抛给他
,将已接近昏迷的白衣人扶了起来,替他擦拭掉他无缘无故流出来的鼻血,并叫来楚楚降低他不知因何而变得极高
的体温,可楚楚那个小怪物竟然别扭着不过来,简直是藐视我的权威嘛。
好在面具人的手下牵来一匹马,才使我能顺利的摆脱他如牛一般重的躯体,将他甩上马背,牵着缰绳准备离开。
面具人却上前一步,伸手挡到我面前邀请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看他的架势,满满势在必得,我只得跟他
朝林子深处走去,刚进林子他便摘下了面具,借着漫天星光我依稀看清了他英俊却带有几分阴鸷的脸,似乎还散发
着几分奇特的妖媚,红唇的颜色润泽艳丽且具有挑逗力,让人在不自觉中萌发出一亲芳泽的欲望,怪不得他要将他
的脸孔遮掩起来,不然要惹多少人犯下罪恶啊。
我犹自出神,他却伸手将我手攥进手心:"姑娘,可否告知你芳名。"我狠狠抽回手道:"我叫木凉。"都说不要叫我
姑娘,我哪里像女人啦?可我懒得解释,今日一别,还不定能不能见呢。"木凉木凉,木本炎凉吗?你要去何处,
若要寻你,该往何方?"我摇头道:"我也不知,你别问我。"说完,觉得怪没意思,转身朝楚楚走去,留他一人,
呆呆看我离开。
与楚楚汇合之后,我朝他挥一挥手,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朝东南方走去。
(十一)百炼之水
夜寒深重,这样的破房子本就不能抵御什么寒冷,好在我和楚楚都是习水的行家,这点寒冷还算不得什么,可那个
白衣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受伤之后血液流失过多,开始有了畏寒症状,靠在一旁抖个没完,好不可怜。
我死拉着楚楚靠了过去,想给他点温暖,却被他一掌推开"走开,别假好心了。"话音刚落即大声咳嗽,声音之大生
怕没人知道我们是坏人一样,幸好这周围真没什么人,于是我劝他不要再做徒劳反抗,不想他像听到什么末世预言
一般更加剧烈的咳嗽起来,边咳边朝一旁的柴禾堆靠去,眼中防范之意太过明显,很伤我的心。真是的,我嘟哝着
道:"明知道自己受了重伤还装做这么强悍做什么。"伸手拉他,将他牢牢钳住靠近楚楚浓厚皮毛,然后检查他的伤
口。他右腿上的伤口似乎是旧伤今日又被撕裂一次,其痛楚可想而知,能撑这么久,毅力值得敬佩嘉许。借着微弱
光芒依稀看到他的腿露出森森白骨来,所幸裂度虽大,并未伤极经脉,好好疗养,未必会真的变做残废。血液凝固
在腿上影响我查看伤口的具体情况,我只得指着那满腿的血对楚楚说道:"你不是喜欢喝血吗,来尝尝。"楚楚看了
一眼腿骨血迹,又看了一眼我,明显意趣阑珊,满是不屑一故,将头转向一边,不再搭理我。我扯它耳朵:"敢情
你是喜欢喝我的血啊?"它扭头看我,意志坚定。
没办法了,我只得起身寻找可以用来盛水的器皿,好尽快为他清洗伤口,我取完水回来,白衣人已经昏死过去,双
手还紧紧搂着貌似不爽的楚楚。呵呵,我窃笑,还说我们假好心,干嘛把我的宝贝抱得死紧。看我回来,楚楚挣扎
着道:"主人,快把这人移开,他吊在我身上重得我难受。"我笑在在它旁边坐下,"你再忍耐一会,我不动他,免
得他醒了,我倒不好清洗上药了。"说着,试图撕开服贴在他腿上的裤子,右手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是需要嘴来做
助手的,好在我牙齿锋利,轻易将他质量不错的裤子撕做碎片,仔细查看。
一切清理工作做完以后,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与楚楚合力将白衣人安放到一旁的柴草上,靠在一起休息。
假寐一阵,我忍不住开口问道:"楚楚,我明明不是女人,他们为何都要将我称为姑娘呢?"楚楚的头朝我颈项挪了
挪,张大嘴道:"主人你不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清脆纤细吗?"
?!楚楚不提,我倒忘记了,自在溶洞湖底学得离雪炎凰之后,我的声音便变得异常高亢稚嫩,总之就是古怪奇异
,后来渐渐习惯,倒忘了本来的声音,无人提出异议便一直这么下来没觉得有丝毫不妥了。
"这样啊~~""再加上主人你身材娇小,容颜~~咳咳~~"说到这里楚楚便开始剧烈咳嗽,"容颜?我容颜怎么啦
?"我摸着脸怀疑道,即使我再天资愚钝却也知道楚楚是决计不会被称为绝色的,那么这个词明显是奉送给我,难
道这谷外之人的欣赏水平都低得如此吓人,我这等模样也算得上绝色?
"主人你刚才打水的时候难道没照照自己的样子吗?""这么黑能照出影像来吗?"我翻回白眼给它。"那就难怪你不
知了,主人的容颜自出谷之后,是有不小改变呢。""啊?!"我瞪大眼睛看它,想看出点端倪,不想它竟伸伸懒腰
道:"天色不早了,我先睡觉拉啊。"不顾我满心疑问倒头就睡。
"喂~喂。"我奋力推他无果,不久便发出低低的打鼾声。我只能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希望能看出一个洞来。
旁边的白衣人发出一声呻吟,引我走过去查看。他皱着眉双手很不舒服的抓着身下的柴禾,我
拨开他被汗水浸湿的头发,露出他干净的面容仔细端详。
很沉静安然的一张脸,五官的线条柔和静默,除去纤长犹如蝴蝶羽翅一般的睫毛在他莹润如玉的脸上不安的颤动着
。"你醒了?怎么不睁开眼睛来?"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神一如我想象一般凄然绝望。"你怎么啦?"我伸手摸他的脸。
"你是什么人?怎么可以这么羞辱我?"他挡开我的手,怒道。
"我是木凉,我怎么羞辱你啦?"我睁大眼睛问他。
"你~~"他又气又急,只说得出几个你字来,只得怒视我。"我救了你,不好吗?"
"谁要你救我,再撑一阵,我的部下就会来救我,谁叫你冒冒然闯来,还将我的宝贝给了别人。将我掳到这里。"
是这样吗?我愧疚的看着他,满是歉意。看得他浑身不自在的吼道:
"不要这样看我,你可知道你犯了多不可原谅的错误,失去这个宝贝,我将失去~~失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