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性格迥异的兄弟,竟然为同一个人着迷,这是不是造化弄人呢?
擦干泪水,映真抬头望向盈满忧虑的狄鹤。
“狄哥哥!我和左近的事,你不用管。雷家的人,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既然喜欢左近,就不怕哥哥知道。”带着一抹决然的神情,那份坚定与执着,让狄鹤恍然间醒悟,不管映真如何孩子气,如何的柔弱,骨子里还是有着雷家特有的强势执著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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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再次从梦中惊醒,左近顿感浑身发冷。
很久没有梦见过普岚了,竟然,又开始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月光,如水银泄地般撒下,幽冷,心,也渐渐清明。
诚如梦中所言,左近,你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生命的意义,只是报仇而已,这样的人生,注定是不会幸福的,与其为旁人带来痛苦,不如趁早斩断。
映真……左近,是注定要辜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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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往常般,带着比往常更明媚的笑容,映真拉住左近。
“阿近!今天晚上,在路口等我好吗?我有话想告诉你。”映真的眼里闪着动人的光,温柔的如水波荡漾。
淡淡的吹下眼帘,左近别过脸。
“你不必等了,我不会去的。”
倏的睁大眼,映真用不可思议的表情定定的看着左近,半晌,才回过神来。
“是狄鹤跟你说了什么吗?”声音有些高亢,带着不稳定的频率。
轻轻扫了一眼映真,便飞快的转了目光,左近的声调依然很平缓。
“狄鹤没有来过。我只是觉得,应该结束了。”
双手猛的拉紧左近的手臂,映真摇着左近。
“你在开什么玩笑?一直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突然说要结束?”
眼神落在映真盛满焦虑的脸上,左近的神情异常平和。
“映真!从遇到雷笑羽的那天起,我的人生注定不会幸福,夹在我们之间,你只会更痛苦。如果是想补偿我,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阿近!我不是想补偿你!我想让你幸福!”映真大喊着打断左近。
微微的动容,仅是一刹那,左近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轻轻挣脱映真的手,左近垂手而立。
“到此为止吧,这是最好的结果。”
“不--阿近!”
凝视着映真受伤的表情,深深望了最后一眼,左近转身离开。
身后的人没有追上,只是发出小动物般的啜泣。
“阿近!我会等你的!一直等你--”映真的童音带着无尽悲痛,也有着无限深情。
悄然握紧双拳,左近飘然离去。
轰隆隆--
幽蓝的闪电划破天际,震耳的雷声响彻大地。
黑夜,世界笼罩在风雨中。
辗转反侧。
扰人清眠的,不仅是雨声。
外面依然是一片黑暗,风雨交加中,仿佛可以想见单薄的身影伫立风雨中。
已经数了一万只羊,神志却越来越清醒,毫无困意。
翻身坐起,批上衣服,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冷雨倾泻在身上,打湿了衣衫,蹒跚在雨中,脸颊却被烧的火热。
一口气奔到熟识的路口,寂寂暗夜中,却不见人影。
一颗翻腾的心,落回了原地,却又紧跟着收缩起来。
哗哗的雨声中,无人的旷野里,莫名的情感如火山喷发般涌出来。
左近忍不住笑起来,眼泪,却夺眶而出!
如果有一面镜子在面前,一定可以看见自己扭曲的表情!
欣慰、快乐、失望、悲痛,似乎认识映真以来所有的感情都交织在一起!
抛开所有的坚强,抛开所有的强韧,在无人的夜里,在磅礴的雨中,让自己随苍天一同落泪!
“阿近--”带着软软的童音,清甜的直穿透雨帘。
讶然回首。
柔顺的黑发滴着水,服帖在身上,白的几近透明的肌肤,挂着晶莹的水滴,纤细的身影,在雨中更显单薄,笼着淡淡的白雾,却清灵的如同下凡的仙子。
“映真--”哽在喉间的话语,热的说不出来。
如同乳燕投林般,扑进怀里的身体紧紧抱住,再也不放开。
哽咽的抽泣声从怀中不断传来。
冰冷的雨湿透了身体,而相拥的身躯却是温暖的。
缓缓抬手,环住怀里少年的身躯。
蓦的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里蓄满了泪水,笑容却灿烂的比阳光更明媚。
“阿近!你跟我来!”语调明显轻快了许多,映真拉着左近,顺着一条路走去。
雨势渐歇,一路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来到了陌生的院落。
小小的院落中,一座小亭建的格外别致。依着小亭一面,架了竹架,爬满了叫不上名字的植物。
一径来到竹架下面,映真才停了脚。
“阿近,许个愿望吧,你最想实现的愿望。”
被泪水浸过的黑眸清灵的如同秋水,真挚的直透心底。
不解的对上那双黑眸,还是依言合上双眼,默默在心底许下了唯一的心愿。
看见那双澄澈清明的眼眸合上眼帘,如同入定般沉静,映真微笑着也默默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睁开眼时,同样纯净的黑眸对视,一双盈盈的似欲滴水,一双却沉静的如同古井无波。
“今天是七夕,传说只要在葡萄藤架下许下愿望,就会实现。”映真娓娓道来,带着无比虔诚的神情。“我希望,永远和左近在一起。”
掩住少年的口,似乎想阻止那出口的许诺,带着不忍与怜惜。
“不要轻易许下永远!你还小,永远对你来说,太过遥远!”似低喃,又似梦呓,轻的可以被风吹走,潜藏的悲戚却沉的直坠心底。
握上掩口的手,紧紧相握,伏上胸口,透过心跳,诉说着所有的心念。
“阿近!相信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让你快乐。是哥哥一手毁了你的幸福,我不想为他赎罪,我想用我的手,给左近幸福……”
吹过的夜风,带来雨水和植物的清香,绵绵的夜雨敲打在叶片上,沙沙作响,一滴一滴,随着恍若流水的清音,滑破最后的强硬。
心底,听到了破裂的声音,暖流,涌动着,顺着血脉,流遍四肢百骸。
雨中朦胧的香气格外悠远,远的让左近恍若过了轮回的千百年。
温暖柔软的触感,绵绵轻浅的气息,静静的交换,没有焦躁,没有掠夺,惟有淡淡的弥漫的情……
同样颤抖的羽睫,同样绯红的脸颊,同样纯真的心……
诉说着……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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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写了一半,因为突然懒得写了,怎么写也写不出温情的场面,不行了!!下半要写雷了,不太想写,过两天吧,因为又要转折了。呵呵~~~~
展开长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雷笑羽从一堆公文中起身。
蕴涵着力道的躯体高大匀称,有若猛兽般带着流畅幽雅的线条。
深深吸了口气,矫捷的向书房外走去。
有多久没有过问过那只可爱倔强的宠物了?不知道留云居他住的习惯不习惯?怕是已经天翻地覆了吧?
挂着特有的邪魅的笑容,雷笑羽向着留云居而去。
砰的一声推开门,埋首于公文的谢红绡头也没抬,就大喝起来:“我不是吩咐过,不准吵我吗?”一边呵斥,一边奋笔疾书。
“哦--很抱歉……”
带着笑意低沉的声线,熟悉异常,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高大身影,惊的谢红绡差点滑下椅子。
“主上恕罪!属下不知是主上……”忙不迭的离桌跪倒谢罪。
“不知者不罪,起来吧。”雷笑羽有着难得的好心情,始终挂着笑意。
“谢主上!”恭敬的起身,谢红绡偷眼观瞧。“主上怎么有时间来留云居?”
踱了几步,打量着屋子的雷笑羽随口答道:“忙里偷闲,过来看看。”停下脚步,正视着谢红绡,“左近怎么样?”
心下通的一跳,谢红绡感觉有些呼吸急促。
“左近?他很好……”
“哦--”捕捉到谢红绡的异样,雷笑羽快步上前。
“真的很好?”带着危险意味的询问,令谢红绡不知所措的低下头,殊不知更有欲盖弥彰之嫌。
“是……”嗫喏着低声回应。
“谢红绡!”厉声的断喝,令谢红绡立时跪倒。
“主上恕罪!属下不敢欺瞒!左近他,已经不在留云居了。”道出实情,谢红绡长出了一口气,偷着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收了笑意的雷笑羽,面沉似水,冷然问道:“他现在何处?”
“在采石矶。”
“采石矶?是谁把他送到那里去的?”
“是狄鹤总护法!不过,”略停顿了一下,接到雷笑羽询问的目光,谢红绡继续道,“是二公子吩咐,不想在留云居见到左近。”
如所料般皱紧双眉,雷笑羽若有所思。
“起来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又被映真看到?”明显缓和下来的语气,让谢红绡放松了揪紧的心。
“实在是太巧了,那天左近伤了星怜,我只想当众教训一下左近,谁知就让二公子看见了……”
“都是我把映真惯坏了,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啊。”拍了拍谢红绡的肩膀,雷笑羽可以想象,常常被夹在自己和映真之间充当坏人的谢红绡,充满无奈的表情,不由得浮现出促狭的笑意。
“好了,忙你的吧。”说完后,雷笑羽转身出了谢红绡的眼帘。
目送着雷笑羽远去,长抒了口气,谢红绡颓然坐下,立时又跳了起来。
糟了!万一给主上知道了映真和左近现在的情况,怕是要风云突变,天地失色了!
一阵风般冲出留云居,却只见茫茫一片,哪还有半个人影?
苍天啊,请保佑一下吧,不要让事情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此时此刻,也只有自求多福了……
信步走着,竟不觉到了岛的南端,不远处乱石林立,是许久未曾到过的采石矶。
时近正午,偌大的采石场上显得有些空旷,稀稀两两的可见灰衣的奴隶四散着席地而坐,端着粗碗吃着中饭。
又前行了几步,来到微高的地方,视野更为开阔,可以看到场上大部分角落。
而视线,猛然间就被不远处大石头阴影下的两个人吸引了过去。
水葱般轻轻浅浅的绿,流云般泄地的直直的黑发,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丽姿容,再熟悉不过的水晶般透明的童音,除了那唯一的弟弟,还能是谁呢?
身旁的人,还是白的有些毫无血色的清俊面容,还是沉稳坚毅如万年冰封的冻土般墨黑双眸,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气息的浅笑,如同漫漫冬日里和煦的暖阳,柔的让人落泪,他是谁?还是--那个左近--吗?
映真又夹起青菜,坚决的送到左近嘴边。
为难的皱起眉,看到映真浮上受伤的神色,勉强的张口。
忧悒之色立时换成了满足的娇笑,令左近脸上蓦地升起两片红云,连眼角,也染上淡淡的绯色。
包围住两人的甜蜜氛围,让周围的人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
凌厉的几乎灼人的视线射来,左近立时凝目四望。
对上那幽冷黑眸中的火焰,左近呼吸一窒,僵硬了身体。
感到左近的异常,顺着视线望去,映真惊异的睁大眼。
“哥--哥?”
暗潮涌动,猛烈的风暴似乎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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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低头,聆听着手指敲击桌面的声响,映真心头转过无数念头。
“映真,收手吧,别再玩了。”有些宠溺的口吻,是映真熟悉的哥哥说话的方式。
霍地抬起头,绝美的脸上却带着无比认真的神情。
“哥哥以为我再做游戏吗?”
“难道不是吗?别告诉我,你对一个奴隶动真情?”皱起双眉,雷笑羽只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
“我的确是动了感情。我喜欢左近!”
“啪”的一声巨响,空旷的书房里拍动桌面的声响惊的映真不由瑟缩了一下,连雷笑羽似乎也被自己的行动吓到了,怔了一下。
“我不许你和左近在一起!”
少有的粗暴的口吻,立时逼红了映真的眼眶。
“我是真心喜欢左近的!他也是!我们要在一起!”固执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没有注意到雷笑羽的面色越来越铁青。
“我说了不准!左近不过是个奴隶,他配不上你!”
“我不管!哥哥!我只要左近!”
“我说不准!谁都可以!只有左近不准!”
话一出口,雷笑羽立时有些后悔,却隐藏着,冷冷的观察。
敏感的捕捉到什么,映真闪着泪光的眼眸中带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哥哥是不准我和左近在一起,还是不准左近和我在一起?”
飞快的掠过一丝懊恼,雷笑羽快速的回答。
“这有什么差别?!总之你们两个不准在一起!”
“难道哥哥也喜欢左近?”安静下来的映真竟令雷笑羽有些不安。
“你胡说什么?别扯到我身上!总之,不准再见左近!”
“哥哥怕他被我抢走?”
“雷映真!”雷笑羽几乎有些恼羞成怒,“左近是个奴隶!又和我结仇,你非要和他在一起,和我做对吗?”
“我没想和哥哥作对,我只想让左近幸福。哥哥如果想要他,不用找什么配与不配的借口,就算是哥哥,我也不会让的。”
“你!出去!”实在不知说什么,雷笑羽恨不得映真马上消失。从没想过,可爱的弟弟会有一天,看起来如此的碍眼。
低首施礼,映真缓缓退出,紧抿的嘴角,沉毅的目光,显示着少年的决心。
一拳锤在桌上,雷笑羽恨恨的要紧牙根。
曾几何时,一直藏在自己羽翼下的小鸟,竟要开始振翅飞翔!
雷映真!金丝雀永远不会变成雄鹰,即使流着鹰的血!
左近!我真是低估了你!最忠于我的人,竟因你而想背叛我!
背叛!对!就是这种感觉,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那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最钟爱的弟弟,一个是自己最……
最……最什么呢?最痛恨?最执著?
还是……最……无奈……
“左近!”獐头鼠目的监工带着狞笑,叫住劳作的左近。“主上有令,今天起,左近调任擎日轩常侍。”
听着陌生的名词,左近没有反应。
“这小子什么来头?还没听过做奴隶的可以去做主上的亲随呢?”嘴里小声嘀咕着,监工不满的踢着石头离去。
精干的八名黑衣侍从,围住了左近。
“左常侍,请!”
脚下的路,平坦宽阔,然而通向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却不得而知。
不过,最痛苦的都度过了,还有什么,可以让人惧怕呢?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