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我一定要冷静!想出补救的方法!
张沱是向荧风的重要大将,唐净文是四峰六谷的璇士,对向荧风而言是杀之可惜的人才,他不是个普通的皇帝,是个懂得武功价值的江湖人,现下又正值用人之际,不会轻易处死他们两个,只有可能先关起来,再以焰火掌控制他们...
深深吸口气,我将沉重的身子拖下床,将桌上的药汤一饮而尽。
充满口内的苦涩反而让我心中清明,就在我的脑中重新转著,组织这以来发生的事时,宋庆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暨公子可是有什麽事要吩咐?」
我淡淡道:「没什麽,只是想谢谢宋璇士手下留情罢了。」
宋庆刑一怔,随即笑道:「暨公子这话真让在下惶恐,要不是情非得以,真不想扛这责任,一没拿捏好分寸伤重了,殿下可不会放过我...」
我问道:「你们是用张沱的兵器还是招式?」
先前看齐旭装做一副和张沱毫无瓜葛的样子,但想必早知道他的真实身分,暗中留意他很久了吧,还在我面前扯谎....
宋庆刑一脸坦然:「都有,殿下说幸亏暨公子失去内力,可以轻易伪装成重伤,向荧风因此更信任殿下,除了把炽龙帮交由二帮主姜翊清代管外,张沱也成为待审的阶下囚,虽然那位四峰六谷的璇士被牵连了,但殿下说让四峰六谷的人自己去想法子...」
「所以姜翊清果真才是所谓的『内奸』吧?他是殷邺的人?昨晚的骚动不是四峰六谷引起的,而是你们和姜翊清?」我冷冷道:「最好说说看你们到底本来要作什麽?别让我的伤白挨!」
宋庆刑道:「昨晚我们本要趁向荧风不在时,想办法捣毁向荧风藏匿活死人军队的处所...」
「活死人军队?」
「向荧风陆续将焰火掌施展在他宫里侍卫和帮内的人身上,有一些则为殷邺和其他帮派的俘虏,都是超过十天无法诊治的病患,为了不引起恐慌,偷偷的把那批人藏匿起来,那些人其实已经是死人,但却有极大破坏力。暨公子应该可想而知让这些人出来会引起多大的混乱。」
宋庆刑道:「向荧风应该是在等待一个使用这群活死人的最好时机,这也是他们致胜的最大关键,因此我们一边在宫内假意替向荧风制作兵器,一边暗中在调查著那群人的所在地,姜翊清则想法子暗中阻止向荧风扩展这诡异武力,故意请曲迎彦入帮诊治,藉机将中掌者送走,远离向荧风身边。」
「因而使张沱起疑,要向荧风留心,并且设了局,让宫中空虚,这本应是要逮姜翊清...」我思索道:「你们想趁四峰六谷劫走太后时,将向荧风的那批活死人军队灭了,并且嫁祸给四峰六谷和张沱,如此一来姜翊清也就解套。」
宋庆刑突然一叹,道:「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四峰六谷的人到丽荃宫时我们刻意引来官兵,打算趁乱时动手,但是殿下突然说计画变更,然後就...去找暨公子了。因此我们并没能照预定毁掉那批活死人军队的处所,姜翊清也因为担心曲大夫安危而放弃计画,先行将曲大夫护送出宫...幸好因为这样及时抽身,才不致中向荧风和张沱设的局,殿下将计就计,反将张沱一军,让他去背内奸的罪名...张沱是向荧风的左右手,能有这样的结果也是很不错的...」
不错?我心中苦笑,或许吧!但对某些人并不是啊....
还有某人也太料事如神了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是....利用了我!
而且是那种方法....
我於是道:「.......宋庆刑,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宋庆刑没想到我会突然如此客套,一怔,道:「暨公子请说...」
我柔声道:「我其实...有东西忘在宫里了,想去拿回来,但是我不想让齐旭知道,可以陪我去吗?」说著,我站起身,慢慢步向宋庆刑,但步履摇晃,所以得扶著边桌。
「这....我不能对殿下有所隐瞒,什麽事都得报告殿下的,尤其是暨公子的事....小心!」见我足下不稳,他赶紧伸手搀扶:「虽然暨公子的手是小伤,但内力却未见复原,又中殿下的咒术...」
我委屈道:「他分明就是想要我一直待在玉水楼,才用这招对付我...但那东西很重要,我一定得去拿!」搭著他的肩,凑向他的耳边,用极轻的音量道:「念在我们相识多年,爹又曾指导过你数回的份上,就请你帮我这一回...答应我!别告诉齐旭。」
宋庆刑迟疑道:「暨公子此时的情况实在不宜入宫,不如让在下代劳...请问是忘了什麽?」
「是一个青色上面雕了只雀鸟的令牌...约这麽大...」我小声的形容著。
宋庆刑蹙眉:「那应该极为醒目才是,但是我走前曾巡视过现场,并未发现......」突然,宋庆刑脸色一变,倒在地上。
不愧是齐旭的第一心腹,绝尘谷的门人,『如梦迎』竟然这麽久才发挥效用....
整好装走向玉水楼的庭院的廊道,突然一双强劲的手臂用极大力道由後将我拦腰锁住,不让我再向前一步。
「不准出去!」愠怒的声音果然在耳侧响起。
不出所料....即使已经那麽轻声说话,但他还是能听的见!这立刻出现的行为已让我完全确定这件事。
我没有回头,只冷冷道:「祁阁主此时应该要好好儿在床上养伤吧?万一皇上派人来照看探问,发现你活蹦乱跳的,还能瞬移,难保不起疑!」
齐旭叹道:「你拿宋庆刑出气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我不会让你出门,就别再闹别扭....」他说著将我身子转过去,朝著我的面容有几分憔悴,声音也有些中气不足:「宋庆刑这家伙故意报复我,下手可不轻,到现在我伤口还疼著呢...」
「是你要他下手不要露破绽的吧?」我挑眉回道。
要我同情你?门都没有!
「不这样哪瞒的过向荧风的眼睛?」齐旭笑道:「我真舍不得晴晴儿受伤,不过别担心,宋庆刑是个中高手,你这伤一点儿疤都不会留...只是得难受几天...我会陪著你的...」
他挽起我的袖子,怜爱的亲吻著我裹著绷带的手臂,隔著层布还是感觉到温热的气息窜入正在刺痛的伤口上。
温柔的动作,但我的胸口却像手上的伤一样阵阵的疼。
「......」我木然道:「你在我身上装了什麽?追踪符?」
齐旭停下了动作,没有出声。
我道:「你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但一般的追踪符只能察知方位,也会被我发现,你一定是另加了什麽东西再配合咒术,所以四峰六谷要劫太后的事,还有张沱和我约定取怯情玉的事,你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一提到张沱,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我没想到张沱竟然误会你是曲迎彦,更没想到你会利用这点去拿怯情玉!那家伙竟敢....哼!真是便宜他了!」
像是回想到昨夜的情形,他竟一付咬牙切齿的样子:「要不是赶著阻止你干傻事,原本计画也不会功败垂成,原本我已打算好一切,就是圈套也能顺利完成!向荧风和张沱还自以为那骗小孩的伎两能拐到谁....罢了!反正除掉张沱也算是意外的收获,起码姜翊清能放心稳坐炽龙帮主之位,继续为殷邺在里头布局,你和曲迎彦安全脱身,怯情玉也到手了,这牺牲已算是少的。」
我道:「你就这样让那唐净文身陷牢狱?万一四峰六谷的人追究...」
「但我的晴晴儿当然不会向四峰六谷的人说,是不是?」齐旭微笑道:「那唐净文沉不住气,自个儿泄漏身分,该为他的轻率负点责吧?他的安危自有四峰六谷的人烦恼,我早说他是不称职的,说起来,让你这回涉险,我没再和四峰六谷的人算帐已经不错了,这也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我看著他良久,这个人即使受了伤仍是英姿飒爽,神采奕奕,彷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的头脑、手段,早已经是个睥睨天下的人皇。
思及此处,心中竟然一阵抽痛。
虽然他就在我身边,但却感觉如此遥远。
我无法像他那样只看著自己想看的一处,我的眼前浮现著曲迎彦身著黑纱的背影,站在窗边怔怔望著外头的他看起来是如此寂寥。张沱那早在玉水楼讷讷的探问行气玦的神情,那万分迟疑的口气我还记得很清楚。还有唐净文那呆呆傻傻的害羞模样,动不动就脸红,常常出神的偷看著我,总是在一旁努力尽责的扮好他的角色....
我淡淡道:「你还真是极尽所能的,利用身边一切可用的,来达到你的目的啊?四峰六谷都能被你所用...」
「但他们也成功劫走太后了,这本就是他们当初要做的不是?」齐旭察觉我神色有异,立即道:「我知道你在意那唐净文小子,但是反正他不会有事...」
「你还利用了我!!」突然我不知哪来的气涌上,我恨极了他那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
原本对他的强悍霸气不单暗自佩服,其实是还有些许的依赖,但因为不甘心认输,所以总藉故和他唱反调和争吵,没想到,知道一切果真都在他掌控内後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糟!
我用力扯下原本挂在颈间的平安符,因为是极韧的天蚕丝做的,在拉扯间划伤了颈子,感到衣领边有些微湿。
「我真不该戴这个的...居然还连带两个!!」我解开腕带上的暗扣,将原本藏在里头的另一个平安符也取出,一并掷到地上,用力一踏。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果真就是爹以前提过的发明,窃声耳!我为什麽没想过齐旭也会使用呢!
齐旭深深吸口气,苦笑道:「原来先前那个你藏在那儿?难怪我一直觉得有些失灵...以为你只是随手扔在包袱里....」
「所以才又哄我戴上另一个?亏你想的到利用我去探查四峰六谷的动向...当初还说的真好听!希望我不要卷入,要我回夏焱,少靠近曲迎彦和他们...」
我越说越气,也许要庆幸现在没有功力,否则我可能会失去理智的就地动手,还管他什麽计画不计画的!
「但你执意不听啊!我是看你说不动了,才想到反其道而行,」齐旭见我真动怒了,神色有些狼狈道:「那平安符..本来就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想保护你才做的,我是不放心你才...」
「才要做到监视我的出入、行踪、和别人的对话的地步?!」我打断他:「齐旭!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是有自尊的?就算失去武功也一样?」
齐旭叹道:「我当然知道,尤其是你...其实我早知你会生气,但要知道这原都是为了你,其他事只是正好有机会跟著进行,所以顺水推舟...晴晴儿,我不是有意瞒你,但让你知道了一定不肯戴...」
「齐旭!我最讨厌辩解!尤其是在一个人刻意撒谎、欺骗後...」我语气转冷,紧盯著他道:「看你的神情分明觉得这是小事对不对?」
他看著我,没有答话,我续道:「你很厉害啊!既达到目的又除掉眼中钉,连怯情玉现在也是你的,现在,我的朋友被你一一伤害....我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这下你满意了?大获全胜!」
齐旭闻言,惊愕的抬起眼:「晴晴儿!我没有这意思,我只想保护你,不打算和你竞争...」
「你当然没打算和我竞争了?因为你早觉得自己是赢家吧?我一开始便认为这是场不公平的赌局....但又傻傻的、认真的玩...明知其实你根本就不把它当一回事!」颈後的伤口不断的传来轻却明显的刺痛:「打从一开始戴那鬼东西时,我就注定输......我根本...永远嬴不了你!」
不甘心和气恼,还有先前的挫败感全交杂在一处,想到先前戴著那平安符时,总会不自觉的感到心安,常常无意间摸上一摸,想著便心里泛著甜...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愚蠢...
无论是在各方面,包括感情上,我都是个输家!!我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却还是对这人....
齐旭的脸带著前所未有的错愕:「晴晴儿...你...」
我一回神,竟发现脸上湿湿的。
「晴晴儿,不要这样....」齐旭慢慢的走向我,语气轻缓:「我没想到你会这麽生气...先跟我回房上药吧,你颈子那儿伤著呢...」
他边说著,手向前伸,我用力一把擦掉脸上的泪痕,想要离开,却发现後边抵著墙,没有路了!
就在齐旭的手捧上我的脸时,我使劲打开他,一闪身,从他身边绕出去,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果然还是没有追上来!
#37
我脚步沉重的在街道上慢慢走著,天候不像之前那麽闷热,湿凉的空气伴著阴云,阵阵的风时大时小的吹著,看来天气又要变了,又即将来一个风尉龙考核沣凌朝政的飓风。
在一处桥头上停了下来,靠在边上,看著桥下的河水,被风刮起的波纹载著落叶,浮浮沉沉,河水颜色映著天上的乌云,灰暗暗的,心情低落极了,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失去般,一点儿劲也提不起来。
齐旭喜欢我,这点我并不怀疑。
但是他常嘴上说为了我,手里却连带著做了好几件『顺便』的事,这叫我怎麽相信他?怎麽不觉得自己被利用了?
他喜欢我,但显然不尊重我。他总认为我在乎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气气就算了,从前就是这样,每回争吵过後,先放我一个人不管一段时间,等我冷静了、气消了、再藉机温言哄劝我,把他的行为说得合情合理,让我不得不原谅他,好像我再计较下去,就是自己小气似的...
而可恨的是,他这招一直很有效。因为我无法招架他加倍的温柔体贴,他的解释也总是讲的天衣无缝,让我明明觉得不高兴,却又无法再反驳。
如果可以发狠完全不理他就行了,但我就做不到...在大吵过後,他总会抓一个最佳的机会出现,一但他出现在眼前时,结果也常常如他所愿。
我真痛恨自己的软弱!难道就这样一辈子被吃的死死的?!
明明...错的人就是他啊!先暂且不管别的,他本就不应该来这...,夏焱本就中立,根本无须干涉他国动乱.....总之,一切都被他搅的一团糟!若没有他插手,事情本没那麽复杂,就算张沱真误会了又怎麽样?我恢复功力後再说出真相,总有法子两全其美,至少不用闹到连害两个人被关入大牢,生死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