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怔怔的看我,满是不解。
你和我妹妹一般年纪,又是女孩子,叫我如何动手?而且百恭受伤是他自愿为之,他的性子我知道,你一个女
孩家,他既然看见又怎么会见死不救?……更何况,连累他受伤,你自己心底也很难过吧?
我说着,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看,眼睛还是红的,这两天都没睡好吧。我听司鸿说了,百恭的药是你特地摘来的吧,心里难过得要死了,
却还硬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你啊……
青茗垂下眼睑,咬着嘴唇不说话,突然一转身便跑开了。9A9581041B天:)授权转载
这少女单纯可爱,定是忍不住要流泪,却怕人笑话,故而躲开。她这样逞强的性格,倒是和姬绍熙有几分相似
。
我轻轻的摇头,笑着,一回头,便看见百恭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
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我说,百恭,我们回去吧。
民间恬淡仅五日,然而在这五日间,宫中的变化却叫人捉摸不透。
我向守卫出示令牌时,还有些战战兢兢,生怕父王已经知道我假借编纂《方外从览》的名义离宫多日之事,然
而守卫们随便看了一眼,便放我和百恭进门。
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宫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太监宫女们行色匆匆,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百恭人缘向来不错,随手抓了个相识的小太监来问。才得知父王
正将废置已久的栎馨阁重新修葺。
我站在百恭身后,听见他们这么说起,忍不住奇怪的问道,好端端的翻新栎馨阁干吗?
这太监小林子顺口道,自然是有新人进来啦。
他大概是说完这话才看到发问的我,表情在瞬间僵硬。
我皱眉,烦躁的骂道,什么好怕的!
四殿下恕罪!四殿下恕罪!他立刻跪下,瑟瑟发抖。是奴才该死!明知道那栎馨阁以前是四殿下母妃的寝宫,
还在殿下面前说什么新人旧人的!奴才该死!
我还什么都没说,他便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嘴巴来,我生平最恨这等没骨气的阉竖,矫揉造作,趋炎附势。我
没有情绪再看这小林子如何作践自己,赶忙拉着百恭走了。
百恭,刚才你也听见了。我竟从来不知道,栎馨阁曾经是母亲的寝宫,而现在,很快就要易主了。
绍熙,你是舍不得,还是为你的母亲不值?
我摇头,都不是,我只是觉得可惜,这么多时候,竟然从未想过去那里看看。若是以前知道,去了,说不定能
知道一点别样的东西。我从未了解过母亲,我对她的认识,只限于她在冷宫里疯癫的样子。阿姆说她曾经备受父王
宠爱,父王年轻时,曾经为了争夺她而和胞兄发生过剧烈冲突。那个时候的母亲,应是何等的耀眼动人,风华绝代
。
百恭说,现在也不晚啊。
啊?
他拉起我的手,我们就去栎馨阁探一探吧!
就这样,我们趁着天色昏暗偷偷摸进了栎馨阁。
短短几天,前庭竟然已经被修复完整,镂花青石板,间以白色细沙铺垫,而院中满栽是种不知名的植物。阔叶
,形似吉祥草,尚在抽芽,想是夏季开花。百恭看着满园的植物,却微微蹙起眉头。
百恭,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嗯,这是土秘螺斯,又叫晚香玉。
晚香玉?……没听说过。
这花原本产自塞外,你不知道也很自然。
我心中诧异,既然是塞外的花,弄来培植必定很费功夫,究竟是什么人,竟会让父王如此大费周章?
我们走进屋中,幸好这里的修缮尚未开始,百恭很仔细的推门,小心着不让灰尘倾落在我身上。由于多年来一
直被废置,房子里充斥了霉变的潮湿味道。
屋子里黑得吓人,我下意识的抓紧百恭,幸好他早有准备,取出火石和蜡烛,就地点燃。有了亮光一切就好多
了,我一边慢慢的踱着步子,一边仔细的环顾四周。
母亲曾经在这里梳妆,在这里宴宾,在这里逗弄她的鸟儿,在这里眺望月夜下的庭院……
一切都褪了色,随着母亲的离去,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绍熙。
百恭唤我,我回头,看见他正一手拿着烛台,一手指向角落里的东西。
直到走近我才敢确定,这原本是一张精致的小床,木质结构里面是亚麻编制的篮子,篮子里面一层层的铺着上
好丝绸。
百恭一边用手比划着篮子的大小,一边笑,他说,绍熙,原来你小时候只有这么定点大啊。
我不服气道,刚生出来的孩子都这么大,你不也这样?
哪儿的话,我出生时可比你大多了。
我不信。
是真的,我出生的时候对这个世道有太多的不满没出发泄,只能一个劲的生闷气,气多了,自然就鼓起来了。
我失笑,哪有你这种道理,当我小孩骗啊。刚生出来的小婴孩浑浑噩噩的,哪懂得什么生气不生气。
百恭摇头,绍熙,仇恨这种东西有时候是深刻的烙印在血液中,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便开始的。
他说,这你是不会懂的……我也但愿你永远不懂。
我有些恍惚,隐约有种预感,仔细想想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了。正要发问,却听见他叫我。
绍熙,你看,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他正用手指挟着一条方巾。那方巾正中破了个洞,颜色也颜色怪得很,黄色的底上大块土褐,赭
石一般。百恭的脸色不太好,他犹豫了片刻,道,这是血迹!
我禁不住汗毛林立,为什么母亲的寝宫里会出现染满鲜血的方巾?
你看这里……上面还绣着字。
他边说边把已经僵硬的方巾翻过来给我看,上面金线绣制的“曦”字还清晰可辨。
至于这个洞……看两边切口边缘整齐,极有可能是被锋利的剑所穿破。
剑……染血的方巾……曦……母亲的寝宫……
百恭看着我,绍熙,你这般表情,可是想到了什么?
以前隆曾经告诉我,我所住的开阳宫,原本叫曦昭宫,过去有位皇叔住在那里,因为被赫连氏的恶灵迷住了心
神,才被父王斩杀。乳母也曾经告诉过我,为了争夺母亲,父王曾经和胞兄激烈争斗过。
莫非……莫非……其实……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闯入栎馨阁——!
外面突然传来侍卫的叫嚣声,抬头一望,栎馨阁外已经被燃着火把的大内侍卫包围了。
我头痛,我懊恼,也无济于事,只得乖乖走出来。
却没想到出来后,变得越发头痛,越发懊恼了。我曾经想过多少次不要再见面就好了,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却没想到还是碰了个正着。
隆半眯缝着眼傲然绝世的笑道,四弟,真是雅兴啊。
插话:年初二,晚了点,但还是给大家拜个年。鸡年快乐,万事顺利~~~
轻萤流转君 上
21上
我赶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绍熙不懂规矩,擅自闯入栎馨阁,还请殿下责罚。
四弟,你真是太生分了。这栎馨阁原本就是你母亲的寝宫,你想要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
而则罚你,难道为兄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吗?
他虽笑容和蔼故作亲切,却越发叫我心惊肉跳。因为我分明看见他身后的淳露出鄙夷的神情。
隆和淳总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淳身为跟班,虽然行事阴险毒辣,却总好过隆这样的笑里藏刀。若没有隆
的授意,淳也不敢张扬什么。
淳揶揄道,要看就趁现在吧,等永宁侯住进来了,再要进来,只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永宁侯?我心中疑惑,朝廷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淳见我这般表情,趁机奚落道,永宁侯是父王前些天刚封的,四弟那时正在宫外逍遥,不知道也是自然。
我赶忙请罪,绍熙知错,实在不该擅自离宫。
隆轻轻笑着,道,倒不是要干涉四弟什么,只是四弟要出宫好歹知会一声,不然叫人放心不下。比如这几日吧
,宫中事务繁多,正是为父王分忧的时候,却哪儿也寻不着四弟,实在不好交代。
我立刻明白隆是在质问我这些日子的去向,虽然不知道是否是父王授意,回答时还是要万分小心谨慎。然而,
我虽借《方外从览》的名义出宫,却未想到百恭受伤耽搁了这么多时日,要想寻个借口还真是困难。
起秉太子殿下,绍熙这次出宫是为编纂《方外从览》收集史料去了。
淳嗤笑一声,还有什么史料是宫中没有还要特意到民间去寻的?只怕四弟你收集史料是假,起了玩心去民间游
历才是真的。
我暗暗皱眉,就怕淳这话传到父王耳朵里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这借口若不寻得高明些,实在很难叫人心服口服
。
绍熙不敢欺瞒,这些时日去了栖霞寺斋戒,同时查阅藏经阁中的经文。只因人微言轻,不敢惊动住持,是以即
便空远大师也并不知晓。
这可巧了!隆笑起来,这些日子栖霞寺还真是忙碌,没想到除了永宁侯他们一行,连四弟也去凑热闹了。
我一下子手脚冰凉,僵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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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那边定然排场的很,四弟你既然也在,不应该看不到吧?
我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这时背后有人偷偷拉了我一把,温暖的感觉,让我安心了不少。
四殿下,百恭上前一步,站到我身旁,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您忘了吗?栖霞寺遇见的那位大人?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强自镇定,假装恍然大悟的笑,道,啊,原来如此,这便是永宁侯啊……当时不知,
见那排场又不敢随意惊动,况且永宁侯现在如此得势,自然也不会注意到绍熙这无名小卒。
百恭和我是在冒险,我们明明不知道那个新贵是谁,却假装遇见过。若是能就此糊弄过去一切都好,若是隆再
问详细些,必定穿帮。
我的拳头捏得很紧,手心滑腻腻的,出了汗,只等隆如何应答。
隆道,那个大胆的家伙,居然还是那么目中无人猖狂至极?竟然敢冷落四弟,该当何罪,为兄一定好好问问他
,替你讨个公道回来!
我急了,怎能让他去亲自求证,赶忙道,只怕问也问不出什么,他贵人多忘事怕早忘了吧。
隆看着我的眼睛,狡黠的笑着,仿佛已然把我的伎俩看透,我心中懊恼只后悔自己这一下画蛇添足坏了事情,
原本他即便问不出什么也能颓唐说没注意,现在却好似怕了一般,实在叫人疑心。
就在这时,百恭打破了沉默。
他说,四殿下,您这些天纵观经文,可是忘了那日永宁侯和您说过的话?
我诧异的看着百恭,他却继续道,您忘了他还叫您带话给太子殿下?
这下隆也有了兴趣,哦?他说什么?
大人只是说,谢谢太子殿下,劳您费心了。
百恭说着,第一次抬起头,朝隆笑了,笑容中的深意,我看不懂,隆却似乎明白了,脸色微微一变,没好气地
说,他太见外了。
他看了看天色道,夜已深,既然不是刺客贼人,大家还是早早散去的好,四弟连日用功必定累了,早些休息,
明日也好上朝来看看。
说着便要离去,想了想却又转身,看着百恭,道,你叫什么?
回太子殿下的话,小人何百恭。
何百恭,好,我记住了。
回报隆充满威胁意味的微笑的是百恭明媚的笑容,虽然在我半懂不懂的时候逃过一劫,我却隐隐的感到,有什
么东西蠢蠢欲动,山雨欲来。
插话:谢谢大家的新年祝福,最近在很努力的加快写作速度,大家发现了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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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朝,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永宁侯。
虽然在见到他之前,我已经从百恭那里听说,也曾经大概的想象过,然而,还是未免吃了一惊。
这个人是谁?!当真是那日大殿上让无数人为之惊艳的赫连氏之子吗?!
脱俗绝尘的美依然,只是那眼神中的凌厉和野性却几乎被磨尽了。短短几日间,朝廷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身
上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从栎馨阁回来的那日,百恭告诉我,永宁侯便是赫连氏之子。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父王恨胡人入骨,那赫连氏之子也视父王为杀父仇人,怎么可能如此容易化解?
我问百恭,是什么竟让你产生如此可笑的想法?
百恭说,栎馨阁里种的花你可看到?
我失笑,难道就因为那花是塞外的,你便断定永宁侯必定来自塞外?又不是讨女人欢欣,父王怎会注意这种细
节?
百恭不言语了,却并非赞同我。
现如今看到朝上的永宁侯,不得不佩服百恭的先知先觉。
听说父王与胡人征战了大半生,忽然大彻大悟,若是胡人臣服,又何必赶尽杀绝?于是永宁侯便受此分封,听
来好不气派,其实不过是个虚位,质子一般。
然而不久之后又听见另一种说法,说父王不过是迷恋赫连氏之子的美貌,舍不得杀他,才寻了个借口将其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