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干嘛都瞧着他呀?歪着脑袋,铭文对着他看过来的各种好奇目光报以六少般的优雅微笑,就算他仅仅是小书僮,也不可丢了言家的面子!
让开!
大力拔拉开挡在面前的侍卫,把一切看在眼中的言家小四、小五冲了过来,指着那些挟持了他家小六的刺客的手在颤抖,小四神情凄迷,厉声呵斥,你--你们欺凌弱小!小五也陷入悲痛焦虑中,他们撕声呐喊着,小六,你别怕,要撑住--撑住--
本来就对脖子上架着的刀很不满了,再瞧拔拉进来的四哥、五哥指哭天喊傻样儿,言家小六斜着眼,撅着嘴巴,扭开了脑袋。
哇,四少!五少!好久没见到少爷们的铭文兴奋极了,不过,突口而出的呼唤被四少挤眉弄眼示意过来的眼神给制止住了。瞧着四少和五少对着六少装哭装叫中又不断瞄过来的眼色,不清楚少爷们想玩什么把戏的铭文困惑着。
先前就被围在厅堂的刺客立即向那名聪明的同伙告知在--那是被江宸和林红叶奉为上宾的亲家。
冷眼瞧从人群中冲过来的两个锦衣少年,他们对着小麻子脸少年哭叫的同时还对他挟持着的布衣少年不断打着眼色。
冷笑着,当谁是傻瓜呢!
本无法确认这两个少年谁才是正主的情况下,他们更倾向这个小星星脸的少年,从他出现起,他的言行举止都有上位者的气势,何况那脸上的小麻子不是问题,易容和伪装都有可能。可是,当被林红叶重点保护的亲家小舅子跑出来指着小麻子少年呼喊弟弟的时候,对方是利用主动说出自己亲弟弟来诱导他们的猜疑让他们冷眼旁观起来,很快从挟持着的两个少年表现上得到了准确答案:对着冲上来的言氏兄弟,左边的小麻子斜着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讥讽,而右边布衣少年却一直在雀跃兴奋着,天真立现。左右扫视着,再无犹豫了,嘿!想要混爻视听,把谁当傻瓜呢!当然右边这个才是真的!
想蒙骗我们,别做梦了!冷笑中,一致把那个衣装鲜亮的小星星脸少年和少女扔在一边,无谓的杀戮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对江氏,人质只要一个就行!更多的刀剑抵住那个俊秀的少年要害,这个才是真货!能让林红叶允婚,这少年身份必然尊贵。
接住被刺客抛过来的小星星少年的侍卫脸上的表情有点呆,趋前的双生子一把抓过小六抬起就跑。
有着被揭发了的震惊,言家小四、小五痛惜盯着刺客们,眼神更添了几分悲怆,你们真卑鄙!太卑鄙了!小六,我们一定会救你的!你一定要撑住----!!!抹泪的两个哥哥转身一起跑了。
最终被定下的人质:昂起脑袋,挺起胸膛表示视死如归,俊秀少年兴奋挥舞着手臂,我会撑住的!一定会撑住的!--
瞄着言家小四、小五跑了的背影,和刺客对峙着的知晓内情的侍卫头目们有着死般的寂静。屋檐顶上警戒着随时准备雷霆一击的灰衣人也同时陷入了沉寂,没戏了,收工了吧。
拍下一直紧握在手上的刀,江宸胳膊撑在桌上,抬手按住隐隐疼痛的脑袋;悄悄松了一口气的珍娘取过团扇递给夫人,江夫人得体用扇子遮住半面,含蓄保持着贵妇人应有的体面。
扫了一眼刺客们留下的人质--昂首挺胸的铭文,紧握刀剑的黑虎的双手颤抖着,其他一直跟着这两个死小孩的几个侍卫的手也在颤。那失态的举止看在刺客们精厉老道的眼中,更加肯定了他们挟持的少年的身份。没办法,被包围在厅堂中间的刺客们,真的没法瞧见被他们毫不犹豫扔开的小麻子被当成宝似的捧走的状况,所以,他们对手上人质备是严谨。
对峙在继续,只是气氛已经不同了。被言家小四、小五和铭文的对话给刺激到发抖的黑虎他们用眼角瞄着昂首挺胸的铭文,他们真不想问了,可是,这小孩不救也不行呀,这么久的相处,这死小孩是讨厌点,犯嫌了点,八卦点,爱告状了点--找不着铭文的好的黑虎沉思,救?还是不救?
板着脸的钦差萧大人盯着窜回座位的言家双生子抬回后被言耀辉紧紧搂在怀中的小麻子,那个被刺客扔开的才是圣意上指婚的言家小六吧?戒备着的吴源默然看着被言家小兄弟俩三言两语骗得手的言家小六,他深深为聪明的刺客悲哀。
除了黑虎他们几个仗着义气还在俳徊的几个外,其他知晓真相的侍卫各自回到自己的阵营,不构成威胁,还是暂放一下吧,反正刺客绝不会伤了自认为最重要的人质。
盘算不出铭文的好,黑虎斜着眼睛瞅着,念着一路的交情,其他几位同伙也不好撒手不管,只是瞧着铭文凛然兴奋着的模样,他们实在提不起劲。
少主!低沉恭敬的声音从厅堂外传来,黑虎他们惊喜转身,疾步而来的人已迈进厅堂来在眼前,来人正是退了前次姻缘后就消失了的新郎--江暮。
晴空第四十章
完整转着身子看着这场闹剧的老爷子盯着言家小子们的一言一行,那个被哥哥们宠溺着的小麻子就是儿子、媳妇定下的孙媳妇?眯着眼睛的老太爷盘算着,就算是身份再高贵,那也是个不能传承后代的男子,对孙子不可逼迫的个性,抚育江暮长大的他再清楚不过的了,是什么让江暮会应允这门亲事的?听到侍卫们的低沉的应和声,保持着暂时的平静,江老太爷转过身子看着进了来江氏的少主人,他想知道江暮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从江暮进门起,江宸就别开了脑袋,他半点也不想见这个儿子。江夫人则更关注着跑回来板着弟弟的脖子一个劲瞧的小四、小五,被折腾了烦恼起来的小六绕起爪子,兄弟们又开架了。整个正堂之后全是吵闹,除了光听看不见的刺客外,能看到的都在目瞪口呆中,特别是江氏的庶出三兄弟表情实在晦涩了些。这次,江夫人全然清楚了,小四、小五不是欺负弟弟,纯粹是撩猫逗狗的疼爱。
为什么言家在的地方总是特别吵闹呢?看不得没一会儿消停的言家小子们,按着太阳穴的江宸拉长着脸。头疼的不仅仅是江宸,这是个闹剧,要不是前面有着血腥的开场,钦差萧大人一定认为这是戏班子的杂耍。扫了一眼身侧视线往言家那头飘的儿子,萧大人窝火的很想拎着儿子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惜,他不敢。他确信,这位江氏夫人根本就没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对他而言,这里很不安全,外面更加不安全。
没有后援,对付不了两个哥哥的欺负,开架不利的六少扑到欢喜着的父亲怀中寻求庇护,么子的娇蛮看得江夫人展着扇子掩住唇笑个不停。
确认了么弟全然无碍,安心了的言耀辉转目看着前方被刀抵着的铭文。对还在刺客手中的铭文,言家老三有着担忧。那慈悲的担忧看在有心人眼中备觉心怜,绞着手指的萧泓悄然转开视线,心为什么这么痛?痛死了!
少主!
整齐划一按刀致敬,充分体现着江氏正牌少主的地位和声望。跟着侍卫们的举动,江路、江穗、江隐也同时按刀垂首示敬,这就是身为江氏少主的地位和威严!
对突然出现的江暮,捏着人质的刺客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手中的刀更加紧贴人质的颈脖,对这位声名显赫的江氏少主,他们谨慎之外还是谨慎。
整齐划一的致敬,江氏森严的体制让旁观的所有人都在震撼中。江氏,这在边城外为军队培育良马的马场少东家应有这样的待遇吗?被姑母安排在一角的林政浩默然注视着逾越了体制的场面,姑母究竟为何会如此张扬?
按刀示敬后的侍卫们很默契重新在言氏面前展开了红绫,遮挡住少主的亲家所有的视线,这无声的举动让对言家相当在意的钦差大人又陷入紧张状态中,又将发生什么事?同样,听到众侍卫那声少主!后,陪着夫人关注言家兄弟没有隔阂亲情友爱的珍娘抬目看进了厅堂的少主,她给发着呆的麻云打个眼色,从惊吓中清醒过来的麻云连忙招呼着被忽视了娇怜的少女一起去后堂,得赶紧准备沐浴的汤水了。
对眼前突然一片红,听到前面吵闹却瞧不着的言家小六立即放弃和哥哥们打逗,铭文还被坏人抓着呢,他的铭文怎么样了?
被拖着不许出去,爬上几上瞧不着前方,趴到侍卫的脑袋上也依然瞧不到热闹的小六很烦恼。脑袋上顶着这位娇贵少爷的侍卫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没人去注意正堂上位小小变化,京城贵少们的注意力从萧泓那边转移到厅堂进来的那个新郎身上了。放开过了的体制不谈,诧异着江氏的嚣张的京城贵少们最先想的是萧泓世兄究竟要抢哪个,既然大家翘首以待的一直不见踪影的新郎终于出现了,那么就快点把婚宴进行到底吧,他们对这样不安全的婚宴已经厌烦了,不知何时才能离开这倒霉地方,又饿又累又想上茅厕的佳朋们真的好憋!
那就是新郎?那就是江暮江枫晚?那就是江氏少主?客人们看清楚了新郎后,低声喧嚣的厅堂里立即重新陷入了静寂。
跨进来的这位新郎有让佳朋们意想不到形象,这个形象很不妙。
来人是三头怪?一颗脑袋边各有一只狰狞的虎头,庞大的虎头龇着狰狞尖锐的虎牙,给人的感觉碜人的慌。人走近了,佳朋们也看清楚了,新郎不是三头怪,只是背着塞着两只虎头竹篓,过大的虎头塞不进竹篓,正好分别搭在他两肩上罢了。不停受着考验的佳朋们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就算离得不近,他们还是看得清楚,背着塞了两只虎头背篓的江暮手上拎着的剑正在往下滴落着什么,不想猜,他们也能知道那是血,而且还是没有凝结的新鲜的血!
是,瞎子都闻出来了,一直没出现的新郎官除了去杀了两只老虎之外,刚刚经历一场血战回来了。
迈进厅堂的江暮走向大红地毯中央结集的刺客,素来蛮横的江氏少主对拦在他面前的人相当不满意。皱着眉峰,扫着被刀剑抵着还盯着他背着的虎头瞧的少年,好像面熟。这怎么回事?满身血腥的江暮对祢满着血腥味的婚堂有着不满的恼怒。
为了交情围着刺客的黑虎他们几个看着眼前的少主都相当小心,少主身后的虎头血迹是有些时间了,可是衣衫上和剑锋上的血迹可是新鲜的很,厅堂外出了什么事?
行礼后,麻利接下少主身上背着的背篓的同时立即回禀,他们挟持了少夫人的书童,我们正在交涉。黑虎极尽简洁交代了眼前的事情,江氏的主子们都很不喜欢废话。
相比于抵着他的刀剑,铭文更关心那狰狞的虎头是不是还会咬人。看着被刀架在脖子上还对背篓里的虎头相当好奇的少年,对了,想起来了,这个就是耀晴身边那个自作聪明的小书僮,江暮皱起眉峰,他们抓我夫人的书童干什么?
我夫人的书童?
书童?他是书童?他们握着的人质底是书童?那么刚才被他们轻易抛开了的又是谁?
我夫人?黑虎干涩的回答,他们以为这个书童就是少夫人--。
没有任何妥协,已在眼前的江暮抬手扬起的剑柄击碎了掐着铭文的那个刺客的脑袋。瞬间被击,没有反应的失败,绝非刺客无能,实在是人所共知的不肖于说废话的江暮说出的那句--他们挟持我夫人的书童干什么;震裂了他所有的希望,那一瞬,人质价码的贬值直接导致了死亡之门的开启。被剑柄击飞出的刺客身体贯穿了站在他后面同伙的刀上,随着骨碎的声音传来,持刀者木然看着刀尖上贯穿的同伴。
没有谈判,没有对峙,更没有江湖规矩。在少主抬手的同时,黑虎他们没有半点犹豫跟着一起动了,四把刀分别挑开了抵着铭文各要害的刀剑。他们的少主向来没有什么耐心,更没有什么江湖规矩的概念,江氏不是江湖人,触及了少主绝对不可容忍底线的后果向来只有一条单行道。
迅速拽过不知发生了什么的铭文,拥着铭文转身背对战场的黑虎低声嘱咐,把眼睛闭上。
听到要他把眼睛闭上,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的铭文立即把眼睛挣得更大更圆,生怕漏了一星半点的热闹。
盯着把眼睛瞪了老大的铭文,恨的黑虎很想挥巴掌揍这个不肯消停的死小孩,产生的念头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东院少夫人贴身书童可不是想揍就能揍的。深吸一口气,黑虎挤出温柔的强调,把眼睛闭上,就一会儿。
那怎么可以呢?铭文立即拒绝,要是六少问他刚才发生什么,他拿什么告诉六少去?
这个死小孩!熊熊烈火在黑虎脑袋上升腾,一把抓住还想转动脑袋的铭文点了穴道轮起往前方扔去,站在言氏一家面前守卫的侍卫伸手接过,那扔过来的气势实在看得出他们的黑虎总管离失去理智不远了。接过这个少夫人;书童的侍卫神情艰难的转身将其转交到红绫之后。
趋前的言家耀辉连忙接过了铭文,可算平安回来了,言家人围着睡得香香的铭文又抓又挠,怎么了?怎么不张开眼睛?最愧疚的小四、小五议论纷纷,吵得江宸把本来就拉长了的脸拉的更长。江夫人给身边的江路递了个眼色,江路过去帮着解了穴,晦涩的告知这些吵闹着的亲家公子们--没事,没事,一会儿就醒了。
没拔剑就开了杀戒的江暮一击而退,被打击了最后气势的刺客已是强弩之末,就这么几个刺客还不够憋着一肚子邪火的黑虎撒野的。江氏的主子们都不喜欢吵闹,连喊一声都没有机会,就全部利索的解决了。再次亲眼体验着血腥的佳朋们个个面无人色。
扫视被侍卫们迅速清理了出去的尸体,江暮看着前方道,之前怎不处理干净?
之前?才参与其中的黑虎看向围过来的同伴,他也奇怪,他们进来时就瞧着这几个横在厅堂中央了。不完全解决敌人,这不符合江氏的习惯。
回答这个提问是正堂上端坐着的江夫人,是我没有让他们处理完的,我很想知道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守着这厅子不打又不逃的举动究竟想要做什么?看着远处透着血腥的儿子,母亲当的不称职的江夫人不想对儿子说教,看来是在限制拖延我们的注意力,外面的守备似乎都不见了吧。她不认为耀晴有那么好运可以通过刻意戒备的别院外围守备爬上别院的墙头。
对母亲身边多出来展开的红绫有点碍眼的感觉,江暮看着母亲道,是,外面戒备的都被撤离调换了,应该是守备被收买了。我进来前,已接到通报,外线开始围剿了,攻城的人马应该也快到外城了。
江暮说得轻松简单,别人听的惊心,这是怎么回事?这话中意思难道这里会发生战祸?
看着及时出现的儿子,林红叶轻轻点头,常年不见的母子俩有着天性的默契,有江暮在,她就不需要担忧任何差错。向母亲汇报完毕,江暮转身打着各种手势,厅堂中除了屋顶上的灰衣人之外,全部有序退出了厅堂消失在这座厅堂四周。
发生了什么?又将发生什么?扯着红绫保护着他们在安全区域的侍卫要撤出厅堂?这怎么可以?!就是这道红绫,他们才能稍作安心的看热闹的,要是这些人撤离了,他们的安全谁来保证?京城贵少们第一次体会着自个儿娇贵的身家性命甚为堪忧的现实。
无声中,那仿佛从墙外传来的隐隐肃杀声让本来就肃静的气氛更加寂静。只是,这样紧张肃穆的时刻总有不和谐的局面出现,比如,一声惊叫惊动了整个大厅,反应最快的梁上的灰衣人整齐划一的张弓对准厅堂上位的红绫之后。
刺耳的惊叫稍顿,伴之而来的就是痛心的大呼,六少!斯文呀!
举扇掩唇,江夫人侧身往旁边瞧。打通了穴道清醒过来的铭文大惊失色拉着站在桌子上的六少衣角大呼小叫。江宸恶狠狠的盯着给这个书童解穴的江路,太多事了!瞅着醒了过来就大呼小叫的铭文,来不及应付瞧过来的目光,言家人同时拿起早就空了的茶杯盘弄把玩。
悠然醒来的铭文对六少非斯文的举止相当痛心,他家雅致的六少怎么可以站在桌子上往别人脑袋上爬呢?太有辱斯文了!身为书香门第的书童,身为六少最忠心的书童,忠心谏言的铭文呐喊的声音在厅堂回荡,六少!保持斯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