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我爸给唬得,他可从没见过我妈哭过,这下可好了,原本苍老了不少的脸这下更添了几分凄凉:好......我想我爸还是疼我的,只是他拿我没办法,正如他拿我妈没办法一样,他学不会如何跟章家人那股子倔傲不骛的气势如何相处,他只是一个憨厚的老实人,这也是我不肯告诉他的原因,不用几下子,他就会穿帮......
好吧,我爸真可怜......我得承认......
尸体出了医院正要运往灵堂,沿路有些得知消息的媒体一路跟著采访,别小看我这死讯,我爸跟我妈在L市也算知名人士,要知道我姥爷当年是L市的首富,虽然後来没落了,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加起来算得上L市这几月的大新闻了,没谁会错过这种年老丧子的好料......还有家现场直播的,不过看著我爸我妈那脸皮,没几个敢凑上去问什麽,只是在边上说了几句节哀的话,倒有我以前的几个兄弟赶过来,红了眼珠子,其中有个暴烈地在吼:哪个不要命的干的......他那张粗犷的脸在镜头前晃著,满脸杀气。
我在这一头无言,这下不用说了,L市人们不用怀疑也知道我曾经混过......
有人在采访医生,我舅的助手在十几根棍子前面沈重地说:没有渡过危险期,王先生卧病期间心脏病突然发作,抢救无效......
众记者七嘴八舌,请问,王先生送往医院时是从北京回来的吗?
王先生在北京就医,为什麽要送回L市?
有神通广大一点的记者就问:听说王先生在北京送往医院并不是因为心脏病,章女士从美国回来把昏迷的王先生用包机从北京转到L市是有什麽原因吗?
医生们昏了,一句无可奉告,逃了。
这麽大场面,我就知道,我这一死,从此以後,不可能再大白天出现在众人面前,要不,人们会看著我纷纷逃之,然後相互告之见鬼了......
我下这麽大功夫,唉,李越天,我算是给面子了......不教你尝尝我当初痛失爱的痛苦,你就真以为我的心肝是铁打的......
你爱我......你爱我......这不更好吗?
第三十七章
死人时经典不变的哀歌在透过等离子的电视在房间里哀鸣,我舅来给我换药在稍高的音调时著力地把针抽出又狠狠插进另一块肉的血管,疼得我差点从软绵绵的床上弹起来,我舅面无表情的继续换药,他的助手在他後面低著头咳嗽著不看我。
为了保密起见,这房间里没有一个护士,换药什麽的都是我舅和他的助手来,而我......不得不无奈地承受我舅的暗火,谁叫我把他拖下了水......就算打碎了牙也得和著血往肚里吞,何况是插针这种小小的......失误......啊......是不是......
舅......轻点......又一针筒伸向我的手臂,一大管的药剂被推入血管,我苦著脸向老医生提出要求,不能这样啊......
德高望重的医生虎著一张老脸带著助手出去了,我揉揉我明显被折磨得青了的手臂,怜惜地看了几秒,然後觉得自己太煽情恶了一把继续看我......自己的追掉会。
我以前的兄弟哥们得知了我的死讯,一个个前来追掉的时候不敢置信,有几个人甚至不相信扒拉著棺材边角儿仔细瞅著我的脸和身体,最後不得不无奈地接受了我死亡了的事实,哭丧了几把出门还唠叨著一定要查出我是被谁干掉的。
还有些更离谱的不知是不是要确定我这个以前祸害过他们的人真的离开了人世,不顾我爸我妈难看的神色和旁边保安的虎视眈眈,愣是伸出手截了我脸几下,怒得平时儒雅君子的我爸以为他们是我的仇人冲到前面对他们吼:要干什麽?我妈拉著他,一脸的五味杂陈,眼睛不著痕迹地往摄像头瞪了几眼,让我隔著电子设备都能冷冷的打个寒颤。
吴起然也来了,他定定在站在我尸体面前几分锺,向我妈说了声节哀,抖抖身上的黑西装走人了,转身时我看见他眼角微微皱了一下,猜不透这阴险小人在想什麽,不过我想就算他真要想些什麽,他也不会拆我的台,对於演戏,他比我更高竿......
看了半天好戏,揉揉了眼睛,刚眯了会,耳边传来某女人兴奋难捺的声音......
只见另一旁的电视上的新闻频道上......除了滚动性播报对於我追掉会的报道外,此时此刻正在附加的更劲暴的消息,在现场的女主持人一脸激动地说飞机场发现汽车爆炸,还好乘坐的人及时发现没有人死亡,但有两人受了轻伤,当地警察局连忙派出数十干探前往追查真凶......瞧瞧,我看见了什麽?我忙睁大了眼,在现场直播的新闻上看了李越天那夥人中的几个熟悉的身影......
我拍拍後头的枕头,舒服的移动了下位置,重头戏要上演了......我就说了,我死了这麽大的事,就算李越天半条命在阎王爷那呆著他也会爬出地狱来看看的。
如果我没预料错误的话,那颗炸弹可能是吴起然给李越天来L市的见面礼,我的死讯一公布,不管事实如何对於第一次来L市的李越天,作为我能穿同一裤子的哥们来说吴起然的见面礼不会轻只会重。
在北京我不能干什麽,但来了我的地盘,李越天,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怎麽著你也得跟著我的剧本走,让我好好看看你对於死在你面前的我的表现吧......我迫不及待想让你知道我死亡的真相......
从最近的在我棺材前面的摄像看,追悼会场上几天没睡的王双守眼睛暴起,里面只看得著血丝跟黑色眼球,而此时站在我面前的是以往我最可爱的对手,当年用很不入流的方式把我从L市从扫地出门的聂闻涛,此刻却冷著一张脸带著杀气问惨白的王双守说:谁杀的他?
冰冷的声音透过藏在尸体里的窍听器传在我耳里,让我著实诧异了一下,不知道的人听这语气......好像谁杀了对於他不得了的人的一样......作为对我无所不用其极挑畔我却又捞不著什麽便宜的对手的他,我的死应该是件让他高兴的事啊......这语气?搞什麽名堂......
知道其中蹊跷的王双守傻了,我爸则是对这个杀气腾腾的男子表现有点谨慎,自从他知道我是受枪伤而亡时,他对於追掉会上每个他从见过的面带不善的人都保持著介心,而我妈则眯著眼睛打量著他,可能心里在想:那小王八蛋什麽时候安生过?
此时门口一片混乱,门口的大摄像镜头里一行人开车到了灵堂前下车,正是李越天那一夥人,李越天领头,一身黑色西装包裹著竟让人看得他削瘦了好几分,小王走在边上像是要推开保安硬进,可保安像是不依不挠地挡著问他们身份,现场一片混乱。
镜头里人群纷纷扰扰,李越天带来的人跟保安硬是干上了,推著人就是不发一言地硬是要进场。
他站在人群当中,身边有两个保镖护著,不开口表现什麽也不动手,直直地站在那像尊石像,脸被墨镜挡住半边,看不清什麽表情,只是冷冷的嘴角一动不动,手插在裤子里状似悠闲。
此时一批场内的保安闻讯赶出去,见不是当地的人,挽起袖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准备围殴。
我看著情不自禁盖著眼睛,天啊,这群白痴,来L市竟然不知道L市人民是最好斗并且具有强烈的排它性,哪个保安不是L市最好的打斗高手?这李越天卖的什麽谱?竟然没脑子的允许手下人在这种地方胡闹?难道我那针病毒没让他四肢不调反而把他脑子弄坏了?
难道他不是来替我送终而是来找碴的?我冷笑,看来,李越天并不认为我死了......
只见李越天扬起了手,不知说了什麽,他带的十几号人马上聚到他身前围著他,不再动手,保安们浑身戒备地盯著他们,围成圈包围著他们弹跳著脚跃跃欲试......
丫的,李越天是来打算闹场的?带的人全是一等一的打斗高手......搞得连人家拿钱来护场子的保安情绪都高昂了起来......整个场子都充满著争斗的火药味......
我妈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李越天看见她走到他前面,微微的弯了下腰。
穿著黑色衣裳的章女士抑起下巴,传音器里传出她尖刻的声音:如果你是李越天,马上给我滚......
他的半边脸被墨镜挡住,只能见他嘴边有抹讥诮:不让我进去看看,是不是太煞这麽大场面?
章女士身体抖了两抖,揪著黑色手套,深吸了口气,直直地看著李越天,语气像刀子:我终於知道为什麽我儿子宁肯死也不跟你在一起。丫,我的妈,明显火气上来了。
李越天僵了身体,一动不动,慢慢才移动头对准我妈,墨镜挡住他的眼睛和他的脸看不清他表情,他抿紧了嘴看著我妈......旁边的人退了两步,他发火的时候就是这样......浑身的怒火能把人压得夺脚而逃......
章女士像是控制自己努力深吸了口气:李越天,我不管你们家有多大能耐,别欺人太甚,就算我儿子说过不许我报复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我听得傻了,我妈,这怨气好像不是演出来的?还是她演技精湛了得?......
抿紧的薄唇张了口,阿姨......
别这样叫我......我妈明显有点崩溃了,声音拔高了八九丈,你们还想怎样?你妈差点害死了他一次,你现在把他杀了,人都死了你们还想怎麽样?啊?是不是要他尸骨无存才甘心......?最後两句我妈扯著嗓子大叫出来,惊得旁边所有的人齐齐的看著他们,门里门外顿时鸦雀无声。
我爸颤抖地从我妈背後出来,红著眼睛,眼泪流了下来,这个平时敦厚的男人扯著我妈的手颤著声:是他害死了小唯......?
我妈看著我爸,看著我爸那张悲痛难捺的脸,像是要点头却又不能,下一秒痛哭失声,啊......我妈扯著自己的手,哭得特难看,完全不顾自己的姿态,手抚著门栏,蜷成一团,身子往地上滑,我爸危颤颤的像是拉不住她,蹲了下去,抱著我妈,压抑地哭著。
王双守冲了出来,看了我爸我妈,一拳头打到李越天脸上,暴吼:你还想怎麽样?身子扑了过去,手脚齐用像是用劲全力招呼他。
李越天的手下忙上来拉开他,而旁边的人一听我是被他杀死的,这下了不得了,现场还有几帮以前跟著我混的人,全部扑上来,一个一个的音调在说:打死他......打死他......
别叫他活著走......
往死里面招呼他,兄弟们......
外围的人一见情况,连打著手机,说的话竟然不是报警,最门边的传音器里我竟然听见人说:拿刀子来,要最锋利的......
灵堂门口人群混战,我只看见有人把我爸我妈扶进门,其它的......占据两堵墙壁的四个大屏幕里我只看得看哀叫声跟......身体乱飞的情况......那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混战里,不知被谁在手脚伺候著......
我躺在病床上完全瞠目结舌,这......情况没在我预料中......好吧......我想象中的场面没这麽火暴......李越天没死在我算计给他的忏悔中,倒是有可能先被愤怒的人们把身体瓜分了......
警笛声鸣空响起,啾啾的笛声让混道上的哥们忙收起手脚四处散开,不是的也不想惹事上身有经验的赶紧闪,一分锺不到场内人退了个七八分。
靠,我仔细一看,不到二分锺警察就用训练有素的身手涌入,来了竟然有五十几个人,半个分局的人全来了,明显是事实有准备的......我无语,傻了,竟然忘了来的人里有几个人是有大案在身的......警察局能不特别对待这块地方?难怪李越天这麽有恃无恐,看清了形势来的......这人脑子没坏......只不过......L市人民的暴力他还是没给预料全了......
我终於在离灵堂门前的八九米处看见了李越天,旁边还有个看著眼熟的人还想踹他几脚被另外两个人架走了,李越天嘴边流著血,身上乱七八糟,几个他的手下在旁边东倒西歪,只有小王站在他旁边依旧挺立著身子,不过脸上血色一片,看来伤得也不轻......
警察见人就逮,到了李越天面前竟然客客气气的,我心里一凉,知道李越天先是跟那边打了招呼才来的......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管是为了什麽......
我妈走了出来,推开警察,直立地站在墨镜早不在脸上,身上被血肉模糊的李越天前面,嘶哑著声音:跟我来......
她领著李越天到我棺前,摸了摸我的脸,笑了笑,扯开我的领带,解开衬衫,摸著我心脏手术的创口前,喃喃地说著:他一年多前回来,好好的一个人半死不活,心脏受了内伤要不得了也不想换,问他为什麽?他说要留著警惕自己再也不要犯同一个错误。问他谁害了他也不说,只知道笑,我查了他的事,可他说不要我管,也不许我找你,那时我真想问问你,怎会被他这麽爱著还舍得伤害他?他从小都是个高傲的孩子,从来没在他姥爷,他爸跟我面前哭过,可躺在医院里他就算无意识也泪流不止,我看著他伤心害怕得不敢呆在他身边,我最骄傲的孩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这样错待自己......我妈流著泪,摇著头,摸著我那颗残留在尸体内的坏心脏,脸上呈现出我从没见过的悲哀看著李越天:你摸摸他的心脏,回去问问你妈妈,她怎麽能这麽狠心对待我的孩子......眼泪像瀑布一样流在我妈的脸上,她真的伤心了,伤心到只能借著这种情况才能说出来:你去问问她,她也有孩子,怎麽能这样对我的孩子,他是我们家的宝贝,从小到大谁也舍不得委屈他一个指头,他这麽坚强的人都为了你蜷缩得看不见自己了,你怎麽舍得的?告诉我,你是怎麽舍得伤害他的?她拉过李越天带血的手摸著我心脏旁边的枪口,告诉我,你是怎麽舍得下手的?
李越天颤抖著身子,哆嗦著嘴,要开口,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我妈的脸已经被眼泪覆盖,哽咽著嗓子:你摸摸他,他这样冰冷著身子躺在棺材里想好好走完最後一程,你都要来折磨他,还怀疑他没死干净?你的心是不是也坏了?你的心是什麽做的?他为你受的苦还不够多吗?我想这世上最恨李越天的人......应该是我妈了......这个女人用著粗鲁的关怀掩饰著她对我无能为力的关心。
李越天完全不能张口,身体剧烈的抖动,鲜血从他口里流出在嘴角溢下,他的手摸不到身体,只在接近尸体皮肤附近处抖著......抖得不成样子......像是突然被剪断了动作神经无法自控......
我爸佝偻著身子走了过来,伸手一拉,高大的男人像是风筝一样轻飘飘地落到地下,空洞又绝望的眼睛看著棺材处......
滚......我爸冰冷的口气,从来没见过他如处冷硬过。
李越天躺在地上咳嗽著,血像泉水一样从他口里吐出来,他闭著眼睛,咳到最後笑了起来,有眼泪从他眼睛边流了出来......
小王带了人把他抬了出去,他的手和嘴边的血洒满了一路,他嘴边含著笑,笑得那般诡异,猜不透他在想什麽......我却知道......我完全明白这种情形......伤痛欲绝......伤到最深处全身只疯狂地说著两个字:痛苦......痛苦......
我妈站在棺材边,拉起我身上沾满他手上鲜血的胸膛,抑起她充满著泪水的脸诅咒:李越天,你会受到惩罚的......
天黑了,我关了房内所有电器,静静躺在床上,还尚能感受到手术後心口的疼痛......李越天,这地狱的地狱,我亲手把你送进去──以你爱我之名。
是时候让你尝尝这两年我的──痛彻心痱。
《那该死的爱》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