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紫夜无霜

　　眼里的惊慌和恐惧淡了一起，David定定地看着Red。身子还在发抖，只是抖瑟地微微小了些缓了些。没再咬，David的牙齿轻轻地压着Red的手指，把他的手指含了起来。
　　轰......
　　一个巨雷轰过。
　　David猛一缩，狠狠地咬上了Red的手指。下一秒，居然忘记了害怕，David慌忙的想把Red的手指吐出来，因为他刚才几乎用了全身的力量。Red却用手扶着他的后脑板着他不肯把手指拿出来。唔......吱唔着，David语意不清的表述着要Red拿出手指的意思。
　　难道一个鸡腿汉堡不够，得两个？轻笑着问，不顾David的挣扎把他搂进了怀里，呼......真用力啊，看来你真是谗肉了......逗着David，Red倚住了墙给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还好不是咬到你自己，心里想。
　　雨很急，闪电和雷鸣不停地交加着，David却发现自己满脑子都在想Red的手指伤的严不严重，居然都不太在意那闪电和雷鸣了。很奇怪的，一股腥味在嘴里扩散开，David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还是Red的，一阵奇怪的感觉浮了上来，把心堵得很难受很难受。
　　怎么哭了？
　　Red的手蹭上他的脸的时候，David才发现自己哭了。这是怎么了？David在心里问自己。过去就算再害怕，也只会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唇不发出一点声音的自己，从母亲过世后就不曾流过一滴泪的自己，总对自己说要坚强不能落泪的自己，怎么就哭了呢？David想着，泪却不停地涌了出来，无法控制的，涌了出来。
　　Red慌了，手指拿出，两只手给David抹着眼泪，这是怎么了？男人怎么能哭！
　　扯着Red的袖子使劲地抹着脸，David越哭越厉害，你......以为......我......想哭......啊......呜呜......，索性把鼻泣也抹了上去。
　　啊......我的衣服！你给我洗啊！Red哀号道。
　　洗......就洗......呜呜......，又抹了两把，反正是自己洗，David想，不用内疚。
　　好像过了很久，David终于渐渐停止了哭泣，Red揉着他的头，怕打雷闪电啊？
　　恩。轻声应着，就这样说出了即使对Ivan也没说过的事情，母亲的事情，那些所有的不好的回忆。
　　没关系，轻轻拍着搂在怀里的人，不用怕，以后有我。
　　恩。仍是轻声应着，哭的累了，眼睛有些肿的睁不开了，David靠在Red的身上，沉沉的几乎快睡去。突然想到了什么，David猛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挑眉。
　　慌张地抓过Red的手指，David仔细的看着。褐色的血块围了一圈遮盖掉了齿痕，整根手指都红红的，明显的肿了起来，比其他的手指粗了近一倍。
　　捧着Red的手指，David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好痛吧......几乎像蚊子的声音颤抖的发出。
　　摇了摇头，Red轻笑，不痛。
　　你骗人！怎么可能不痛！David觉得自己只是看着，心都跟着痛了起来，刚停下的泪又快流了出来。
　　傻瓜啊，收回了手指，用另一只手揉着David的头，都说了，男人不哭！
　　都说了，你以为我愿意啊！扯过Red的另只衣袖擦着。
　　嘿，我突然觉得这个，伸着红肿的手指比画着，Red笑着说，原来你是兔子！
　　啊？被Red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搞愣了。
　　兔子喜欢吃胡萝卜啊！晃着那个肿胀胀的手指，Red说，露着一口的白牙。
　　......傻了一下，没好气的说，哥才是兔子，抱着胡萝卜的兔子！
　　你是！
　　你是！
　　你......
　　你......
　　窗外，暴雨仍在下。
　　
　　第11章
　　烟雾缭绕，空气中满是尼古丁的味道，一种寂寞的味道，一种思念的味道。满地的烟蒂带着被尼古丁染成了橙黄色的心安静的躺着，安静地等待着将被处理到垃圾堆里的命运。
　　随手丢掉吸尽的烟蒂，想再点燃一支，SHIT！Red才发现烟盒中已是空空。最近的便利商店来回要十分钟，想了一下，Red没有动，继续盯着手机发呆。
　　七条短信，收件箱里。
　　医生说，多散心会有好处，我们打算去旅行。两年零一个月五天前。
　　Lena很好，我也很好，勿念。两年零三天前。
　　今天看到了Lena的笑容，突然觉得很像天使，为什么以前都没发现呢？一年七个月十九天前。
　　近来发现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哥过得好吗？也要FIGHTING哦！一年一个月零七天前。
　　哥，祝贺得到最佳演技奖，最受欢迎男演员奖！七个月二十四天前。
　　因习惯很害怕面对改变，改变了才知道，原来会有新的习惯。哥，你呢？三个月十七天前。
　　我们现在很幸福，只是，David不再是David。三天前。
　　有了新的习惯，就会丢弃旧的习惯了吗？Red轻轻地抚过屏幕上的那行字迹，David啊，那为什么哥却一直站在原地？一直抱着那些只属于我们的回忆？为什么生活里仍一直满满的都是那些和你一起时的旧习惯呢？未见未闻，两年零一个月十二天。七条信息，两个零一个月十二天。如果你已经在幸福中了，那我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哗......啪......
　　雨点打在窗上的声音像是随着击打跳跃而出的鼓点，或有序，或杂乱，声声都用着力气。
　　下雨了......Red抬头向窗外看着。
　　一道厉闪，随之而来轰隆隆的雷声。
　　下意识的，Red飞快的抓过被子盖住了自己，像两年来每次闪电雷鸣时一样。烦乱的，像毛虫般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着，像两年来每次闪电雷鸣时一样。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不停地念叨着，像两年来每次闪电雷鸣时一样。SHIT！可是我的David会害怕！突然从被子中翻身坐起来，大吼着，像两年来每次闪电雷鸣时一样。拿起手机按下那串熟悉的数字，又突然犹豫了，像两年来每次闪电雷鸣时一样。
　　哥，我们之间是什么呢？爱情？不是习惯？
　　哥，爱会爱多久呢？
　　哥，爱情是不是也有保质期？
　　哥，我不信，你想让我相信吗？
　　哥，我们打个赌吧！
　　哥，我要带Lena去看医生，就算走遍天涯我也一定会把她治好，我不会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绝不！
　　哥，在那之前，算是我们的考验吧？不见面，不通话......
　　哥，你怕了吗？是会变的吧，早晚......
　　哥，如果......到那时......我们都没有变，我们就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David，下雨了呢，你怕了吗？哥在你身边呢！人不在，心也在......不要怕。一个字，一个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像两年来每次闪电雷鸣时一样。手悬在发送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Red的脑中又跳出三天前的那条信息，David，你已经把哥忘了吗？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轰......
　　颤抖着，缓慢的，每按一个数字几乎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般，手机屏幕上又一次出现了那串号码。闭上了眼，Red深呼了几口气，终于，按下了通话键。
　　等待......
　　空气像突然被抽干了般，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屋内的烟雾突然变得粘稠起来，缠绕着脖子，让人喘不过气来。瞬间，Red觉得大脑像是挤进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塞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空隙，想去分辨，又觉得像透明的蒸馏水般干净的什么也没有。
　　等待......
　　喂......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刹那间Red觉得浑身的血液凝结了，下一秒又猛的一下开始倒流。像被电击，心咚的猛跳一下，然后开始失去惯有的频率。嘴唇翕动着，Red张了半天的口，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梦里也思念着声音啊......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喂......哥？隔了不短的时间，那边又说了一句，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杂着嘶嘶的声音和明显的回音。
　　喂？听不见吗？又隔了一会儿，混着杂音，有些失真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得见......怕对方挂了电话，Red着急的硬挤出了他的声音。
　　那边又沉默了很长时间，哥......有事吗？声音听起来仍是，飘悠悠的，不稳定的。
　　所有的情感像是都涌了过来，Red的心在呐喊，我想你！你好吗？想我吗？我想见你！我想抱住你！我想感觉到你！
　　可是出口的却是，下雨了......，低低的，颤抖的，喑哑的。
　　恩？
　　别怕，哥在。
　　那边沉默了很久，声音又一次从遥远处传来，哥......。
　　恩？
　　我这边没有下雨。
　　啊？
　　还有，那边又停住了，Red窒住了呼吸，耳朵紧紧地贴在手机上等着，听着，哥，有些失真的声音，我不怕闪电和雷鸣已经很久了。Red觉得心像是停摆了，胸闷得生生地疼了起来，头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眼前冒起一堆亮亮的星星来。
　　是......是吗？那......很好啊。皱眉，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被压路机碾过一样，沙哑得让自己都厌弃。
　　我想......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各自生活......
　　呵......低低地笑从喉咙处发了出来，努力控制着声音，却仍止不住透出一丝苦涩，Red轻轻地说，可是我从来没......
　　David，你在干什么？柔和的女声像是从更遥远的地方通过话筒传来，或许是线路效果太不好，听起来似乎在不停地颤抖。你在和谁打电话？声音似乎有些尖锐起来。接着，话筒像是被捂住了，只剩下嘶嘶的杂音。
　　哥，先这样了......你......那边似乎想说什么，Red静静地等着，耳朵更用力地挤在话筒上完全没了血色，那边停了一下，轻轻地说了声，......再见。挂断了电话。
　　愣愣的看着手机，Red觉得眼眶有点陌生的感觉升起，热热的，涨涨的。不知道为什么，Red就是觉得他似乎再也见不到David了。
　　再见吗？David......我想再见到你......。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五天后，Red真的再见到了David，在他们的房子里。
　　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痛苦。David，带走了他的行李。
　　从此后，每到雨天，Red都不会吸烟。
　　从此后，每到雨天，Red都会呆呆地看着雨。
　　抱着膝的手滑下，手指紧紧的板在腿上，直到泛白，Red把自己倦缩得更紧，可是抖得却更厉害。
　　原来，你把它传染给了我......这样也好......这样也好......David啊......
　　
　　第12章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望着手上接住的一滴又一滴小小的雨滴，David怔怔地发着呆。
　　像是无人般，屋里安静地几乎听不到呼吸的声音。
　　呼......不知多久，David长长缓缓地吐了口气，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屋里还有位客人，有点奇怪自己安静了这么久那边在做什么，David赶紧扭转身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哑然失笑。
　　Sue的脖子扭成了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相较于她正对着茶几的身体。微张着嘴，一脸呆呆的表情，Sue望着他，用着没什么焦距的双眼。Sue的手臂悬在半空中，似乎想去拿茶几上的杯子，却被人施了定身术般定在了那里。
　　又坐回Sue对面的沙发，David看了看仍保持那个表情、动作的Sue，也没出声，只是拿起了他面前的那杯咖啡，安静的喝了起来。
　　一杯咖啡的时间......
　　虽然我并不介意你一直这样，一团金光从David的手里弹出，刚刚好轻轻地打中了Sue的肩，然后掉落到了她的腿上，不过我想，你的脖子可能会比较介意。
　　Sue猛地回神，咯噔......一声，啊......疼......！。
　　Sue微偏着头，一边揉着扭到了的脖子，口里不停地低嚷，疼......唉哟......，一边拿起落在腿上的那个糖果仔细地稳详，金色的糖纸上印着一只可爱的兔子正在吃胡萝卜。买给Lena吃的？感觉很......可爱......Sue想。
　　黑巧克力，请你吃。低低地声音，David微笑着说。
　　哦......好的，谢谢。手里摆弄着那个糖果，Sue还是有点恍忽，就好像原本在水下看不清的东西渐渐地浮了出来微微已能分辨出轮廓，可想细辨时，又觉得还是很模糊。David......在训练了手中的糖果做过几万度的翻滚练习后，Sue终于开口问，你刚才说Red爱的人是......是你？
　　恩。微微的点了下头，David淡淡地笑着，静静的看着她。
　　哦，原来这样......表情有丝迷茫后的恍然，Sue喃喃道，怪不得总是提你......傻瓜啊......这都想不到，我真傻瓜啊......咦？可是，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呢？表情又变得迷茫起来，难道是因为Lena？定定地看着David。
　　你不介意？没有回答Sue的问题，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啊？我？我介意什么？愣愣的问。
　　嘴角又静静的绽起一抹笑意，你不是哥的女朋友？
　　啊？哈哈......那个......厄......不停地搓着手里的糖果，Sue觉得糖果似乎软了起来，就像她打算创根问底的气势。自己不过是个无关的人罢了......哈哈了半天，Sue垂下了头，丧气地说，早就被甩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屋里的气氛有点沉闷，Sue又抬起头，那个......我也不算丢人啊！你看，他喜欢的是你，我也没输给哪个女人不是？......哈哈......
　　你不觉得奇怪？挑了挑眉，David问。
　　奇怪？奇怪什么？
　　他喜欢的是个男人。
　　应该奇怪吗？双手合起来，夹着那颗糖果，拄着下巴，Sue认真的说，或许应该吧！可是，我想，任何看过他那个样子的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只是看着......只会感慨......又怎么会觉得奇怪呢？心又莫名的痛了，Sue的眼神黯淡起来。
　　清冷的眸子动了动，那空洞中似乎有了些什么，David轻轻地闭了闭眼，那双眸子又恢复了刚刚的清冷。也是，也不是。他说。
　　啊？Sue茫然的看着David，完全没听懂他又在说什么。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仍是淡淡地笑，淡淡地语气。
　　恩？这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不是因为Lena这样，你才离开他的吗？
　　如果不是Lena，我想，我和哥终归还是会分开的，Lena只是让那个时间提前罢了。望身窗外，David静静地说着，话语中有丝不易觉察的感伤。
　　为什么呢？你们之间的感情是那样的深......Sue急急的说道。
　　我爱Lena。轻轻地打断Sue的话，David轻轻却坚定地说。不是因为她的病，只是爱她。
　　......瞪着双眼看着David，Sue半天说不出话来。怎么会......那......那......那Red怎么办？......
　　黑洞一样的双眼和Sue的双眼对望了会儿，David问，你很爱他吧？
　　我......
　　那就努力让他爱上你吧，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费时间。
　　............
　　......
　　悠悠的叹了口气，Sue轻轻地说，如果他那么爱你，都无法让你爱上他，我又该怎么努力呢？
　　David愣了一下，两人都没再说话，屋里一片安静。
　　............
　　......
　　我好像也打扰了很久了，先走了。Sue说着，随手将那颗糖果装进了提包里。
　　来旅行？
　　摇了摇头，拍电视剧。哦对了！说着，拿出便签，写了地址和电话，这是我在这的联系方式，可能还要拍几天，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接过那张纸，扫了一眼，David随手放它放到了茶几上，然后送Sue出门，到门口的时候，David突然说，Sue，
　　恩？
　　不要和Red说你见过我。
　　啊？......哦，好。
　　Lena一会儿该醒了，我不送你了。
　　好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