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辛那边早已人仰马翻。
砰!这时房门忽地从外面打开,一大群黑影呼啦啦地扑进来,团团包围住谢远森的病床。
大森,你没事吧?
你小子竟然也会生病?
妈担心死了,快让妈好好看看你......呜呜......
......
慌乱中,顾辛的脚被接连踩了好几下,他赶快退出到危险范围之外,目瞪口呆地瞻仰着堪称壮观的探病大军。
他不过是在谢远森手机里找到他爸爸的电话打了过去,怎么会如此夸张地来了一、二、三、四......七个人?!
你舅妈他们还在路上,马上就赶过来。
在众人的喧哗声中,只听见谢远森挣扎着说了句:妈,你压到我的刀口了。
呃......谢妈妈直起身,尴尬地左顾右盼,正好对上外圈的顾辛,顿时喜上眉梢,这位就是送你来医院的同学吧?
嗯,谢远森虚弱地点头,我兄弟顾辛。
今天真要多谢你了,谢妈妈热情地去拉住顾辛的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满足。
没错没错。其他人也一同附和。
顾辛硬着头皮,得体地微笑,不用了,阿姨,都是朋友。
那怎么行啊,你可是我们大森的救命恩人,大森,哦?
是啊是啊。谢远森在人缝中探出头来,极没义气地落井下石。
顾辛警告似地瞪他一眼,转头继续保持微笑。
果然,谢远森那种阳光开朗积极向上的性格不是没有来由的,在这么多温柔体贴的家人哺育下,诞生出什么内心阴暗的孤僻儿的几率应该很小吧?
话又说回来,这就是所谓美满和睦的家庭气氛吗?还真是......陌生呢!
第16章
由于这天晚上笑得太多,从医院回来,顾辛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都有些僵硬,于是自己给自己放假,在家里躺足了两天。
第三天早上起床洗完澡,他才隐约记起临走时谢远森似乎一再叮嘱,要他每天都去看他。
真难缠!一边低声抱怨,一边慢腾腾地穿好衣服,他拿着钥匙出门了。
单人病房门口,顾辛正要推门而入,一名年轻的女护士刚好从里面走出来,抬头看到他,立刻暧昧地笑问:你就是顾辛吧?
你认识我?顾辛不禁诧异。
某位姓谢的病人每天在我面前念叨这个名字几百次,我都变成你的老熟人了......女护士掩着口跑了。
搞什么啊?
顾辛啼笑皆非地踱进去,迎面就是一张大便脸。
......
不想见我?那好,我走了!顾辛作势转身离开。
哎哎,等等!谢远森绷不住,伸长手臂急切地挽留。
怎么?还有什么临别赠言吗?顾辛回过头来,眼睛里带着笑。
谢远森有苦难言,支吾了半天,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这个人很差劲?
我的每一任情人都说过,你有意见?
跟顾辛说话,谢远森只有被噎的份,不过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你的裤子是怎么回事?
裤子?怎么了?顾辛低头察看,上个星期新买的牛仔裤,帅得都没边了,拉链也拉得好好的,有什么问题?
来探望病人用得着穿这么风骚吗?腰那么低,你也不怕掉下去!谢远森不满地嚷嚷道。
顾辛的笑意渐浓,我这是为你着想,你躺了好几天,我给你无聊的生活添点色彩;。
用不着,谢远森摆出一脸自得,不知有多少制服美眉想要对我投怀送抱。
那就好,顾辛冷哼,我带了你喜欢的。随即把一大叠色情刊物砸在他头上。
谢远森做出恶狼扑食状,哗哗地翻着彩页,连呼过瘾。
顾辛面无表情地旁观,不置一词。
过来咱俩一起看。话一说完谢远森就后悔了,不自在地咳了咳,别介意啊,我昏头了。
顾辛淡淡地,女人我也看的。
啊?谢远森愕然地张大嘴巴。
不管男女,漂亮的人就是漂亮,欣赏一下无妨,只是我对着女人站不起来而已。
你--试过?对于顾辛,谢远森永远有着近乎变态的好奇心。
当然试过。
那当时的情况岂不是很尴尬?多没面子!
是同性恋就认了,反正我的面子都能在男人身上找回来,在他们面前够猛就行。顾辛面不改色地说道。
哦。谢远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脑子里忍不住开始浮想联翩。
顾辛和男人缠绵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不知道他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据说越是冷淡的人在床上越是野性十足,他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我说你脸怎么那么红?不会是又发烧了吧?顾辛眉头一皱,凑前去摸谢远森的额头。手术之后的炎症是很常见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个无敌的粗线条。
没有的事,你别走过来。谢远森慌忙挥开他,站得这么近,感觉好紧张。
神经兮兮的,顾辛满腹狐疑,吃坏东西了吧你?
谢远森装做听不见,重新拿起手边的杂志,企图用照片上的半裸女郎来校正自己严重失衡的心态,不多时却沮丧地发现此举的收效根本微乎其微,似露非露的球形胸部并不比距离他几步之遥的这个人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顾辛......谢远森丢开那些没有用的慰藉品,颤巍巍苦哈哈地叫道。
嗯?
两个男人之间,比兄弟更亲密的关系是什么啊?
第17章
......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辛投来的视线异常尖锐,刺得谢远森窘迫不堪。
没、没什么,随便问问。
那就别来烦我。顾辛不耐烦地站起来。
等会儿,我还有事。谢远森拉住他。
有屁快放。
我妈让你有空去我家吃顿饭。
不用了,麻烦。
不行,我都答应好了的。
谁允许你帮我答应的?要去你自己去。
你能不能和气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
还是那句话,看不惯就滚远点!
你--
两人四目对峙了许久,气氛逼近紧绷的极点,谢远森固定在顾辛胳膊上的手更用力了一些,异常坚决。
渐渐地,顾辛的表情和缓了下来,淡淡地说声:放手。抱着手臂站到了稍远处。
谢远森知道自己刚刚的胡言乱语可能伤害到了顾辛,但直接开口道歉又显得太莽撞,于是他从床头的果篮里拿了两只苹果,其中一个抛给顾辛,带着点讨好地,吃吧,洗过了。
房间里响起清脆的咀嚼声。
挺好吃哈?典型的没话找话。
唔。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起码得到了回应,谢远森努力振作起精神,我妈可喜欢你了。
是吗?
她说你心地善良还懂礼貌,人又好看,总之把你夸得我都不认识了。
你妈眼光比你好多了!顾辛把吃剩的果核丢在谢远森脸上。
谢远森也不生气,抽出面纸擦擦脸,继续喋喋不休,我爸为人严厉,从来不轻易说别人好,提到你他却连连点头,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收买他们的?
顾辛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抢下谢远森干掉了一大半的苹果,你现在能吃水果吗?
能啊,大夫说我身体底子棒,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就吹牛的本事大。顾辛咔嚓咔嚓几口吃光那小半只苹果,以后不许乱吃。
别担心,我好着呢。谢远森笑嘻嘻。
顾辛置若罔闻,我拿着你的诊断书到你们院里开了假条,交给你寝的同学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都忘了请假这码事了。
我走了,免得待会儿又碰上你家人。
我话还没说完呢,谢远森舍不得似的,我姐她问我你有没有女朋友。
哦,你怎么说?顾辛颇感兴趣。
我说有,而且孩子都五岁大了,谢远森咬牙切齿地,明明都快结婚的人了,还惦记着别人的人。
嘿嘿,我单身,可不是你说的什么别人的人;。顾辛点点他。
谢远森鼻子里哼气,不太高兴,这些东西你拿走。推了推摊在棉被上的那堆美女画报。
顾辛瞥了他一眼,我特地买来给你解闷的。
反正我不看,你扔了吧。谢远森骄傲地抬抬下巴,好像做了什么壮举。
不要拉倒。顾辛也不多言,统统抱起来带走了。
明天要来看我啊。谢远森的声音透过门板追出来。
走廊里,顾辛把那些仍旧崭新的杂志一一塞进垃圾筒,拍拍手,笑了。
***
今天是谢远森出院的日子,顾辛难得二度现身。
把病房里的杂物胡乱收拾进袋子,两个人去找人拆线。
负责拆线的是一名中年女护士,一进处置室,张口就命令道:把裤子脱了!
谢远森已经换掉了病服,此时大咧咧地脱掉宽松的工装裤,等着。
女护士准备好器械,转过身来一把就拉掉他的内裤。
你干什么?谢远森吃了一惊。
女护士鄙夷地看看他,你以为我没见过是怎么的?
谢远森试图不着痕迹地把内裤提上来一点,可他提一提,女护士就往下拉一拉。来回反复了几次,女护士不愿意了,抬头吼了一句:你有完没完?
谢远森乖乖地不敢再动。
其实按照他的性格,平常断然是不会这么扭捏的,可一想到顾辛正在旁边毫不避嫌地看着,他就觉得浑身的关节都诡异地僵硬了起来。
失去毛发的掩护,下体赤裸在空气中有点凉飕飕的,也许是注意力过分集中于此,那个本该软绵绵的器官居然有慢慢挺立的趋势。
整天跟人体打惯交道的女护士自然见怪不怪,然而顾辛抬高一边眉毛,似笑非笑的神情映在谢远森眼底却着实让人如坐针毡。
你、你别看!
......顾辛没说话,但他的行动已经为他做出了回答:我偏要看!
恶劣的行径还不止如此,从处置室出来,顾辛轻轻地啊了一声,真的是光秃秃的呢......
一直垂头丧气跟在他身后的谢远森,这时再也忍不住地给了他肩膀一拳,你别太过分了。
本来就是光秃秃的。
会长出来的,谢远森快要抓狂地大叫,马上就能长出来!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酒吧相遇那晚的台词,顾辛终于找到机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在医院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谢远森下意识地打开车门让顾辛先进,被后者照屁股狠狠的一脚踹进去,行李袋也跟着砸到背上。
去Z大。顾辛径自坐进助手席。
谢远森还来不及坐正,车子已经开动。
顾辛回头看了他一眼,对司机说道:麻烦您慢点开,我朋友刚做完手术。
这位师傅挺爱聊天,随口就问道:什么手术啊,看着气色不错啊。
痔疮。顾辛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哦,怪不得趴在座位上呢。
第18章
载着谢远森万分郁闷的抗辩,顾辛不知悔改的挑衅,以及司机大叔煽风点火的教唆,出租车一路热热闹闹地开往顾辛校外租住的房子。
付了车费,顾辛伸手从谢远森怀里拿过行李袋,开口道:这几天你住我这,在寝室上下床不方便。
谢远森还在介怀那个痔疮的辱名,很委屈地抱怨:你对我一点也不好,亏我还把我爸他们都赶走了,一个人留下来等你。
这样还叫不好?顾辛一股无名火上涌,冷冷地哼了哼,我这里不开幼儿园,要人哄回家找你妈去。说完独自转身上楼。
谢远森傻眼地盯着他满是倒刺的背影,在原地叹了口气,随即默默地跟上。
爬到三楼,顾辛刚把钥匙插进锁孔,就意外地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他怔了怔,抬手打算推开。
谢远森一把把他拉到身后护住,自己探头朝里面谨慎地观察了一番,小心点,有可能是小偷。
你社会新闻看多了,顾辛不以为然地拐开他,走进去叫了声:杨之言。
一阵淳厚的咖啡香扑面而来,西装革履的杨之言捧着杯子出现,我等了你一个半小时,麻烦方便的时候把这笔费用结算一下。
要来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杨之言折回厨房,为顾辛取了杯咖啡,开学两个多月了,我来探访一下你的最新行情。
顾辛暧昧地勾起唇角,总之好得不得了,我过得不知道有逍遥快活。
呵呵。杨之言轻笑,嗓音低沉而磁性。
顾辛,这个人是谁?被两人同时彻底忽视的谢远森焦躁地跳出来,口吻近乎质问。
你好,我是杨之言。杨之言主动上前与他握手。
谢远森对他无懈可击的社交笑容视而不见,拧着眉毛歪着头,一副想找人打架的模样,你怎么进来的?
顾辛住处的钥匙,我照例是要有一把的。杨之言留给他意味深长的一句,跟着转向顾辛,我带了披萨来,估计都凉透了。
没关系,顾辛拉起杨之言的手腕,查看时间,中午了,我们出去吃。
谢远森非常确定,他一点一点都不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
尽管他英俊潇洒气质不俗,尽管他优雅低调彬彬有礼,但是讨厌就是讨厌,完全可以不基于任何条件之上。
他讨厌他专注地看着顾辛时所透露出的包容,他讨厌他自作主张地点了一桌子菜,而那些正好都是顾辛爱吃的,他讨厌听到他叫顾辛臭小子,他讨厌发现他和顾辛的融洽对话自己常常听不懂......
这种没有来由的、类似于嫉妒的情绪让谢远森既恼火又灰心。
他知道原来有那么一个人,顾辛和他远远要比和自己亲密得多。
--两个男人之间,比兄弟更亲密的关系是什么?
这个问题顾辛始终没有给他答案,而这一次他决心自己去寻找。
杨之言去了洗手间,谢远森趁机凑过去,问顾辛:他是你什么人?
这个嘛......顾辛摸着下巴,做为难状,很难界定。
朋友?
算不上。
亲戚?
你看我跟他哪点像?
该不会是情人吧?谢远森抓着自己的头发。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顾辛费解地瞥瞥他,认真地思索了几秒钟,情人是会散的,但我和杨之言,绝对不会。
谢远森听了顿时更加沮丧,一顿饭吃得苦不堪言。
第19章
杨之言是开车来的,回程由顾辛驾驶。杨之言坐在助手席,谢远森一个人窝在后头。
顾辛的心情显然不错,跟随着车内的音乐轻轻哼唱。
谢远森觉得这样的顾辛挺新鲜,好奇地搭上他的肩膀,这是什么歌?
杨之言笑着把CD外壳递给他。
谢远森接过来一看,封套上一左一右两只手十指相扣地紧握着,款式相同的对戒和谐地闪着细碎的光芒,构图简单的画面里有种平静的幸福。正上方三个端正的红字:我爱你,下面是小小的黑色字母:ASH。
ASH是至今为止我最喜欢的一支乐队。顾辛在后视镜里看了谢远森一眼。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死去,
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阻止生命的消逝;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情人别离,
他们挥挥双手脸上没有一丝犹豫;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下着倾盆大雨,
虽然你看不到,但它已将我打湿;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道理,
就像我爱你没办法解释,更找不到依据......
男人的声音几近梦呓,悠长而轻浅的吟唱如在耳畔,连缠绵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整体效果简直无可救药的性感,谢远森的喉咙不禁有些发干,他发现这个歌手的音质拥有能够让男人瞬间勃起的神奇诱惑力。
据说他们的主唱结婚了,顾辛继续说道,这张最新大碟就是所有乐队成员合伙送给他的结婚礼物,水准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