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梦魇
也不知过了多久。
感觉耳边的人沉稳的呼吸,还有时时在我的面颊上移动的酥麻感。
有一股清凉的液体触碰着我干裂的嘴唇,再顺着我的喉咙滑下。
但短暂的舒适之后,脑中的乱麻又翻涌而来。
我眉一皱,又睡着了。
然后又开始没有尽头的做梦,心里却莫名地出现一种沧桑的感觉,恍若在用我的一瞬去遇见曾经的一生。
……
在次次眩晕以后,我已不知身之所在。
我的浑身在剧烈地颤抖,但并不是我的原因!
那紧靠着我的肉体不停地上下起伏,他捧着我的手,残留的温度,细密的汗水。
他终于忍不住了,汹涌的咳嗽声从我的头顶传来,一声比一声惨烈,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然后他又开始干呕……
我使劲抬起眼帘,才足以看到他的脸。
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两眉皱到了一块儿,双眼颤抖着,眼睑处昏暗的光泽。
满脸的汗水将他额前雪色的发丝凌乱地黏在上面,眼角遗留的泪痕迷乱,两腮病态的嫣红。
他弯着腰,想要尽量离我远些,不要把咳出的秽物弄脏了我。
他的衣物滑下,摇曳的烛光中,半敞的肩,异常消瘦。
可我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他瘦弱的手指间,缓缓流下暗红色的液体,然后滴落在潮湿的地上,一点一点相互覆盖着,盛放着……
而他的咳嗽声渐渐停息了。
这个男孩缓缓地抬起自己的手,映着烛光,静静地看。
然后,静静地笑。
他的唇边,暗色的液体,格外的艳丽。
“小面具,你看,漂不漂亮?”
他轻轻地将手在我的面前舞动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向后躺在床上,“嘭”的一声,他的雪发在瞬间腾飞,然后坠落。
他依然举着自己的手,淡淡的声音很轻很轻。
“他们都走了。我也要走了。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我的心竟一下子往下沉,很难受。
他轻轻地抚摸怀里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屋里,一团白雾升起,然后悄悄消散。
良久,他的手指停止了抚摸,静静托起我,放在他的脸边,恍若梦呓。
“可是,我不想就这样走了。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为什么呢,你明明只是一个面具,可是我却觉得你一直在和我一起笑,一起哭……其实小面具也很不想我走吧……我知道……小面具……很孤单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只留下有节奏的呼吸声。
一阵寒风,纱帘呼啦啦地响,寒冷像杀手的刀尖,直接扼杀了银烛的光辉,刹那间一片黑暗。
他眼角的余温滚落在我的脸庞上,滑到我的唇边。
苦涩的味道……
……
我的心一阵一阵的痛苦,然后恍若听到了或大或小的声音。
“别再想他了!不然你会过早地想起一切的!”
“停止吧!快被唤醒了!”
……
我的脑中一片混沌,一片痛苦。
你要我怎样停止不去像他呢?
你又要我怎样去遗忘他呢?
明明,就算忘了全世界,我也不可以忘记他!因为我是那么爱他!
我几乎被自己想出的东西吓了一跳!
爱?
……
又是阵阵眩晕,感觉自己快被什么吸食进去,就要脱离不出来一样……
突然,浑身被捏紧的痛苦。
“求求您,还给我!求求您……您对我做什么都行,求求您,不要动他!”
阵阵紧张的叫喊,还有难以抑制的呜咽……
“呵呵,好一块面具!你娘的从哪儿偷来的?不知值多少……卖了也可抵消买你这骚货的钱!哈哈哈,还可大赚一笔呢!”
“大人还给我,还……咳咳……咳咳咳……”
“还你娘的屁!我操你这病秧子,算你福气。让你叼块肉,你娘的就不晓得天高地厚,还反了!我呸!”
感觉浑身一震,一声破响,无法言喻的痛苦,甚至让我麻木的痛苦向我袭来。
我狠狠地撞到了坚硬的云母壁,然后坠落。
我看到床上,狰狞的老男人,睁大着眼睛几乎呆滞的雪发男孩,感觉到自己身旁的碎片。
我的侧脸,竟然碎了……
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笑得越来越张狂,下巴上的胡茬随着他夸张的笑抖动着。
他肥手一揽,就捉住了男孩的腰,然后兴奋地扒他的衣衫,大把大把解男孩的裤带,又觉得麻烦,就猛地撕他的裤子。
男孩很快回过神来,乌白的嘴唇缓缓地颤抖着,迟钝地往下看了看,然后恐惧地一把推开他。
他满脸惨白,紧紧地咬住下唇,口中还是时不时地溢出难耐的咳嗽声。
他一点一点地往大床的角落里缩,银瞳里渗出了条条血丝,双手紧紧地抓住棉被,指尖异常苍白。
那老男人一愣,然后大手一挥,就死死地抓住男孩的发丝,狠狠地向自己这边扯。
“你这骚货,又不是没被我操过!哼,现在给我装纯!”
他一边乱骂着,一边向男孩吐唾沫。
而男孩只是不停地颤抖着,满眼的呆滞,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男人吞了一口唾沫,压制着男孩的抵抗,直接将他翻一个面压在身下,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条麻绳,捉住男孩的手,就胡乱地向上面套……
而男孩洁白的手颈上,早已有一条淤肿的伤痕,恍若一条索命的毒蛇。
他一待捆好男孩,就迫不及待地扒男孩剩余的亵服,乱扔一气!
男孩的背朝上,双手紧捆在床沿上,稚嫩的肌肤暴露在大床上,上面竟有一条条红艳的伤痕。
老男人的眼里,情欲的色光。
他狠狠地在男孩的背上捏了几把,然后嚎叫了一声,一把扯下自己的裤子,也不进行润滑,伸手把男孩的腰提上来,狠命地将自己的狰狞冲进去。
男孩浑身猛地一颤,他抑制着嘴里痛苦的呼喊,无比耻辱地将十指紧紧地抓住床单,几乎抓破。
他的额前,脆弱的汗滴。
老男人兴奋地抽插着,一次比一次重,大床不停地晃动,他的嘴里欢愉的闷哼响起。
很快,他们交合的地方留下了嫣红色的液体,代替了润滑……
他突然伸出肥手,死死地揪扯男孩浸满伤痕累累的肌肤,愤怒地狂吼:“叫啊!老子让你叫啊!你一个妓,你娘的不会叫床么!!”
他甚至扑下去,张口咬男孩脆弱的肩膀,男孩终于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老男人一听到,便放肆地大笑着,身下更加用力……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男孩的每一次颤抖,都带给我阵阵撕心裂肺的痛苦……
我要杀了他!杀了这个畜生!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脑中的理智渐渐地被涌上来愤怒淹没,心中一片犹如洪潮般的炙热越来越强烈!
脑中轰隆隆地响,眼前只有那个放肆的后背,他欢愉的身体。
我被一团红烟包裹着,身体逐渐轻飘飘的。
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只顾着将自己突然涌上来的力量释放出去,直接冲向老男人的喉咙!
“啪——”
一声血肉模糊的碎响,浑然间,血花四溅,犹若一条心惊的弧线,从他的后颈喷出,然后飞溅到大床的吊纱上,腥味四溢。
然后,男人的头就这样掉落了下来,粘稠模糊的血中还鼓着泡泡,像一个圆球湿答答地从男孩的背后滚下,落在他的脸侧。
狰狞的面孔,鼓起的眼睛,贪婪的神色,还有,从颈间时时涌出的血水……张牙舞爪……
“啊————”
男孩终于叫了出来,然后不断地干呕……
第二十五章:梦醒
粘稠的血液像条条娟娟直流的小溪,很快蔓延到半个大床,然后滴滴嗒嗒地从床沿流下……
每一滴流下来的液体还恋恋不舍地形成条条黏线,交错的血丝满床都是……
男孩的双手依然被捆绑,他们的下体还狰狞地交合着,男孩的每一次颤抖,都会流下更多的白浊和红浆。
男人没有脑袋的尸体狰狞地搭在男孩伤痕累累的背上,颈间血肉模糊,混浊的液体毫无保留地喷洒在男孩的身上,滚滚浓密的血腥味混有精液恶心的味道。
男孩的全身剧烈的颤抖,嘴里恐惧地发出呜咽声,他的胸膛来回起伏,时不时地溢出颤颤的咳嗽……
然后,他失去了表情。
只是呆呆地看面前已经被鲜血染成分不清容貌的头颅,巨睁的眼球溢满了血丝,条条淡黄色的液体中,白森森的小片颈椎骨,近似黑色的血块,在鲜红的床单上像是索命的魔鬼……
我想过去挡住他的视线,我想叫他不要看,可是我忘记了自己不能说话,身体中的力量也一下子消失殆尽,我重重地从空中摔倒地上,又是一涌剧烈的痛感。
知觉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事物也逐渐变得不清晰……
我用力看床上的人,他朝我怔怔的看,然后使劲地伸头,努力地啃咬手颈间的麻绳。
他的表情,竟已逐渐恢复了平淡。雪白的发线已经染得鲜红。
他的身影逐渐变成了白与红的雾,这个可怕的梦魇,要结束了吧。
……
“死了啊。咳咳……我们离开这里吧……”
最后,被拾起来的感觉……
……
***
醒来的时候,额上湿润的清凉感。
口干舌燥,我抬手胡乱地摸向床头,想要找杯水来喝。
结果,摸到一个不明物体,抓抓,软绵绵的感觉……
“啊——”
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从我的耳边传来,我皱眉,男孩的身影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挥散不去。
“你这色鬼!我晨曦天天在这儿照顾你,你倒好了,吃起豆腐来了!……”
她的话越说越轻,然后竟然不说了。
我懒洋洋地抬眼看她。
晨曦依然身穿粉色锦绸褶裙,乳白色绒毛坎肩。
乌黑靓丽的头发被她盘在头顶,两缕发丝随意地落在胸前。
只是她此刻怒气冲冲地叉着腰,一点淑女的气质都没有。
从耳根到脸颊,玉颈都红完了,眼睛十分不配合地盯着我看,俨然一色女出世。
我便更肆无忌惮地从棉被中钻了出来,单手倚靠着床沿,乌发从我的手肘边泻下,游戈着,绸缎般的光泽。
我故意对她充满诱惑力地轻笑,果然看到她难耐地吞口水的样子,又怕被我看出破绽,面露凶光。
其实她这个样子,挺可爱的。
“算了,不逗你了。”
我慵懒抬起右手,干净的亵服松垮地裹在上面。
“恩?是你帮我换的?”
“鬼才帮你换!哼,怕是那王爷帮你换的吧!不过你小子挺幸运的,前天你都没比赛完,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可到处找你,结果今天一早。竟是王爷的人把你送过来,叮嘱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王爷的人?”
我凝神再仔细看了看,果然,这不是一般的亵服。触感纤柔润滑,冰清凉逸,还有隐隐的丝质花纹,浅浅云霞幂处,竟是施展羽辉的凤……
“是啊!所以我就说你还真是福气。王爷可是连我们迷香楼也看不上的,人家平时啊怕是都在京城的凤鸳楼逛呢。你倒好,他到我们这个小地方微服私访一下,就给你碰上了……造孽啊,你那张妖精的脸……活活……”
王爷……
就是马车上的那个人,幽蓝色的发梢,还有他给人的窒息和压迫感……
“呵呵,还微服私访呢,我看,倒是排师动众的,好是威风。”
“血莲啊,你还是少说两句。人家可是有地位的人,说起这次出巡,连皇上也来了呢。”
“……”
“哎,什么时候能临幸我们迷香楼,要是服侍得让他满意呢,说不定进宫做做贵妃玩也理所应当呢……”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
那天,我服侍的那个张大人,莫名其妙地带着人皮面具的那个人!我的脑子飞速的回忆着。
他好像是说过一句话。
什么今天服侍好朕,以后朕一定会常常来临幸美人你的。
莫非,他竟是皇帝?
“那位张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恩?你怎么忽然想起他了?恩,忘记告诉你,张大人算是烟雨镇有名望的人了,宫里的人一来,他就跟在他们身边,带他们游山玩水呢。”
“……”
真是荒唐,像那种整天发情的人,怎么可能是皇上?
我晃晃头,忽略这种想法。
“血莲弟弟,你还不舒服么?怎么一副疑惑重重的样子?”
晨曦有些焦急地看着我,伸出手背来探我额头的温度,再摸摸自己的额头。
“我没事。只是想喝水了。”
我抬头,对她淡淡地笑。嘴唇裂得有一些刺痛。
她哦了一声,赶紧转身,跑到墙脚的一处药烟滚滚的炉子旁,用手捏住鼻子,拿起勺子在里面不停地搅和。然后又笨手笨脚地松开捏鼻子的手,拿起自己的羽扇,对着炉火使劲地扇风,几点火星窜起。
“哎呀,和你说着话,我都忘了这里还熬着药呢。你等等喝药更解渴。”
“是啊。”
我笑吟吟地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涌出一种温馨。
可她特煞风景地来一句。
“雪莲弟弟,来这么久想家么?”
我捏起被子,睡下去,钻进被窝里。
“不想。”
“你爹呢?”
“死了。”
“你娘呢?”
“疯了。”
“……哎,也难为你了。不过这楼里的小倌姑娘们大多也这个样。有的双亲死了,有的家里穷得吃不了饭,有的遇到了洪涝,有的是被一劫而空……甚至还有的是被亲爹娘卖到这里来的……”
“……”
“大家来了迷香楼就是一个整体。无论从前的境况如何,我们都一同努力着。大家都很珍惜这次比赛,因为它可以改变一些人的命运。无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纵使他曾是乌鸦一样的乞丐,他也可以摇身变作凤凰。”
她说道这一句的时候,语速明显减慢,回过头,若有多思地看我。
“可是,如果有个人比任何的人都有资格赢得这次机会,却半途而废,这样不遗憾么?”
“晨曦……”
我轻轻地从被窝里钻出来,怔怔地看她。
她的脸很平静,眼神却很成熟。
“你知道我想告诉你什么么?”
“恩。”
我回过头,望着芙蓉花纹的天花板。袅袅的烟雾迷蒙。
她是在告诉我,这次比赛都没有结束,就追出去太缺少理智了。
她知道我也很珍惜这次比赛,我想要什么。
她想提醒我,不要亲手毁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只是现在的我已经有一丝迷茫,我不知道自己一直在争取的是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密函上的那寥寥几句话?
本来想好了要解开自己的疑惑。可是现在越来越乱,奇怪的幻境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哥哥的出现,完全击溃了我的目的。
当时的我,只想找到他,只想让他说他记得我,只想不再离开他。
而我这边的努力,到底能赢来什么呢?
可是,就像晨曦说的一样,我不能半途而废,只要是我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况且对于现在来说,只是咫尺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