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路颠!
一路摇摆不定!脚伸老长卡在两座位之间,双手紧紧抵住前座靠背,一招千斤顶,天语总算免去随时可能被抛出窗外的危险。偏头看清狂,好么,上半身跟车子摇摆运动,下半身稳如泰山。
那表情,享受!那姿态,悠闲!
再看到自己如临大敌的丑样儿...
人比人,真真气死人也!
天语推清狂。“咱为嘛要遭这罪,烧钱儿不说,反累一身?”
“烧的又不是你的钱,心疼个什么劲。”清狂斜视。
“......我心疼我可怜的腰。”酸死他了都。
“学过太极么......没学过那总见过吧,知道嘛叫四两拨千斤么,知道嘛叫借力打力么,你个猪脑袋。”
天语直接抓狂。“你看那路,就没平地。这车和那地一样坑坑洼洼的,撞一下准散架。”丫以为他乐意虐待自个儿呢,操!
“摸摸...可怜的孩子。”
“死开...”天语越说越来气,索性儿撒开手,飞就飞呗,飞出去才好,不用吃这颠簸的苦头。话没说完,一个急刹车,清狂眼疾手快扯着天语往后拉,啧啧,这要是一个没拉住......
清狂比量了一下前坐靠背上参差不齐的铁钉......真撞上了,毁容儿还是轻的。
“我就操咧......”天语刹时被颠得没了语言。下车一看,乐了。“破车,早该垃圾回收站送了。”
“你口中的破车兴许是人家的疙瘩宝贝,是全家人的经济来源。真回收了,他们吃什么呀。”
天语瞥过头,碎碎念,假装没有听到清狂的话。
司机在车底下捣鼓。看那架势一时半会也修不好的。
“亲亲,怎么办?”赶紧说撤吧,只要想到还要摇一路,天语的胃一抽一抽儿--折腾。
“从杞县到岂悠镇的车早晚各一趟......现在午时,应该能赶上。”言外之意,老老实实的等吧。
天语垮着脸哀叫,话说他命也忒苦了。
“请问你们也要去岂悠镇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兴奋冲上前问。
“也?”
“我们正是要去岂悠镇的。”女孩高兴得跳了起来,转身向同伴炫耀。“我猜对了,他们就是要去岂悠镇的。”
两男两女走过来。
“我叫秦兰,这是高山、田优、洛水。”女孩逐一介绍。“刘胜,我男朋友。”一脸羞涩。
高山并不高,可是巨壮,一直在憨笑,是个老实人。
田优,大美人,合体的连衣裙大胆的秀出阿挪的身资,一头大波浪显得摩登时尚。
洛水,人如其名,温柔若水,如谷中百合。只是身子似乎不怎么好,肤色较一般人苍白。
秦兰、刘胜小情人,一个活泼一个沉稳,一个说一个听,看似幸福。
清狂不动声色扫量众人。疑神疑鬼的毛病又犯了。多事之秋小心为上。
“你们还是学生吧?”天语往往是说破嘴皮换清狂一“嗯”字。再不找个人说说话,他没累死倒先被话唠憋死。
“你怎么知道的?”秦兰诧异问。
看他们一脸青涩,天语想猜不准都不行。“跟你一样猜的。”
“呵呵,你们是兄弟?”
“对,我是哥他是弟。我叫天语他叫清狂。”
“不像。他比较像哥。”
不是像,清狂确实比天语年长二岁。
“嗯,他长相老气。”天语想想又加了一句。“他小我三岁呢,看不出来吧。”
“看不出来。”
“很多事情都不能只看表面。”一副哲学家的口吻。“看表面要吃大亏。”
这话说得...国际水准!
清狂也不揭穿他,闷了一路,清狂许他胡言乱语的特权。
“你哥特不爱说话吧?”
请原谅,喜欢八卦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
“嗯。他......”天语压低声音。几颗脑袋迫不及待的围上来。“唉...你们不要嫌弃他。”
这一“唉”字陪着喉尖发出的明显被压抑的痛苦声乐,众人的想象空间无限展开。看向清狂的目光充满同情溢满怜悯。
清狂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关爱”。
小贱人,皮痒了是不?
不关我事儿,我嘛都没说。天语心下暗爽,无辜摊手,撇得一干二净。
“埃,既没放假又不是周末,你们逃课呐。”
“现在的大学生有哪个没逃过课的,我跟你说就没有。逃他个十节八节的叫做三好学生,逃他个二三十节的还能得个三等奖学金,只要考试时候露露脸该交的作业要交,考试没有不过的。你说,青春有限,浪费在课堂里头不是傻子也离傻子不远矣。我们为嘛要当傻子啊。”
得,逃课还有理了!
天语想起狂追清狂的时候,他可没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逃课。当年为了应付学业,他卯足了劲儿把替身术练得炉火纯青,天天那是按时上课准时下课的说。
这世道...弄不明白哦。
“其实出来看看也好,大学正是疯狂吸收知识的时候,老闷课堂能闷出前程来么。”
天语这话一说出口,立刻多了三妹两弟。
“哥,您说得太对了。”
“哥,你是第一次去岂悠镇么?”
“我们也是第一次去。哥,你不知道吧那是洛水的家乡。”
“洛水,你快跟哥说说岂悠镇的传说。”
这称呼一变,掏心掏肺了都。
“哎呀,哥就是冲着岂悠镇的传说去的。”一拍大腿,天语遇上知音的表情取悦了众人。
厉害吧?天语向清狂邀功。看他三两句话哄得他们泄了老底。
厉害,忒厉害!清狂恭维道。
那是,爷是谁啊!天语得意洋洋。
于是,一群人围在树阴底下,听洛水讲那古老的传说。
第二十八章
“杞人忧天在岂悠镇是神一般的存在。”
洛水轻声细语的第一句话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
因为“杞人忧天”四字在世人眼中已经沦为贬义词。
把一贬义词供奉成神......众人黑线。
“岂悠镇取其谐音为‘杞忧’......”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咱找对地方了。”天语心想总算摸着门路了。
岂悠镇有三神。
第一神,祈灵庙。
当年岂悠镇出了个大善人,散尽千金修路铺桥建学堂救济穷人。他修的路既平又直,让人走得舒服;他铺的桥连通了外界;他建的学堂教会了大家怎么去“学习”,怎么去“学以致用”;他救济过的人感激他,每日早晚一柱香儿供奉他。
耕种农田、灌溉植被、交易买卖......一步步规范,形成系统。
一套完善的农业建设发展起来--有了粮食,心里塌实。
肉肆行、丝绸行、纸行、文房用具行、酒米行、药肆行、棺木行、杂耍行、花果行......
一个个灵活的交易市场成型。
战乱纷飞的年代能活下来已经是幸事,谁还有空去追求吃穿住行。
只有岂悠镇因为大善人的原因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自给自足。
“这不叫大善人了,该叫国王。”功德无量啊!“按这好势头,要发展成个小国家还是有戏的。”
“是啊,如果一切顺利......”洛水笑容忽然变得苦涩。
世上没有“如果”。
岂悠镇的富饶很快引来他人的觊觎。
“他们是土匪是强盗是披着人皮的豺狼......他们杀进村子。村民们毫无还手之力。到处都是哭声......他们好残忍,活埋了所有的壮丁。”仿佛感受到来自远古的悲伤,洛水不可抑制的颤抖。“后来,他们知道了大善人的存在,疯狂寻找。未果,竟将所有妇人拉至老槐树下,数一个数杀一个人。直到大善人现身,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才得以停止。
大善人说,‘人在做,天在看;做错了不要紧,天会给每个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一错再错,天会伤心,落下哀伤的眼泪;如果大错特错不可饶恕,天会碎。’
大善人还说,‘你们的天,碎了!’
那些强盗哈哈大笑。什么天,老子就是天!
他们一心想着发财经、生金术。偏偏大善人说完那些话后怎么撬都不开口。强盗们火了,拔刀挥向大善人,连砍数刀。”
“啊?”秦兰惊呼,急忙追问,“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出现奇迹了呗!”田优抹着指甲油冷笑。
“嗯,根据猪脚不死定律,电光火石间,说时迟那时快......”天语活灵活现的表演全武行,现场气氛被调动起来。
洛水的语气不再压抑,想到只有家乡才有的奇迹,自豪兴奋,微红的脸光彩照人。“就在紧要关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大白精天儿,没有预兆的黑了。强盗们骂骂咧咧。岂悠镇的村民趁着黑暗一哄作散。在小镇上,哪儿有坑哪儿转角,土生土长的人们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无误的摸回家。天,黑了一会儿,很快又亮了。躲起来的村民惊奇的发现,所有强盗半身子埋在地上,好象被重物当头砸下,活见鬼儿般双目裂出眼眶儿。”
“人在做,天在看!人做恶,天会塌!”这句话作为镇宝代代流传下来。后来不知怎地传到了外面,以讹传讹,以致成了今日见到的版本。
杞人忧天塌,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举头三尺有神明。
“估摸着哪个杞人出去儿炫耀,话儿说得不够利索,被人误以为是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于是当作笑话听之。然后有了‘杞人之忧’的典故。”天语的解释纯属恶搞。
“呵呵,幸好当年的杞人没有遇上你......”清狂打趣道。
“他都落一神经病的下场了,我还能把他怎地?供奉为天才?”
清狂坏笑。秦兰等人一致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人说三年一代沟,果然真理!”
清狂幸灾乐祸。“他要是遇上您,杞人之忧的典故就不会走了样儿。”
“为嘛?”明知清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嘛好话,天语仍然没能忍住好奇心。
清狂乐了。“事儿不是明摆着么,你必定把他当同类!”
众人大笑!
“我就操咧!”绕个大弯儿骂他神经病呢,好么,缺德无罪!“我说你们几个,有这么挤兑哥的么,哪个幼稚园出来的,说!哥拆了那误人子弟的破学校。”天语故意板起脸儿。
“哥,您且消气。来,我把护身符送您。”当下说着,洛水从包里取出一条手链。
天语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真个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手链中央,赫然挂着化成灰儿也被天语日夜叨念的木片儿。
“这,这是嘛呢,一块破木片,这也能护身?瞎扯蛋!”
清狂拉住天语,傻冒儿,有你这么反应的么,跟一压缩已久得到释放的弹簧儿似的。
天语撮着手儿嬉笑。他不没脑么,见谅哈!
清狂抛去一警告的眼神儿。“我看看。”
秦兰众人有些怕清狂,清狂一开口,纷纷讨好。
“小哥,这护身符可灵验了。上回和同学登山,半腰时,顶上滑瞎一大堆石头,好多人受伤。只有我没事。那些石头块儿统统停在我脚边10公分处,您说,悬不?”
甚至有一次,刘胜手链不知怎么丢了,焦虑的下车回头寻找。晚上就听到有公车坠桥的新闻。当报道出来,刘胜冷汗直冒。出事的公车正是他搭乘的那一辆。若非牵心手链,他也不会提前下车。他也得跟着完蛋。
一干人附和,拿出自己的护身符,一脸虔诚。危难来时,几乎都有过相似的经历。别人受伤流血,只有自己安然无恙。
这些个大难不死的经历,天语信!信他们前世积了不少福,今世儿才能以福消灾,无痛无病。
众人盯着手链的目光让清狂眉头直皱。
太狂热,入魔了都!
护身符?真的假的?
天语翻来覆去摆弄木片。偷偷释放一丝灵儿进去,好么,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一样的长宽一样的款式一样的木料,不一样的是,5人佩带的木片没有刻字!
事情好像回到了原点。
第二十九章
“天塌”过后,岂悠镇修建了祈灵庙。
一为逝去的亡灵超渡,愿他们一路走好;二为大善人祈福,愿天佑好人。
岂悠镇的小孩,出生后的5月5日,由先生抱到庙里行“福生礼”。然后得到杞神赠于的护身符--木片!
“为嘛是5月5日?”天语只听说过满月、百日酒、抓周。
“没有为什么,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洛水理所当然道。
“哪边的,赶紧上车。”
说了半天古,终于盼来司机的叫唤。
此刻下午2点45分!
“赶不上了。”清狂嘀咕。
赶不上才好!天语暗喜,巴不能够呐!笑容没来得及绽放,车子一颠人差点儿跟着颠出去。
“我说司机大叔,您老悠着点儿。我晕!”操!他的胃方才缓过来......
司机飞快扫了他一眼,指了指窗。“吐外头!”
飞驰的车子,一人探头,迎着风儿“哇”一声倒出肚子里的......
天语盯着窗外浮想联翩。
打住!再想下去,晚饭儿可省了。天语臭着一张脸回座位。
“哥,我这儿有咸话梅,你含着,好受些。”
天语摇头,厌恶话梅的说。
“压压酸味儿,很有效的。”秦兰一味劝说。
清狂道谢,接过,捏了一颗小的,递到天语眼前。
天语捏着鼻子将话梅往嘴里塞唧咯唧咯咬得巨响。
这不是标准的自找苦吃是什么?
清狂再递。天语怨恨的瞪了他一眼,深呼吸,接过,愁苦海深般使劲儿嚼。
“好点没?”
天语瞪他。“哼!自讨来的苦头......”
若让舞鹤带路,多好啊,偏要来受这罪。
“确实是自讨来的。”清狂笑。“甭埋怨,要怨,怨你自个。”
说了不让他来的。
“我......对!我犯贱我活该。”天语转身,不再理他。
“天语。”清狂忽而温柔唤道。“我发现一个问题?”
没听见,没听见......
“嘛问题?”还是没能拉住心里的好奇猫叫,粗声粗气问。
清狂靠近,天语附耳。“每当你昧着良心说话时,你的耳垂会跳跳。”
“我怎么昧着良心......我就操咧!”天语大骂。“反语!反语你丫懂不?说‘是’是‘不是’,说‘不是’是‘是’。”
所以刚才的话,真正的意思是,他不犯贱他不活该。
天语顺着气儿和高山换位置。再呆下去,他可真“犯贱”了。
“哥,你们感情真好。”秦兰羡慕道。
“好个屁。丫心里有问题,非要把爷惹毛了冒烟儿了,丫心里才舒畅。”日!他怎么就看上嘴儿恶劣心里BT的他呢?
所以,结论儿是,他丫也一BT。
“诶。你们都冲着祈灵庙去的吧。说给哥听听,想许嘛愿?”看,一离了清狂,天语倍儿正常。
“我的要求不高,我希望和刘胜长长久久。”秦兰一脸甜蜜。
“我就想嫁个有钱人,不愁吃不愁穿,活得体体面面。”田优绘着桃花图案的指甲儿在阳光折射下泛出妖冶的光泽。
“好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光宗耀主。”刘胜的想法与大部分男人无异。
“有志气!”很正常的想法!天语点点头。
“哥,你呢,想许什么愿?”
“呵呵,哥就一俗人,夜里他睡身旁;早儿睁开的第一眼儿就能看见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