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这样,你看到的就不会是我用什麽方式去做这件事,而是我为什麽要做这件事!
曾虚白翻来覆去地看著手里的打火机不说话。
那你为什麽还要纵容我接近你?张哲走过来蹲到曾虚白脚边,伸出一只手摩挲著曾虚白的面颊:因为我太会纠缠了让你拒绝不了?是啊,你一直是彬彬有礼的,像个老派的英国绅士,不想要的东西也不会说不,只会一直晾在那里直到他识时务的走开。你也寂寞吗?看我在这里使尽百宝你开心吗?
曾虚白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眼睛定定地望著张哲,黑黑的眼瞳溢满了不明的情绪。
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人吧?不像小雨、丁昭,纯洁可爱的像天线宝宝。可是,我已经走不出去了。老师,您不是一直都在对我授业解惑吗?您教教我,我该怎麽办?
张哲把头埋到了曾虚白膝上。曾虚白的手攥得紧紧地放在腿边,却始终没有动。
突然,张哲跳了起来,毫无预警地打开门走了出去,接著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曾虚白还是一动不动地紧抿著唇坐在那里。过了许久,才伸出一只手指反复摩挲著膝头上的一块小小的湿渍。刚才它还是热的,现在却已冷却了。
31
不知坐了多久,天渐渐黑了下来。
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曾虚白并不觉得饿,但是多年养成的规律的生活习惯还是促使他站起来去了厨房。煮了一小锅面,吃了几口,就又放在那里了。
收拾了到书房去看书,却什麽也看不进去。胸口像是塞了一大团棉絮,上不去也下不来,无论如何都觉得不顺畅。
张哲下午说的那些话不停在他脑子里回响,曾虚白不由自主地一遍一遍在心里逐句给予回答、辩驳,虽然当时他什麽也没有说。
他并没有想要去触犯谁、和谁对抗,他只是想要在做事情的时候坚持正确的原则。
他不喜欢张哲以权势对抗权势的做法,不仅是因为这与他的原则相悖,而且也是因为权力是一种危险的武器,利用它的同时也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对待张哲的态度,或许使他感到不快,但是,那也是曾虚白对原则的坚持。因为他是师长,他觉得对张哲首先是责任,而後才是其他。为了这责任,他才时时警戒自己不能放任情感,虽然一次次把他推开的时候也觉得不忍,事後也会觉得寂寞。
至於对张哲的的情感......
这是让他最感混乱的问题。其实,必须承认,他对张哲的心情一直在变化。最初,他欣赏他做事情的认真态度。然後,张哲执意要介入他的生活的姿态让曾虚白抗拒之余甚至有一丝厌恶。再後来,那次突发性的身体接触使他不得不对张哲的感情有某种回应。这种回应,刚开始更多的是出於歉疚,後来......
後来曾虚白就说不清楚了。他必须承认,拒绝他的亲近越来越难了。
到底喜欢不喜欢他这种人,这是曾虚白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其实曾虚白连自己到底更倾向於同性还是异性都不知道。在一切还在孕育期的时候,他的情感机制就遭到了彻底的打击和毁坏。他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他早就失去了做梦的能力。他曾经尝试过与人交往,男人、女人,但是每一次都浅尝辄止,都让他加倍的感到内心的荒凉。这麽多年来,支撑他的是理性,不是感情。
但是张哲却是他生活的一个变数,越来越无法控制和归类。
曾虚白下意识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他觉得他应该找张哲好好谈一谈。明天吧,今天好好想一想,明天再和他联系。
这样想著的时候,内心的烦躁却怎麽也按捺不下去。不由自主地把手机拿来出来,调出张哲的手机号,神经质地不断默念这一排数字。
一不小心,就按下了呼叫键。按下去之後心倒静了下来,把手机放在耳边。然而音乐响了许久,却仍是无人接听。
那种烦躁一下子又加倍涌来上来。曾虚白提醒自己一定要克制!克制!
一边暗地告诫自己,一边却不停地看表。每过一二十分锺,就再去拨一遍电话。但是每次结果都是一样。曾虚白不由恼火了起来。
到了11点半,电话才终於接通了。曾虚白劈头就问:你在哪里?口气颇为严厉。
那边的人却久久没有回答。
说话!
你生气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你生这麽大气。
到底在哪儿?
我一直就在你家楼下。
曾虚白松了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他好好的没事还是并没有离开自己太远。
你上来!曾虚白说著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门铃声响了起来。
张哲低著头进来,也不看曾虚白,径直到沙发旁边坐下来。
看他这个样子,曾虚白心里五味杂陈。他真是不太适应这种混乱,所以他觉得必须要好好谈谈,让一切重新变得清晰、有条理。
端来一杯热牛奶给张哲,自己也坐在了张哲身边。
我,嗯,想说的话很多,起头却很难,并不想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上来责备你,我也没有这个资格,但是你的做法......。
张哲突然腾一下站起来,放下杯子就往门外走。
曾虚白冲过去拉住他的胳膊一把扯回来:你!......
要是你叫我上来只是想说这些话,我没有兴趣听。
那你到底要怎麽样!?曾虚白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他还从来没有这麽光火过。
张哲站直了身体,从上往下看著曾虚白,突然,一把把曾虚白拉到了怀里,嘴唇狠狠往曾虚白唇上压了过去。
曾虚白懵了,僵了半天之後发现肇事者正吮吸著他的唇并试图用舌尖撬开他的嘴巴,曾虚白这下火大了,双臂用力一推,张哲没有防备,脊背砰地撞上了墙壁。
张哲呵呵低笑了一声,慢慢站稳了身体,曾虚白用警惕的眼光看著他。他低下头,用手背抹了抹嘴唇。就趁曾虚白一分神的时候,突然纵身扑上,将曾虚白抵在玄关另一面墙上,饿狼一样低头咬住了曾虚白的脖颈。
曾虚白毫不示弱,揪住他的头发狠命往外拽,想将那个狂热的头颅从自己的颈项上摘下来。张哲虽然痛的脸都扭曲了,但是一点打算放弃的表示都没有。
曾虚白看上边不行,就从下边屈膝顶向张哲的小腹,却被张哲一只手扳住了腿,然後一错身挤进了曾虚白的双腿间,将他那条腿放在自己的腰上。
这种暧昧的姿势都快把曾虚白气疯了。他上半身被压制住动弹不得,便用那条腿勾住张哲的腰一使劲,两个人同时滚落在地上。
就在下落的瞬间,张哲一扭身,後背先著地,把曾虚白护在了身前。
曾虚白却不领情,趁张哲吃痛松懈的功夫,挣开手臂一拳砸在了张哲小腹上,然後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剩下张哲捂著肚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32
曾虚白扶著墙缓了半天,才慢慢平复下来。看地上,张哲依然缩成一团没有动静。
起来!
不动。
别耍赖!
地上的人轻轻蠕动了一下,半天冒出来一句:我两顿饭都没吃了......曾虚白才看见张哲一直在抱著胃。
刚才也许真是出手太不知轻重了。这样想著的时候,曾虚白慢慢走到张哲身边蹲下来,去查看他的伤势。
刚低下身子,却被张哲猛地伸手一带,曾虚白顿时被拉倒在地上。张哲一翻身,压在了他身上。
曾虚白刚才已经很小心了,不想还是著了他的道。
混帐王八蛋!曾虚白终於连脏话也骂出口了,猛力撕扯挣扎,张哲几乎按不住他。曾虚白的挣扎近乎癫狂,张哲根本没有料到他会有这麽暴烈的一面。有几次他几乎忍不住要放手了,但是想到这一放手不但前功尽弃,甚至以後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於是便又狠下心来。
两个人在地上撕扯纠缠,身体挨擦著身体,气息交错著气息。以前因为种种限制,始终保持著彬彬有礼的距离的两个人,在这种暴力行为中,反而前所未有的贴近。
最後,缺乏实战经验的曾虚白,终究不是军区大院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张哲的对手,被张哲死死地压在身下。
不过两个人都累得够呛,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
停了好一会,张哲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呵呵,哥,想不到你这麽斯文的人还能做出这麽不斯文的事。
一听这话,曾虚白又要挣扎,奈何已是强弩之末,很轻松被张哲按了回去。曾虚白气极,一口吐沫吐在张哲脸上,张哲楞了,随即开心地哈哈笑了起来,腾不出来手擦脸,於是低下头全蹭到曾虚白肩上。
好吧,哥,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让你起来。
曾虚白别著头、板著脸不说话?
行不行?行不行啊?好,不说话的话别怪我耍流氓了。说著又要往曾虚白脖子里亲过去。
曾虚白转头避了过去,皱眉道:你问!
哥,那种你喜欢不喜欢我,爱不爱我的肉麻话我就不问了。我只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感觉?哪怕是一点点?
曾虚白垂下眼睑、抿著嘴不说话,张哲能看到他的睫毛在急剧地颤动。
怎麽,不想回答?
曾虚白还是不说话。
张哲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话很可能会伤到曾虚白,但是事到如今,他却不能不说了,不然陷入怪圈的两个人恐怕永远都没有走出来的机会。
哥,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做一个好老师,好兄长,面对贺肃、杨铭知他们的时候是这样,面对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到这里,张哲顿了一顿,似乎在犹豫,但终於还是继续了下去:
你一直在强调责任,回避感情。那我想知道,你觉得责任和感情是有矛盾的吗?为什麽感情、欲望这些这麽普通的东西,会让你觉得有罪恶感?还是,是同性之间的感情和欲望让你觉得有罪恶感?
张哲尽量把话说得和缓,但是,身下的人,听到这几句话之後,还是浑身一震。
你一直教我们应该正视现实,为什麽,你自己却没有正视现实的勇气?
曾虚白刚才慢慢平复下来的呼吸,又开始急促凌乱了起来。张哲这时反而把不忍之心都丢到了一边,继续他冷酷的拷问:
你觉得只要你约束自己,不对同性产生感情和欲望,你就能够回避身为同性恋的事实吗?你从精神上阉割自己,使自己成为圣徒,就能救赎因小雨的死带给你的罪恶感?
住嘴!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夥!你有什麽资格来质问我,你有什麽资格!曾虚白浑身颤抖,怎麽也止不住,张哲已经放松了对他的钳制,可是他还是无法从地上挣扎起来。
小雨的死并不是你的错,你无力拯救他也不是你的错,他身体上的残疾和精神上的残疾、他的命运始终要靠他自己承担......张哲的语速越来越快。
滚!滚!曾虚白声音嘶哑地低喝。
哥──张哲痛惜地想要去拥抱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曾虚白翻过身去,面朝下摊开两臂趴在地上,像一个背朝世人的基督。
张哲蹲坐在他的身边,黑黑的额发垂下来盖住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张哲悄悄伸出一只手来抚摸著曾虚白的脊背,曾虚白毫无反应,像是一堆木石瓦砾。
哥,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挺混蛋的。我只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无论什麽样的命运都一起去承担。我不想你总是把自己锁在过去的世界里。也许我的做法不对,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觉得我总在逼迫你,你知道吗?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顽固的一个人,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刀枪不入、油盐不浸。呵呵,我真没有别的办法了。
曾虚白还是没有反应。
今天的事,对不起了,哥。我知道这会儿你肯定巴不得我立马消失。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给你赔罪,要杀要剐随你便。想了一想,又加了一句:呵呵,要杀要剐我不怕,就怕你连看我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说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光在室内逡巡了半天,似乎想要寻找到一点可以牵执的东西。但这会已经夜深了,四处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张哲暗地里叹了口气,往门口走了过去。
刚到玄关要换鞋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後一个低哑的声音道:回来!
33
曾虚白从地上坐了起来,两手抱膝,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张哲从玄关走回来,半蹲半跪在他身边。
哥......张哲的声音里有深深的眷恋和痛惜。
曾虚白没有抬头,却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张哲的胳膊。他必须抓住点什麽。他觉得有种失重的眩晕。仿佛他不是正处身於自己的房间里,而是被悬置在一个陌生的异度空间中,他必须抓住点什麽,才能防止沈落。
出乎意料,张哲却把他的手轻轻推开了。还没有等曾虚白反应过来,屋子里的灯却灭了。
关上了开关的张哲快步走回曾虚白身边,一把从地上拉起他来,把他紧紧抱进怀里。曾虚白虽然瘦却并不纤弱,但是张哲却像一个扇贝一样尽量展开身体,想要把这个执著却困顿的灵魂紧紧包裹起来,包裹进自己的生命里去。
曾虚白刚开始是紧绷的,而後渐渐的、渐渐的放松了身体。
两个人在黑暗中紧紧拥抱。拥抱著彼此的身体,也拥抱著彼此的痛苦和孤独。在这个拥抱中,失措的灵魂和沈重的肉身逐渐合而为一。
不知为什麽,曾虚白忽然泪流满面。这一刻,他不再去想该不该在一个小辈面前泄露情绪,也没有用意志力去否定这痛苦。在这个男人的怀抱里,他彻底放弃了对自己的逃避。
这眼泪无声无息。再没有比这无声的痛楚更让张哲心痛的了。他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同时用嘴唇徒劳地追逐著曾虚白脸上的眼泪。
曾虚白却错开面颊,反而将唇迎了过去。
张哲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他几乎是一口叼住了曾虚白的唇,吮吸之余又用牙齿不断撕咬摩擦。曾虚白也不示弱,反过来咬住张哲的舌尖。腥咸的味道在唇齿之间弥散开来,这味道透过口腔渗透到血管当中,於是张哲的血脉沸腾了,鼓噪得他仿佛整个身体都膨胀了起来。
於是他放过曾虚白的唇,把头埋得更低更深。当他的舌头缠上曾虚白胸前的敏感所在的时候,曾虚白浑身一震,条件反射似的想把他的头扳开。张哲却像一只执拗的兽,紧紧咬住他的猎物不松口。曾虚白向後逃离,张哲却如影随形,一直到他退无可退,被张哲顶在墙上。
退无可退不如以攻为守。就在张哲撕扯曾虚白衣服的时候,曾虚白也去撕扯他的。然而当两个人几乎要裸裎相对的时候,曾虚白却有些退缩了。他推拒著张哲,不让他赤裸的皮肤贴近自己。张哲却毫无顾忌的靠过来。於是爱抚变成了角力,角力的结果又是张哲胜出,就在张哲再次把曾虚白毫无遮拦的抱进怀里的时候,曾虚白同时也一口咬在了张哲的颈侧,张哲痛得一个激灵,但是顶在曾虚白鼠蹊部位的下体却同时更加奋张了。
撕扯著,扭打著,两个人的神经都处於高度亢奋状态。张哲费了很大力气才把曾虚白扭过去让他面朝墙背对著自己。当张哲的手指带著冰凉的湿意探入曾虚白火热的体内的时候,曾虚白再生涩也感觉不对了。
你哪里来的润滑剂?曾虚白喘息著质问。
我上来之前买的。张哲得意洋洋的回答。
你!曾虚白想转身给他一拳,放松警惕的那一霎那,却被张哲恶意地向前一顶,将自己埋了进去,两个人几乎同时呻吟出声。
曾虚白深深吸气,试图缓解疼痛。张哲的身体在曾虚白身後火热的颤动著,大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著曾虚白的脊背,帮助他放松。等曾虚白不那麽紧张的时候,又悄悄潜入他身前,将曾虚白微凉的下体温柔却有力的裹在手中。随著张哲身体和手的慢慢律动,曾虚白的身体终於也开始变得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