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寒一直以背对着他们,医生替他处理好了身前的伤势后,让他转过身去。他一声不吭地转了过来。
那个诡异的纹身立刻扑进赛甫拉的眼帘,让他不由得一怔,随即一股寒气从脊椎涌上头顶,熟悉的冰冷快感顿时席卷了他的全身。
在火焰上狞笑的黑色骷髅头,传达出的是那种一直控制着他的心神的感觉,那是杀戳的快乐,是被血腥淹没的快意,是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张扬。
那个少年赤裸着上身,眼神很安静,但他却知道,这个人与自己一样,是冷静而疯狂的魔鬼。
他们是同类。
就像豺与狼,常常混在一起,组成一群,共同生活,共同狩猎,但如果在冰天雪地里长久找不到猎物,它们也会互相厮杀,用利齿将对方的咽喉或者胸膛撕开,将对方的血肉吞下,以延续自己的生命。
他瞧着凌子寒,眼光已有了很大的变化。那是好不容易找到同类的极大喜悦和深深戒备。
凌子寒却仍然是一惯的冷漠,等医生将他身上的伤口上药,包好,便镇定自若地穿上衣服,然后脱下了长裤,让他处理腿上的伤。
现在,凌子寒已吸引住了大部分目光,没什么人注意卫天宇。他很快就被另一个医生包扎好伤口,然后静悄悄地穿上衣服,站到墙边,无声无息地将一个微型信号发射器从表中射进了墙缝里。
等到凌子寒面无表情地将长裤重新穿上,系好皮带,爱琳才温和地说:"赶紧去吃饭吧,然后好好休息。"
卫天宇没再多说话,只对她笑了笑,便和凌子寒一起走出门去。
赛甫拉等他们出去,忽然一把抓住爱琳的头发,随即握住了她的后颈,将她的脸粗鲁地扭过来,狠狠地吻住了她。
爱琳吃痛,抬起膝盖便撞向他的下身。
赛甫拉一手挡住她的攻击,一手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颈项,疼得她哼了一声。
渐渐的,暴烈的吻变得稍稍轻柔了一些,爱琳也停止了挣扎,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与他激烈地吻咬着。
两人旁若无人地纠缠了很久才分开,屋里已是空无一人,两名医生都已离开,其他伤员也全都吃饭去了。
赛甫拉看着脸上一片桃红,满眼春情荡漾的爱琳,低沉阴狠地说:"别去惹那个小鬼。"
爱琳靠在他的臂弯里,得意地笑着,伸出一只手指抚过他的双唇,腻腻地道:"玩玩而已。"
赛甫拉狠毒地说:"玩?你要敢玩我,我就做了你。别以为你是罂粟夫人我就不能动你,谁要敢玩我赛甫拉,我一定杀得他鸡犬不留。"
爱琳吃吃地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脾气。放心,我逗逗那个小鬼,也不过是寻开心。你不觉得他那个纹身非常漂亮吗?我一见到就兴奋不已。想到如果在床上,一边看着他的纹身一边和他做爱,我就觉得浑身是火。"
赛甫拉哼了一声,猛地扯了一把她的头发,制止了她的话,然后才道:"既然你说得这么美妙,那我倒要试试。"
爱琳脸色微微一变,忽然推开他,舒展开自己惹火的身体,伸手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头发,淡淡地说:"他喜欢的是慕沙,你总不会想霸王硬上弓吧?"
赛甫拉如鹰兀般的眼里满是玩味的神情:"喜欢慕沙吗?那就看看是不是真的吧。"
爱琳听出了什么,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瞪大了:"你怀疑他们?"
赛甫拉冷哼一声:"他们是异族,我不会相信的。"
爱琳冷笑起来:"如果慕沙是异族,那我父亲也是,我就更加是了,混的血有好几种,与你根本不是一路人。你还是离我们远点吧,免得弄脏了你的血。"
赛甫拉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迅疾伸手将她抓过来,随即将她顶在墙上,重重地吻了过去。
爱琳激烈地挣扎着,大叫:"滚开。"
赛甫拉却紧紧地箍着她,随即伸手去扯她的腰带。
两人如野兽一般气咻咻地在室内纠缠着。
他们一直没去吃饭,古斯曼也没有等,便跟凌子寒他们吃了起来。
都是山野中的东西,有野猪和野兔的肉,还有好几种新鲜的野菜,配着饼和水,凌子寒与卫天宇好好地吃了一顿,眉宇间终于流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古斯曼一直态度从容,丝毫不觉得是在逃亡。他看着那两个显得极其困倦的年轻人,和蔼地笑道:"你们去休息吧。"
卫天宇勉强振作精神,向古斯曼欠了欠身,这才和凌子寒退了出去。
山间一片漆黑,两人借着屋里射出的微弱灯光,小心地走在总管身后。
那位总管也一直神色自若,恭敬地将他们带到一间屋子前,客气地道:"这里的条件要差一些,两位先生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想办法解决。"
卫天宇微笑道:"谢谢,我们没什么特别的要求,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总管带他们进了门,里面一目了然,有两张结实的木床,都是窄窄的单人床,上面被褥齐全,门边有一个脸盆架,上面有毛巾和两个脸盆,墙角放着两个暖水瓶。
总管说道:"水瓶里有热水,两位可以洗个热水脸,如果要冷水的话,外面有山泉。"
"好。"卫天宇答应着,将总管客气地送出了门。
凌子寒立刻倒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卫天宇也很疲倦,却还是硬撑着将开水倒出来,把毛巾放进去,然后拧干了,拿过去递给凌子寒,温和地说:"还是洗一洗再睡吧。"
凌子寒的脸色变得很柔和,乖乖地坐了起来,接过滚烫的毛巾,将脸和脖颈擦了几遍,这才觉得舒服多了,不禁惬意地吐了一口长气。
卫天宇见他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他也洗了脸,然后把水倒进另一个盆子。
凌子寒抢上去,端过来放到床边,说道:"你先洗吧。"
卫天宇笑着,也没客气,便坐到床边去洗了。
凌子寒洗完脚,将水端出去倒掉,放回脸盆,这才推上门,关了灯。
两人此时相处的情形在外人看来,也就是相敬如宾,情深意长。
床单被子都很干净,散发着清爽的气息。卫天宇脱下上衣和长裤,钻进了被窝。他还没闭上眼睛,凌子寒便也钻了进来。
卫天宇一怔,却没开口问,只是很自然地往里退了一点,侧了侧身,好让他睡得舒服点。
凌子寒将头靠着他的肩,显得很是亲热的样子,这才轻声说道:"睡吧。"
卫天宇知道他这样做必有用意,而且刚才赛甫拉和爱琳看他的眼光也实在是让人心惊,希望两人相拥而眠的情形能够让他们的欲望火焰收敛一些。
现在身处险地,再加疲惫不堪,两人都是心无旁鹜,虽然此时此刻已迹近于赤裸相贴,却并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很快就沉沉睡去。
过了很久,他们的房门被轻轻推开,赛甫拉和爱琳静悄悄地来到床前,借助微型电筒看了一会儿熟睡的两个人。
明明有两张床,他们却睡在一起,看姿势也十分亲密,衣服脱在一边,很明显的表示出二人的暧昧关系。
赛甫拉笑了笑,心里放松了些,拉着爱琳就要走。
爱琳却是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凌子寒已经告诉过她自己喜欢慕沙,她却觉得无所谓。她只想得到这个孩子的身体,与他上床试一试兴奋欲狂的感觉,至于他心里喜欢的是谁,她根本就不在乎。
赛甫拉深知她的性情,顿时手上加力,握住她的手就往外拖。
爱琳痛得一翻腕,抬腿便踢了过去。
赛甫拉伸手挡开。
爱琳曲肘斜撞,随即又是一个侧踢。
赛甫拉闪身避开,却撞到了脸盆架。
这两个人刚走到房外,凌子寒和卫天宇便醒了,却一动不动地装睡。这时听到轻微的一声响动,凌子寒立刻装作刚刚被惊醒,闪电般探手从枕下拿出手枪,指向了他们。
虽然在黑暗中爱琳看不见他的动作,却已经明白他会有的反应,连忙叫道:"小秋,是我,别开枪。"
凌子寒的动作这才停住。
卫天宇似乎这时才被惊醒,迷迷糊糊地问道:"夫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爱琳打开了灯,看见那两个人半抬起身,被子便滑了下去,露出了赤裸的双肩。两人一起侧身向着她,那姿势竟是说不出的相配。
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抱歉地说:"我是来看看你们睡得好吗?被子暖不暖?"
卫天宇很诧异,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闷声不响的赛甫拉,还是客气地说:"谢谢,挺暖和的,我们都睡得不错。"
爱琳便点了点头:"那你们继续睡吧,我们走了。"说完,不等卫天宇发问,她便关了灯,和赛甫拉一起退了出去。
凌子寒将枪重新塞回枕下,咕哝道:"岂有此理。"便睡了下去。
卫天宇笑着,伸手搂过他,将被子在他身后盖严实,这才躺了下来。
第十七章
由于山崖遮挡,这里亮得比较晚,直到当地时间9点多了,感觉上才蒙蒙亮。
山谷里很静,只有换岗的人来去的声音,皮靴踩在厚厚的草地上,动静很轻。
卫天宇和凌子寒已经醒了。虽然一直保持着警觉,两人也算是好好地睡了一觉。夜里警惕着外界,还没觉得什么,这时候肌肤相贴的感觉才清晰起来。
一刹那间,两人的心里都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似乎有些微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很快,他们都冷静下来,微笑着轻声开着玩笑。
凌子寒背对着门窗,低声道:"你看那两个疯子会罢休吗?"
卫天宇将头埋在他的肩窝,轻轻地说:"只怕不会。我看赛甫拉和爱琳都对你有很大的兴趣,搞不好会把你弄去,来个3P什么的。"
凌子寒也明白。这些人视人命如草芥,对什么伦理道德更加不会放在眼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到底怎么样他们才会放手?总不会逼我们来真的吧?"
卫天宇嗤地笑了:"我倒不介意表演给他们看。"说着,他忽然用力,翻到凌子寒身上。
卫天宇的身体与雷鸿飞的截然不同,比起高大健硕的雷鸿飞来,卫天宇要修长轻盈得多,被那样柔韧细腻的身体贴在身上,正常的男人都会起火。
凌子寒好笑地拍拍他,轻道:"别闹了,想要我好看是怎么着?"
卫天宇也笑了笑,正要翻身下来,忽然一怔。
凌子寒与他同时听到了正往这里走的脚步声。
卫天宇便拥住凌子寒,吻了下去。
凌子寒没有犹豫,配合着他,与他亲密地拥吻。
他们过去就经常配合,"灵鬼双杀"在江湖上成名已经有三年多了,行踪虽然神鬼莫测,偶尔也会在大庭广众之间亮相。他们以这种身份出现,多半是行走在黑道之中,有时候为免麻烦,就会假扮情人,但也只是在言行举止之间表现出足够的暧昧而已,并没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卫天宇吻着他柔软的薄唇,紧抱着他略显瘦削的身体,双手触摸着温润的肌肤,一股热血忽然冲上了头顶。
他喜欢凌子寒,这种感情从三年前就开始了。
那个时候,猎人小组的训练基本结束,他们被派出去进行"毕业实习",先是八个人一起完成任务,考验彼此之间的配合。凌子寒才不过16岁,却表现得那么成熟,冷静,在危急关头判断准确,指挥若定,比他们所有人都要优秀,成为了当之无愧的一号猎人,一直被他们称作"老大"。
再后来,就是分组搭档,根据平时的表现和计算机的综合分析,卫天宇和凌子寒是最合适的组合,因此最先配合的就是他们两个人。那次任务十分惊险,也使"灵鬼双杀"之名初现江湖,并迅速在黑道传扬。
以后,他也与其他人搭档过,而凌子寒却大多是单独执行任务,无论多么危险,他回来时都是若无其事,令人心折。
现在,所有的猎人都已成熟,但凌子寒却始终是他们最钦佩的榜样。论年龄,他最小,其实还是个孩子,可论智慧和毅力,特别是瞬间的判断力,他却超过了他们所有人,被国安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中为数极少的几个知道内情的高级领导人誉为"中国最出色的秘密行动人员",就连他们听了也为之而骄傲,可凌子寒却始终淡淡的,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他是猎人小组的组长,一直都非常关心和爱护自己的组员。一般来说,如果需要集体出动,除了偶尔由梅林与他配合之外,基本上都是卫天宇与他搭档。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凌子寒总是有意无意地保护着他,危险关头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全,却务必要护着他。在一系列血与火的洗礼中,他对凌子寒的感情已经越来越深,但他却从来不敢正视,更不敢表白。
他们出道的时间虽不长,却是一直在死亡边缘行走,执行的都是一般特工完成不了的特殊任务,无一不是充斥着危险和孤独。他们很难找到爱人或者伴侣,因为他们总会忽然消失,而且从来不会解释原因,普通人对此很难接受,因此可供选择的范围十分狭窄。现在,罗瀚与索朗卓玛的感情已经明朗化,游弋和罗衣基本上也已经确定了关系,那都是一直搭档着配合工作,自然而然的结果,此外,梅林似乎也已经有了女友,只有赵迁和他们两人还是单身,没听说有什么情人在交往。
凌子寒现在才19岁,即使感情上仍是空白,也是很正常的,可卫天宇已经27岁了,却一直没有动静。他的朋友和猎人小组里的成员都以为他生性保守,在择偶方面比较谨慎,再说又有一半阿拉伯血统,说不定还有什么外人不知的禁忌,因此也都不提此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渴望拥有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凌子寒。
可是,这个少年不但是他们的组长,还是大老板的公子,身份实在太特殊,他根本没有勇气去追求。
猎人小组的人平时几乎不怎么联络,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聚到一起,因此平时他也没有给凌子寒打过电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也无法介入凌子寒的日常生活。
他自己的公开身份是网络安全顾问,所以能够自由地经常"出差"。而凌子寒的公开身份却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不学无术,靠父亲养着,来往的也都是父亲朋友的儿子们。那些人在普通平民眼中,也就是"太子党"。他的父母亲是科学家,跟凌子寒的生活圈子实在是风马牛不相及。
他喜欢凌子寒,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凌子寒的性格一直是温和而淡泊的,平时对任何人都很客气,对猎人小组里的战友也是一视同仁,亲切而关心。卫天宇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性向,完全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女性还是男性,而且还不敢冒昧询问。
三年了,卫天宇看着他渐渐长大,内心的渴望越发撕扯着他,常常让他心里发疼。他不敢碰他,不敢向他表白,可是,被紧紧锁在心底深处的情感早已经泛滥成灾。
今天,他终于能够拥抱他,亲吻他了,虽然是由于工作需要,但他倾注了所有的感情,就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席卷而去。
凌子寒在他的吻中感觉到了汹涌而来的情潮,不由得有些诧异。只是演戏,不用这么逼真吧?卫天宇的身体比他要柔软,由于长期的高强度训练,也是同样的坚韧而匀称,抱在怀里手感很好,可他无暇去感觉这些,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室外渐渐走近的轻微的脚步声中。
很快,根本没有装锁的木门被推开了。
两人连忙分开,卫天宇的手伸进了枕下。
爱琳朗声笑道:"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已经起来了。"
卫天宇仍然压在凌子寒身上,转过脸看向爱琳,一副欲求不满的烦恼神情,控制不住地说道:"夫人,破坏别人的好事是不道德的。"这是他来到金新月后第一次失去礼貌,可见是真的不高兴。
凌子寒也是满脸不快,冷冷地盯着她。
爱琳笑吟吟地说:"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记着先敲门。"
卫天宇看她并不打算离开,只得无奈地翻身下来,问道:"夫人,请问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