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
"之非,回来吧。"就这样又过一会儿,杨瑞松开手让我转过身对着他,我没有看他的眼睛,亦不是不敢,只是每每看到那双透露着忧伤的双眼,我好不容易建筑的堡垒便会轻易被他击溃。"回来吧,好吗。我和靳薇要结婚了,她一直很想见你。"
我没有回答,脑袋就好像炸开了一般,所有的思绪奔涌而出,我来不及思考什么。就那么顿在那里。
"之非,你也知道,靳薇时日不多了。她真的很想念你。"
"那你呢?瑞。"我抬起头,终于和他四目相对。
58、
那晚我与杨瑞并没有做爱,只是侧躺在床上,任由他从背后将我抱过,两个人就好似一对双胞胎在母体中的姿势一样。双腿蜷缩起来,我的手枕在头下,而他的手搭在我的腰间。杨瑞把头埋在我的发丝中,吞吐着温暖潮湿的气息,轻轻地吹打在我的耳后。此刻,我只觉得无限安稳,便什么也不再想,闭上眼渐渐地失去知觉。
只是好梦不长,天才刚亮我便醒了过来。身边的杨瑞呼吸沉稳,依旧睡得很深。很久没有细看这个男人,睫毛长长地垂下、挺拔的鼻梁以及分明的棱角,还有一双宽大的手一整夜都搭在我的身上。
我支起身子看着身边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他一会儿变成珥东,一会儿变成小康,一会儿又变回杨瑞。瞬间好像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我赶紧套上衣服逃离了这间屋子......
我们要结婚了......
之非,回来吧......
靳薇很想念你,她很想见你......
那你呢,瑞......
杨瑞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尽管有时候我知道答案。走在街上,脑海中都是昨晚的对话,好像要将我抽离这个世界。
他们要结婚了。
只是靳薇想见我。
杨瑞只是因为靳薇才来找我的。
吱...... 是急刹车的声音。我的思绪被这突兀的声响打断,险些失去重心摔倒在地。这辆红色的别克离我只有五十公分远。司机探出脑袋,指着我的脑袋叫骂起来,"想死啊,小畜生!走路看哪儿呢!"
或许,我真该面对这一切了,面对靳薇,面对他们即将结婚的事实,并送上祝福的微笑。我踱步到路边,拿起公用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靳薇......你有空吗,周末下午两点在Narcissus,不见不散。"
59、
周末的Narcissus零星地坐著一些仍旧需要加班的公司职员,他们话并不多,只是翻看报纸抑或闷头喝酒,这或许是一种消磨时光的方式。隐隐约约仿佛看到那时,我与杨瑞坐在吧台边,他递过来一杯Chivas Regal,我一干而尽。
Narcissus爱放小野丽莎的唱片,今天亦是。这个女子抱著吉他轻声哼唱,暖暖的,充斥著无限暧昧与惬意。
我看见靳薇推门进来,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一眼就找到了坐在窗边的我,向我招了招手,笑得灿烂。我朝她点点头。
"让你失望了,这里没有你中意的男人。"她在我对面坐下,伸过手捏捏我的脸颊,如同以往。好像彼此不曾分离过。
我没有想到靳薇会这样开场,顿时尴尬便烟消云散。我听著靳薇絮叨刚才逛街的趣事,时而和杨瑞讨论一些公司的话题,抑或提及曾经校园里的往事。说到这些她总是显得异常兴奋。
杨瑞始终没有和我说话,只是坐在一边看著我的眼睛,有时被他看得难受便转过脸对著靳薇,她的笑甜美而又单纯,如同疗伤的良药。
"我们要结婚了,之非。"靳薇拉过我的手,彼此双手紧扣,四目相对。从她的口气里我可以听到幸福。
只是有些事我仍旧无法释怀,我低下头,轻声说:"你们的婚礼我可能无法参加了。我想回西安。"
"林之非!我一生可只有那麽一次穿婚纱的机会。何况,我还想找你做伴郎呢。"
我看了眼杨瑞,他正巧也皱著眉头看著我,心中不知道有什麽东西窜了出来,眼底有些涩。我告诉靳薇,我对西安有著一个梦,必须回去。她并没有勉强我,只是说,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60、 尾声
我向惠姐和房东太太道别的时候,她的心情复杂,有些不舍又有些安心。惠姐姐拍拍我的肩膀:"小子终於长大了。在西安可要照顾好自己。"房东太太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们好像自己的儿子就要上征途一般,有说不完的话。尽管发生了不少事情,对她们还是心存感恩,以及太多不舍。转身告别的时候,我听到惠姐的哭声,不忍扭过头再看一眼,楼梯嘎吱嘎吱作响,我噙著眼泪匆匆下楼。
上火车的时候我将杨瑞送给我的北京猎狐梗交托给了靳薇。这只名叫King的小狗应当回到属於它的人身边才会幸福吧。我想靳薇才应当是它的主人。
"替我好好照顾这只放肆的小畜生,他不懂得如何生存。"
"之非,其实,你可以留下的。"
"在你眼里我就如同king一样不懂得生存吗?"
靳薇没有说话,我最後拥抱了一下她,转身上了车,King好像明白什麽似的,突然旺旺地叫个不停。靳薇摸摸它的脑袋,安抚著这只小狗,它便安静下来,蜷缩在靳薇的怀里看著火车上的我。
"靳薇,你一定要幸福,"我在火车上朝她挥挥手,"杨瑞是个好男人,我了解。"
......
坐在火车上,随著火车颠簸。我什麽也没带走。如同当年来上海一般,依旧是那些行李。背包上挂著的链子。它是一条用纯黑色丝线编织成的,有双如意团锦蝴蝶结,双环方胜结,藻井结,还挂著玉竹配件。这是珥东替我系在背包上的。
突然想起珥东的话,"之非,很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我知道你无法忘记那道道纠缠的疤痕,我知道你一再地痛。但,之非,你可知道,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你的无可奈何。相信我。"
或许是真的,生命中有著许多遗忘和记得,无论你如何觉得,只是某一刻,你会突然想起,原本以为忘记的人或者事,你依旧会对他们抱有幻想,又或者说,你会将之视为最後的港湾,尤其是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就算是飞蛾扑火,你都会义无反顾地回去。
而我想起的是,珥东当年的承诺。
珥东,我回来了......
(第一部 完)
此文谨献给英年早逝的好友,靳薇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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