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死人了,他吃醋了。" 毅毅更欢了,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哼哼叫,就差就没躺地上打滚了。
秦炎面不改色地重拍毅毅肩膀,问:"你做什么了?"
毅毅被拍得呲牙咧嘴,站直了身子道:"我可没做什么呀,他喜欢误会,我就由得他误会了。"
"我弟弟说什么了?"秦炎温和地询问柳夏清。
呆滞,石化。啊啊啊?柳夏清嘴巴合不拢了,他强忍住身体的摇晃,怔了片刻才道:"你,你们......是兄弟。"语调不是疑问,而是--责备,谴责毅毅的可耻捉弄。
他算彻底搞懂了,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被毅毅戏弄了个透。原来毅毅是秦炎的亲生弟弟--秦毅。
毅毅见大事不妙,神情委屈地讨饶起来,他的嗓音稚嫩,听得人连骨头都酥掉了。柳夏清的骨头也的确酥了,唉,这个弟弟虽然性子顽皮,却很会讨人喜欢。
秦炎冷冷扫过毅毅,嘴角微微上扬道:"看我怎么收拾你。"最后几个字被拉得微长,调子有些诡异,是柳夏清从未听过的语气。
毅毅不由打了个寒颤,冲柳夏清露出一副铮铮男儿的铁血相,道:"我们是好哥们,对吧?兄弟有难,你帮忙呀,快帮忙。"空旷的大厅内,柳夏清犹如一片微尘,却是众人焦点,更是毅毅唯一的希望。
大块的玻璃落地窗寒冷地伫立房内,柳夏清看不清众人的表情,但明白大多人已汗流浃背,秦炎君临天下的傲气,叫人人濒临崩溃。
秦炎抓了一把毅毅的秀发,将他拖至柳夏清跟前。毅毅疼得哇哇叫,向身边的老仆人投去求救的目光。老仆冲秦炎微微鞠躬,声调稳稳道:"大少爷,请您放过小少爷吧。"这个仆人的表情是沉着的,但柳夏清都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哪个很平静的人,小腿会发抖呀。
秦炎嘴角挂着一丝微笑,一拳把那仆人打飞到墙角,另只手揪着毅毅的头发道:"我教育弟弟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
秦炎的浅浅微笑,比大发雷霆更让人不寒而栗,他压压毅毅的脑袋道:"道歉。"
毅毅哀怨地注视秦炎,撅起嘴巴道:"哥,你从没这么粗鲁地对待过我呀!!"
柳夏清瞥了一眼墙角的仆人,不由担心起毅毅的命运,要不是骗人这个小缺点,毅毅绝对是相当讨人喜爱的。柳夏清吞吞吐吐地替他辩解道:"这个......那个......我没有什么的......"
他结巴一通,秦炎却不再追究了:"都去睡觉吧。"
毅毅见秦炎不再计较,皱皱小巧的鼻子,露出小孩渴睡的模样,道:"啊呀,真困,两位别聊啦。"说着,他手拉夏清小跑回房,脸上挂着大难不死的窃笑。
毅毅轰地砸开房门,和衣钻入空调被窝,偎依着柳夏清蒙头大睡,只一眨眼工夫,就蜷缩成一团呼呼酣梦了。
正值初夏暖月的时节,窗外苍穹如墨,立式空调悄无声息,柳夏清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遇到毅毅前他已小睡过片刻,后又一惊一悲,现在已是睡意全无。确定无法入眠后,柳夏清轻轻唤了毅毅几声,见对方毫无反应。柳夏清放心地睁大眼睛,细细打量起冒出来的弟弟。
秦毅的神态宁静下来,呼吸轻缓到让人妒忌,周身伴有暗香浮动,香气从他身上流泻而出,是久伤用药遗留的细香。都是极其名贵的药材的气息,狠戾却又无比柔和,与秦炎的味道如此相似。体香果真洗涤不去,传说它具有魔力,能唤起尘封的记忆。
柳夏清心中兴起了一阵惆怅,过去秦炎只是秦炎,与秦氏家族毫无瓜葛。那是柳夏清最幸福的时光,他闭上眼睛,努力寻觅秦炎的气息,直至临近清晨才被疲累与睡意拖进梦乡。
翌日醒来,阳光落了满屋,柳夏清抬手遮了遮眼睛。
毅毅,不对,是秦毅,他斜杵在临窗的墙壁上,手里掂量只橘子转呀转,眨眨眼睛道:"夏清醒了呀,昨晚没吃饭吧?饿了么?"
柳夏清梳通几下秀发,答应了一声,侧目偷瞧秦毅:他的红发低低地扎成一束,白色的长袖衬衫没有扣严实,露出形状优美的锁骨,牛仔裤是直筒样式,长长的盖住了跑鞋。这一身装束干净简洁,竟让秦毅看起来比昨日长了好几岁。
秦毅是心情大好,絮絮叨叨地罗嗦了一堆橘子的妙处和营养价值,笑眯眯地跑柳夏清眼前,伸出一只脚,漫不经心地勾勾床边的旋转椅,纤细秀美的双手慢悠悠地剥橘子。
剥完后,秦毅伸手送橘子到柳夏清眼皮底下,柳夏清感激地探手欲取,秦毅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另只手中的橘子皮很磊落地塞进柳夏清手里。
"你......"柳夏清盯着满手的橘子皮,瞳孔缓慢收缩,这象征着他在恼火。
秦毅哽咽道:"生气了?我只是开玩笑。"艳阳刺在他圆润的脸上,小而饱满的嘴轻抿,竟有些哭泣的征兆了。
"不生气。" 柳夏清怎能不心软,不就是一只橘子么,谁能为它和一个漂亮的孩子动气呀。
秦毅诡计得逞,登时破涕为笑,与柳夏清闲聊起来,说的无非是些琐碎的家事。柳夏清也断断续续地了解到:这巨大的卧室是秦氏兄弟的客房之一,平日秦毅不踏足此地。昨晚玩得太累,不想洗澡换睡衣,就随随便便地摸了间客房躺躺,才有了那件乌龙事。
多年后柳夏清回忆起来总想,若没有这误会,他和秦毅即使在同一屋檐下,也只会擦肩而过点头招呼而已。可一次小小的交手,竟改变了三个人今后的生活,秦炎的,秦毅的,还有他的。
此时的秦毅当然看不到未来,他大眼睛色咪咪地眨了两下:"喂,你和我哥在一起多久啦?"
"不久。"当然不久,短暂到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个弟弟。
"认识不久?那你一说分手,他就把这家搞得鸡犬不宁?!可恶。" 秦毅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一股温暖从心头某处直升胸际,柳夏清飞奔回床边,身子向秦毅那边倾斜,瞪大眼睛急切地问:"怎么个鸡犬不宁呢?"
"没事做就骂人呗。唉,我还是头次看老哥那么在意别人呢。"秦毅周身散发淡淡的药香,又使柳夏清忆起那个人来,他狐疑道:"你是不是......那个,特地来替你哥说话的呢?"秦毅的话令他感觉温暖,可也给他矛盾的焦灼。他害怕受骗,更担心太过沉沦,所以他努力排斥掉能给他希望的话。
秦毅啐了一口道:"放屁,他要剪我美丽的长发,我还替他说话啊?!"他的红色中长发垂直自然,毫不刻意造作的刘海,只自然散乱了几缕额发,柳夏清不由地赞道:"真漂亮,干吗要你剪?"
"还不是为了昨晚的事冲我发火。所以,我呀是来和你道别的。"
"啊?"r
"啊什么啊!记得转告哥,如果他放弃动我头发,就打我手机。"
柳夏清急得直摇脑袋:"别这样,你哥不可能真动你头发的。"
秦毅从床头柜里提出个橘子丢给夏清,瓮声瓮气道:"笨蛋,我不在这,你们才有更多时间过两人世界啊。"
"呃......"柳夏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急急道:"你哥会着急......"
柳夏清话未说完,只见到毅毅手掌如电一闪,他便失去知觉,橘子软绵绵地滑落到床榻上。
秦毅抚摸柳夏清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叹了口气:"他不会着急的,而且我有不得不去的地方--"
临出门时,秦毅深深望了眼昏迷中的夏清,打了个飞吻。
"碰--"门阖拢,橘子滚落到雪白的地毯上,橙色液体在阳光下闪烁奇异的光,真是不祥的预兆。
第四章 守护
毅毅的离家出走并不顺利。
呜,居然忘带信用卡,秦毅哭丧着脸,七手八脚翻了半天口袋毫无所获,只得绝望地在街上闲荡。初夏,手头却没有防晒霜,他那习惯寒冷的皮肤已有开裂的趋势。不行,要热死了。
秦毅是当惯了少爷的人,可受不得这份罪,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踢歪了街边的垃圾桶,伴随"彭"的一声他脑里灵光一闪。秦毅摆出个十万瓦电伏的笑容,准备随便逮个人借钱。
秦毅打定主意走向迎面而来的少年,他将腮边的长发拢到耳后,娇好的脸庞凑近少年道:"美人,借点钱好么?一定会还的。"
问话间,秦毅眼睛也不闲着,上下打量少年,只见这少年生得只能算清秀,和秦毅比他少了几分精致,又及不上秦炎的俊朗,肤色比一般人苍白,嘴唇较薄,给人不健康的错觉。但他的气质令人不容忽视,一双杏仁眼没有焦距,但绝不显呆滞,反倒是平添了几分超然的韵味。如此淡漠的人却有一头耀眼的橙发,是秦毅最喜欢的颜色。
正点,秦毅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美食,他眯起大眼睛,勾勒出天真可爱的笑容,追问道:"美人不肯借么?"
"肯。"是少年特有的中性化嗓音,与柳夏清十分相似,听得秦毅一阵心惊。
"钱拿来。"秦毅摊开手掌,理直气壮道。
橙色头发的少年不多言语,飞速递给秦毅一百元道:"够么?"
"行,你留个手机号码吧,我也好还钱。"他决定放长线钓大鱼,先要到联系方法。
那少年似乎早认定这钱是肉包子打狗,报出个号码后就径直离开,秦毅殷勤地在他身后追问:"姓名都不说啊?打电话我找谁?"
"井阑。"少年头也不回地答道,他的双腿修长,走路时脊背直直,秦毅咽了咽口水目送他远离。
等少年完全消失在视野中,秦毅将刚掏到的钱包甩向天空,里面的硬币噼啪轻响。他得意道:"一定要还,因为我把你整个钱包都借了。"
秦毅又哼起怪怪的调子,他可以回游故乡了,故乡是个冰天雪地的美丽天地,那里冰封了他的童年记忆,他时不时地离家出走,其实都是为了它。
毅毅是快活了,留在餐桌上的两人却并不热洛。豪华饭厅闪着寂寥的壁灯,莹然却横生萧疏,美味显得索然无味。
秦炎本就是冷性子,柳夏清因被囚,自然也不愿意多开口,可有些事情夏清不得不说:"明天周一了。"
"恩。"秦炎对暗示没反应。
"所以,我得上课。"夏清做好被拒绝的准备,说出离开的意愿
秦炎漠然地咀嚼饭菜:"好,我派人陪你去。"
"怎么不派人去找你弟弟?"却找人跟着自己上课?!
"你不知什么时候会消失,他不会。"
"他已经消失了......对了,你说你弟弟现在应该在哪?"柳夏清长长的睫毛挑了挑,暗自幸福地回味秦炎的话,但同时他又不得不转移话题,他不能给秦炎说甜言蜜语的机会,因为害怕沉沦后会舍不得离开。
秦炎心领神会道:"放心,不用担心他,他忘带信用卡了,很快就得回来......"
如愿以偿,柳夏清没来由的失望,他埋头饭菜间,嘴里愤愤地撕咬牛排道:"他没钱,你还不把他找回来?不怕你弟弟穷死么?"
"他会去抢劫的。"
"你对弟弟还真有信心,我不吃了。"柳夏清一把推开面前的餐具。秦炎在努力地活跃气氛,这却让柳夏清害怕,他怕有朝一日失去这份体恤。
秦炎走到柳夏清面前,摸摸他散发淡淡清香的金发道:"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你真是......莫名其妙。"
是呀,莫名其妙,柳夏清也如此认为,但他实在无法不担心,他和秦炎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这强烈的对比令他想要逃跑,他不要被爱情吞噬。两人地位的不平衡,让幸福终究只是幻影,既然是幻觉,不如不要。他淡然一笑,两侧的双手想抓住什么似地紧握,被触摸的头皮传来一阵麻痒。直到熟悉的俊美轮廓离开餐桌,他仍旧僵硬在原地。
他就这样孤零零地坐着。
为什么感觉如此遥远呢?难道他和秦炎真是天涯两端的人,永远不能传达双方的心意?可从前不知他是秦氏家族子孙时,不是这样的。柳夏清开始异常地怀念过去,明明在同一屋檐下,思念却仿佛要将柳夏清吞没。
话说,秦炎是找了个人形影不离地跟着柳夏清,夏清不得不佩服他的法力通天,学校多出个学生,却无人问津,好像那人本来就应该存在。
这位陪读事无巨细一概包办,让柳夏清颇为头疼。虽然他名义上是陪读,可任何地方他都同柳夏清成双成对,从课堂到食堂,从图书馆到小菜馆,无一例外。最最过分的是,陪读连厕所都不放过,与柳夏清同进同出,搞得柳夏清每天能忍则忍,不到濒临尿裤子不去厕所,终于憋尿憋得膀胱险些爆炸。
的确,陪读是秦炎为保护他的安全而派来的,可柳夏清左思右想,也未能发现学校有啥恐怖分子。那些学生族,要么三三两两泡网吧,要么你浓我浓的谈情说爱,还有的一脸痴呆地独来独往,再普通没有的人类,再安全没有的大学校园。在这样的环境里,哪需要什么保镖啊?
所以柳夏清时不时地暗示或明提,希望陪读离他远一些,可惜这位陪读敬业十足,每当夏清申请放弃被保护权时,他就淡淡地回一句:"这是命令",任由柳夏清磨破嘴皮,都浑然不为所动。
这样的生活,柳夏清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他要逃避,所以他逃课了。
那天,日微西倾,晚霞斑斑点点地洒了一室,柳夏清抱膝窝在泛着宝石绿光泽的沙发中,疏疏淡淡的影子斜斜投在大理石地板上。
秦炎见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存,问道:"今天不用上课?"
柳夏清把头埋进抱枕里:"逃课了。"夏清历来都是功课认真卖力的好学生,秦炎不无惊讶道:"你也会翘课?"
柳夏清对自己的逃课记录很不满意,废然叹气道:"换个人来......保护我吧。"
"他是我最信任的手下,有什么不对?"
"不是不对,是太......"其实学校没什么危险吧,夏清不明白秦炎为什么非要找最信任的来盯梢,"这样吧,让毅毅监视我好么?"柳夏清为这个提议高兴,秦炎再怎么疑心重,弟弟总归是相信的吧。
"他还没回来。"好理由。e
"你不剪他头发,就回来了。"
秦炎的口气依旧冷冰冰:"谁要剪他头发了?骗他的。"
"......"柳夏清的笑容顿时凝固,缓缓垂下眼帘,咬住漂亮的下唇问,"那就像当初骗我一样么?"这其实是柳夏清一直想问的,也许他最介怀的并非秦炎的身份,而是一开始秦炎对身份的隐瞒。
"你中午吃的什么?"够匪夷所思的回答,迥出夏清的预料。
柳夏清狠狠地将靠垫移过去些:"不记得了,对着那个不说话的陪读,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秦炎这家伙把话题转换地名正言顺,柳夏清再无力去追问。
Chapter 五、酒吧
"我回来了!"能大晚上喊得如此嘹亮的,除了已身无分文的秦毅还有谁?
柳夏清头疼地捂住耳朵,缩进空调被里,企图忽略掉被吵醒的事实。可事与愿违,他很快被 "轰隆"一声闹腾醒。哎,柳夏清缩在床上的耐心都消亡干净,他披了件睡衣下楼,瞧见秦毅蹲在一把休闲椅旁,椅子已是头朝地,连同底下的地板受伤严重。
"哥,你变可怕了,以前顶多飞杯子。"
秦炎冷冷道:"以往你也不会夜里把我吵醒!"
"我是来认错的嘛。"
"知道自己哪错了?"
"恩。"秦毅重重点头,"错在......忘带信用卡了。"
电光石火间,秦炎神色不动地回房,提了个凳子飞向秦毅右边,这一击力道极大,又一声猛烈巨响,幸亏秦毅反应敏捷,否则绝对是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