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得正带劲,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是谁这么不长眼色在我享受美味的时候打搅我?"干嘛?"我没回头继续吃。
肩膀又被拍了两下。我已很不耐烦,转头看个究竟。那张狗脸映入我的眼瞳!我确定当时自己咀嚼饭菜的嘴立刻变成了O型,至少5秒钟。
中国有句古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用在我身上再合适不过。
"你......你......"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显得不知所措。筷子还悬在空中抖动着。
紧接着发生的事连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我喷了他一脸米饭!
"咳咳--咳--"我咳嗽着,呛到了。
突然见到那张脸吓了我一跳。其实更多的则是惊奇--这小子咋跑这儿来的?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示先声明:我可不是记仇的人,而且这次的确,确实是我的错......)忙用手帮他清理面部,没有用任何工具。那感觉就像是往他脸上涂抹油彩,结果是他的脸均匀地涂满了我的口水--更花了。
意识到好像越帮越忙,好心办了坏事,我停止了动作。注视着那张油乎乎的,面无表情的脸,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呵呵......呵......"
"不......不好意思......"捂着肚子我勉强吐出这几个字。但那张脸太富色彩了我还是没能忍住,继续大笑,只差眼泪没出来。
周围的师兄弟们也被这情境所感染,捂着嘴偷乐。他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起,我隐约听到有谁的牙齿正在打架。他显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毕竟这样的场所顾虑的事情还是瞒多的!
旁边突然闪出两人,一个是师兄,另一个是个高个子。头发梳得很整齐,一张端正的脸。
"李哥,没事儿吧?"他有些紧张。
接着用余光扫了我一眼。神色复杂,让人很不自在。
噢!原来他姓李,我感觉有些不妙。
果然,师兄匆忙来到我身旁,瞪大了他那双牛眼。"静远,还不快跟李施主道歉--"几乎是用吼的。
"哦!原来他就是......"注意到师兄一个劲儿冲我眨眼睛。我立即改口"对不起,李施主恕小僧无礼"
"算了!"还真干脆!甩下这句话他朝向大个子。
"阿木,我们走--"
"是!"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们后脚刚踏出大堂门槛,我和师兄弟们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师兄显得很生气,这可以从他指着我们不住发抖的手指看得出。
"师兄,别生气!"我一脸无辜"难道你不觉得刚才那人的脸像张葱油饼?"我笑着说。
"你......你......"其实最无辜的是师兄不是吗?
"静远,你知道你闯祸了吗?"
我吐舌头,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能咋样?
"哎!"师兄摇着脑袋,尽显无耐。嘴角却挂着笑"你还真是......"
又是一片笑声,唯一的限制一旦打开,剩下的就是......无拘无束的笑。
"那孩子叫什么?"
"谁?"李颉狠狠瞪向阿木。
"听大和尚说叫静远"
"静远呀!"李颉面露微笑。
第三章
一大早就被师弟通知到师父禅房说是有事。问他啥事,他说不知道。我猜一定是那个李颉小气,打我小报告。被骂一顿是小事,若是因此担上赶走财神的责任就不妙了。一路上编排着各种理由想蒙混过关,可该咋办呢?头痛!
进入禅房就看到那个碍眼的家伙坐在师傅旁边,嘴上还带着浅笑,一旁站着那根‘木头'。
"师傅,"我向师傅行礼。
"听李施主说你们见过了?"
"是"我回答,偷眼观察师傅的表情,好象跟平常没什么太大变化,仍然是慈眉善目,难道?难道"财神"啥话也没说,我惊奇的朝向李颉。他脸上依旧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忙露出笑脸向他行礼:"李施主早!"以表达我对他的谢意。
"嗯!"一个字。
"李施主说,昨日和你一见如故,今天想参观一下寺院你就代为师好好招待他四处转转吧!"
‘哈?一见如故?我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我们仅有的两次见面他都应该很生气吧!怎么会......'。
"静远--"
"是,徒弟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李施主的,请师傅放心。"我连忙回答
"嗯!"师傅点着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您可知道您扔给我多大一榴连--扎手。
出了禅房我微笑着向他道谢"谢谢你,谢谢你没把昨天的事告诉师傅。"
他什么话也没说,依旧板着脸。
"对不起,昨天的事其实是我无意的。"
"算了,我知道。"他一脸的严肃。
"哈哈......哈"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我忍不住大笑。
他一脸诧异的打量我"有什么事吗,笑成这样?"
"没事,没事"我挥手"只是你平常都是这样不苟言笑板着脸说话吗"我继续笑。
他好像明白过来似的咧咧嘴。
这人并没有开始给人的感觉那么令人难以相处嘛!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我对他有了些好感。
我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那个好象叫阿木的人正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我,感觉浑身不自在。这个人看人就不能好好看吗?或者说正常些,他不知道用这种目光看人很不礼貌吗?无趣!
"好吧!你想先参观哪里。"我问他,忘了他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客随主便,你说到哪儿就到哪儿。"
我引他来到寺里的后院。那里有一片美丽的荷花池,周围种着几排柳树,清悠而雅致。
"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一个人间仙境"他说,目光透着惊讶。
我猜他原本以为象这样的小镇应该不会有如此赏心悦目的地方吧!
城里人!
"这地方我很喜欢"我坦言,视线却凝望着那片荷花池,这里有我无数成长的记忆。一时间好像有无限的感慨想要涌出,有些失神。
感觉有两道视线正注视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太过专注居然忘了身旁还有人。
"知道吗,李施主,你可是我们光华寺的‘财神'"我努力调节气氛
"财神?"他被我的话搞话搞得糊里糊涂,眼神透着疑问。
"是呀,你是不是向我们寺里捐了不少香油钱?"
"不错。"
"那你不是我们寺里的财神是什么?"
"哈哈--"他笑"你还真是诚实呢!"
"要不然师傅也不会要全寺的僧人来接待你呀。"
"可那天你不就是没来嘛?"他反问
我被抓住了小辫子。
"我那天--我那天到后山游泳去了,我每天午后都去的,这是习惯--。"
我努力辩解,想说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刚说完我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我干嘛要跟他解释这些?
"原来如此,你那天匆匆忙忙往回跑不会只是为了吃吧?"
"唉?"他还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思呢! "那又怎样?师傅说过民以食为天,难道你不晓得?"我反问。
也许换了别人早就该脸红了,可惜他不知道我天生就是厚脸皮,也不为自己的‘贪吃'觉得不好意思。
他微微一笑。
我扁嘴,没有预料中看到他吃惊的表情我有些失望。
"喂。"我揍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你身边那个叫阿木的人是因为像木头才叫阿木的吗?"
"怎么这么问?"他不解。
"从昨天到现在他好像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呢!"我坦言
"哦,"他乐"他只是不愿意多说无益的话而已"
"你是在暗示我说的话多是无意义的吗?"
"唉?"他挑挑眉毛,一脸无辜,那表情像是在说是你多心了。其实我心里有数,也只是想开开玩笑逗逗他而已啦!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不过,不是多,而是都是无意义的吧。"
"哈?"还真是出乎意料呢!没想到他这人也会开玩笑。我直勾勾的瞪视着他。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会这么做的。
"噗---"他笑。
我也笑,只是有点涩。
一报还一报,被他戏弄我万万没想到。不过,算是扯平了!
"李施主,其实是个瞒不错的人呢!"我把手放在他肩上。
他转向我,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饱含深意,像是要透过它看清楚什么似的。
被这样盯着我有些不自在。"喂!"
良久,他微笑着说:"你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样话的人!"我感觉他说这话的语气透着些许孤寂。
我冲他微笑,他却快速闪过我的目光,专注于前方的那片河花池。那里确实很美呀......
"喂!你不是说今天走的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改变行程,说要再多住几天,我有些不解。
"感觉这里住着瞒舒服的,想多留几天......"这样的解释怎么可能让人信服嘛。感觉到我的疑惑他接着说:"想在这里散散心不可以吗?"
几天相处下来他越发变得油嘴滑蛇,怎么早没发现他这么能侃,难道这就是潜质?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去了好几次后院的荷花池。我感觉他确实是很喜欢那个地方。在那里他的笑容会增多。
我告诉他,我最喜欢池中淡紫色的荷花,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不知道,只是喜欢而已。也许喜欢一样东西真的只是种感觉。喜欢就是喜欢,如果能讲得清道得明就不是真正的喜欢了吧。
他问我为什么会做和尚,我苦笑。我说这是上天的安排。他疑惑,我告诉他我是被遗弃的孩子。他用手轻抚着我的脑袋,像长辈对晚辈的爱抚。我躲开了,别人失意的时候我不喜欢同情别人,同样我也不喜欢别人对我的同情。
每当提起我身世的时候我都会有些黯然。如果能见到自己的父母我只想问他们一句‘我真的是多余的吗?'当然如果我可以遇到他们的话。虽然我嘴硬说什么谁会需要父母这种‘东西',但我必须要正视自己的心,天下哪个孩子不想得到亲人的爱,特别是母爱?
甩甩头努力丢弃心中的不快。我问他,你呢?他用手肘支撑在一旁的柱子轻靠在哪里,嘴角挂着笑......像在回味什么,从他眼睛里我看到和我同样的酸楚,不免有些悸动。
他说他有一个长他十岁的姐姐,早年与一个大学生私奔父亲跟她断绝了关系至今渺无音讯。母亲是最疼爱他姐姐的,在这之后因为长期思念有时会精神模糊。而父亲也日渐消沉,终日忙碌于工作最终因积劳成疾辞世。而自己在不满二十岁的时候就继承了若大的集团公司......
终于明白他的傲慢与偏执。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无论穷也好富也罢,是和尚也好是集团大老板也好,也只是人而已......
这让我感觉我和他之间其实距离并不遥远,仅仅只隔一条线!
"李施主,我们做朋友吧!"
"啊?"他有些吃惊,难道这一句‘让我们做朋友吧!'也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吗?
"好呀!"
于是除了阿程我又交了一个朋友。
李颉又多住了几天才离开。那天,我去送他。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大奔,阿木早早就站在那里等着李颉。
"就送到这里吧。"他停下脚步。
"好!那李施主请一路好走。"
"我们现在是朋友是吧?"他问
"是!?"他怎么这么问?
"那就叫我李颉,跟阿木一样叫我李哥也成。"他一脸坏笑。
我也笑"占我便宜吗?李哥?还李叔叔呢!"
"随你。"他坦然。
"那,一路顺风--"我郑重道。
他轻抚上我的肩头"你也一样,好好保重,说不准,不久我们会再见面!"
"嗯!再见!"当时我并不理解他口中‘再见'一词中更深的含义,他笑着上车。随着引擎隆隆的响起,他和他的那辆大奔卷起大片灰尘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车厢里。
"李哥,他不过是个小和尚......"
"那又怎样?"李颉转身,凝视着那个对他唯命是从的穆天--他的忠实手下。目光中透着凛利与质疑"阿木,你担心的事好像越来越多了。"穆天低下了头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又没说。李颉面色稍缓"做好你该做的事就好......"
"是"穆天应着,并不干脆。
第四章
我和阿程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以往无论怎样吵嘴,冷战也不会持续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五天啦!
那天莫名其妙的一声不吭就消失,谁的错?难道要我去找你?我才不,可恶!
再次看到阿程的时候已经一个礼拜了,我承认有那么三分之一秒我怔了一下,但表情上没有丝毫变化,或许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我这种人。
那是在我上完早课,准备回房睡个回胧觉时发生的事。他随意的爬在我的桌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到我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挺挺脊背,坐直了盯着我,显得很不自在。"嗯......"他清了嗓子,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没蹦出一个字。
"来了?"我和平常一样很自然的问"这么早--"
"嗯!阿远,我......"我等着他继续讲下去,心里却在暗暗窃笑,傻瓜--"你还好吗?"
"还成!"
我们每次都是这样重归于好的,很自然,就像小孩子。
他低下头,再次拿起手中的杯子,不断摩擦把玩,显然很紧张。"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该一声不吭就离开......可我希望你能了解我的心情......"
"阿程,你如果真地离开,也许很长一段时间我会很不习惯吧!"我苦笑。
他立即抬头炯炯有神的望着我,鼻翼动了动,眼睛有些湿润。
"喂!你干嘛?不要告诉我你要哭哦!你还小吗?"虽然我这么说,心却痛了一下。
"还不是你刚才的话闹的,居然还说我?"他委屈的半含着一抹微笑。
我微微一笑,从内衫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这个你拿着!"
他凝视着我手中的物件,许久才探出手接过。由于是由小小的锦囊装着他用寻问的目光向我探寻。
"那是道平安符"我说。"这是我从观音那里帮你求来的!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平安,在外面的话要万事小心,记着给我好好带着!"我用拳头轻捣向他的前胸,这小子又长结实很多!
他猛地攥住了我的拳头,接着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我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吃惊不小。
"喂!"我力图挣脱他的怀抱,却被抱得更紧了。
耳边传来他的轻语"阿远就这样,一会儿就好。"他的身子有些颤抖......我心里则一阵酸触。
"喂,不要告诉我你又要哭噢!弄的和跟生离死别似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我强打精神本能地说出这些话来,却没有再挣开他的怀抱,任他抱着。
"远,我会给你写信,记得要回噢!"
"如果你松开我,我就答应你!"我可不想一直被他抱着说话,很奇怪不是吗?
果然他松开了我,却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我。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总会让我有负罪感。可我明明没有错!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岔开话题。
"明天一大早,坐头班车。"他将右手缓缓抬起,在空气中想要表达什么似的比划了两下又轻轻放下。动作极为不自然。最近这小子奇怪的举动越来越多了。有什么事儿还不能跟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