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契约————SY

作者:SY  录入:01-20

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我一遍,然后转开目光,想要拉动我身畔的叫人铃。
「阁下,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勇敢,也不想要任何东西。」
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再睡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疲惫如潮水,不断的涌上我的四肢我的周遭,除了那块被那只手紧紧抓住的被单,「请让我安静的再休息一会,如果您允许的话。」
他颇意外的盯着我的脸,好一阵子,然后,微笑,我认为我看见的那种东西,应该是被定义为微笑的东西没错。
他确实在微笑,透露着诡异,他拉动我身畔的叫人铃,央求一名身材壮硕的妇人把他口中的侄女我的野蛮小公主,抱了出去,我看着那名妇人抱着的身影,直到,门关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希望自己成为那唯一离开这让我感觉压迫房间的人,那种压迫感,来自于我的雇主,还有他暧昧不明的笑,和我在幻想中看见的那种蛊惑人心的笑不同,像是带着一种刻意的修饰,他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指节啪答啪答的轻叩着,我屏住呼吸等着他开口,毕竟,我确实怠工了,我知道,他有权利开除我。沉默尴尬的充塞着这个房间,我越过他的视线,让自己的视线专注在拥有奇特花纹的苏格兰手工地毯上,然后,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那是什么,我说,啊,那个香味?」
他收起了手指,用那双眼瞪着我,像是突然间我完全赤裸着一样,我想,他确实有权利开除我了,事实上,我问出口的时候就感到极度后悔,不用他说,我都可以悲哀的预想到结局,我口袋里的金币孤单的哭泣着,因为我这个不尽责的马夫,就要因为过度关切雇主私人性饮食问题,而被踢出凯文城啦──
当然,对外面的说明可能是:和女仆有染之类的丑闻。
芬克斯啊,芬克斯,你真是个笨蛋,这下连你想要知道的东西都不可能知道了,关于我自身,留言以及诅咒,似乎都已经要离我而去。
「香味?」
他回答的太快,我几乎要被他那双碧色的眼瞳蒙骗过去,他算计着我所不知到的恶毒计谋,如果我有一丝理智,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他暗示性的说,「哦,你想吃些肉吗?猎户们刚送来的新鲜兔肉,尝尝?」
再度出乎我的意料,他迅捷的回答了我的问题后,走向我一开始看见的方桌,端起他刚才正在用的餐盘,拨了几块东西进去。
「不,我──」
根本不在意我的回答,他已殷勤地把餐盘递到我眼前,「尝尝,最新鲜的兔肉。」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看那些肉块,这样的香味让我产生想要呕吐的欲望,小腿肚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肉一样,好疼!
「怎么,不合口味吗?还是,伤口又痛了?要不我看看。」
虚情假意。
他掀起我覆盖在身上的薄被单,打量着我赤裸的双腿,天!
我甚至只有穿着着一件亚麻的衬裤。
他冰冷的手指一如冰冷视线,在我疼痛的小腿肚来回移动着,让我涌起一股战栗恐惧,那冰冷的手指慢条斯里的随着肌肉线条划着,像是尖锐爪牙不知从何处下手,他用充满肉欲的眼光注视着我的腿,在明显不过了,我已经看见他露出微笑时那一口白牙,还沾着不明的红色液体,他微笑,像是要修饰一切不自然,像是个照顾他朋友的好领主那样,喃喃的说着安慰的话语──
不,我可以确定,这不是食欲不振的问题,这些肉让我感到恶心,那样不寻常的熏香调味,还有,他带着恶意的微笑。肉的油香使我恶心欲吐,我吃力的拾起叉子,缓慢的将肉片送入口中,不断的告诉自己,这和腿上的肉不一样,这不是你的肉,想太多了,真的想太多了。只不过是心理作祟而已,我的那块肉,被野兽扯去的那块,早已葬入兽腹,又怎会出现在这儿呢。
我想告诉我自己,这一切不过是我的幻想。
然而,那口白牙像是要嘲笑我的无知,他的视线抚过我的胸口,四肢,最后停在我脸上,引起抽搐的钝痛,我咬了咬牙,扭动身体,避开了他的碰触,「多谢阁下的关心,我想独自休息一下。」
我希望他确实明白我真正需要的安静,那一瞬间,我以为我看见他眼中恨恨的闪过恶毒的肉欲,以及包裹在微笑之下的兴味,他在逗弄我,并观察我的反应,藉以得到乐趣,这个恶毒的人。
他点点头,转身走出,门轻轻关上,我仍感觉得到,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碧绿眼睛,正自暗处,凝视着我──至死方休。
野兽也不会知道,自己就是野兽,那骨子里,流动的血液,也不是人。
牠甚至试图引诱这种违反自然的行为,牠,名叫做,欲望,这个魔鬼,牠以为这种可以吊死一个人的欲望带着刺激的危险──
一个妻子也没想到若是在丈夫的房里发现不分是非的另一个惊人家伙是男人的话,这是多么让人无法呼吸,鸡奸还是什么,我想不出什么比这样恶毒的字眼可以描述我所想到的画面,冰冷的手指,交迭的四肢,淫秽的喘息,我像是从门缝里窥见这一幕的女仆,震惊的撞翻了水壶,撞开了这一扇秘密之门,领导我自己走向可怕的未知。
X.
香味是从靠在我对面墙壁上那个家伙身上传来的。
那个家伙身上总有这种奇特的味道,我们被关的狭小牢房更让我确定这一点。那种味道引发我腹中的饥饿感,我想,我是疯了。Davey Jones给了我们三天,永远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或是,用自己拥有百年的肉体解救自己──
从计时开始到现在,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天永远是那样灰暗,永远看不清周遭还剩下几个伙伴,身为船长的我能够说什么呢,这都是我的错,也许我根本不该执意违拗那些善意忠告,但是,现在的我又能说什么呢,那些香料,那些财富,离我那么的近,曾经,我梦想着,当船从都柏林到达我梦想中的香料之岛,我可以对乔依斯,我亲爱的姐妹失算的占卜嗤之以鼻,看,我成功了,我再也不是那个你以为的愚蠢小子,看看我,这样一个监牢根本困不住我,我可以想到办法逃出去,带着大家一起出去,然后去那个我们约定好的地方会合。
我狠狠的捶打着腹部,那种强烈的饥饿感也不能击倒我,我不是你心中所想的笨弟弟,乔依斯。
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对我微笑,甚至,只用那种哀悯的目光看我,为什么,你是在同情我吗?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用一根断裂的树枝划开手指,在墙壁上刻划着时间的流逝,当我划下第九杠的时候,我知道,我连唯一的伙伴都失去了,这间牢房不再存有其它的呼吸声,我静静的听了一会儿,再度画下一根红色记号,我以鲜血诅咒让我发生这一切不幸的人,我诅咒上帝,我诅咒神,而Davey Jones那个恶魔,早已身在地狱,他在他的地狱里弹着他的巨大管风琴,隐隐的奏着我的、我的伙伴的葬曲,啊,我最后的鲜血仍在流着,而这具肉体就要死去了吗?
我感觉到微弱的骚动,那个肮脏的少年是我们的船工还是偷渡客,我已经毫不在意了。他微弱的气息吸引了我,我将我的手放在他搏动着的微弱心脏上,感受着死亡将他带离这座地狱,他的眼皮掀动着,然后微笑的对我说,吃。
慢慢的,我的手脚温暖起来,啊,多么神奇的一个人,只不过一个字,他已将我冰冷的尸体温暖起来,更何况,他告诉我,他还是个女人,女人!
我知道那股味道,像是某种家族记号,也像是一种流行的疾病一样,它是那样显赫又让人畏惧,不敢冒犯。
她优雅的微笑,手已经使不出力量,她说,吃,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食物,我摇摇头,不愿意照她指示的那条生路前进,然后,是什么,是什么,我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是多么美丽,那颗鲜红色的心,她用微笑蛊惑我,让我像是个无知孩子,我吞下了她的心脏。
是梦?
好烫!
死过一次的人再回来了。
好久,我让我自己从远久的梦中惊醒,房间还是如领主离去时一样的冰冷,带着我熟悉的香味,是她!是她在告诉我,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我知道,我无路可退,就在我吞下那颗心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是我自己的,我背负着一个女人的心愿,一个女人的遗言,我的承诺,就是我的命运──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e
究竟我已经遗忘了这种悲惨的屈辱,我这个无知而悲惨的人,我的鲜血,我的躯体,我的理智,已经告诉我那种渴望的愚蠢,流动在我血管里的香味。
突然间,我知道了,那块肉为什么会让我如此熟悉的原因──因为,我也曾经那样做过!我深信不疑!我也曾经那样吞食了属于一个女人的心脏,啊,啊,我苦恼的让自己埋入雪白的枕头,那块戒指,领主的不寻常,香味,我的肉,野兽,那个女人催促着我解开这一切,我别无选择,因为我已面临危险。
我绑着绷带的小腿开始渗血。
这是个征兆,我体内有两个心脏,我坏死的那一个,以及,那个女人的,她要我做事,而我,别无选择。除了死亡,你知道吗,还有什么能叫一个曾经死过的人再度感到害怕?
谁没有一两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何况,连我身上的血液都是由她的心带动着。我背负着我的印记,使命,责任,而救赎,虚渺不切实际,根本不存在。
好烫!这一团谜让我开始疯狂了。
我甚至感觉体内的血液嘶嘶的蒸腾起来,我沉寂已久的欲望再度苏醒了。
XI.
再怎样,日子也是要过下去。
我很清楚,欲望这种东西,你越是去抗拒它,越是受到吸引。
尤其我不能忍受的原因除了那是一个违反自然原则的对象之外,那还包含着浓浓危险,他靠近我的秘密,我也同样嗅到他黑发上的邪恶味道,他,一个俊美的魔鬼,用冰冷的手指试图让我臣服,让我想起那个久远的历史,以及Davey Jones对我以及同伴的诅咒。
我曾经是那样的固执,自以为是,曾经,我也像那个小公主一样,无知而幸福着。
我不明白,只不过前进几步却已耗费我无数的精力,那是因为我的腿受了伤吗?
我不能把灵魂和我的肉体区隔,我是那样的无知,以为自己的灵魂足够强大,不过是以为,我慢慢的沿着走廊前进,一边思索这些冰冷的东西,姐,这是就是你不愿意给我除了怜悯之外的原因吗?
我让自己活在梦想的象牙塔里,我让自己活在自己建立的小王国,梦想建立的泡沫之中,啊,我是如此无知。我这样无知的家伙又能给那个孩子什么实质帮助,我困惑的时候,又能怎么办?
我再度让自己深陷这些和自身不相关的事件之中。
芬克斯,走廊的末端有人呼喊我的名,那道身影如光奔跑,我也以为这就是关于我困惑的解答──困惑自身。
我略为弯着腰,靠向一边的墙壁上,那个矮小的身影撞进我的胸膛,我想,尽管她和我非亲非故,但是,我对她抱有一股像是亲情一样的东西,那是我不曾想起过的温暖爱意,她,只是个过于无知的孩子。
「你还好吗?」
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关心,她伸手碰了碰我的小腿。
我慢慢的行礼,「淑女不可以这样奔跑啊。」
我想我大概笑了,她的脸瞬间红了起来,连耳朵也不可避免,「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公主阁下?」
她似乎有些吃惊,我只能耸耸肩,记住这些琐碎的事情本就不是我所擅长的,她告诉我,她的名字,一如我所想,尽可能的简洁,「那么,安妮小公主,让我带你去餐厅吧。」我尽可能以微笑安抚她的不安,她曾经这样在早晨与其它人一起进餐吗?我不知道。
我所能确定的是,她在抗拒某种让她不安的东西。这样个性怕生的孩子竟然主动和我亲近,这是因为那场意外,还是,因为我身上带着她母亲的气味?我不断的询问自己,并衷心希望,答案是属于前者。
餐厅长桌上以摆放了新鲜的浓汤,我牵着她的手,来到那个长白色的餐桌,一个人也没有,虽然已经摆好餐具,但领主显然没有早起吃早餐的打算,我引导她坐到其中一个位置,然后绕过桌子告退。意外的是,她拉住了我的衣襟,她说,「我命令你陪我吃早餐。」
我正想反驳这这样有违礼仪,却瞥见她的手,放在长裙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啊,这样一个害怕孤单的孩子,于是我只是坐下,任她把装满汤的盘子推到我面前,她对这样的安排似乎满意了,环顾四周,她开始享用她的早餐。我则慢慢的喝着汤,一边看她奋力和汤里的玉米粒奋战,挺有趣的,我是说,如果她不是那样把一颗颗玉米粒从汤里挑出来放在餐巾上,这种执着:
她坚持把所有挑出来的玉米粒排成一个小型金字塔。
我放下汤匙,开始扮演正直的教育者,这样挑食的行为是不对的,我告诉她,她只是挑起一边的眉毛,而这样简单的动作让我有种熟悉感,像是我曾经在某处看过。她坚持,绝对不要碰那些恶心的黄色小种子,那些恶心的东西会从她的胃部发芽,然后在她的头顶开出花来。
于是话题有导向道德操守的可能,我说,「浪费食物是不道德的,当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会觉得这些黄色的小种子是多么美味,而旅行,如果带着这样的小种子会带来好运。」
「就算不吃这些东西,Davey Jones也不会来抓我。」
那个名字突然被她说出口,我一时无法适应,只能听她这样带着玩笑的语调,「Davey Jones是骗小孩的玩意,我才不相信咧。」她眨眨眼,慢条斯里的挑出汤里的最后几颗玉米粒。
Davey Jones,深海阎王。
我也曾经这样以为那传说中的Davey Jones根本不存在,而事实上,没有什么事情能真正的被确定,没有见过Davey Jones就以为他不过是个传说,这样的人,太多了。
事实上,比Davey Jones要可怕的魔鬼,这世界上,一定还有许多,Davey Jones之所以会让人惧怕,不过是他被描述成在海上具有强大的力量,他可以让任何他不满的船沉没,操弄他的小宠物大海怪毁灭一切,甚至,我还知道,这疯狂的魔鬼还为了一个女人,挖出了他的心。
不过,这部份,是极少人知道的事情,「小公主,你从哪里知道那个名字?」
我不明白,为何安妮知道大名鼎鼎的恶魔,在她缺乏玩伴的童年。
她含糊的声音从面包后传来,她说,「不过是几本童话故事书,就在主楼第三间的小塔内,那里有许多『这样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样算是什么,不过我已经决定,那里将会成为我今晚第一个探查的目标点。
我听见类似马车的轰隆声,急促的拍门声,吊桥放下的晃动,让餐盘里的汤大部分喷溅出来,安妮抓住滑落的几个面包,毫不在意的听着那一连串奔跑的脚步声。我怀疑这是她体内的贵族血液使她不愿意像普通的孩子一样对某些喧闹产生好奇,而矛盾的,她却不愿意接受金斯利夫人安排的良好淑女课程。
我看见,那气喘吁吁的靠在厅门的家伙,不正是好久不见的金斯利夫人吗。
我想,她今天竟然没有穿上那件浆的硬直的长裙,甚至,还在脸上画了浓妆,连眼屎也都清得非常干净,我不禁好奇的多看她几眼,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像是在质问我,为何出现在这。
我耸耸肩,保留这个发言权给那个极度想展现她的表演天份的孩子,果然,那个孩子先是吭的一声放下手中的汤匙,将餐斤上的玉米金字塔震倒,然后,冷漠的语调这样说,「有什么事吗,金斯利夫人?我认为现在是早餐时间。」
她甚至没有看那个女人一眼,金斯利夫人似乎被这突然说话的野蛮小孩的气势震慑了,显然,这个她以为的野蛮姑娘具有相当程度的『教养』,她吃惊的说不出话来,我看见她不自在的拉拉松软的衣袖,慢慢的行了礼,「实在抱歉,因为,伯爵的姑母突然来访,我以为──」
她的话被安妮的眼神打断,她说,「我以为这件事情还没严重到要我的美好早晨被愚蠢的吵闹弄坏。」
金斯利夫人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却瞪大了眼,直直的看着我身后的螺旋梯,我无意识的回过头,看见那双黑得发亮的皮靴,以及那张有着鹰勾大鼻的黝黑脸庞,他的脸色非常不好,我几乎可以在瞬间感觉到数种因为睡眠不足而杀人的气息,他的翠绿苏格兰披肩和他的碧绿眼眸相映出严厉的光芒,我注意到,他的黑发凌乱的垂在颈边甚至是他宽阔的额上,更可怕的是,这个恶魔有着和领主一模一样的脸庞,他的声音平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而这几乎使金斯利夫人脸上的化妆被毁去,他只是这样平静的询问,我感觉得出,他血液里流淌的是自出生之时的先天疏离感,他的问句只不过是个警告,他因为睡眠不足还是什么原因所发出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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