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凤凰————夭

楔子：
『骄傲的人类毁，伟大的文明灭』许久以前曾有首歌这麽唱过，而在这年代，这首歌成了预言，实现了一半，人类终究还是存在，挥霍无度、自相残杀，文明已不再如前。
西元二二○○年，是所有物资都匮乏的年代。
世界大战之间，新的一股势力崛起，这股势力是无国界的，包括这世上所有一切不服国家领导人的所有人民，聚在一块儿，成立第三帝国，在世界大战中打赢了当代强国，美国。
美国输了，连带所有同盟国一块儿遭殃，美国的同盟国遍布世界各国，这一输，赔的可惨了，全世界的土地都沦为第三帝国的殖民地。
当世界地图重新划分之後，已经没有国家这个名词，他们用编号命名所有土地。
新改革当然造成不少的纷乱，多少人在此赔上性命。
历史上将这段纷乱记载为：黑暗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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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十三号殖民区，离帝国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
帝国里的人民是一等公民，而他们什麽也不是。
窗外一片灰蒙蒙，随时要下起雨的样子，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两个月了，阴冷潮湿，建筑物上头都快生了香菇。
外头正值动乱时节，反帝国的组织遍布全世界，走在街上都有可能被杀。
唯有一个地方是安全的，那就是帝国里和各殖民地的学校还有医院。
不论是旧时代还是新时代，知识与医疗的人才都是倍受欢迎的，所以从事这两种行业的人生命都有一层保障，连带工作地点都受到保护，以致於就算在怎麽不爱念书，父母都巴不得将孩子往学校送，生怕孩子沦为动乱的牺牲品。
但是凤凰进学校念书却是孤儿院的安排。
这年代的孤儿爆增，有的是被抛弃，有的双亲在眼前死去，有的连双亲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凤凰便属於第一种与第三种。
他爸妈都是替反帝国组织搞特务的，有了孩子却不能养，送给了孤儿院，他还记得，十岁以前爸妈还会时常带著礼物来看他，十岁之後，他们就像从人间蒸发一般，从此没了下落。

老师在台上讲著旧时代的历史，台下学生睡了一片，东倒西歪，这景象有些好笑。
凤凰是这堂课唯一清醒的人，保持清醒的原因不是为了想听课，而是当他发现老师完全是看著他在上课的时候，他就不忍心趴下去了。
趁著老师转头写黑板的时候，他才能松口气，视线停在面前的空座位上头。
他，又翘课了。
这次会上哪儿去？
说巧不巧，当凤凰这麽想的同时，教室的门被应声撞了开，发出剧烈的声响，惊醒熟睡中的同学们，几个睡相较离谱的还滚下椅子，惹的旁人一阵哄堂大笑，凤凰冷眼旁边这一切，好像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
既然大夥儿都醒了，这下换他睡了吧？
「不好......峯......他又发作了！」
原本因为笑声儿闹哄哄的一群人，听见这句话立刻安静下来，清一色都是恐惧的表情，胆子小的甚至全身打颤，可见这叫峯的人，一疯狂起来是多麽令人害怕。
老师也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麽处理这种事情。
「想想办法，他快把第五校舍给毁了啊！」
「这......那我得去一下......」
「老师......劝你别去......你会被峯打死的！」
「那可怎麽办，总不能放任他毁坏学校！」
「只......只有一个人有办法......」
「谁？」
全班顿时又安静了下来，凤凰抬头，发现他成了全班目光的焦点，被几十双眼睛同时盯著自己的感觉真的很怪异，同时看著几十张不同神情的脸孔的感觉也很怪异。
凤凰这人，人如其名，高傲自负，不为任何人悲躬屈膝，就是心肠有些软，被众多求救的视线注视著，他要再无动於衷的话，恐怕这些视线就会这麽天荒地老的看下去吧？
「等会儿不回来上课了。」
凤凰边叹气边起身，拎起书袋，在同学的注目之下走出教室，手伸进书袋中摸索出一瓶装著一堆胶囊的盒子。
上一次发作，是什麽时候的事了？

第五校舍，历史悠久的墙上被撞出个大凹洞，砖头掉了几块，沾了一些血渍，凤凰的手轻抚过凹洞，沾了点血下来，他眉头也不皱一下就放到嘴边舔著。
真浪费了，他的血，染在墙上不如染红他的唇。
凤凰转头，便发现了峯，双手的血令人怵目惊心，他的瞳孔是浑浊的，疯狂在蚕食他的理智，凤凰一看就知道峯忘了吃药，才会疯狂至此。
发狂中的峯看见凤凰，神智稍微恢复了一些，眼里有些惊慌，用力的压下想要打坏凤凰的念头。
「凤凰......快滚！」
嘶吼的声音有些沙哑，沙哑中透著性感，这声吼令凤凰全身战栗。
好像......曾经听过呐！
「你有没有听到？我叫你快滚！」
凤凰舔了舔嘴唇，峯说的话他一点儿也不想听，从手中的瓶子里倒出一粒胶囊，含进嘴里，得趁药没融化之前让峯给吃下去才行。
凤凰出乎意料的朝峯跑去，接近他之後一手按著他的脑勺，一手捧住他的脸，唇与唇交叠之时，凤凰撬开了他紧闭的牙齿，成功的将胶囊递了进去，但是却在想要离开的时候，被峯的舌给卷了住，动弹不得，只得任由峯加深这个吻。
血腥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浓浓的带著情欲的味道。
吻到快断气了峯才愿意放开凤凰，唇一得到自由，凤凰连忙推开峯。
「自己的血味道如何？」凤凰笑的多麽豔丽。
峯不说话，一脸抱歉的看著凤凰，突如其来迎面的一拳，峯措手不及，被打倒在地上。
「你说过会让自己好好的。」
第二拳，打在峯的肩，凤凰的手在痛，想要收回去被峯握住。
「你知道我本来不想管你的，谁叫你爽约？」
峯不在意被打痛的地方，凑上前亲亲凤凰的脸颊。
「你又想拿我发泄了吗？你自己不吃药关我什麽事？不要碰我！」
峯制住挣扎的凤凰，双手紧紧的抱住他，『对不起』成了他唯一说出口的话语。
「不要！不要碰我！为什麽你连这麽一点小事都做不到？」
峯将凤凰推倒在地上，不甚轻柔的扯下他的衣服。
「给我......好吗？」峯说著，又是他一贯沙哑的嗓音。
高高在上的凤凰爱了，终究要为了爱停留在地面上，永远。
「......我再也不相信你说的话了......」凤凰声音有些哑了，但是眼泪没有掉下。
「没有下次了，真的。」峯在他耳边呢喃。
疯狂的男人爱了，终究要忍受爱的束缚，永远。
异物入侵的痛感，这才让凤凰掉下眼泪，凤凰狠狠的哭，放声的哭，峯没有嫌他吵，低声下气的安慰他，抚摸他的欲望，良久，两人一同攀上了欲望的顶峰，享受著登顶的快感。

峯的上衣被撕碎，已经不是完整的布料，袒露的上身布满大小不一的伤口，双手都是血，身上也是血，看著峯的表情逐渐被狰狞取代，才知道那些血是峯自己搞出来的。
凤凰知道峯每天都必须照三餐吃药，印象中今天似乎没看他吃过，他吓傻了，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尖叫，也不知道要逃跑，静静的在原地，看著峯。
「该死！你......干麻来这里？」
下一秒，发狂的峯发现凤凰站在他不远处，他嘲他大吼，将凤凰的神智给吼回来了一些。
「......你怎麽了？」
「......不要管我！滚出去！」峯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我怎麽能丢下你......喂！峯，振作......」叫他对好友见死不救，他做不到。
『啪』，一个耳刮子甩到凤凰的脸颊上，他被打的头偏了一边，被打的地方，热辣辣的疼。
「......滚！我说给我滚！不要靠近我！我会伤了你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啊？我会伤了你的！」
峯大声吼著，瞳孔渐渐混浊，他还在抓住最後一丝清醒，吼到最後，他流出泪来。
「我求你......快走......快走......我真的不想打死你......」
第一次看著这男人不计形象的大哭大吼，凤凰呆住了。
这与他同样骄傲的男人从不在他的面前示弱的，到底是为了什麽？
因为信任？还是求救？还是......保护？
凤凰直觉是最後一个答案，但是想不透，峯凭什麽要保护他？他与峯是靠拳头认识的，峯不可能不知道，他凤凰，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不想打死他......不想他......死？难道他不希望他死？
他的生死这世界上没有人在乎，就连他自己也不在乎，这人为何要替他在乎他的生命？
他的心在十岁那年，父母下落不明之後就已经冷了，现在却像是火在燃烧班的炙热，彷佛重生了一般，好暖......好暖......
凤凰全身颤栗著，几乎是兴奋过了头，体内要有什麽东西冲出来似的。
「你担心......我的命？」凤凰说出口的话，轻轻的、沙哑的、颤抖的，带著无限魅力。
凤凰著了魔似的，笔直的往峯的面前走去。
「废话！我不担心......还要你滚做什麽？喂！你干麻还靠近我？」
凤凰一笑，交付生命，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两具身躯一接触，凤凰抱紧峯。
「你需要我活著？......好，我听你的，但是你的命，也是我的，知道吗？......我要你好好的......」
峯要他的命......那......他也要峯的命，一命抵一命，很公平。
「凤凰！叫你不要靠近你不听，找死吗？」
看著峯拼命压抑想要出拳揍人的举动，凤凰笑开了眼。
「压不住冲动，那，撕我的衣服如何？这样有没有用？」凤凰摸上峯的双手，在他耳边呢喃，语中透著再明显不过的邀请。
峯看著凤凰，很久......很久......
「凤凰，很痛的。」
「不要紧，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只要他好好的......
他只要他的命好好的......
他自己怎麽样他都不在乎，反正留著命就好了......
为了他，他自己怎麽样他都不在乎，反正留著命就好了......

凤凰醒来的时候，是在床上。
腰上暖暖的，那儿横著峯的手臂，凤凰这下明白了，是峯将他抱回宿舍的，翻个身，私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一抬眼，他看到峯的脸，一双眼炯炯有神的盯著他瞧。
「你有睡吗？」听见自己的嗓音像破锣，凤凰不悦，皱眉。
峯没有回答他，倒是笑了，原本放在凤凰腰上的手移上来，放在他的脸颊上磨著。
「你哭的眼睛都肿了。」
「......那是你太粗鲁......」
峯又笑了，知道凤凰说著违心之论。
「记得吗？我说的，没有下次了，真的，嗯？相信我好吗？」
凤凰不吭声。
「凤凰，我今天......打死了两个人......」
凤凰漠然，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因为他们抢走了我的药。」
凤凰还是不吭声，但是抬头看了看峯，伸手摸摸峯之前被他打的地方。
「还痛吗？」良久，凤凰才开口。
峯又笑了，大掌盖住凤凰覆在他脸颊上的手，凑上前去亲亲凤凰的唇。
峯的右手在凤凰的裸背上留连，不舍离去，眯起双眼，出口的话有些不稳，凤凰知道，那是峯情动的前兆。
「......你敢动手，我就杀了你！」凤凰咬牙，恨恨的说著。
这男人不久前才把他那儿伤的不轻，现在又想摧残他，没门儿！
峯见情人发怒，也不在意，耸了耸肩，捞过凤凰将他锁在怀里。
「再睡一下。」峯霸道的命令让凤凰心头一暖。
「还睡......现在什麽时间了？」
「晚上。」
「......晚上......几点？」凤凰的声音有些抖。
「......呃......八点......多......」峯话才说完下巴便挨了一拳。
「我警告你，峯，要是害我没吃到晚餐的话，你给我滚出去睡。」凤凰一脸灿笑，脸上添了几分艳丽，让峯看的直咽口水，但是理智告诉峯，凤凰给的糖越甜，相对的，也够毒。
学校餐厅的供餐时间到晚上九点，他俩厮磨到八点多，眼看就要错过晚餐，这对一餐都不漏吃的凤凰来说，是多令人著急的事。
「唉......好好好，你先去洗个澡，晚餐我帮你买。」峯搔搔後脑勺，起身著装。
「这还差不多。」
峯看著凤凰无奈的笑了笑，认命的被凤凰使唤。
凤凰面无表情的看著峯。
「你什麽时候变的这麽爱笑了？」凤凰心里所想，脱口而出。
凤凰突然想起了峯以前不爱笑的，随时都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凤凰那时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就是想要挑战那样的峯，结果每回都被打的遍体鳞伤。
也是，他与峯的体格差这麽多，当然输的很惨，自己怎麽就这麽不知道分寸呢？
「怎麽突然这样问？」
「我想起以前了，以前你从没对我笑过。」
峯眼波流动著，直直的盯著床上的凤凰看，三两下将衣服穿好後，又回到床上将凤凰抱起来圈在怀中。
「凤凰，你也从来没对我笑过。」
......什麽意思？
「你说过，你的命是我的，所以我有很──长的时间，等你给我一个笑容。」
「干麻那麽久，我现在就能......」凤凰话才说完，就开始专注在调整颜面神经，他以为很容易的，却是怎麽调整，都是四不像。
没有算计，没有交易，没有轻视，他，没办法笑。
「峯......」
「凤凰，没关系，时间还很长。」
峯还是笑，但是凤凰隐约的看出，那笑容，有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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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有了新的兴趣，那就是每天对著镜子练习笑，笑到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峯心疼凤凰这样逼著自己笑，有些後悔跟他说了那样的话。
「凤凰，你知道吗？我一看著你的脸就会笑了。」
「......什麽啊？我长的很好笑？」
「......」峯一副被他打败了的表情，垮下一张俊脸，这是不是叫做......没默契？
峯劝过凤凰，只是凤凰不听，他就像小女生那样，随身带了镜子，每分每秒笑，每天每夜笑，持续了一个礼拜。
结论是，他依然笑不出来。
镜子里的容颜，笑起来，真是所谓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凤凰很沮丧，从三楼把镜子抛出窗外。
峯眼睁睁的看著凤凰的动作，没吭一声。
这件事就这麽不了了之，结束了，往後的日子，他们俩谁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一年後，该是各奔前程的时节，全校都在张罗毕业典礼的装饰，校园里每棵树上都系上了丝带，讲台上布满气球，每个人胸前都配了红花别针，每个人手上都有个圆筒状的盒子，里面装著毕业证书。
大夥儿为毕业而热闹，凤凰和峯却窝在学生宿舍里的床上厮磨。
峯因过失而杀死了同校学生，学校给他的处分只是留级一年，这样轻微的处罚，不是因为峯有什麽样的丰厚背景，而是在殖民区，人命根本不重要。
既然峯留级了，凤凰当然也跟著他，用尽各种方法，被记了大过小过，终於如愿以偿。
凤凰躺在峯的臂弯里，享受峯替他整理发丝，微眯的双眼显的很是满足。
「外头真热闹。」峯看著窗外热闹的景象，惊叹。
「他们这一出去，生命就没得保障了。」凤凰难得的加入这种与他无关的话题。
「凤凰，你怕死？」峯惊讶的看著怀里的情人。
凤凰嘴里哼一声，瞪了峯一眼。
对，他是怕死，因为他的命只能是峯的，除非峯亲自杀了他，要不死在别人的手上，他的命就不是峯的了，同样的，他也怕峯死，因为峯的命只能是他的，死在别人的手上，也就不是他的了。
「其实你不用跟著我的。」峯叹息。
「你的命是我的，你到哪我自然跟到哪。」凤凰的语气，不容他反驳。
峯就拿他没办法，凤凰这人纵使爱了，也是骄傲的让人无法驾驭，然而他呢？这几年来，究竟改变了多少？
这时候峯有点不确定了，凤凰到底是爱他，还是只是需要一种存在的确定？
想到这，峯突然没了安全感。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有哪只凤凰是深陷泥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