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传说————路玛门[下]

作者:路玛门[下]  录入:01-20

刘程云沉默良久,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
"保卿,其实我心里一直对你......"
"嘘。别说。睡觉罢。"
别说,千万别说。我已经亏欠你太多了。别让我知道,程云。
刘程云轻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话。我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慢慢闭上眼睛。
睡到半夜,又觉得心慌气促。以前也老是这样,我也没往心里去。可是慢慢的,却开始心口疼。我怕吵醒了刘程云,也不敢翻身,就按着胸口匀气。心跳的又快又重,震得手心都发麻,头上也泛起大颗的汗,伤口跟着刺疼。外伤的疼到底容易忍,心口疼太难忍。我死死咬着牙,努力不发出声音。
"怎么了?"
没想到他睡觉这么轻,我已经尽量很安静了。
"没事。还就......老毛病。"我勉强笑笑,摇摇头。
"我唤人去叫大夫。"翻身就起床。
"不用,真没有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
"那我去给你端碗茶水过来。"
我点点头。
刘程云点起蜡烛便出去了。
我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抽搐,赶紧往外挪,趴到床边,张口就吐。
吐出来尽是浓黑的药汤子。又酸又苦的气味瞬时弥漫开。
刘程云这个人啊,总是特别爱干净,他屋子从来都是整洁得要命,还老是飘着淡淡的香。
不过是睡一夜,给我弄成这个样子,我实在内疚得不行。
我正在不知所措,刘程云走进来,啪喳摔了手里的碗。他怎么有和我一样的毛病,一激动就扔东西,哈。
"保卿,保卿,你怎么了?"疾奔过来。
我抬头看他,无奈地摇摇头:"没事。对不起啊,弄脏你的屋子。"
刘程云摇摇头,又呆愣了半晌,低头走出去,端了茶水给我漱口,然后扶我躺下,又唤了丫鬟过来打扫。都弄好之后,坐回床边,依旧握住我的手。
吐完之后就爽快很多,倒是也不错。
"保卿,你这样把药都吐掉可怎么行?"刘程云凝着眉头。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吐的么。"我委屈得很。真是的,你当那些药好喝得很么?我喝下去已然不容易,还愿意再吐出来?漱口之后喉咙里还泛着又苦又酸的恶心味道。
"不成。我再叫人去煎服药来。"
我努力睁大眼睛,哀求地看了他半天,他始终不为所动。我只好点头。
吩咐完丫鬟,他坐回床边看着我,我没说话,他也不说话。
我不敢开口,生怕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我好想见他,你帮我去找他来,好不好?......这话,让我怎么有脸跟刘程云说。
不晓得多久之后,刘程云站起来,低声道:"我去叫他,你等着。"
我点头说好。这么下去,我是真不知道我还能撑几天,都到这份上,也实在顾不得面子了。
"我让丫鬟守着,哪怕有一点不舒服,也一定要说。我马上回来。"
我是想等桓熙过来的,可是后来没力气了,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地觉得被谁抱在怀里。我使劲找回意识,还是有点不清醒。知道身上一阵一阵发冷,像睡在冰窖里一样,但是就是醒不过来。
"保卿,喝药好不好?"
这个怀抱,这个味道,这个声音。他终于还是来了。只是口气......怎么这样温柔?桓熙哪里会这样温柔的说话?是他么?
想看看他,却睁不开眼睛,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保卿,保卿,醒醒。"
别摇了,我也想醒过来,我也想看看你,我睁不开眼睛,我说不出话来,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又微微点点头。
"他怎么回事!怎么会浑身冰凉的!白天分明还好好的!"没错了。确实是他。
桓熙,你是笨蛋么?早上就发烧,整天没吃东西,傍晚还划伤了额头,当时那个血流如注啊你又不是没看见。晚上虽然精神好点,也只不过说了你几句,你就觉得......那叫"好好的"?
"回、回庄主,温公子昨日发烧,今天失血太多,身子弱......才会受了寒。现在会昏迷,可能只是体力不支,也可能是......有些烧糊涂了。喝了药......可、可能就会好了。"
可能?可能?我瞧着你可能是在找骂。
"可能可能可能!谁准你说那么多可能!"
唉,我说什么来着。桓熙,你也别骂了,我清楚得很,就是太累,有点虚脱。
"保卿,听得见我说话?"
我点点头。m
"那我喂你喝药,好不好?"
我又使劲去点头,可是我也不知道到底动了没有。
一双柔软的唇压上我的嘴巴,缓缓送进来苦涩的药汤。
好苦。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往外吐。
"不准吐,咽下去。"
好,可以,我,我咽下去。咕咚。
一口又一口。
我实在是老实喝下去了,可是喝到胃里就不归我管。一阵抽搐,又尽数给倒了出来。
桓熙......这可不能怨我,不能怨我。
"保卿,不准吐,听我说,不准吐,吐了就还得喝。你吐一碗,我就喂一碗,喂到你不吐为止。"桓熙一边擦着我的嘴角和衣襟,一边恨恨地跟我说话。
桓熙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讲道理?吐不吐,我说了能算么?
又喝了几口下去,苦到我嘴巴都快麻木了。
紧闭着唇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又都给倒了出来。
刘程云的屋子啊,不晓得都被我折腾成什么样子了?我真是作孽。
"庄、庄主,先给温公子喝点清粥,可能就不会吐,但是药效,药效会差一点。"
"混账!怎么不早说!快快去煮粥来!你们......都下去!"
是啊,庸医,天字第一号庸医啊,你怎么不早说......公子我嫉恨你一辈子。不过你别怕,我一辈子,不算长。只不过,等我好了,看我不煎一百服这么苦的药,全灌你喝下去,再煎一千服给你泡澡,泡三天三夜,你大爷的......
等一下......桓熙在干嘛?他在......在脱衣裳??
你你你你,你不是罢?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先忍一忍?
看来还真是认真的,他把我裹在被子里,摸索着解我的衣带。
不可理喻啊,你这色狼你这混蛋......对一个半死不活的病人,你都能下得了手?
你不是想现在报仇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虽然我没有十年给你等,至少等我好了不是......我拼命抬起手,想去打开他的魔爪,可是身子根本不受控制。其实,就算抬起手来也没用,我活蹦乱跳的时候都打不过他,更别说现在这样。
完了完了完了。看来这次是要失身了。
如果是他的话,失身我也不是很在意,又不是没失过。
只是我现在实在是很累,实在是......救命啊,程云,程云,庸医,庸医,丫鬟,丫鬟大姐。
随便进来个谁,救救我。桓熙,我很冷,别再解我的衣裳了。
不多时,被扒得只剩条裤衩,被他搂抱在怀里。
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双腿贴着他的腿,浑身像被笼在阳光里,暖暖的,特别舒服。寒意全被驱走了,刹那间,似乎触摸到了幸福。
之前还对我那么冷淡,怎么现在有这么好心起来?别管怎么说,贴着他滚烫的胸膛,感觉真的很不错,我慢慢蹭了两下。
"保卿,不要动。你要动的话,我就会......总之别动。"
不是色狼是大色狼。他肯定又想歪了。
真是的,人怎么可以连这个都想歪呢?满脑子龌龊的登徒子。
不过我还是乖乖的不再动了,靠着那个结实的身体,身子很舒服,心里也实在快活得很。
我真的很想放声大笑,放声大喊。这是桓熙啊,这是我的桓熙啊,是他在抱着我呀。是我的桓熙。
清粥送上来,他慢慢喂给我吃。
嗯,粥吃起来还是比药好多了,香软温滑的米糊落到胃里无比舒服。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酒酿圆子。桓熙,我要吃酒酿圆子。我好想跟他说,我要吃酒酿......
"庄主,药煎好了。"
"放这里罢。你再去......煮碗酒酿圆子。"
咦?难道说......桓熙能听到我在想什么?好神奇,试试看。桓熙最笨,桓熙是笨螃蟹,桓熙是一只横着走路的笨......
"等一下。"他叫住丫鬟,又低声喃喃,"糯米那个东西......好像不大好消化。"
啊??要命啊,真的听得到么?我错了我错了......桓熙最英俊,桓熙最善良。
那个,酒酿是养胃补血的!!糯米么......我只吃一点点。桓熙,我会老实喝药,只吃一点,没有关系的。你也知道那个药那么苦,那么那么苦......
"......还是去煮一碗罢。"


第五十八章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微微笑一下,没说话又闭上了眼。我想过了,还是不看到他的时候好一些。
"你不想跟我说话?"他的声音淡淡的,四平八稳,冰凉如水,让人听着既觉得安心又觉得失落。也就是说,和平时一样。
我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看也不想看我?"
我又点点头。不想看了,还看什么。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把我身上的被子裹得紧了一些。
两个人默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又叹了口气,晃晃我的身子道:"好了,你别赌气了,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对你,算我错了,行不行?"
我挑挑眉毛,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他又道:"要么睁开眼睛看看我,要么跟我说说话,不然我立马把你从山庄里扔出去。"
我吓了一跳,于是半推半就的睁开一只眼睛。
他淡淡笑了一下,亲了亲我的脸颊,收敛了笑,郑重道:"保卿,是我错了,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让你再伤心了。"
我点点头,睁开另一只眼睛,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来,握住他的手拉到嘴边,张口就咬。
"当心着凉!"他哀号一声,把手腕从我嘴里挣出来,反握住我的胳膊依旧放回被子里压住,然后又把自己的手放到我嘴边道:"现在可以咬了。"
我白了他一眼,并不理他。
他又笑道:"你住的那个村子里也没有很多狗啊,怎么住了这几年还多了咬人的毛病?"
我嗤的一笑,反问道:"原来这些年你还晓得去瞧瞧我?"
"是罢,"他收紧胳膊,把我圈在身前,"隐约记得是去过。"
我才没力气跟他斗嘴,往他怀里靠了一靠,乖乖喝了药就沉沉睡过去了。
再醒过来之后,我很困扰。
因为我实在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做梦,桓熙坐在床边看着我,我想了想,还是没想好怎么开口问他,于是又闭上了眼睛。
"怎么还不满意么?"他摸着我的脸,轻声笑道。
"啊?"我咻地睁开眼睛。
"不满意再给你咬一口。"他把手腕放到我嘴边。
我怔怔看了他很久,然后慢慢坐起来,伏到他肩上。
然后我就搬回碧华阁了,住在东厢,桓熙依旧是住西厢。我问他为什么不搬过来住,他说在那里习惯了。我说那我搬过去,他说东厢更舒服一些,适合我养身体。我便不好再说什么。后来桓熙一直都对我很好,只是我总是不怎么能看见他。
在碧华阁养了半个月,我渐渐康复了,虽然不像以前那么上蹿下跳,但觉得自己已经大好了。
我记得刘程云说过他要回山里去,可是迟迟也不见他动身,每天都跑到碧华阁来看看我,跟我说话,怎么看都没有远行的打算。倒是桓熙,早上起来就往外跑,一天不见人影,很晚了才回来,然后抱着我说一会儿话,匆匆忙忙就回房去睡了。
桓熙变得很奇怪,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话却比以前多了不知道多少。总是会跟我甜言蜜语,还一直从街上买各种东西拿来送我。风筝,糖葫芦,泥人,扇子,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然后就搂着我跟我说,我以前什么时候提到过这个东西,或者我们在哪里见到过,问我还记得不记得。我说记得,然后他就问我开心不开心,我说开心,他就一下子很高兴。
其实我也不用他送我什么东西,我就想跟他好好的多呆一会儿,可是算了,他太忙。能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做人要知足。
"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摇摇头,趴在桌子上,"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桓熙笑一笑没说话,顺手把茶碗递给我。我喝光最后一口,咂咂嘴笑道:"还没喝腻茉莉花?"
"你腻不腻?"他反问我。
我摇摇头。
"那不结了。"桓熙淡淡道,"你喜欢的,我怎么会腻?"
我故作呕吐状道:"黄桓熙!你好酸!"
"是么?好了,不跟你闹了。我有客来,你先回去歇着罢。"
我笑着点头。转身出去,跟一个迈步进门的白衣公子擦身而过。
刚回到东厢房,忽然觉得一阵胃疼。不晓得是不是吃坏了东西,赶紧奔出去吐了一番,才觉得清爽,然后回屋漱口上床。过了好久睡不着,突然想再去瞧瞧他。
夜已经很深了,他房门关着,却还亮着灯。我走过去,本想像从前一样推门进去。想想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可别再做错事情惹他生气,转而改成了抬手叩门。
"不用你们侍候,下去罢。"他的声音淡淡传出来。
我正要说是我,不是丫鬟,忽然房里传来一阵轻笑。他低声跟那人说了一句什么,那笑声更为放肆,带着几丝撒娇几丝挑逗的意味。我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客人还没走?
"好......我不问。那你至少该告诉我,刚才我进门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人......是不是他?告诉我嘛。"
"这你也不必知道。"桓熙淡淡的声音。
又一阵咯咯地笑。
"瞧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挺标致的美人儿啊,你为什么不要了?"
桓熙没吭声。
"反正你不要了,那我是不是可以收了?"
"你有胆就试试看。"桓熙的声音冰凉。忽然发现,这句毫无内容的威胁的话是我常用在口头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学了去。
"哎呀呀,莫要生气么。我是逗你玩的呀。真吃醋了?因为他还是因为我?"娇笑声声。
桓熙冷哼一声,却没再答话。
"罢了,我不惹他就是,我不喜欢那种小白脸。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玩他玩腻了?嗯......也好,我来给你不一样的快活罢......"声音停了一停,有唇齿相接的吸吮声,"......咱们这事儿,你什么时候告诉他?"
"哈,咱们有什么事?"桓熙冷笑一声。
"跟我你装什么蒜,你难道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嗯?"
"他没必要知道。"
"要不要我来替你告诉他?"
"你敢!别废话了,你给不给?"
"瞧你急的,"声音咯咯笑着,带上了些许娇嗔,似乎是轻轻打了一下他,"给,当然给,要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你有这么着急么......这种事要慢慢做,对不对?"
"你还有一整夜的时间,我不着急。"
"好好好,你不着急,是我着急,冤家。对了,提醒你考虑清楚,毒药我有,解药我可是没有。你可别过几天后悔了,抱着他哭着来求我。"
"这就不用劳你费心惦记了。"
"唉......我难得好心一次,你还不领情。话说回来,你这么对他,也太狠心了罢,连我这个外人看了......"
"反正他也不会知道,你不是说不会觉得痛么,有什么狠心不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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