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系列之湛泸————一世芳华

剑光震烁不停，剑气也越发妖异了。
"放开我！"杨英叫起来。
王若飞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摇了两下："你冷静点！"
杨英痴痴地看着他，眼中渐渐地看见了他的影子："...王老大？是你......"
王若飞松了口气，道："你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杨英忽然扭头去看湛泸。湛泸的剑锋竟然还在震动，墨青色的光芒也在不停地震动。
杨英的脸上突然出现种恐怖和惊慌的表情。因为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来历不明的意识，像血虫一样在入侵他的思想，就好像有另外一个人要强行进入他的脑中一样。
突然间，他就无法再思考了。
他的心脏快速跳动着，就好像有只手伸进胸膛里捏住了他的心脏一样。
一股妖异的，邪恶的又强大的未知力量突然间压迫上他的胸口，挤压着他的肋骨。
杨英再也受不了了，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推开王若飞，发疯一样地跑了。
王若飞也被他吓到了。一怔之后，就立刻追上去。
但他突然又回头，直直地冷冷地盯着树干上震动不休的湛泸。
他似乎知道了什么，所以他的手也在发抖。
他走过去，猛然拔出树上的剑。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非常莫名的不祥预感。
他不知道自己会失去什么，但他已经感觉到了怨恨和恐怖。
他急速地去追杨英。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他的轻功比杨英的要好。
夜色虽然很黑暗，他又迟了一步，可是依稀还能看得见杨英的影子在前面飞逃。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越来越近，前面又突然出现了一座很高大的屋宇。高脊飞檐，就像是琼楼玉宇。
杨英忽然一个飞燕投林，竟翻入了这座豪宅。
第十五章 老人与湛泸。
这是一座很大的豪宅。只四面的围墙就有三丈多高。
大门口正上方的门匾更是大得出其，上面书了两个大字：湛府。
现在正是深夜，古老的街巷中没有一点声音，黑漆期的一片。只有在完全的安静的时候，才能隐隐听见猫头鹰的夜啼。
月光已消失。这一片地方阴森森的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夜晚是鬼气重的时候，生气自然就弱。
一阵冷风机伶伶地吹在王若飞的身上，他已迈步向前，敲响了这两扇也是黑漆漆的大门。
空荡的敲门声反复回荡，很久，没有人应门。
王若飞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门里是一片更幽深的黑暗，院子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灯火。
高大的亭台楼阁在近处也看不分明，远处的部分，更是一片阴森，像哑巴似的沉默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里面又有什么？
王若飞不知道。但他走了进去。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就算是地狱魔界，他也会走进去。
里面比他想象中更大。他走过一条幽深的石径，穿过两个花坛，前面忽然就到了一座高大的楼阁。
飞檐悬脊，巧如天宫。
也就在他走到这座楼阁前的时候，纸糊的阁门中竟忽然亮起了灯光。
这灯光简直就好像是在等他的。
灯光既已亮起，他就算现在想走，也已迟了。
他的左手握紧了湛泸，忽然大步向前，推开了那间屋子的门。
仿佛一瞬间，一种神秘的力量传达到了他的手中。
他手中的湛泸剑竟然又自己震动起来，仿佛一只想冲破笼子的野鹰！
屋子里只有一盏灯，一张椅子，一个人。
一个已经很老很老，削瘦如白骨的老人，正坐在张椅子上，左手拿着盏并不明亮的松明灯。
他的眼睛却一直在凝视着门的方向。
王若飞一进来，就对上了他的眼光。
他的眼睛立刻就想猫一样发出妖异的绿光，用一种既兴奋，又妖异的声调说道："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王若飞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知道我会来？"
"我当然知道。"老人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你身边的人的事我也知道。"
王若飞忍不住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老人忽然"呵呵"地笑起来，笑声就像一只衰老的乌鸦，带着种说不出的嘶哑和阴森。
"我是谁？我不就在你的手中吗？"
王若飞的手中，只有湛泸。
连他也不禁觉得脊背在发冷。
手中的绝世名剑也好像变成了一条会咬手的毒蛇，他甚至想把它扔掉。
他冷冷道："别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我的？"
老人的眼睛眯起来，忽然大声长吟道："你既然是神剑湛泸，你就应该能听懂我的话。我今天就把你埋在这里，以无穷厚的大地葬你剑身，以腐朽之枯枝烂叶掩你剑光。我以今生与你立誓，从今往后绝不再杀人。如若违誓，将沦落十九层地狱，受魔火焚身之苦，非天崩地裂，不得轮回！"
他的声音越说越尖细，到最后竟好像变成了呜呜的鬼哭。
王若飞的手在发抖，全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额头上都已冒出了冷汗。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老人竟会说出这样一段话！
这本是他三年前亲手埋葬湛泸的时候说过的话。
听到这段话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就是湛泸。
这个老人怎么会知道的？
王若飞不禁感觉到一阵阴森森的寒意从心里生出来。
"很奇怪是吗？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誓言？"老人的眼中忽然又发出了墨绿的光，幽幽地说："因为我就是湛泸，湛泸就是我。"
王若飞道："湛泸是剑，不是人。"
老人道："你错了，湛泸是剑，也是鬼，也是神，也可以是人。"
王若飞道："我...我不相信。"
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很难听。
"湛泸还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老人阴恻恻地道，"如果你想知道，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所有的答案都在里面。"
王若飞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眼睛。
一双充血的，凸出的眼球，眼中却发出墨青色的妖异的光辉。
这双瞳孔仿佛有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瞳孔一动不动，仿佛已凝结。但是瞳孔之中，却出现了一片云雾，不断地变幻。
风云变幻着，混沌的空间也愈渐清晰。
王若飞的眼睛就像是被磁铁吸引住，再也移不开了。
渐渐地，他看见瞳孔中的世界在扩大，竟然扩大到遮天避日。瞬息间，周围的一切就都消失了。
他抬头，头上已无青天。低头时，脚下也无大地。
他已置身于云雾中。
他左顾右盼。前后左右都再没有其他人。
那个自称湛泸的老人呢？到哪里去了？他说答案就在这里，可是答案在哪里?
他忽然觉得心乱如麻，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袭上心头，几乎要压得人发疯。
他在这片虚空的世界中，正不知何去何从，就突然看见一道遥远的光芒。
墨青色的光芒闪烁，从不知其几千里也的遥远上空，流星般向他飞刺过来，传来呼啸的风声。
他没有闪避。剑也没有刺下来。
湛泸就在他的上前方高高地悬止下来，就像个无上的神明。
没有剑鞘，剑锋上有如水光流动，一只浓黑的眼睛渐渐出现在水光后。
这不是王若飞第一次看见魔眼。
但是却是他第一次发现，这只眼睛竟然和那位自称湛泸的老人的眼睛如此相似！
他的手又不禁开始颤抖。
湛泸竟似能看懂他的心，忽然道："你是不是有很多事想问我？"
他的声音衰老而嘶哑，也正如那位叫湛泸的老人。但是又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王若飞点头。
湛泸的魔眼闪动，又道："你想问什么？无论你问什么，我都能给你解答。"
王若飞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
湛泸剑立刻发出种沉种金属般的笑声，笑声粗糙，刺耳，也充满了妖邪。
王若飞脚下的云雾忽然就散开。他的身体仿佛已停留在空气中。
脚下就像一面镜子。
但是其中映出来的人却不是王若飞和这无边无际的云雾，而是一只巨大的火炉。
烈火熊熊烧红了一片天。火炉旁竟有个半身赤裸，皮肤如黑铁，体形如天神般的男人。
他的眼睛在发着光，既是兴奋的光，也是慈悲的光。
王若飞看不清他的脸，但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
欧冶子。
铸剑业的老祖先，两千年来第一的铸一大师，湛泸的铸造人。
湛泸是什么？湛泸不就是欧冶子所铸的第一名剑么？传说欧冶子采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千锤百练，方得此剑。
这一点王若飞当然知道。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忽然，仿佛有一粒石子落了下去，下面立即如水波般一圈圈荡漾开来。
待水面平静，王若飞不禁全身都浸出冷汗，全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下面竟然出现了一片血海！
汪洋的血海，要多少人的鲜血，才能汇流成这一片无涯的血海？
王若飞什么也没闻到，但他却能想象出那种强烈的血腥味。
他已忍不住想呕吐。
他的身旁忽然传来湛泸的声音："现在你明白了吗？我就是上古时的神器，也是这些血的主人们怨恨的化身。他们每个人都把怨恨交给了我，他们全部都是死在我剑下的亡魂。"
王若飞已不能不相信。
相信之后，他反而不再那么恐惧，反而冷静了下来。
恐惧本就是因为未知而变得强烈。当你已知之后，恐惧就会减弱了。
他忽然问湛泸："杨英呢？杨英在哪里？"
湛泸阴恻恻地笑道："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王若飞问："他怎么死的？"
湛泸道："他中了那个老人的摄心大法，已经完全听命于人。别人叫他自杀，他当然不会拒绝。"
王若飞道："那个叫湛泸的老人到底是什么人？"
湛泸道："他是个天才的铸剑师，是继欧冶子之后，当世天下第一的铸剑大师。他的名字也叫湛泸。"
王若飞道："他和我有什么仇？还是和杨英有什么仇？他为什么要杨英死？"
湛泸道："因为你违背了对湛泸的誓约，你应该受到的不幸和灾祸，可能会落在你最爱的人身上。"
一道厉电突然划破云雾，直劈在血海中。脚下的血海立刻扬起了巨波，大浪滔天！
在这片血海中，竟忽然伸出来千万双血手，冒出来千万颗头颅！
每一颗头颅上都有一双血红的眼睛，呲牙裂嘴，面目狰狞，仿佛都还呼喊着："你无路可逃了！下来吧，跟我们一起进地狱！"
王若飞只觉得脚底冒出一股冰冷的感觉，背脊也冒出鸡皮疙瘩。
一只血手忽然已抓住他的脚，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他拖下这片血海，拖进地狱。
他立刻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的时候，右手已挥出。
他的右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可是他挥出去之后，却有一股血立喷在墙壁上。
他的右手中已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剑，这个世上最锋利的十把剑之一。
血海消失了，云雾也消失了，飞在他头上的湛泸也消失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那间空空荡荡的屋子里。
所有的幻觉都已消失。
他的面前仍然只有一个人，那个叫湛泸的老人。
王若飞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的把戏玩完了，你还想玩什么？"
老人喘息着，脸色仿佛忽然间又苍老了十年。他的胸口上正有一股鲜血流下来。
王若飞那一剑无疑已伤到了他。
就算是在幻觉中，就算看不见手中有剑，王若飞的手也是握在剑柄上的。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
老人用衰弱的声音问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若飞道："我看不出来。我只是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鬼神而已。"
老人道："你只是不相信，就破解了我的摄心大法？"
王若飞冷冷道："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全部心神在看你的眼睛。一个人只要思想还清醒，就绝不容易被催眠。"
老人点头，道："你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人，不愧是猎豹。"
王若飞道："现在你总该说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道："我没有骗你，我的名字就叫湛泸。"
"你为什么要叫这样的名字？"
"因为我是个铸剑师，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师。"老人的眼中忽然发出了光，道："我一生的希望就是铸出一把天下无敌的宝剑。我要给那些不承认我的人看看，我是真正最好的铸剑师！"
"你铸出这样的剑了？"王若飞问。
"是的。"
"什么剑？"
老人用一种奇怪而神秘的眼光对他笑，道："我铸的剑就在你的手中，它的名字也叫湛泸。"
王若飞手中的剑忽然就震动起来，发出悲恨的长鸣。
王若飞已怔住。
"你说这把湛泸剑是你铸造的？"
"不错。"老人笑了起来，道："这把根本不是欧冶子的湛泸剑，真正的湛泸自岳飞死后就失传了。但是有一个人却想重新铸出这样一把剑。"
王若飞道："这个人就是你？"
"不错。"老人接着道，"为了铸出这把剑，我花了十年时间遍寻天下寒铁精英，花了十年寻找天下最寒冷的泉水，花了十年设计研究剑的形状和特征，又花了十年烧光了一座祁山的煤，可是不行！"
他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眼珠瞪得好像要迸裂出来，道："无论我怎么烧，剑都只是把俗铁。无论剑有多锋利，它都算不上神器。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王若飞不说话。
"后来，我终于想到了。我让我最亲的妻子离开了我。可是不够，我又让我第二位妻子也离开了我。我一共让七个女人离开了我。我把她们推进了炼剑的熔炉。"
王若飞忍不住道："你简直疯了！"
老人道："天下所有的人都说我是个疯子，没有人承认我是天下第一的铸剑师。可是你们却不能否认了，世上绝不会再有人能造出我这样的湛泸剑！"
王若飞不能否认。
若不是老人自己说出来，根本没有人能分辨这把湛泸是假的。这纵然不是真正的湛泸，却也不会输给真正的湛泸了。
老人又道："这把剑除了叫湛泸，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七女。一直到我把第七个女人推下去之后，火炉哗拉拉地腾上一道白气的时候，天和地也觉得在动摇了。我就知道我的剑要出炉了。只要能铸出这样一把剑，就算要我自己跳进炉子，我也不会犹豫的。"
王若飞冷冷道："可是你铸出这样一把凶剑，有什么用？"
"有用。我能让很多人为了它而自相残杀，而它杀的人越多，它的怨恨就会越强，剑也会越锋利。"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在发着光，兴奋和希望的光。
王若飞只觉得厌恶，冷冷道："我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我死？"
老人道："因为你违背了对湛泸的誓约，若是能让湛泸染上你的血，它一定会变得更锋利！"
他眼中的光芒更强烈。
"你怎么会知道我对湛泸的誓约？"
"是湛泸告诉我的。"老人凝施着湛泸湛然的剑锋，道："所有它知道的事，我都能知道。因为我是铸生它的人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湛泸真的会有意念吗？这个老人说的话又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王若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杨英在哪里。
他突然一把抓住老人的衣领，追问道："杨英呢？杨英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