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hool Love Light————蓝光

我对小晴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是情同手足，还是别的？
在这一夜後，我又没有再思考过这感情究竟为何。
也从不知道这感情要如何去思考。
小晴把时间算得很准，准得很残酷。
就在小晴说，他希望只有自己能叫我的名字、将身上的银帖送我、第一次抱我、甚至告诉我，他喜欢我......的几天之後，隐门就被灭了。
为什麽小晴不告诉我他使用宫道所看到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我无能去改变将来的一切。
命运不停的转动，如果我是根钉，自以为卡进名叫命运的齿轮能停止运转，下场就是被巨大无比、息息相联的齿轮压碎。
抱著倒地的小晴，我恨他为什麽不先告诉我......他告诉我，我一定会守在门口，无论如何都不愿让卑鄙之徒灭掉隐门，我会死，至少死得值得，让我苟且偷生下去有什麽用？
看著满地的血、扶养我12年的师父们、和我一同长大的次师弟、三师弟，我哭了、又愤怒。
我怎会这麽软弱，软弱得哭了呢？师父不是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可是一想起过往是多麽的愉快...老师父们边吆喝著边下棋、次师弟总爱拍我的肩又开玩笑、三师弟练功练得不顺利抱怨连连，都还是昨天的事。
为何今日大家都离去了？
究竟是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为什麽！

我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即使师父们离开的痛足够让我撕裂自己的心、常和我打闹的师弟跟随师父们离开让我想跟随......
「别哭。」小晴勉强说出一句话，咳了自己满身的血。
只这麽一句，之後，我无论怎麽摇小晴的肩膀，他都不曾醒来。
现场留下的，只有血和尸体。
我进屋提起大铲子，在茅庐门口偌大的空地提起铲子，用力的铲，当铲子碰撞到地时，将我的力气完全反弹回来。
我没命的铲、铲得越大力，身体被震得越痛，彷佛这样能将对我而言无比重要的人唤醒，但是我还在期待什麽呢？
因为这动作本身的意义就是送葬。
我还是在挖，自己像游魂，我知道自己原本的目标是练功、和师父们在一起。
可是师父们死了，和我一起练功的师弟们死了，我为了他们练功，他们死了，那我是不是死一死比较痛快？
死很简单，铲子往自己头上一敲就能死、从山崖上跳下去也能死，也能拿起平时砍柴的斧头......
我在思考自己怎麽死才能死得痛快，可是又想到，这麽一死，那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要出生会更好？
又想起为何小晴每日都过得如此凝重、知道事後我一定会怪他，还是死守属於未来的秘密。
当我想通我应该怎麽做时，已经挖好了一个极大的坑。
我将师父们的尸体、师弟们的尸体、小晴的尸体，安稳的放进坑，再努力的爬出来封土。
我顾不得自己的身上沾了多少血、多麽脏乱，下山像个无头苍蝇般的在城镇中寻找，想找出灭了隐门的是哪家？
可是我发现......自己在做无意义的举动。
人们看见我，都像看见鬼一样的惊恐，这也难怪，我现在的狼狈样简直非人。
夜晚，我泡在冰冷的泉水里，细细的想在脑中找出什麽能够对现在有帮助的方法。
我再穿上破烂不堪、沾上许多泥土的衣服，快步走回有著沉痛回忆的茅庐。
地上有乾涸的黑色血痕，却完全闻不到血腥味，回到我住的房间，拿起动菱仪，坐下，开始我学习星道与宫道多年以来的第一次实战，发现自己并不全然无能。
我把自己想像得太无能，至少，我知道是谁灭了隐门－－
小晴的哥哥。
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小晴，小晴穿得很漂亮，显然是哪个富家公子，我换了件乾净的衣服。
看见床，已经两夜未眠、被痛苦与愤恨暂时掩盖的疲累忽然涌现，睡著了。
当我醒来，日正当中的隔日，我快速下山，四处和路人打探尹家的位置，很快就打探到了。
拿起自己在茅庐中找到的全部钱，在裁缝店买了黑衣、黑巾，夜晚，街道寂静、家家灯火通明，我行动。
在亲眼见过小晴的哥哥之後，透过宫道知道这人为什麽要灭了隐门，还有，杀了小晴的是他的太太。
原本一家和乐融融的用膳，被忽然从窗外进入、包得密不透风，整身黑漆漆的我破坏。
不管该家老爷与夫人的惊吓吆喝、下人们噤声的恐惧，我从宽大的袖中抖出一把刀，往灭门仇人的心脏去，溅出的血温热，我的怒气还没平息。
以最阴冷的口气命令现场的人一个都不许动，我在偌大的尹府四处探寻，找到从宫道的影像中清楚看见的、灭掉隐门的帮凶们，他们因为这次事件，穿得可好的四散在宅邸中，有的和人喝茶、有的休息、有的在花园閒逛，都是群愚笨的壮汉，上前，夜色掩盖我的身影，我一语不发的用小刀捅下去，他们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便辞世。
我倒是让那些人痛快，没太凶残。
回山上的茅庐，我走进师父们的房间，一一翻阅房中的书籍，就这麽不眠不休的看了把月，把能消化的尽量消化。
厨房的米缸还有不少米，饿了我就自己弄点咸稀饭，没有配菜的吃。
眼睛酸了冥想、冥想完看书，以锻鍊自己的专注力、冥想代替睡眠，我终於研究出如何将小晴的元神收入银帖。
我再吃力的挖开茅庐门前空地的土，竟发现原本伤痕累累的众人，除了身上的衣服，其馀伤口都好了，不但没有尸体该有的腐烂味，甚至有些清香。
将自己的银帖贴上小晴的额头，小晴脸色忽然红润起来、彷佛活著，我却能从他完全没有动静的鼻息知道他并没有存活。
运著自身的真气，想尽办法将小晴的元神收进，心中默想自己在书上看见的咒语，那咒语我能确定就是小晴给我在银帖上写的。
银帖一阵微光，几秒後熄灭，小晴的脸色又恢复逝世的苍白。
我从没发现原来小晴的气息如此特殊、有份量，银帖挂在我胸前，彷佛自身的气息都快要被盖过去。
研究过道术的人，死了都会依照生前的事迹，进入不同的命宫，依书中的猜测，隐门的人都会进星殒宫，我冥想，元神就是灵魂，要将一个人的元神抽出，势必要将自己的躯壳当成空，灵魂会以为自己无处可归，接著引导它进到自己希望的地方。
灵魂出窍......很困难，只有一半更困难。
我一直感觉到银帖发出悲愤，那悲愤也许不是我能够理解的，太复杂了，不能称之为情感，只是我自己认为的一种意念。
我割了自己一半元神、提出小晴一半的元神，相加起来重量似乎是刚好，我极度希望这「一个」元神能如我的愿进星殒宫。
冥想，以我最大的力量引导这元神能进星殒宫。
一个月後，专注力与心性有待加强的我，确定元神真的进到星殒宫，尤其银帖轻微的和星殒宫方向有相互吸引的关系更证明这项事实。
也许让小晴再世为人是痛苦的，如果再转世不痛苦，我就不会放著次师弟和三师弟。
他们现在可能已经进入六道轮回了吧？
这也许是我的贪婪，我还是希望小晴能够再依现在的型态再世为人。
我要怎麽让他依现在的样子再世为人呢？
冥想可能会给我答案。
於是我冥想。
我终於明白为何白大仙能透过冥想维持自己年轻的型态，我在山中随意找了个洞窟闭关，一闭关，在我下山之後，已经过了100年。
惊讶的发现居然已经过了100年，因为自己的外貌完全没变，我庆幸自己还是没和时代脱节太大，所以我能从人们口中知道现在是什麽时候。
由於我失掉一半的元神，现在开启动菱仪有些吃力，可是冥想得来的成果补足了这点，我用星道看见一颗有可能让小晴转世的星星，於是我将银帖中剩下一半的，小晴的元神往该方向放掉。
这就是我学宫道与星道的目的？很庆幸这对我还有用处。
我确认小晴的元神已经飞向该飞的地方，又再回洞窟冥想。
冥想直到，我的银帖指向南方，而南方代表小晴的一颗星终於开始活跃......
－－Continue！Continue！Continue！－－
附注：小晴只活到11岁，之前曾写到12岁是笔误。
附注2：SLL13曾经说到隐门历经46代，师父们传授课业至少200年，请将46代改成34代、200年改成60年，这样就够久了，不然中华历史其实只有5000年......
16
隐心从刚刚被我出卖以後就在跟我赌气......
我也没有再逼他穿女装啊，连陪我逛一下街都不肯吗？
现在是下午两点，天气非常好，阳光普照但一点都不热。
隐心这次生气，我怎麽道歉他都不接受，怎麽会这样......
小晴，你在吗？
『在。』
告诉我怎样让隐心不生气好不好？
『追根究底，还是你太过分了，人家说不要，你就别强迫他嘛！如果有人要你穿女装拍照你肯吗？』
我肯啊，反正拍了又不会太丑，我还会跟对方说加洗一份给我，我去学校卖就赚死了。
『......不可理谕。』
我就是你，你干麻说你自己不可理谕？
『那我现在告诉你怎样让隐心不生气。」
快说！
『你可以带隐心到喷水池边坐下，先说对不起，隐心看见你已经说那麽多次对不起，就算你不太真心，他也会心软的。』
谁说我不真心啊，我超真心的！只是...我就是拉不下脸来做沉痛的反省嘛！
『重点不在此，就算隐心接受道歉，仍然不高兴，隐心被拍了几张照片？』
52张。
『所以你就要轻拍他的肩，告诉他你最喜欢他了。』

......哇！
好肉麻！
『可是你不会觉得你和隐心只像朋友吗？』
男孩子本来就是要当朋友嘛。
『假定隐心有天离开你，你会怎样？』
想办法追上他。
『你会希望...和他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希望啊！我还需要个人帮我拿书包耶！
『反正，你真的得好好表示一下。』
小晴。
『？』
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当然是男的！』
那你苦口婆心说一堆就是要人告白，这是怎样？
『我......这是为你好！』
这真的是为我好吗？你逼我出柜耶。
『你难道不喜欢隐心吗？』
喜欢啊。
『那只是表示一下也不行吗？』
哪有人对男生说这种恶心肉麻的话！
『那你怎麽就能很随便的推倒隐心？』
这跟那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
忽然，小晴不说话了。
喂！小晴，你飘走了吗？
不回应......
好吧，那我找找看什麽有喷水池的地方好了......
嗯？就在前面？
於是我二话不说，拉著隐心直奔前方，走近发现，这是个广场，广场的中心就是喷水池。
阳光洒下，洁白的公园椅上坐著三三两两的人，地上许多鸽子们飞来又飞去，喷水池边也坐了一些人。
原来学校附近有这种地方？
看起来是挺朴素的，感觉像恋爱AVG才会出现的背景图？
於是我又将隐心拉到喷水池边坐著，隐心满脸不解的看我，所以呢，我该怎麽说那些肉麻兮兮的话？

「隐心，我喜欢你。」
嗯？怎麽自己说出来了？
隐心看著我的脸从一开始的不解，转为没有表情：
「小晴？」
啊！那是小晴？
现在隐心直直的看著我，好像期待他的小晴可以再多说一句话一样，如果我说上课的时候，我和隐心无法说话，所以我都边写参考书边和小晴聊一些狗屁倒燥的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忌妒死我......好像我在跟他抢女人一样。
『我看你说不出口，就帮你说出来了。』
我哪有说不出口？我没有，只是一时不知道该怎麽表示，而且时间也才过多久？
『......对不起，我太急性子了。』
你让我感觉很像在破坏你们两个的感情。
『你就是我，哪来的破坏感情？』
可是我觉得我们两个的个性差很多！
「小晴，我......」
隐心满脸颓丧的看著我，看来是因为只有刚刚那刻是他的小晴讲话吧？
是啊，我就是空有小晴的外表，却和小晴的个性截然不同。
我很强硬、小晴也很强硬，可是我和他坚持的地方不同，他坚持的地方是有意义的，他比我还要懂隐心，而我只会一直惹隐心生气，然後再问小晴该怎麽办......
「对不起。」
嗯？隐心干麻跟我道歉？
「你怎麽道歉了？」
「因为刚刚的一定是你，我却把你当成小晴了。」
「......可是你叫我和叫他一样都叫小晴呀。」
「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隐心别过头，是很不一样啊，我和小晴简直是彻头彻尾的不同！
「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能再回到以前，和小晴在一起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不然你闭关那麽多年是为了什麽？
「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把小晴当成兄弟一样看待，可是等他死了之後，我才发现，其实我最喜欢他了......」
忽然觉得眼眶热热的，一眨眼，脸庞就变成湿的......这明明不干我的事，我为什麽哭了？
「小晴，是你吧？你难道一直都在？」
隐心又转头来看我，可是我知道，他不是在看我，是在看小晴。
我点头，代替小晴点头，因为小晴不可能直接表明他一直都在。
「朝晴，我想请你原谅我，我现在想和小晴说些话。」
这是隐心第一次这样叫我，我觉得好陌生......他一定没叫小晴「朝晴」过吧？
我又点头，忍不住的落寞。
隐心抱住我，在我的耳边轻语：
「小晴，我一直没有机会抱你，也一直没有机会回应你，当我想试著在朝晴的身上找到你的影子、想要以唤你的方式，在朝晴的身上唤出你，却什麽都没找到......
难道你那一半的元神，在朝晴身上，也只是成为他的外貌、声音、习惯吗？
我只要想到以前，最常想到的，还是你稍小时，以童稚的声音说：『隐心，我最喜欢你了！』的那个时候，我总想，要是能再多听到几次就好了。
可是再继续回想，却又想到在你死前一个星期，你抱著我，告诉我你喜欢我......沉痛的气息，令我心疼。
直至最後，我仍没有给你任何的回应，一定令你很伤心吧？
你在将死之际，最後给我的一句话是『别哭』，你为什麽连死之前都不想好自己，不交代些事，反而安慰我呢？
我相信在我和你在一起的短短三年，我对你付出的，没有你对我付出的多。
我甚至从来没有去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你？
我只认为我们能继续在一起十年、二十年，我认为我们有练功，想活几年都可以，所以我什麽时候都能继续和你在一起。
可是为什麽......我和你在一起，只有三年，剩下的五百年，我都只是在找你的影子......
包括和朝晴在一起的两个月也是，我还是在找你的影子。
你宁愿和朝晴在一起，让朝晴的身上显现出你的气息，都不愿意和我说句话吗？
难道是我真的伤你太深了？
我确信你现在是听见的，所以我要和你说，小晴，你是我在世至今唯一喜欢过的人。
我相信，朝晴还是你，如果你活到15岁，一定会和朝晴一样充满了劣根性，所以我宁愿相信，现在我和朝晴在一起，就是和你在一起、以後我对朝晴说喜欢，就等於对你说喜欢。
我不愿意再从朝晴身上寻找你的影子欺骗自己，同时伤害朝晴。
以後，我就不再以唤你的方式唤朝晴......」

很长一段话，隐心说得很慢，我无法止住那不属於我的泪水继续洋溢出来。
听见隐心原来一直在找的都是小晴，他对我从来没抱有任何一点期待，我就忍不住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