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陆亦砂

"从那以后我疯了......我每天都坐在你的墓边，和已经不在的你讲话，我不相信你已离开了我，我坚持要等你，等你回来！在你的墓旁，我哭着哭着睡着了，我梦见你......梦见你真的回来找我！我们一起看日出，你对我说，要相信希望！等我再次睁开眼，发现一切都倒退回了刚进高中报道的那一天，就是我看完榜，跟你撞在一块的那天！当时，当时--你知道我的心情有多么激动吗？！你又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了！虽然你不认得我，但只要你没事，你一切都好，那就比什么都重要！我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想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是我们的爱感动了上天，是命运为我们的爱而轮回了！这就是我要说的......很荒谬吧？可是，我确确实实拥有了两次生命！你也是，你也是啊！所以我从一开始，就在心里发誓，这一次我再也不要失去你，再也不要让你离我远去了！谁知道......我对你过分关注的举动，反而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困扰......还让你误会我把你当成了别人的替身......我，我真是好笨啊......可是，你相信我立立，没有别人的！只有你，我心里只有一个你！军训的那晚，我叫的就是你，那是因为......我又一次梦到了你死去的情景！让我魂牵梦萦的全部都是你，都是你！！"他透过眼神，尽力向我表示他说的一切绝无半句谎话，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已经急得不像样了！
我听呆了.........我怎么也没办法相信，这种只有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故事情节，现在出现在了他的口中！而且我自己......竟然成了故事的主角？他说我死过一次，难道是真的吗？难道他那晚叫的真是我吗？难道我与他......真的是相恋两世的恋人吗？难道我们的"上辈子"真的如他所言，爱得如此凄美，感天动地吗？轮回，世上真有轮回？我们真的都经历了命运的轮回？？
不对，等等，我现在心里太乱了，我必须得好好地整理一下！首先，不管他说得多么真实，我还是无法一下子接受这种超乎常理、不切实际的事情！如果世上真有轮回，那这个世界不是太可怕了吗？一切不都得乱套了？！再来，这会不会只是他的幻想呢？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幻想症的患者，会沉浸在一个自己编织的世界里不可自拔，并且对他来说，他幻想出的世界完全就和现实的世界一样真实！如果说纪翔他......从前受过什么刺激，从而得了幻想症的话，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表面看上去，他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是实际上在他的心里有另外一个世界！他在这另一个"幻想世界"中，经历的就是他说的那些，所谓"上一个轮回"的事情！但他是无法分辨出这只是一个假象的！他觉得他就是这么真实地活过一遍，他觉得那就是曾经存在过的事情！均衡这两种情况来看的话，似乎还是后一种比较合理吧！
纪翔，你真的......一直活在你自己的虚拟世界里吗？
刚才的气愤，刚才被他轻薄的恨意，此时都已不复存在了，我体谅了他的所作所为--原来，他也是身不由己的！我以为他在骗我，其实，他并没有骗我，他只是把他"以为真实"的情况老老实实地对我说了出来而已！因为，他心中的那个世界，对他来说的确是真的啊，那是我们谁也看不到的一个所在！
"立立......你相信我吗？"他忐忑不安地开口，眼中充满了期望。
"纪翔你听我说"我仍旧坐在地上，拍拍他的肩膀"我不了解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你说的那一切，都是没有的，那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那只是......只是由你创造出的，一个和真实世界一模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只存在于你的脑中，别人看不见，只有你感觉得到，而且，你感觉它真的是存在着的，可它毕竟只是你的幻想啊！纪翔，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听我的话，你去看病，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这是你心理的一种疾病啊！"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竟会患上了这么一种麻烦的病！我觉得心好痛......我下定了决心，我一定要帮他，全心全意地帮他，直到他完全好起来为止！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好朋友永远沉沦于虚假的世界中，更何况他还是我最爱的人！他说他喜欢我，是真的吗？我也是，我也是啊！只要他好起来了，我完全愿意，和他一辈子不分开，一辈子在一起，就像他幻想中的我们那样！所以，纪翔，你一定一定要想办法，从自我臆想的束缚中解脱才行啊！
"什么幻想......不是！！你以为我是得了幻想症了吗？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想象出来的？根本不是！！"他急得满脸通红"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你是我最爱的人啊立立！如果连你都觉得我有病的话，还有谁肯相信我呢？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呢？！"他已近乎失控，抓着我的肩膀不断地摇晃。
伸出手，一下子把他抱进了自己怀中--这次，是我主动抱的他！紧紧地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冷静一点，纪翔，冷静一点！听话，冷静，冷静好不好？"
见我抱他，他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惊喜，他从我的怀里直起身子，严肃地看着我"如果......你一定不肯相信的话，那我用事实证明给你看！"
"怎，怎么？"这下换我疑惑了。
"如果轮回的事是不存在的，如果那只是我的幻想，那你说，为什么我会知道你家住哪儿呢？你也说了，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啊！"他振振有辞。
"那......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说不定我有告诉过你呢？再说，也有可能是我告诉过别人，然后你再问了别人啊！"我并没因此而动摇--只这一点，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呢？
"那，那......！对了！那天......就是刚进这个学校，我们撞在一起的那天，就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你就不可思议地对我一见钟情了！但是，你自己心里也觉得很矛盾，所以一直克制着没有告诉我，对不对，对不对？！"他并不服输，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这.........心事被人说中，我不知不觉脸就红了......为什么他连这也知道？这的确是我心里的大秘密啊！难道......他说的那些真的不只是幻想吗？可是，光凭这，还是不能使我完全信服！没准他只是歪打正着呢？他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才这么说，恰好又猜对了......这样解释，就解释得通了吧？！
"还有，因为我都已经经历过了，我告诉你，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就差不多要分班了，你是要选物理的对不对？你被分到1班了，我么......在5班，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的班主任分别是谁！对啦，分班前的那场散伙宴，你在击鼓传花的时候还故意使坏害我被罚上去唱歌呢！"他不依不饶地继续"预言"。
我越听越糊涂了，他这么件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倒真像是经历过一遍似的！而且不可否认的，我的确是早就想好了将来要选修物理的，但我没告诉过他呀......现在在我的心里，已经有点为他的话所动摇了，但我在表面上却不为所动--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之前，我就是没办法完全相信他说的不是他的主观想象！
他等着我的反应，见我一直不说话，失望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的表情很苦恼，将头埋了下去，猛然间，他仿佛灵光一现，"刷"一下抬起头，迫不及待地拉住了我的手仔细观察！干，干什么？他又怎么了？他的手指，抚向我左手大拇指与食指间的凹堂处，随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欣喜若狂，大声说"找到了，找到了！！"随即便自信满满地开了口
"你这里有个很小的疤！它是怎么来的？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你小时侯，有段时间迷上了家里的门，觉得开一下关一下的特别有意思，趁大人不在家，一个人在家里玩得可高兴呢！谁知道，碰巧一下没关好，手指就卡在门逢里了！后来，你好不容易把手拿了出来，疼得一个人在家里直哭，又怕爸妈骂你调皮，还不敢告诉他们！结果......后来还是被发现了，擦上了红药水......而这里，就一直留着这个小疤了！照理说在这个地方，一般人是很难发现的，但是............"他将我的手移到嘴边，亲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十分自豪"你是我亲爱的，所以，只有我才知道！"
我呆住了，目瞪口呆！这次，我敢100%地肯定，这件事除了我自己以外，不可能会有任何一个同学知道的！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么小的一个疤，又在这种地方，谁会发现得了啊？！就连我爸妈恐怕都没印象了吧！而他......他把这个疤的来历，前因后果都说得那么清楚，除非，是我--曾经死去过的那个我，亲口告诉他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什么理由可以解释！我的表情迷迷茫茫，"轮回"两个字不停地在脑子里面跳，跳得让我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事已至此，不由我不信了！
他看出了我的动摇，趁热打铁继续补充道"立立，其实你烧菜烧得很好的吧？你说--是你妈逼着你学的，免得你将来长大了什么都不会！可你却觉得......一个大男人下厨房，说出去怎么都觉得丢脸，所以啊......除了我，你就是不肯让别人知道！"他说着，笑了。
这对我无疑又是一击--又说中了！他到底还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情？！呃............轮回？轮回？？轮回！！世上真有这么妖的事情吗？地球上真的会发生超自然现象吗？天上真的有神仙吗？？
"轮回......轮回？！"我抱着头，喃喃自语，将脑袋狠狠甩了几下"啊--！！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挨到我的身旁，将身体贴着我的身体，一手搂着我肩膀，并在我的手臂上轻轻地摩挲
"我真是恨透了被人当作乖宝宝了，所以才总是装出些玩世不恭的样子......要是哪天真的可以舒舒服服地放肆一回、嚣张一回就好了！呵呵......"如同梦呓般，他突兀地说出了这么几句。
不需费力地思考，我马上就明白了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什么--这不就是我心底最深处的"呐喊"吗？！的确，被优等生的桎梏禁锢太久的我，最最渴望的，便是那种坏坏的、反叛的滋味，现在借他的口帮我说出来，听得我......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
"你......你......"除了这个字，我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我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他了！他，我的恋人，我的爱人，以前是，现在是，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永远都是......这么想着，我的头脑一热，身体一软，就这样，倒进了他的怀抱......在他的怀里，我呼吸急促，双手牢牢地抓住他的衣服，我希望通过这样能够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不要怀疑，都是真的！
"立立，我爱你，我爱你............"背脊上传来他双臂的温暖，耳边荡漾着他亲昵的爱语。
扔掉所有的犹豫，抛开一切的伪装，传递给他--我心中波涛汹涌的爱！为了这一刻，他等得好辛苦，我也忍得好辛苦！我将往昔所有的痛苦化成了一腔热情，身体，紧贴住他的--这次不再像上次那样，满怀着负罪感和"见不得人"的慌乱，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让他感受到我的温度，光明正大地爱他！
"你信我了吗？不再认为我是得了幻想症了吧？"他这样问道，而我，唯有一下下地点头！
"对了......我......我以前，是怎么叫你的？"好别扭的话！但这又是事实！我不得不这么问。
"你......你叫我......翔......"短短几个字已经让他的脸笼上了一层绛红！"翔......？"我按照他说的，"重新"喃喃一番，我的脸也笼上了一层绛红！
听我这么叫，他感动得眼泪差点没掉下来！我换了个姿势，躺在他的胸口。既然是恋人，这样......应该不过分吧？他似乎早就料到了似的，顺从地待我躺好后就用手臂圈在我身前环住了我"真好......我们终于又回到和以前一样了！终于又可以抱着你了！"大概是过于激动吧？他的声音夹杂着颤抖，仿佛即将破碎。看来"上辈子"的那个我，也是时常都爱这样躺在他的胸口呢！
虽然心绪还是有些起伏，但对于"轮回"的惊异和震愕，比之刚才已经平静了许多"我们以前，是谁追谁啊？"我问他，用一种轻松而调侃的口吻。
大概是受了我的影响，他的态度也轻松多了，不再像刚才那么沉重"嘿嘿，当然是我追你咯！"
"真的假的？！"我不太相信，明明不是我先对他一见钟情的吗？就连这次也一样啊！
"其实啊............"他顿了顿"不能说是谁追谁的问题！我们的感情，是很自然地慢慢培养起来的，你也知道的嘛，这种感觉它说来就来的，一旦来了就拦不住了！所以啊，我们基本上算是同时来电，然后，在那个晚上，连告白，都是同步进行的呢！只不过嘛......头是我开的，所以就算是我追你啦！"
"哦............"我似懂非懂地听着。真羡慕！他可以有上一轮的记忆......不过没办法，谁叫我在那一轮中是个已经死掉的人呢？我居然会被我爸活活打死？！想想真是让人发毛！我爸怎么下得了手打死我？！
其实，就在此时此刻，我重新接受他，无疑是再一次将自己的"生命"推到了风尖浪口！是不是选择了不爱他，就永远也不用担心会遭此一劫呢？是吧......但，即使面对着死的威胁，我也不畏惧！我不知这勇气究竟是何而来、又来自何方，可它却强大得让我足以不再动摇！
死亡的感觉，我是经历过的吧？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我已经不想再试一次了！这回我说什么也得好好地活下来！否则的话，岂不是太对不起我在轮回中的死而复生了？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对啊，差点把那件事给忘了！"喂，你说啊，那个女生是谁？为什么你会跟她走？她跟你什么关系？"
我转一个身，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略显生气地质问他--作为他的情人，我也总算是获得了名正言顺吃醋的权利，不用再拐弯抹角地绕圈子掩饰，也不用再心里不爽脸上硬作出一副假笑的模样了！
他闷了一下"啊？？谁啊？？"沉思片刻"哦！我知道了！你说下午放学的时候是吗？那个是我初中同学啦！她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了，只不过她不晓得轮回的事......很难得，她竟然能理解我们！不但不把我当怪胎看待，反而帮着我出主意！就是她跟我说，比起刚才下午对你紧追不舍，还不如晚上直接去你家找你来得有效果......呵呵，看来她说得果然没错，改天我可真要好好谢谢她呢！要不是她，哪能让我的立立失而复得？！"他诡秘一笑，继而凑近我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还有啊，多亏了她，让我再一次证实了立立有多么在乎我！你老实说，你是吃醋了对不对？"
"去......去你的！我会吃醋？才怪！"我逞强着否认，但是......唉，否认得好没力道呀......
仔细想想，我们的故事还真是够传奇的--倒可以写一部小说了！本来嘛，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们却偏偏要做情侣，这就已经超越世界上的一贯规律了！更何况，我们竟然能爱得如此惊天动地，连时空都穿越了，难道这还不是神话吗？
趁着胡思乱想的间隙，我看看腕上的手表"翔，很晚了，我们先回家吧，我明天再跟你联系"
他立刻赞同"嗯！再过段时间，我们和双方的父母都坦白了吧！上次就是因为一直瞒着，结果才............"他至今仍心有余悸，一说到这个，表情马上紧张了起来"不过，上次你父母对我的印象很不好的，因为他们对我不熟，只知道我成绩不怎么好，觉得是我带坏了你......这次就不一样啦，你瞧，刚才他们多喜欢我呀！虽然要让他们认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还是比较困难，但是，至少有希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