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着他,漠然道:"既然你不同意,那么没什么好说的了。而且,您可能贵人多忘事,没关系,我来提醒您:我们本来就没关系,一点都没有。"
他明显一怔,望着我的目光瞬息万变。
我垂眸,神情淡漠。
"你恨我到连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了?竟深到这种地步......"他喃喃自语,"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
我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这种话了。
他突然激动起来:"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不这么对我?无论怎样,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再伤害你,让我们重归于好,不行吗?我......很想交你这个朋友。我不求你忘了以前我的所作所为,但是至少请你不要这么果决地撇清我们之间的一切,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这又是在演哪出?
可惜,我不想当主角之一,也不想当观众。我更深知他的演戏天分有多高,功力有多足,我还不想死得那么快。
我没兴趣听,更没兴趣看他演戏。留下来也没意思了,说不出什么来,我们明显鸡同鸭讲。
所以,很不给面子地,我站起来转身就走。
临走时丢下一句话:"我不想再见到你。"
这次他没有拉住我。
"我很抱歉,但是我不会这么放弃。"背后传来他坚定的声音。
我身形几乎忍不住摇晃了一下。
不会放弃?他当这是什么?又不是在追男女朋友!只不过是一个原谅,一份友情,是么?
三年前他的不会放弃害得我痛苦了三年,那这次的又会带来什么?我不想知道,更不想亲身经历。
我快步走了出去,站在夕阳下的街道上,我深吸一口气,仰望晚霞,看路上行人匆匆。
突然觉得很迷惘。
然而,只是一瞬,我就抛开那些莫名的情愫,一头钻进了人流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前进方向,我的呢?万万不要再度迷失了......
我没有马上回家,拦车到了海边。
傍晚的海边,没有多少人。我随意走着站定一处,迎海而立。
夕阳西下,海风徐徐,静静感受着这红霞,这清风,这静谧,我闭上了眼睛。
我苦笑了下,终究是被打乱了步调啊!
静谧?还会有么?呵~~~~
我做不到......心如止水......
那时在国外,我只知道他叫Noir ,并不知道他的中文名,曾听有他的朋友喊过他yu,却从不晓得是哪个字,更别说全名。也曾隐约知道他可能是位富家公子,却一点都没想到竟是"风扬"董事长的少爷。
原本以为已经被我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人,再度出现了在我面前......
海风拂过耳郭,耳边回响着三年前无意中听到的话--
"他只是看上去冷罢了,一旦驯服了,不还是服服帖帖的!"
"天底下没有我搞不定的人,清冷高傲如他最后不还是臣服于我。这次我又赢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不过是玩玩,怎会当真!"
"......我对他感兴趣也不过是因为生活太无聊了!"
"不过,他还真是特别,让我忍不住要发掘他更多的面貌......"
这些话尤历历在目啊!晴天霹雳哪!
要不是我无意中亲耳听见,我怎么也无法相信、甚至无法想象这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平日里,他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是那么温柔体贴,谁料背地里对自己那么温柔的情人居然会在下一秒吐出如此冷酷无情的嘲弄来!
最初,是你来接近我的啊!是你招惹我的!是你用你锲而不舍的精神来打动我!你网住了我,却告诉我原来这不过是你无聊时的一个游戏!而我成了你游戏中的小丑!可笑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还傻傻地蠢蠢地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你看见那样白痴的我是不是在心里笑翻天了?
在我面前那么温柔多情的你,或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你,不过是用来引诱我乖乖入瓮的把戏而已。我从没了解过你,是不是?只是那时从没认真想过,就沉沦在你的魔法里迷醉,失去了自我,然后遍体鳞伤地回国,独自舔伤。
我们的爱情,原来是这般可笑,这般虚假!而我却一度如此沉醉于这丑陋的虚假中,这名为幸福的噩梦中!
我的真心,不过是你和你朋友赌约的牺牲品,不过是你无聊时玩弄的游戏!
你可知道,你伤我多重!又怎是一两句解释就算过去的?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
我闭了闭目,深吸一口气,调整不稳的呼吸。
既然已成往事,那又何必再提?既然你对我无意,又何必再来扰乱我的生活!
朋友......
我只想仰天长笑,我也的确这么做了,放纵自己毫无顾忌地大笑。
这寂静的苍穹下,只有我一个人疯狂凄惨的笑声,回荡着,撞击着我自己的耳膜,击痛我的胸口。
直到觉得喉咙干涩,我才慢慢止住了笑意,望着夕阳落下后朦胧绰约的海面,轻声笑着。
如今,我要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罢了。你却执意要介入,要打破我得来不易的平静......
要是早知道的话,我饿死也不会选择进风扬。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为时过晚。理智告诉我,对于事实,我只能接受,我从来不愿做多余的呻吟。但是,我真的有点累了。
该死的理智!我为什么不能就任凭情感主导一切呢?
不!我不敢了,背弃理智、轻易相信情感的下场,我已经不想再经历。
我原来已经这么胆小了么......
我惨然而笑,依然迎风而立,静静看着海面,任海风吹乱我的头发,任衣服猎猎作响。
天暗下来了,周围都显得漆黑一片,海面看起来更是深不可测,带了点神秘和莫测。此刻的平静或许在下一刻就会波涛汹涌起来。
气温降低了,丝丝凉意透过衣服渗入肌肤,我却仍旧不想动,久久注视着在暗夜里显得有些诡异的海面。
一望无际的黑暗,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似乎要把一切东西都吞噬,何况是一个渺小的人类。
我不知道在海边呆了多久,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随便吃了点泡面,洗了澡倒头睡在床上,一夜昏昏沉沉,也不知道究竟睡着了多少时间。
□□□自□由□自□在□□□
第二章 朋友(上)二
我的平静日子被这个新任总裁彻底打破了,整个公司上上下下四十层楼都知道总裁有个"朋友"。
拜顶楼的那位大少爷所赐,我一夕之间成了人人竞相结交的"大人物"。
我处事一向低调,与同事间不是很熟得称兄道弟的热情人,但也不是孤僻得令人自动忽略的游魂人物。
我一直让自己很平凡,不受注意,这就是我要的平静生活。然而,我一度刻意营造的平静生活却被他这颗惊雷彻底毁灭。
我原以为他经过这次后我们不会再有瓜葛了,我拒绝的态度很明显啊,但显然我想错了。他一贯喜欢无视我的决定,他做到了他说的话。
不会放弃啊......
中午,我还没踏出办公室,甚至还没从位子上起身,那个人就已经来到了我面前,无视所有人好奇尊敬而小心的目光。
"一起去吃吧!"他丢下一句,理所当然的自然口气,一点都没有已经造成轰动的自觉,当然也一点都没有不受欢迎的自觉。
我真想对着上方的该死俊脸大吼一声:老兄!我们有熟到这样吗?本人怎么觉得我们的关系没这么融洽呢!
偏偏这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而且大庭广众之下......无论如何我都发作不得。这人要不是太没神经,脸皮太厚,就是太深沉。
我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久久地无语,久久地没有动作,我简直已经僵化了。
"喂!你不去吃吗?"他催促。
我感觉黑线已经在我额际生成了好几条。你没看出我不想和你出去么?
"......我还不饿,你自己先去好了。"我声音平静无波地回答。
"这样......"
好了,你可以快点滚了。我在心里默念。
然而,他却做了个让我跌破眼睛的事情--他把身子往我办公桌边上一坐,毫无形象可言,我的脸不可克制得微微红了红,哀叹这下恐怕公司里饭后闲聊的八卦又多了项,正郁闷中,他本人却依然没有自觉。
"那我等你饿了,再一起去。"
什么?我晕!
天知道,我今天早饭都没吃,就等中午快点来好补下了,这下子可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弄巧成拙了。
他这么轻巧而自然的一句却直接宣判了我的死刑。
我盯着白花花的屏幕,抿紧了唇,彻底欲哭无泪。
我原本还想慢慢拖延,要是他自己不耐烦了自然会先走,这样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显然,我再度失策了。而代价是我饿得有点前胸贴后背了。不知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我埋头敲打着电脑,把原先预计下午做的工作提前做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愈来愈烦躁,而某人却一如既往的悠闲自若,静静等着,耐心极好地不出声妨碍我的思路。
半小时!此时办公室里除了我们早没人影了,我怀疑整栋大楼里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他居然真的一直在一旁等着!一步也没离开过!而且,很明显他比我还沉得住气。呼吸平稳,神情松散,视线包围着我。
而我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管是肚子的抗议还是那令我不适的视线都让我的定力大打折扣。看来这招行不通了,那还是放弃好了,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于是,我当即立断,起身,瞟了他一眼,推开转椅,抓起外套往外走去。
"工作不要这么拼命,身体最重要,你不知道吗?"
出了大厦,一边走他还一边说。
我跟在旁边,只想能不能寻个机会摆脱他。和他一起吃饭,我怀疑我会饿到晚上了。
可他说的话还真是叫人啼笑皆非吧!有老板这么对底下的员工说话的么?员工自己为公司拼命,老板高兴都来不及,居然还会反过来劝说员工轻松点?这年头,员工浑水摸鱼反而比较得人欣赏么?
而事实上我也不会是这种会为了工作亏待自己的人。他还在说些废话,我没费力去听。
我目不斜视地继续走我的路。
进到高级餐厅里,不巧地碰到了几位高阶主管也在用餐。
看见对方惊诧过后一派镇定恭敬的样子,我觉得不自在起来。
堂堂总裁亲自下来邀请某一位名不经传丝毫没有啥米贡献的员工共进午餐,怎么想怎么不合礼数,怎么看怎么诡异。
若是朋友的话,也怕是关系超级不一般的好朋友吧!外人只会做出这种假设吧!
可实际上我们的关系却尴尬至极。
打过招呼我们在靠窗的一张视点极好的位子坐下。
"想吃什么?"
"随便。"
他点点头,向服务生点了食物,不一会菜一道道上来了。
侍者捧着酒瓶放到他面前,将红酒的标签慢慢转过让他看清酒的年份出产地等信息,他微微一点头,就看侍者从兜里拿出起子套上软木塞,只听"咚"地一声,塞子已经拔出来了,酒红的液体流利地倒入两只杯子。然后,他恭敬一欠身,说句"祝用餐愉快!"就退了开去。
以往也没少跟他一起吃过饭,自然也知道他的品位,入口的自然都是绝品,这次也不例外。
我淡淡瞥了一眼,已经看见87年的字样,绝对是上等货,平常我一个人的话是绝对不可能花这种大手笔的。
我神情依然漫不经心。
"我记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快吃吧!饿坏了可不好。"
我眼一眯,没有动。e
"难道还是不饿吗?"他轻巧地说,然后流露出一副迷惑的样子,"可是我听见你叫了哦!"
"我什么时候叫了!"我反驳。
"咦?肚子啊!"他语不惊人死不休,无辜地继续道,"你肚子不是叫了吗?而且都三次了呢!我没记错吧?"
他像是希望得到奖励般地看着我,表明他的记忆力和观察力有多好。
我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他看。
"呀?难道真是我弄错?"
我哑口无言。
实在是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在办公室一次,伴随着啪啪的键盘敲击声;路上两次,往来的行人车辆是最好的屏障:恰好、的的确确的三次。
原本以为他没有反应可能是没注意到,而声音也的确很轻,又有干扰音,然而,事实却是一次不漏地尽数传入他耳中。之前没有点破,那么他现在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一直在耍我!
原来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那么这么做让我难堪是报复我故意让他等了半小时么?
这个人......
怒气隐隐在积聚上升--
对他愤怒,更对自己愤怒。
"快吃吧!"他淡淡说着,低头啜了口红酒,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举止依然是我记忆中的优雅斯文。他却不再看我,默默地咀嚼着食物,泰然地好像他从来没提出过那样令人尴尬的问题。
我瞪着他,什么反应都做不出了。
这人居然还能这么若无其事!
反观于他的稳重自若,倒是显得我自己幼稚了。
我冷哼了声,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索性放开吃个痛快。我努力吃,努力忽略身边令我不快的人。
而事实上我也的确饿惨了。
不吃白不吃,何况是免费的高级西餐。
人气急到最高处,倒是反而能够彻底冷静下来了。
我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把每样觉得好吃的东西都吃得一丁点不剩,像非洲难民一样。事实上每样都是我的最爱,而最后我是撑得连打了几个饱嗝。
抬起头看见他哭笑不得地看着我,我视而不见,自在地拿起餐巾拭唇角。
我当然老早就注意到旁桌的人也时不时地对我们投以"关怀"一瞥,大概是被我刚才与众不同的吃相和清脆的刀叉盘子撞击声吸引来的。
这正是我的目的,也是我要的效果,只不过没达成我最终的目标。
他一手拿着刀子,一手拿着叉子,却并不动作,只是无奈地看着我。
我毫无愧疚,无辜地瞧他一眼,低头啜口红酒,不喝浪费。
我一边暗暗赞叹着好酒,一边在脑子里思索着:我这么明显地故意要他难堪,他居然能忍住,倒不是我期待的。我的计划里是他最好受不了开口要我注意点,这样我就能顺藤摸瓜地做出应对措施了。
可他那么绅士......
哎!
我的计谋再度落空。
我没有为失败哀叹太久,至少比我原先的预想要好些,不会到了下班时成为"因工作勤奋而胃病发作晕倒在座位上的榜样(教育员工"身体是革命本钱"的活生生的反教材)职员"。
而且,因为我,他也成了"焦点"了。虽然他本来就有成为焦点的资本,不过作为负面的,想必还是首次。
我吃饱了,自然接下来就要起身离座了。
只不过我还没下一步动作,才刚倾了倾身体要推椅子而已,他淡漠的声音就飘了过来:"我还没吃好呢!"
我看他,眼神平静无波:"我好了。"
言下之意很清楚。
他放下了刀叉,靠入椅背,定定注视我。
我不甘示弱地回视他。
我们的目光接触在一起,相互较劲,摩擦出星星火花,在空气中跳跃飞散。
最终,我快坚持不住时,他却淡然一笑,收了那份锐利,转而又是那抹深沉--我最讨厌的东西。
"既然你不想呆在这里,那好,我们换个环境,就对面的茶馆怎样?那里的雅座很清幽,你会喜欢的。"他微笑。
"你觉得谁会在这种时间去喝茶?"我也笑,毫不掩饰的嘲笑。
他也笑,笑得一脸灿烂:"我们啊!说明我们的独特啊!"
对他的大言不惭我无言以对。
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地方,照样要在这个人眼皮底下,什么本质都没变,那么走到哪里都白搭。于是,我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