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温炎顿了顿,又道"此次的盟主之争,越兄有何计划?"重衣不语,他还在等一个人,在那人出现之前,他还不想轻举妄动,毕竟若救不出父亲,纵然有再好的计划也是空谈。站起身,他来回的踱着步,温炎也不急着等他回答,只是在旁喝茶。重衣眉皱得愈深,虽说双龙璧自己已拿到,那人一时半会也看不出自己在其中做的手脚。怕只怕,他为了抢夺盟主之位,不会轻易的放了父亲。
"......我们暂时先按兵不动,一切等家父来了再说罢。"
温炎点头道"也好。只是许久不曾见过越伯父,不知他何时才会现身?"重衣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道"家父行事向来都捉摸不透,我这做儿子的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现在也只能等了。"
"好吧,反正离四月初三还有些日子,咱们不妨放轻松,在岳阳城好好玩它几天。"说到这里,温炎突然贼贼一笑,道"越兄,在山上待了半年,怕是早就寂寞难耐吧?怎样,今夜是否同去快活一番?"重衣听他如此说,不免想起在洛阳城和六月的再次碰面,弯起嘴角,他突然很想知道当时六月为何要假扮女子混进去找自己,眼珠子一转,他问道"自然同去,只是不知温兄是否介意让重衣多带一人?"温炎明白他说的定是六月,虽然不太喜欢那乞丐,但既然他是重衣的朋友,他也不好推拒,于是说道"越兄指的是五月兄吧?带自然能带,但是以他现在的装束我只怕院里妈妈不让进。"
"那好办,妈妈们都是见钱眼开的人,更何况衣着打扮又不是无法改变的东西。"
温炎见重衣坚持,自己也不好多说,便道"好罢,那今夜就我们三人同去。"
用过晚饭,重衣大略的跟六月说了下晚上的计划,六月听完后,脸色立刻有些臭臭"妓院有什么好玩的......"
"妓院的确没什么好玩,但我看你上次似乎玩得很开心,所以这次才诚心诚意的邀请你,免得你为了进去又穿女装啊。"
提到上回的糗事,六月脸上一阵烧红"我才没玩得很开心,若不是你进去我怎会进去!"重衣心一紧,追问道"为什么我进去了你就得跟着去?"六月一时被问到,他低下头,是啊,为什么当时见了重衣进去,自己就非进去不可?重衣见他不回答,也不再问,只是咳嗽一声道"算了,那都是之前的事,我也懒得管,这次你若不想去,那就在客栈待着吧。"六月听他的意思似乎要丢下自己,心里自然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他慌忙叫道"谁说我不去的!我只是说不喜欢我又没说我不去!"
"那就是去了?"
六月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重衣吃吃一笑,从柜中拿出一个包袱道"这里有两套衣服,你也知道依你现在的模样,老板肯定不让你进。但是我想到你曾说过你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准备了一套女装......你别瞪......我知道你不想再穿女人衣服,所以......"重衣抖了抖包袱,里面除了一套粉红罗裙还有一件淡蓝长衫。"所以我这不还准备了一套男装嘛。"六月僵硬的看着那两件衣服,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重衣就是有心为难他,道"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你手上,要么去,要么不去,去以什么装束也都你说了算。亥时一刻我和温炎会在楼下等着,过时不侯。"
六月眼睁睁看着重衣潇洒离去,自己却只能坐在桌前瞪着面前两套衣服发愁。伸出手,他自我安慰道"去肯定要去,否则不知道那小子会做出些什么来......可是,"他整个人趴倒在桌上,若我以真面目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吧?毕竟乌苏也不会料到贪吃的自己会去酒馆以外的地方......闭眼叹息一阵,六月认命的拿起蓝衫,咕哝道"天灵灵地灵灵,愿老天保佑我不会被发现......"
第 14 章
亥时刚到,六月已梳洗停当,下得楼却见到三位翩翩公子哥。最先入眼的依旧是重衣,他换了件月白衫,整个人显得空灵不少,六月忍不住碎碎念,"不就是逛个妓院吗?打扮那么好看给谁看啊......哼。"
重衣见六月穿男装下来,有些遗憾,私心的他想要看的还是女装,不过瞧着六月的个子,这半年又长高不少,再要装也是装不像了。移了移眼,正好看到着男子打扮的温宁,她的眼睛里全是爱慕。心下一阵惊慌,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做错,他实在不该让六月洗干净,要永远脏西西的,岂不更好?只是现在要说后悔却已是迟了。
六月走近三人,仔细看看温宁,认出来后不解道"宁姑娘也......要去吗?"回答他的是温炎,他见六月换了衣服,整理一番衣着后竟是如此模样,之前的疙瘩已去掉不少,打量一番,他想,若以他这副模样,配小妹倒也不是不行。"我也跟她说过,女孩子家不能去,可她偏不听,这不,自作主张的换了男装的要跟着去。"
温宁听到哥哥的话,扁扁小嘴道"我也不是很想去啊,可是谁叫你们说要带五月哥哥去的!我啊,跟着是不想五月哥哥被你们带坏!"
六月尴尬,虽说他还不曾接触过男女情事,但对这些也不是一无所知。海岛上,杀手也是各色人都有,难免听到些桃色事,好兄弟红刀更是常年在外花天酒地,每次回岛都要在他耳边唠叨一番外面的姑娘是多么多么娇嫩多么多么柔情。
温宁走到他身边,抓着他衣袖道"不过,五月哥哥长得真好看,我一直以为像重哥哥这么俊俏的人应该少得可怜才对,想不到五月哥哥也和重哥哥一般好看!"六月脸红,将衣袖从温宁手中扯出道"宁姑娘过奖了......"
温炎对自己妹妹的大胆行径大感无可奈何,看看时间差不多,便道"好了好了,宁儿,时间不早,你也闹够了,我们去的地方不能让你去,你赶紧上楼睡觉去!"温宁瞪眼,撒娇道"不,我要去。"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你们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咯!"
"宁儿!"
温宁见哥哥有发火迹象,瑟缩一下跺脚道"不去就不去,你凶什么!"转转眼睛,她指着六月道"那五月哥哥也不许去!若五月哥哥要去,宁儿就非去不可!"六月翻白眼,不明白这温大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揪着自己不放,转念一想,他也不是很想去,于是他跟着说道"好啊,我可以不去,只要重衣也不去就行。"
重衣一怔,原本酸酸涩涩在旁看着的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六月给扯进去。温炎看着重衣,他搞不懂六月为何要提出这样的要求,若说自己妹妹不让六月去是因为女人的占有心的话,那六月不让重衣去又算什么?但现在也不容他多想这其中深意,他只知道若重衣不去,那他一个人去未免无聊,只得苦笑道"越兄,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重衣心里正七上八下的猜测六月的用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望了望六月,却只看见对方对自己狡黠一笑,重衣的心忽然被触动,隐隐约约间,他想要让自己往某个地方想,却又害怕那太过美好的结果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温兄,我看今日之行恐怕重衣得食言了。"
温炎叹了口气,明白他是不会去了,瞪了眼自己的妹妹,道"好了,你现在开心了罢,我们所有人都不会去了。"温宁眼中全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却还故意道"我又没阻止你去,五月哥哥和重哥哥不去,你还可以自己一个人去嘛。还是说大哥你长这么大,还怕一个人出门么?"
温炎听自己妹妹如此贬低自己,当即发飙"死丫头!有胆子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你当我不敢吗?胆小的笨蛋哥哥!"
惯例戏码上演,重衣和六月都没有欣赏的兴致,索性倒转回楼上。走到各自房间门口,重衣正要进去时,六月突然在他背后说"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但我还是想跟你说......"重衣没回头,只是心越跳越快,他没有接六月的话,安静的站在门口等六月的下半句。
"我真的不喜欢你选的这件蓝色衣服,下次你可不可以挑和你身上一样的白衣?"
重衣沸腾的心瞬间被冷水浇熄,他转过身,黑着脸狠狠地给了六月一巴掌,愠怒道"我就喜欢让你穿蓝衣!从今以后你要敢穿其他颜色的衣服,我见一次打一次!"
"砰!"
重衣的房门在六月面前重重关上,六月摸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哭笑不得的想重衣怎么可以这么野蛮的规定自己的穿着。他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嘀咕道"我只是想和你穿一样的,离你近点么。"
关在房中生闷气的重衣没有听到六月的嘀咕声,他只是单纯的以为六月不喜欢自己挑的衣服。但六月原本就是个大而化之的人,穿上乞丐装都浑不在意的人又怎会去在意衣服的颜色?若不是白衣的重衣太过飘渺,让六月害怕他某天会乘风归去令自己再也找不到,他又怎会注意到自己衣服的颜色。傻傻的六月只是傻傻的认为,若自己也穿上白衣,他就能和重衣一起离去,天涯海角,一直相随。
生了几天闷气,重衣自己也觉得荒谬。但倔强的性子让他始终低不下头来,而六月也知道他还在气头上,几天里一直想跟他道歉,无奈温宁始终纠缠不放,让他根本找不到和重衣单独相处的机会。
傍晚回房,重衣还是一句话也不跟六月说。六月耐不住被重衣长期忽视,本想跟着去说清楚,无奈走到半途就被温宁拦住,顾及着对方是个小女孩,六月一直不好对她说不,望了眼重衣紧闭的房门,边叹息边伤心的任凭温宁拉着走。
重衣知道六月有走到门口,但好半天不见动静,悄悄推门看时,却见到他正和温宁手牵手的下楼去。一拳打在房门上,重衣瞪着那不经打的房门和刚巧路过的店小二,丢过去一袋银子,冷冰冰的道"换门。"
坐在桌旁,重衣的双手几乎被他自己掐出血来。那相牵的手,六月温暖的手,终归是不属于自己的。拿过茶壶,他原想喝口水,却发现茶壶下不知何时多了张字条。他拿起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简短的一行字"二更时分,城外松林坡。"
重衣将纸条在一旁的蜡烛上点燃,眼睛看着那闪动的火光,低低道"父亲尚未救出,大事也未成,我岂能被私情绊住?"火渐烧到指间,他丢了开去,看着大开的房门对面六月那紧闭的房门,虽然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六月和温宁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极乐瑟缩着站在一边,自从六月失踪后,乌苏的脸色就没好看过。原本一直住在龟隐岛多年未出的她这次更是为了六月亲自出岛,只是寻找数月依旧毫无下落。红刀从外面回来,脸上隐约露出喜色,对极乐点点头,向乌苏行礼道"岛主,有消息了。"乌苏执茶碗的手一颤,"在哪儿?"
"岳阳分舵的人说,似乎看见过和六月少爷极为相似的人出现。"
"岳阳?那小子什么时候喜欢上凑这种热闹了?"乌苏嘀咕,继而道"这里离岳阳不远,立刻备马,我要尽快赶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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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二更时,重衣着好夜行服,刚打开门就看见六月抱膝坐在外面。因为门开,原本倚门而睡的六月整个栽倒下来。重衣好笑又好气道"对面就是你房间,你到我门口来睡什么!"六月揉揉胳膊,爬起身道"我想跟你道歉,但回来的时候看你屋子黑的,料想你睡了,但我又害怕今夜不说,明早你定不会见我,所以我就想守在门口......对了,你穿夜行服做什么?这么晚了难道你还要出去?"
重衣听到六月的话,心里多日以来的怒火大半都消失,见他问起自己的事,想想后,便道"我要去救我爹。"六月一惊"你一个人去么?要我帮忙吗?"重衣摇头,"我只是将东西交给他,谅他也不会耍什么花样。天亮之前我必回来,春初天气还是有些冷,你还是早些回去睡吧。"
六月听他口气温和不少,知道多日以来的压抑算是到了头,放松下来道"......好吧,若天亮你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恩。"重衣答应下来,绕过六月便待离开。六月在和重衣擦肩而过时,突然一把抓住他道"重衣!"重衣疑惑的回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六月紧紧抓着他的手,轻声道"你的毒是不是也是这个人下的?"重衣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提起此事,但想来自己和他之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道"是,不过你不必担心。他答应过我,我拿到双龙璧交给他后,他不仅会放了我父亲,也会给我解药的。"
"若他食言呢?"
重衣沉默,轻轻地将手臂从六月手中挣出。
"为什么不回答?"
重衣微笑"我不敢肯定自己拿不拿得到解药,但我一定会将我爹救出来。"六月还想说什么,重衣突然捂住他的嘴,淡然道"六月,我不怕死。但是,若我真的注定难逃一死,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唔唔!"六月被捂着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重衣却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我不会让你死。"他痴痴地瞅着六月道"我不许有其他答案,你只许点头或者摇头。"六月无奈,重衣总是在这些地方霸道,想了想,他还是缓慢的点点头。重衣呵呵笑着,他说"六月,我要你答应我,若我真的注定一死,我要你陪我直到最后,不许离开。你已经答应了,就绝对不许反悔。"六月的眼睛闪着光,再次慎重的点下头。
看着重衣消失在夜色中,六月并不焦急立刻追上去,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找得到他。摸着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有重衣手掌的温度,双掌成拳,六月在心里暗自发誓,不管将要付出何种代价,他绝不让重衣离开自己。
转身进房,六月不知道威胁重衣的人究竟有多厉害,但就算拼了性命不要,只要重衣安全他便知足。摸着那把和重衣身上的青鳞环齐名的雪藏剑,他知道那套剑法于自己还欠火候,但现在......就算打不过,这剑和剑法兴许还能做点筹码。打定主意,六月知道重衣一定会将自己骂个狗血淋头,但谁叫在他心中,全天下所有最珍贵的宝贝和武功秘籍都抵不上他一个独一无二的越重衣呢......
第 15 章
重衣依约来到松林坡,环顾四周却不见半个人影。扣紧手中青鳞,他小心的站在林中,任何一点气息也不敢放过。一抹影子迅速从他面前丈许处飞过,重衣跟着快速转身,身后竟已站了一个着红衣戴红色面具的男人。
那人从喉间发出一阵古怪笑意,"越重衣,你倒是很守时。"重衣附和道"跟墨坛主相约,重衣怎敢迟到?"墨丰哼了一声,道"东西呢?"重衣从怀里拿出双龙璧却不交给他,问道"我爹呢?"
"放心,你爹在很安全的地方。"
"若你要双龙璧,就得让我亲眼见到我爹。"
墨丰纵声大笑,道"你还真孝顺。好,你想见你爹,我就让你见。"拍拍手,他身后无声无息出现许多红衣卫士,中间两人正搀扶着一个瘦削身影。重衣一眼就认出那正是自己的父亲越牧,心下放松的同时也为父亲遭受的痛苦愤怒不已。
"墨丰!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为难我爹吗!"
墨丰走到越牧身边道"我的确没为难他,只是你爹自己不肯好好吃饭,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挥了挥手,红衣卫士架着越牧将他放在一边的树下,重衣奔过去,探探鼻息,知道自己父亲只是睡着后安心不少。墨丰在一边冷冷的看着,说道"你们父子还真是情深,小的为了救老的,可以不要命的吃下七虫毒为我效命,老的可以为了让儿子解脱不断绝食。让我想为难你们都为难不起来还反而大受感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