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衣小心的处理着伤口,六月仰头却仰的有些累,望着将云月遮去大半的亭顶,他低声道"呐......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可你好象似乎还没说你的名字耶......"重衣没有回答他,只是处理伤口的动作却重了不少,从行动上理解到他不愿说的六月吐吐舌头"你不说就不说,动作轻点好不好?"重衣抬头,冷淡道"闭嘴!你一说话喉咙就动,叫我怎么敷药啊!"六月郁闷的闭嘴,人说话喉咙要是不动,还是人吗?
重衣见他一脸的苦瓜相,显得异常可怜,小小声笑道"越重衣。"六月一怔,反问道"什么?"重衣却不理他,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手帕,撕碎了给六月重新好好包扎上。六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越重衣是你的名字?"重衣整了整衣服"六月姑娘,时间不早,越某人要去睡觉了,你请自便吧。"说完,爽快的走人。
"我才不是姑娘!"见他走远了,六月又慌忙跟上,道"哎!等下,我也要睡觉啦,可是我没钱......你可不可以借点让我住客栈啊......"重衣很不给面子的说道"对不起,我没有借陌生人钱的习惯。"六月嘿笑"我们又不是陌生人......借点啦......"
"不借。"
"借啦......"
"不借......"
"借......"
"不......"
僵持间,两人已走到门口,龟奴见重衣出来,谄笑道"公子慢走!"六月想跟出去,却被半路拦下来,"干什么!我也要出去!"龟奴翻了个白眼"睡糊涂了吧你!进了这院子不是包场子就别想出去,给我回去!"龟奴指挥着护院的武师想要将六月抓回去,六月急了,对着在一边看热闹的重衣喊道"喂!我可是跟着你进来的!"重衣见龟奴向自己看来,正经道"你们的姑娘是不是有毛病啊?我来玩的客人怎么会自己带姑娘进来。"龟奴虽然觉得六月有些眼生,但想想这世上也确实没有来妓院寻欢还自己带姑娘的,便吩咐武师将六月押进去,六月本想动武,但门口人来人往的,自己一动手,难免把事情闹大,只得忍气吞声的自认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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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和衣而睡的重衣想到六月被拉走前那哀怨的眼神,怎么看都是个被狠心家人卖掉的可怜女。"你不是要住客栈吗?这妓院可比客栈住着舒服,还不花钱......你就在哪儿慢慢享受吧......"重衣越想越乐,翻个身搂着被子含笑入睡。
半夜,向来浅睡的重衣听到一点细微响动,他右手扣紧玉环,等着那人靠近。一阵唏唆声后,一个冰凉的物体躺在了他身边。重衣惊讶,侧头一看,竟是六月。"看什么看!你不借我钱,那我只好跑你这里和你挤一挤了。喂,过去点,你里面还有那么多空地方,给我留点啦。"一边说六月一边将重衣硬挤到床里,还很不客气的扯过一半被子盖自己身上,见重衣还是傻呼呼地望着自己,他好心道"别看了,我知道自己长得帅,你要是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打了个呵欠,"今天也真是够累的。"闭上眼,六月很快就坠入梦乡。
重衣并没有发多久的呆,他很快清醒过来,使劲将六月摇醒道"你给我起来!谁同意你上来睡的!给我滚!!"六月被迫清醒,"我自己同意的啦!"说完翻身将重衣压住,让他不能再乱动,闭上眼,像哄小孩一般道"乖......有什么事咱们睡醒了再说。"重衣恼怒,内劲一上就待把六月震开。六月虽闭着眼,但他也知道重衣不会便宜自己,两人内力本就旗鼓相当,两股劲一撞下,纠缠在一起,更是难舍难分。但重衣毒性刚过,身体毕竟还是虚的,时间长了,便有些受不住,气血翻涌下,再度咳嗽起来。
六月听到咳嗽声,慌忙睁开眼,见重衣面色惨白,赶紧撤去劲道,问道"你没事吧?"重衣擦擦嘴边血迹,也没力气再和他纠缠,"没事!"
"你又咳血了,怎么会没事?"六月坐起身,在怀里又是一阵掏掏摸摸,这次翻出的是个红色瓶子"虽然我解不了你的毒,但这里面装的是上好的补药,没事吃吃也能延年益寿,上回就想给你来着,但早上醒来你就不见了。呐,吃点吧,对你现在的身体总还是有点好处的。"重衣不吭声,六月也不在意,他从瓶中倒出一粒递给重衣,"给。"重衣盯着那红色小药丸,并不去接。六月苦笑"你是不是怕我这是毒药?"重衣还是没拿走药丸,只是低声道"反正我也中了毒,再多点也不怕。"抬起头,他看着六月有些受伤的黑眼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除了见过几次面,知道彼此的名字外,其他的不是一无所知吗?说不定我们也许是仇人,你对我这么好不怕以后我对你不利吗?"
"就算是,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之间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吗?既然不知道,那就是朋友,我对朋友好有什么不对吗?"六月的话让重衣心里瞬间温暖,他拿过六月手中的药丸"朋友......呵,你知道吗?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一仰头,重衣将药丸吃下,六月松了口气,好奇道"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公子哥难道不是你朋友?"重衣微笑"你不知道吗?人在江湖中,谁都可以成为朋友,谁也都可以成为敌人。所以我把朋友分成两类,一类是随时可以变成敌人的假朋友,一类就是永远不会变的真朋友。"他看向六月,那脖子上的白色手帕隐约透出些暗红,扭过头,他轻声道"你是我第一个真朋友。"
六月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一直和重衣在一起的人会是假朋友,他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重衣说他是他第一个真朋友让他很开心。
"既然是朋友了,那我和你挤一晚上你也不会介意吧?"重衣白了他一眼"我说我介意,你这厚脸皮的家伙就会滚蛋吗?"六月嬉皮笑脸道"不会。"
"那不就行了。"躺下身,重衣也倦了,闭上眼便待睡去。六月安静的在他身边躺下,却并不闭眼,他愣愣地看着重衣,很久以后才仿佛梦言般说道"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线在拉扯。不论离得有多远,它都会将我们拉到一起。就像刚才,我从妓院里出来,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朝那边走。可是......凭着感觉我竟然奇迹的能找到你。你说,这是不是很神奇?"重衣没有回答,六月猜想他应该是睡着了,也就没再继续。重衣偷偷睁开眼时,六月已经睡熟。他细细地想着六月的话,许久后才自言自语道"世界上怎会有这么古怪的事,他一定是在骗我......"
早上醒过来的重衣,一睁眼便见到一个黑糊糊的脑袋,反射性的一拳打过去,只听得一阵惨呼,六月捂着被打出鼻血的鼻子满屋子乱转。
"你打我干什么!"
面对六月的怒气,重衣只是看着自己的拳头,说"直觉反射......"放下拳头,他看着六月一身的乞丐装,戏谑道"你怎么不穿女装了?说实话,女装比你现在的乞丐装好看。"六月努力的控制住鼻血,仰头道"又不是我愿意的!我只是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罢了。"
重衣下床,整理好衣服,瞄了眼还仰着头的六月,道"是吗?那你现在可以把你那张脸遮起来了,因为我是个人不是动物。"六月差点摔倒,"你一定要跟我钻字眼吗?"重衣笑笑,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丢下一袋银子。"这些应该足够你过一阵了。"六月拿起钱袋"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大方了?"
"我这是避免你再继续纠缠。"
这话让六月感觉颇不是滋味"你这话什么意思?"重衣喝了口茶"没什么意思。"六月可不觉得他这是没意思的表现,"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重衣放下茶杯,道"你想太多了,我跟你非亲非故的,何来什么想不想见?"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怎么还是非亲非故?"
"朋友就不能非亲非故吗?更何况我们说是朋友,彼此不还是不了解吗?"六月无言"那你就是不想见到我了?"重衣不答,但他心里却知道自己其实很喜欢六月在身边的感觉,只是......"就算是吧,毕竟各人皆有各人的路要走,我们虽有缘但你也不能总缠着我吧?"
六月生气了,转身踢门而出,走了没几步又倒转回来。重衣看着他,突然有些期待他能厚着脸继续缠着自己。但六月只是站在门口说"我忘了拿你给的钱。"重衣的心一凉,站起身将六月落在桌上的钱袋拿起,握紧钱袋,他突然有个荒谬的想法,若不给他钱,他是不是就不会走?自己这种矛盾的心情从不曾出现过,重衣有些好笑,看着还站在门口的六月,他在心里自语"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何必如此念念不忘?"
"拿去!"钱袋从重衣手中飞出,稳稳地落在六月手上。"谢啦!"六月将钱袋放进怀中,转身要走时,突然说道"重衣......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我们还能再第四次见面的话,我想呆在你身边,到时候,你不要再赶我了,好不好?"重衣的喉咙突然有些干涩,笑了笑,他说"六月,你是不是在犯傻啊?就算我们能有缘再见,你也不可能呆我身边吧?还是说你想卖身做我的奴仆?"六月背过身,呢喃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那样才能让我呆在你身边的话,做奴仆也没什么。况且伺候你,也许是个不错的活。"
"你就那么想呆在我身边?"e
"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你是我丢失的另一半。只有呆在你身边,我才会觉得安心。"重衣突然大声笑起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想不到啊,六月,你不仅有女装嗜好,还喜欢断袖分桃吗?"六月话一出口就觉着不妥,他脸微红,有些羞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总之,下次若还能巧遇,就算你赶,我也绝不走。"
门缓缓关上,重衣茫然的坐下,脑中还回想着六月临走说的话,他摸着自己的心脏,发现它从未跳得如此快,自己竟然有些喜悦,这到底是怎么了?
"砰"门再度被打开,站在那儿的依旧是六月,他抓抓自己故意弄乱的头发,轻声道"我突然想起来,你身体还没好,这药你留着也许有用。"他走近几步,将红色药瓶放下,道"......这次我是真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重衣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六月一眼,直到六月走后,他才如获至宝般的将红色药瓶紧紧抓在手中。看着紧阂的门,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那个笨蛋再回来......如果他敢再回来,我,我就让他再也走不了!"
"砰"门第三次被打开,"你又回来干什么!!"六月站在门口讪讪笑道"我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要买我做奴仆吗?你看我钱也收了,自然就是你的仆人,那我丢下主人自己走掉不是很不对吗?所以我就回来了......"重衣觉得好笑又可气,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半天才佯怒道"你一个臭叫花子,我要你做仆人不是丢自己的脸吗!"
六月尴尬"也是哦......,那,那我还是走吧。"见他真的要走,重衣急道"站住!"六月转身"还有事?"重衣咳嗽一声,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淡淡地问道"你要去哪儿?"六月不明白他的意思,回答道"不知道,我一直都是凭感觉走。你问这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我走哪儿你就绝不去哪儿吧......"的c52f
"你以为我是你这个笨蛋吗?"重衣不屑"我是怕你这个路痴不知道路,好心的想要给你指路罢了。"六月"哦"了一声"可是我不需要啊,我本就是四处逛着玩,迷路也不要紧。"但对我却很要紧!重衣在心里嘀咕道。"那怎么行!我们好歹也是朋友,怎能让你迷路?要是一不小心你跑到什么荒凉地方活活饿死怎么办?"六月有些糊涂,他越来越不懂重衣的想法,一会要赶自己走一会又要将自己留下。"重衣,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啊......"
重衣微笑"我这个好心的朋友决定给你带路啊。"
"带路?可是我没什么地方......"看见重衣威胁的眼神,六月识相的闭上嘴,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重衣其实只是想给自己找个留下他的借口,虽然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留下自己,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他一会赶自己一会又留自己,但......关键是自己总算能如愿以偿,只要能呆在重衣身边,他心里那些七转八转的花花肠子,自己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了,那就麻烦你给我带路......"重衣呵呵笑起来,像个终于得到自己心爱玩具的孩子。"不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嘛。"
第 6 章
温家兄妹见到昨日的小乞丐居然和重衣一起从房里出来时,都惊讶莫名。重衣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温宁疑惑"既然是朋友,昨天怎么不说?"六月插口道"因为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嘛,其实昨天我就是故意来找他的,可惜他当时没认出来。"重衣点头"是啊,他满脸乌黑,我想是人都认不出来的。"六月不着痕迹的瞪他一眼,意思是说"你怎么有事没事老损我?"重衣回瞪"我喜欢,你待怎的?"六月瑟缩"我不敢怎的......"
温炎在旁笑道"难怪你说他绝不是丐帮的,原来是熟识啊。"重衣恩了一声,温宁好奇地打量着六月,问道"那你叫什么?"
"我?我叫五月。"六月的回答让重衣愣了愣,但也没说什么。温宁对六月的名字大感新奇"天,你的名字好有意思。"六月挠头"是吗?也许吧。"
四人下楼一起用早饭,席间,重衣小声问道"你到底是几月?"六月嘿嘿笑道"我当然是六月,只是我怕说了真名被某些人知道,所以就改了改。"重衣歪头,更加小声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而且我想你记住我的真名。"
"你的意思是,除了某些人,就只让我知道你的真名?"
"没错。"
重衣轻轻笑起来,六月的回答让他的心里顿时甜蜜一片。"对了,为什么你要叫六月?"六月吃了口馒头,回道"因为我是六月出生的啊。"重衣有些吃惊"六月?"六月见他一副惊奇的样子,以为有什么大事,便问道"怎么?我不能在六月出生吗?可是我不能告诉我母亲让我不在哪个时候出生啊......"重衣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是,只是我刚好和你同一个月罢了。"
"是吗?那你是那年那日?"
"庚子年六月初七。"
这次轮到六月吃惊,"我们还真是有缘,连年份日子都一个不差。"重衣意外"你也是?"六月点头"说不定我们连时辰都差不多呢。"
"你以为我要和你做兄弟吗!"重衣眼睛里的冰冷让六月寒了寒。"呃......不是,我只是说说而已。"六月低头专心吃东西,不敢再乱说话。但他心里却想,我还不愿和你做兄弟呢,可是......自己既然想和他亲近,那做兄弟不是最好吗?为什么又这么排斥?
重衣心里也很矛盾,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和六月做兄弟如此生气,看着六月一副不敢随意招惹自己的模样,心下更是烦躁。他素来都能将自己的喜怒好好掩藏在表象之下,可惜自从碰上这个六月后,他所有的冷静自持都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