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没有多带钱,没办法给你小费。"我用力拉开门,留下这样一句话和似乎微微怔了一怔的叶泽,转身离开。
席元鸿的公司还没有去过,在大厅里走着几乎要迷路,而微微发抖的双腿和酸疼的腰更是让我步步艰难,尤其是大腿根部粘腻的痕迹,实在是很不舒服,于是还是进了厕所,起码还是清理一下的好。
进了厕间,拿沾湿的纸巾细细擦拭,才发现已经有些干涸的痕迹实在是难以清理,不由就弄了很久。
好不容易才弄的不太难受,刚把门拉开一道缝隙,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就是席元鸿。
快速整好衣衫,才想着要推厕门出去,却被看到的景象怔在了原地:紧跟着席元鸿进来了一个男人,看不清楚长相,却有着很好听的声音,他从后面紧紧环住席元鸿的腰,在被他甩开后,发出了撒娇般的埋怨:"怎么了?之前还缠着人家一下子又这样?"
"当心被别人看见。这可是公司里。"
我就如瞬间堕入冰窖,呆呆立着,就好像在看一场劣质肥皂剧,虽然内心排斥抗拒,却还是目不转睛。或许是因为不敢相信现在看到的一切,总觉得这不是真实的,总觉得,有些什么真实的东西还没有出来,一定是的,现在的导演不都喜欢玩悬念的吗?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不是吗?席元鸿才不会......不会......
只是不会如何?我却连自己也难以说服,因为我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到连自己的双眼、双耳都要被灼痛。
"看到又如何?"男人呵呵笑了,"反正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这样。还是说,你害怕被你那单纯的小情人看到?现在倒真的很少有这样有趣的人了呢,不仅主动帮你筹措资金,居然还投怀送抱,甚至还为了你和叶泽的合作告吹而自责不已,实在是个稀有动物,现在你倒是爽了,不费吹灰之力就哄他自动献身换到合约,看来他还很有利用价值嘛。哦,对了,他叫谢柳君是吗?长得还不错,怪不得叶泽指名要他,反正他也是做牛郎的,陪男人上床应该是长项吧!"
席元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请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上,明明写的是连锁超市的继承人。"
"是是是,还是你厉害,当初是为了怕他欺骗那个小鬼而找人查他,没想到背景还挺不错,心思简单到让人匪夷所思,才没怎么哄,就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对了,和他上床感觉如何?有和我这么舒服开心吗?"
"索然无味。"席元鸿平静地回答。
我听着,已经忘记了该怎么反应,这四个字就好像一个闷雷打得我头晕目眩。
但那个男人却很是受用,笑得开心不已:"既然如此,还是趁早甩了他吧。"
"现在不行,小娜手里的那一份资产是和公司脱开的,我还没办法动,现在要做的,就是哄小娜转让继承权。"
"对哦,还是你想得周到,看来这个谢柳君还有用嘛,只要让他出马,小娜一定答应。"
"行了,不要讲这些了,虽然公司已经是空壳一个,但蓝舒那方面却咬得很紧,不乘机加快动作,小心被她反咬一口。"
"知道了老板!"男人时媚时嗔,却真的是满身风情,就连最后印在席元鸿嘴角的亲吻,也带着浓重的挑逗和勾引的意味,和这样的男人相比,我真的是太过无趣了。
为了一个亲吻连脸都可以羞红,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在他的拥抱下激动到僵硬,这样的我,除了"索然无味",的确没有更贴切的形容。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我一直揣揣不定地担心害怕的,是不能跟上他到达幸福的脚步,却没想到,我和他原本就是走着不同的路,是他心情好了,才顺便载我一程,只要他一放开手,我就会被远远甩开。我以为努力跑就可以跟上他,却忘记了双腿的奔跑是永远也不能和飞速的磁悬浮相比的。
眼前离开的,那个冷漠自傲、运筹帷幄的男人,真的就是我认识的席元鸿吗?那个会温柔的吻我,那个会因为挫败而露出疲惫神色的男人吗?那个和我一起坐在外面看一片漆黑的天空仍觉得很满足,那个会喝醉后向我吐露工作艰难的示弱的男人吗?我很混乱,脑中犹如被什么纠结成一团,怎么样也扯不开。
不是的,不是他,他应该从来都是现在这样,冷酷、不择手段,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毫不留情地欺骗和利用他人的感情。
忘记是如何离开那个地方,那样赤裸裸地揭示了一切,可悲的,我却难以承受,他是我唯一可以坚持的动力,然而他带给我的却是这样深入骨髓的疼痛。我简直就是个白痴,竟为了这样的人、为了这样的人......
紧紧抓着衣襟,不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在那里倍受煎熬,而他呢?
身体的伤痕也许真的可以淡去,可是我的心呢?究竟如何才能停止越来越强烈的疼痛?
就这样盲目地走着,漫无目的,不想去任何地方,也不想回到以前每天都会迫不及待回去的,那个自以为是"家"的地方,直到一辆车停在我的边上。
我木然地看着摇下的车窗里探出一张漂亮的脸庞。
"柳君,你去哪里,我送你吧,......你怎么了?"她很快下了车,来到我面前。
"蓝舒,我走走,就走走,很快就回去的。"可是,回去哪里?去找周陆敬吗?他会被现在的我吓死吧,而嘉齐和嘉睦,我是没脸去见他们了,爸妈那里更不可能,我无颜面对他们,我居然拿他们的血汗去讨好一个谎话百出的骗子!
"来上车。"她拉我。
我没动。
"我叫你上车啊!"她用力推我还踢了我一脚,我吃惊地看着变得暴力的她,木木然就被拽到了车里。
她熟练的发动车子,一直到她停车,两人都没有交谈。
"进来吧,是我家。"她带我进了一间公寓。
喝了一杯热水,感觉心里堵塞一般的绝望有些松散了,我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烟雾,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是个白痴!傻瓜!我是个混蛋,我......"我泣不成声。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我居然可以这样毫无形象的大哭,可能是磁场相合,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比平日要安心一些。
她任我哭着,然后一伸手,将我抱在怀中。
她叹了口气,然后拍拍我的后背,好像在哄一个被同学欺负的小孩,又或者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她不问我为什么,也许她早就知道,因为她曾经奉劝过我,可是当时的我却毫不领情。
"喝酒吧。"她轻轻放开哭完后有些发窘的我,转身拿来几罐啤酒。
"有人说一醉解千愁。"她扬扬手中的罐子,温柔一笑,"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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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躺在暖暖的被窝里,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换成干净的,很舒服。恍惚了一下,突然惊得坐了起来,腰中一酸,又跌了下去。
"你醒了吗?"听到我弄出的巨大声响,门口探进半个围着围裙的身子,一手还举着铲子,冲我喊:"醒了就起来吧,吃早饭!"
我愣了一下,似乎感觉有什么要问的,被她喊了一嗓子居然打了个格楞,硬生生咽了下去。
穿着有些宽大的一看就知道崭新的衣服来到客厅,看到餐桌上整齐地摆着应该是属于我的早饭--两片面包,一个荷包蛋,还有一杯飘着热烟的牛奶。
我磨磨蹭蹭的走过去,拉开凳子坐上去,不自然地笑笑。
"怎么了?嫌弃我的手艺?"她瞪着我。
"不、不是......"我连连摆手,赶忙塞了一片面包到嘴里,"那个......我的衣服是你换的么?"
"难道你觉得我会在半夜请个钟点工?"她不屑的说。
"啊,啊,是啊,说的也是啊......"我埋下头。
"有什么好害羞的,"她不以为意,"没想到这么不经喝,酒品又差,还吐了一身,难道要等着衣服发酵再去酿酒吗?"
我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心怀感激,她故意忽略那令我伤心的事实,是为了让我不至于太过难堪吧。
送她出门上班,关起门来等衣服干,坐在客厅茫茫然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样的生活也很好,有一个可以相伴的人,一起吃早餐,说话,然后工作上班,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吧,平淡却幸福,而我,居然去追求那种不可能存在的感情,简直愚蠢到家。
穿上送货上门的新衣,将旧衣丢掉,我想,也许应该开始新的生活,忘记那个人,忘记那个人允诺的幸福,忘记欺骗,忘记被欺骗的悲伤。
是个男人就要敢于忘记,就算心中再痛,痛过了,也就好了,伤口结疤的时候总是难过的,然而结住了以后,一定会比以前更坚硬。
知道这个时候席元鸿不在家,收拾了东西,我回到了和周陆敬合租的屋子,虽然对于他没有顺便打扫我的房间以致于房中严重积灰而有些郁闷,不过总算是安定下来,身体,还有心。
有些地方本来就不属于我,是我自己硬闯了进去,离开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难堪地离开。
姓周的家伙好像最近有什么任务在身,打了个电话说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回来,像他这样的人,也许当警察是最适合的吧。
收拾完毕刚刚坐下,手机便响了起来,居然是老妈来电。自从我不止一次为了筹措资金而关闭了数家分店后,老妈已经几乎不和我讲话了,现在居然会主动来电,我有些惊讶,莫非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果然,"你爸心肌梗死住院了,医生发了病危通知,你来见最后一面吧......"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做梦,然后手开始发抖,整个人像被重重捶了一棒,脑袋里嗡嗡作响。
怎么可能?不久之前我还在他边上看着复杂难懂的账本,然后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告诉我不要勉强,明明就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明明连他的笑他的包容都还很鲜明,明明,还在那样谈笑风生的......
可是,当我冲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的那张晦暗不再富有生气的脸庞也明明就是我那宠爱我到包容我一切无理取闹的父亲的。
"爸......"我颤抖着叫了一声,他艰难地侧过头来,紧皱的眉头居然慢慢舒展开了,似乎想要开口,可是微弱的声音根本穿不过那薄薄的吸氧面罩。
"我是林晨,是床位医生,家属请过来,关于病情,我需要再次和你们沟通一下。"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由于是严重的冠状动脉三支病变,无法放置支架,虽然抗凝药物都用了,但是效果不一定好......听不懂,也不想去听懂,你不就是说我爸没救了吗?你不就是想逃避责任吗?
我猛地抓起他的衣襟。
"如果你要打我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医生是不能还手的,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冷静。"面前的男人很平淡的说着,然后冷静地指导边上的护士用药。
我看着他,慢慢放下了手,"对不起。"我垂下头,"请你救他,我还没有来得及报答他......"
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残忍、自私,一直以来,我都理所当然的索要着他的关爱,任性到极点,我几乎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从来没有好好关心他,我实在不配成为他的儿子。
妈紧紧地握着爸的手,泪流满面,嗫嚅着说:"你已经很好了,你对得起他了,你真的......已经做的很好了......"
似乎彻底安心了下来,我看到老爸的手缓缓松开,然后是老妈撕心裂肺般的痛哭。
"肾上腺素、呼吸兴奋剂、多巴胺各一支推!准备电击!"林晨已经开始胸外按压了,我看着他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的衣服,伸手拦住他,他抬起眼看我,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没用的,"我说,"让他少受一点痛苦吧。"
林晨停下手来,叹了口气,侧身对着护士说:"宣告临床死亡吧。"
我看着那张再没有一丝生气的脸,脚下一软,跌坐了下来。
第十六章
老爸的葬礼来了很多人,我看着那些老爸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或是竞争对手,除了点头致意没有多余的交流,他们之间有多少人是真正怀着伤感和悼念而来?
然而,当我看到门口迈进的那个身影时,还是禁不住震惊了一下。
"节哀顺便。"他走到我面前,"我也是刚刚听说。"
我没有答话,对这个人的恨,不能污染了这个葬礼。
"你的东西都没了,"他低声说,"你搬走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居然,可以说的这样无辜!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想要这样质问他,可是却因身边冲出的一个身影而停止。
是老爸公司的王秘书,他红着眼睛狠狠揪着席元鸿的衣襟,咆哮:"你这个魔鬼!杀人犯!如果不是你,董事长不会死!都是你害的!"
挥出去的手眼见要打到席元鸿的脸,这样闹下去难以收拾,我上前拉住王秘书:"这是爸的葬礼,有什么事情后面再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王秘书一把甩开我的手,愤怒地说,"谢先生,如果不是看在你是董事长儿子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现在装什么孝子?如果不是你结束了好几家分店导致我们公司资金不足,这个混蛋怎么可能抢了我们的机会?!如果不是我们因为资金周转困难,怎么可能被收购!如果不是这样,董事长也不会发病,这一切,都是你这个败家子的所作所为!你满意了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现在究竟是怎么了?原来归根究底,竟是我害了自己的亲人?
席元鸿其实早就知道吧,他居然眼睁睁看着我背叛自己的亲人,然后帮着他击垮了父亲的基业!好一招借刀杀人。
"这是意外,"席元鸿冷静地说,"没有人想到谢先生会突然发病,生意场上无非是你争我夺,胜败乃兵家常事,谢先生只是过分在意了。"
他居然还这样若无其事!
我对他,已经彻底绝望了,这是一个冷血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可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而我,是天底下最愚蠢的白痴!
"对不起席先生,"我抬头注视着那张我曾经那么贪恋的脸庞,决然的说,"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他似乎早就想到,转身对着遗像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什么都在你的计划中吧,席元鸿,你太过分了!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这一切的!
葬礼结束,周陆敬帮我把老妈送回家,她已经哭的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我看着她,心中痛的厉害,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停的伤害着自己的亲人,为的却是一份虚假的感情。
晚上,接到了贺嘉睦的电话,他说他刚听到这个消息,让我节哀,然后沉默了很久,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如果你愿意的话,再回来吧,这柳君殿本来就是你的。"
"谢谢你,"我沙哑着声音,"可是,也许我再也不能露出那种笑容了吧,带给女人幸福,我可能再也不能做到了......"
他在那头叹了口气,"那么就当来看看朋友。"
"嗯。"他的那声朋友,让我知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
葬礼结束后的几天,王秘书来和妈告别,说是要离开公司,言谈之间,根本就没有看我一眼,在他心中,我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可原谅的背叛者,现在公司股份已经被大部分收购了,我们只占着一小部分,王秘书的走也是情理之中,新来的老板不可能还留着原来的人员,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关系重大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