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陷英伦之切斯特往事————轻风过眼

梦陷英伦之切斯特往事

文案
爱德华从梦中醒来，本能地摸向床边空空的位置，忽然想起，生命中曾有一段幸福的时光，每天早上瑞恩醒来微笑着对他说："早啊，爱德华。"只可惜，无论是七岁时淘气的爱德华，十五岁时叛逆的爱德华，抑或二十五岁时张扬善变的爱德华，都不曾留意珍惜过瑞恩的微笑。那是怎样的微笑，那么淡，那么淡，却包容了他全部的骄纵和任性。或许，这就是爱德华的命运？直到失去瑞恩时，他才明白这个男人在他的生命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主角：瑞恩格兰特，爱德华奥蒙斯特

第一章 初次见面
爱德华奥蒙斯特第一次看见瑞恩格兰特时并没有产生特别的印象。当时他正独自进行餐前祷告，直到老奥蒙斯特领着棕发褐眼的男孩走进正厅。这个中年男人看上去非常健壮，五官有着典型的英国式深刻，除了微笑时，很难让人与善良虔诚的基督徒相联系。
"DAD，他是谁？"爱德华皱眉看向瑞恩--这个奇怪的入侵者穿着过于庄重的黑色西装，令他觉得不舒服。
老奥蒙斯特将瑞恩拉向爱德华，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是瑞恩格兰特，我的老朋友弗兰克的儿子，他要和我们一起住一段时间。爱德华，你们要住合住一间屋子，吃完饭后去整理一下。"
爱德华刚想发出抗议，瑞恩微笑着向他伸出手："HI，爱德华，真高兴认识你。"爱德华怔怔地握住那只手，那个笑容让他不由想起每周做礼拜的ST PAUL大教堂，以及教堂的钟声和响彻心灵的圣歌。可惜，七岁的男孩无法将这种瞬间的联想抽象出某种感受--比如--神圣？--或者--享受？

第二章 虚无与存在
七岁和十岁的男孩会有多大的差距？七岁的爱德华没有母亲，老奥蒙斯特是他唯一的亲人。一辆破旧的卡车，一套迪河边上的老屋，是他们的全部财产。爱德华从不觉得寂寞，镇上的野孩子很多都是他的玩伴。能够在树林里无忧无虑地捉鸟，探险，对爱德华来说真是好极了。所以他不能理解十岁的瑞恩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坐在河边。在爱德华看来，瑞恩是个奇怪的男孩。他们相处半年后爱德华知道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在他穿着黑色西装走进爱德华的生活时，就已经一无所有。爱德华看着瑞恩的背影，怎么也回想不出第一次见到他时，那张温和的脸上是否曾闪过哀伤的神情。只有那个笑容，让人印象深刻。
"明天我们要去ST PAUL做礼拜，记得睡前准备好BIBLE。早点睡吧，孩子们。"老奥蒙斯特微笑着揉揉两个男孩的头发。爱德华皱皱鼻子看向父亲，逐渐长大的少年开始不习惯老绅士亲昵的举动。
睡前祷告在奥蒙斯特家被严格执行。爱德华总是碎碎念叨白天发生的事情。祷告完就在昏暗的灯光中看着瑞恩独自沉思的侧脸，等不及听他祷告便昏沉睡去。
"神，如果你真的存在，请告诉我，为什么让我的父母离我而去？请你告诉我，您对我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爱德华从睡梦中迷糊醒来，听见瑞恩颤抖的祷告。
"HEY，瑞，BIBLE说不可试探你的神。神是真实存在的！"
"真实存在？好的，那你告诉我，他在哪里？"爱德华从没见过这样的瑞恩，不带笑意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自己，或者准确地说，是穿透了自己，射向不知名的地方。
"在......在天上！好吧，瑞恩，我承认，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神是存在的！"
爱德华有些焦急，这个奇怪的瑞恩竟然质问他神的存在！圣经就安静地躺在床边，这本他从识字起就不离手的圣经，竟被眼前的男孩质疑着它的真实性。
"好的，好的，爱德华。神是存在的，睡吧。"瑞恩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关上灯。

第三章 灵魂中的恐惧
爱德华不知道瑞恩原来生活的环境。但他明白，瑞恩和自己，以及镇上的其他男孩都不一样。比如，瑞恩第一次到奥蒙斯特家时穿着爱德华从没见过的高档西装，虽然后来他知道瑞恩的父亲只是一名牧师，那西装是瑞恩剩下不多的体面衣服。再比如，老奥蒙斯特第一次问瑞恩 "想喝点什么"，他习惯性地回答"咖啡"。上帝，要知道在奥蒙斯特家可是很少有人想要喝咖啡。虽然在老奥蒙斯特尴尬地为他倒来一杯牛奶后，瑞恩再没提过"咖啡"。事实上，奥蒙斯特家只有水或牛奶可供选择。简单来说，瑞恩的贵族气质是浑然天成的。家庭背景并没有提供给他过于富裕的生活，但是良好的家教却让他仿若从上流社会走来的贵公子。
镇上的孩子比城里的野气很多，打起架来从不手软。爱德华在同龄的孩子中被称为小霸王，但是遇上年长点的还不是对手。
爱德华被一帮年长的坏小子们追逐时，瑞恩正看着迪河，觉得视野宽敞，心也变得平静。三年了，曾经生活的伦敦，已经离他越来越远。瑞恩常常想，自己是不是再也回不去原来的家了。但是，还好，现在有奥蒙斯特先生和可爱的爱德华，他们收留了他，给了他一个家。瑞恩想起爱德华常常翘着的头发，淘气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微笑时上扬的嘴角，突然觉得很满足。上帝虽然收走了他的父母，却赐给他一个弟弟，"神关上一扇窗，又为你打开一扇门。"--BIBLE。
瑞恩笑着转身拔起一朵野花，恰巧看见爱德华飞奔而过的身影。猛地站起身，瑞恩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爱德华身后的大个子挥着木棍，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
瑞恩向他们跑去，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明显。上帝，不要，不要再夺走他，不要再夺走我身边的人。
"HEY，你是谁？"
"我是爱德华的朋友，把棍子放下，这样太暴力了。"
高大的托马斯古怪地看着瑞恩，这小子穿得过于体面，不像镇上的人。
"瑞恩，闪开。这是我和托马斯之间的事情。托马斯，今天算我输了，你说怎么办吧。"爱德华一把推开瑞恩，仰头恨恨看着高大的男孩。
"好的，我想想......让我随便打一棍子，随便什么部位。"
"不行！"瑞恩冲上去一把握住托马斯的木棍。
"小子，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要不要回家继续喝奶？"高大的男孩笑着轻松抢回木棍，顺手抓住瑞恩的头发。
"你是哪里来的？"
"HEY,我说，放开他！"爱德华皱起眉头。
"你打我一棍，随便什么部位。别打他。"瑞恩看着托马斯放大的脸，目光坚定。
"你是他什么人？HEY，事情变得有趣了。"托马斯转头看了爱德华一眼。
"我是他朋友，我比他大三岁。"
"瑞恩，你干吗？"
"你先回家。奥蒙斯特先生刚才到处找你。"
"HEY，你疯了？我才不用你帮我，不就是一棍子，又不会死人。"
"会死人的！如果是头部，你就完了！回家去！"
爱德华发誓他从没见过这么激动的瑞恩，他的眼眸中依稀闪烁着莫大的恐惧，仿佛正目睹恐怖的事情发生。以至于爱德华突然发不出声，竟愣愣看着托马斯向瑞恩的腹部狠狠挥出一棍。
爱德华从小到大或许是第一次体会到愧疚的感觉。瑞恩痛得直不起身体，只能在地上蜷缩着。爱德华想要背起他，却发现自己的身躯想要负担十三岁的瘦弱男孩竟然这么困难。或许是第一次，爱德华想要自己更加强大。
"你......还好吗？你等一会，我去叫爸爸。"爱德华看着瑞恩沁出细汗的额头，有些战战兢兢。
"不，别去。HEY，你看，我没什么。"瑞恩勉强跪坐起来。"别去喊奥蒙斯特先生，我们回去吧。慢点走就可以."
那天晚上，瑞恩一直在说梦话。爱德华彻夜没睡，仔仔细细地听着。"不，爸爸，别走，上帝，别带走他......""妈妈，没事的，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下去，你会好起来的。""上帝，为什么你连妈妈也要收走？为什么遗弃我？"
爱德华觉得自己第一次如此接近瑞恩的灵魂。这个一直浅浅微笑的男孩，从没在清醒时向他流露过任何痛苦。爱德华仔细地回想瑞恩的笑容，那么淡，那么淡，让人分辨不清他眼底到底是笑意还是空洞。
爱德华开始不由自主地关注瑞恩。他真漂亮，爱德华歪着脑袋看着瑞恩的侧面。他本该是个王子，应该回到宫殿里去。让我想想，他应该住在哪？伦敦？对，伦敦的大房子，房子里有他的父母，他们喝着什么，是的，咖啡，他开心地和父母开着玩笑，得到他们宠溺的拥抱。爱德华想象着瑞恩曾经的生活，开始明白他失去了什么。自己和父亲能够给予他的其实远没有他们自以为的那么多。只是瑞恩从没流露过不满足。"有机会他一定会回到原来的生活中，"爱德华非常肯定。

第四章 生与死
"HEY，瑞恩，下周就是你十五岁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老奥蒙斯特先生为两个孩子做好了早餐。
瑞恩礼貌地接过三明治，抬头微笑着看着老奥蒙斯特棕绿色的眼睛，"谢谢。带爱德华和我去新开的游乐园好吗？爱德华想去很久了。"老绅士低下身子直视瑞恩的眼睛："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ER......没有。就游乐园，好吗？爱德华真的很想去。"
"HEY，亲爱的瑞恩，这是你的生日，我们可以等到爱德华的生日时再去游乐园。"
"可是那还要等几个月......"爱德华讪讪地咕哝。
"是的，奥蒙斯特先生，我真的很想和爱德华一起去游乐园。"
老奥蒙斯特看着瑞恩真诚的笑容，哀叹口气。这个孩子太懂事。一定得为他准备一个惊喜。
每天和爱德华一起上学放学的日子很久了。久到瑞恩几乎完全摆脱了原有的生活。这几年的生日都过得非常愉快。奥蒙斯特家虽然不富有，但是每次都尽可能地满足瑞恩的愿望。他的第一个生日竟然是在伦敦咖啡厅里喝上一杯久违的咖啡。瑞恩端着咖啡杯时几乎哽咽地说不出话。他明白这是老奥蒙斯特无法负担的奢侈。他一口一口努力咽下香醇的咖啡，看见爱德华不满地皱眉："上帝，这真是太难喝了。"
从那天开始，瑞恩每天晚上虔诚地祷告："伟大的耶和华神，请保守奥蒙斯特一家，请保守奥蒙斯特先生和爱德华，不要遭遇饥饿与痛苦。"
15岁的生日很快来到。上帝似乎格外偏爱这个小家伙，12月连绵不断的雨奇迹般地停了。一早，老奥蒙斯特就带着孩子们上路了。
爱德华从小就爱冒险。看到过山车时他几乎兴奋地想尖叫。
"来吧，瑞恩，我们去试试这个。"爱德华拉起瑞恩的手，忽略了他眼睛里流露的恐惧。
"等......等一下，爱德华。能不能换一个，不，或者，你去玩，我在这里等你。"瑞恩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脑海中总是闪过坠毁的飞机。
"HEY，怎么了？连这个也不敢玩，难道你要告诉我你是胆小鬼？"爱德华斜眼看着瑞恩，这样的瑞令他感到陌生。
瑞恩看着飞速向下行驶的过山车，在阳光中显得迷离，是阳光太过刺眼，竟让他觉得一切快要消失不见。
"我们换一个，好吧，爱德华？"老奥蒙斯特看着瑞恩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开始有些担心。
"算了，我一个人去。"爱德华赌气地甩开瑞恩的手走向入口。
"好吧，瑞恩，过来这边。昨天我为你订做了生日礼物。现在就去门口的店里取，相信你会喜欢。待在这里等我。"老奥蒙斯特微笑着吻了吻瑞恩的褐色头发。
"是什么？您总是能给我惊喜。"瑞恩缓过神，迎着阳光看着老绅士的眼睛。
"是一个可以让你怀念一生的东西。"老奥蒙斯特神秘地眨了眨眼睛，走向门口。
瑞恩期待地望着老奥蒙斯特的背影。如果能和奥蒙斯特一家永远在一起，真的是可以怀念和感激一生。瑞恩转头看见一脸兴奋的爱德华向他走来。
"结束了？很好玩吧？"
"上帝，真是太刺激了。我发誓，你不去玩真是世界上最遗憾的事。"爱德华扬着眉毛"爸爸呢？"
"去门口了，一会就回来。"
两个男孩买了零食坐在草地上。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
"他去干吗？怎么还不回来？"爱德华不耐烦地搅着手指，心里想着下一个游戏--摩天轮？--还是去再玩一次过山车？
"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门口看看。"瑞恩起身整了整衣服，向门口走去。
"HEY！等等我，一起！"
瑞恩在看到马路上聚集的人群时产生了强烈的恐惧。为什么情景这么似曾相识？是在梦里见过吗？他不敢走向人群。是的，他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那边出什么事了？怎么那么多人？"爱德华拉着瑞恩走过去。
是做梦吧一定是做梦。躺在地上的男人不是奥蒙斯特先生，不是的。那是谁？为什么那么像？
爱德华冲进人群时瑞恩还愣在一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OH，上帝！爸爸！爸爸！瑞恩，快过来，爸爸被车撞了！"
"小家伙，别动你爸爸，救护车很快就来。你先别碰他。"好心的路人一把拉开爱德华。
瑞恩意识模糊地缓缓走近，嘴唇颤抖地几乎无法合拢。
一切后事都是瑞恩和邻居们一起安排。年幼的爱德华悲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整整两天，他只能阴沉地看着瑞恩忙东忙西，收拾遗物，安排葬礼，联系友人。
"瑞恩，爸爸他那天是去干吗？"
瑞恩停住手中的活，手伸向口袋里捏紧了拳头。
"去帮我拿生日礼物。对不起，爱德华。"
爱德华无法说出什么，只能泄愤地一拳打在瑞恩的脸上，冲出家门。
瑞恩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拿出口袋里的挂件--它看上去像一只怀表。打开盖子，里面是年轻的格兰特夫妇和奥蒙斯特的合影。看了看，又收进口袋里。瑞恩走进老奥蒙斯特的房间将已故绅士的《圣经》拿出来放在遗物箱里。
"伟大的，伟大的耶和华神。如果您真的存在，请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不是本该如此？"瑞恩一遍遍摸着《圣经》，觉得讽刺莫名。每晚，每晚虔诚的祈祷，每周奥蒙斯特先生在忏悔室里为自己的言行向神请罪，父母在世时一句一句向他解释经文的含义。他们将一切荣耀归于神，以为神会赐予他们幸福的权柄。结果却是照片中的三个人相继死去。谁能告诉他，他们现在是不是在天堂？
瑞恩想起奥蒙斯特先生向他保证这个"怀念一生的东西"时微笑的侧脸，棕绿色的眼睛那么平和那么善良。转眼间一辆车就让他的眼睛永远闭上。瑞恩无法忘记老奥蒙斯特冰凉的手中紧握着这个珍贵的挂件。
爱德华怎么办？对于瑞恩来说自己不过是再次做回孤儿。如果一个人心中本来就有着深刻的疤痕，有时候再划上几道疼痛也不会加倍。但是，爱德华怎么办？那么单纯，无忧无虑，长久以来那么依赖奥蒙斯特先生的爱德华，该怎么办？
瑞恩又伸手摸了摸脸颊。奥蒙斯特先生走得太急，以至于什么也来不及交待，只留下十二岁的独子。奥蒙斯特家没有富贵的朋友了，邻居中有没有谁可以收留爱德华？
瑞恩打算处理完葬礼就为爱德华寻找领养的好人家，一定不能让他进孤儿院。

第五章 分开领养
爱德华很久没有和瑞恩说话了。事实上他心里明白老奥蒙斯特的死不能责怪瑞恩。但是，12岁的孩子遭遇重大挫折时心理采取的防御措施就是情感发泄和转移。如果瑞恩从来没有来到奥蒙斯特家，父亲就不会死。事实上爱德华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他不会像瑞恩一样质问神为什么将父亲收走，他不会像瑞恩将痛苦忍了又忍，所以他可以在葬礼上放声大哭，所以他可以抱着棺材不放手。他不知道他一切的举动在瑞恩的心里刻下多少愧疚和无奈。他也来不及去想自己的未来。如果多年以后他变得成熟理智，回想起他从这一刻开始的人生，应该可以明白瑞恩格兰特这个人在他的生命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