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朝秋月夜————MYTH103（winding90）[上]

我看著不远处仍然在水中的白衣大侠，那位大侠也看著我，对看一会儿後，他美丽的鼻子哼了一口气，然後一运气从水中飘到了我的前方一步距离处落地。
果然是神仙...会飞耶...不...不对!现在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啊...对了他没被我的脸吓到耶...唉呀!也不是惊讶的时候...保命要紧!!
「大大大大大大...大侠，请饶命！我是一时迷了路才闯进来的！请饶命！」
那大侠也没答腔，只绕著我自言自语，让我听听他在说啥？
「水光大眼，红唇皓齿，白晰柔肤，光艳照人，自然明媚，惹人怜爱......」
为什麽一直讲一些成语咧？这个大侠脑子好奇怪!!
「嗯...很好...很好......」
好...好什麽...看看他眼中的精光，我觉得我有危险了...
「大大大大大大...大侠？」
「你个小子是来跟我斗艳的吗？」
啊？
「的确，你的面貌是够格当我的对手，身材又娇小依人，声音柔和稚嫩，而且你最大的利器就是年纪轻我许多...」
啊啊？
「嗯嗯...等你长大了定会比我美上好几分...我是不是该现在杀了你呢？」
啊啊啊？
「不行...这样会让人说我胜之不武，我的美不就要失掉好几分？唉...真是烦恼呀...」
啊啊啊啊？
我觉得...眼前这人...脑袋一定有问题......原本惧怕的目光中掺入一些怜悯...
在这身穿白衣、脑子有病的大侠正烦恼如何处置我的时候，救星来临。
我不敢轻举妄动，仍然缩在地上，但一张脸布满可怜的泪水，希望他们能救救我的小命。
「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李伯......救命...呜呜......」
看到生得宛如瓷娃娃般可爱的小人儿哭得脸色通红，一群大人揪心不已，夫人最先走过去，抱著抖得厉害的高乃安，轻声安抚，顺便也睇了眼吓坏小人儿的小儿子。
「清儿...这孩子年纪这麽小，你一个近弱冠之年的大人怎麽这般欺负他？」
三少爷关翰清似乎没把亲娘的话听进耳里，仍然兀自想著事情。
原来他就是刚刚听故事时的主角呀！呜呜...我非常能体会那个相国千金的心情...
「小安...乖...不哭...你哭得我心都疼了，乖...」
「夫人...我这麽丑还吓到你了...你还对我这麽好...小安好高兴！」
夫人果然真是好人，不计较『前仇』，还来救我，我好感动好感动，感动得眼泪又溢出了几滴。
「小安怎麽会丑呢？你长得这麽可爱，惹人怜，一点也不丑。」
哇~~~我就知道夫人是大好人，我长得这麽丑竟然还说我长得可爱，真的是太好心肠了，我好感动好感动，感动得眼泪再溢出了几滴。
「夫人，你真好，小安好开心。」
「不哭了...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我点点头，擦乾眼泪，努力地笑了一个。
呃......果然太可怕的脸一笑，威力更强，老爷，夫人，大少爷，二少爷，李伯又变痴呆了......

4
在那个差点要我小命的事情过後，我开始在『观云山庄』里打起杂来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很成功地帮山庄里上上下下，屋里屋外『淘汰换新』了一遍......我就说我做不来嘛!!为什麽不给我进厨房？什麽叫怕以我的『功力』会把厨房爆掉？
上次烧树叶堆的时候，突然起大风把火堆吹得到处纷飞，才不小心把『揽云轩』烧掉的嘛...还有...就说我不能去喂猪你们不信，那些猪只看到我个个想冲破栏杆奔向我，我也是很害怕的耶...对了...那次......还有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我都不是故意的咩...我只会烧菜嘛......
当他们发现我真的什麽事也做不来以後，又怕我出去『吓到』别的下人，原本决定给我吃白食，但是...脑子有病又爱乱射毛笔的三少爷却说要接收了我......呜呜...为什麽？可不可以不要？
「爹，你怎麽能让一个下人什麽事都不做，只当米虫呢？这不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商贾会做的事喔！」
我不是米虫!我可以烧菜的！只是你们不给我进厨房...
「我会帮小安找事做，让他当你小厮的这主意，还是算了吧！」
老爷~那你会让我进厨房了？
「喔？那...爹你打算派他做什麽事呢？」
对呀对呀~老爷~我想进厨房。
「............」关庆宇想呀想，想呀想，怕是想破了头也不知道这生得可爱却只会破坏的小安还能做什麽。
小安在这庄里待的一个月让他损失惨重，花掉的大把大把银两令他心疼不已，但也不忍刻责小安，所以才决定让小安什麽也『别碰』，安安稳稳地在庄里过日子就好，谁知这小儿子竟想收小安做小厮!!
不是不了解自家小儿子怪异的行径，把水嫩嫩傻呆呆的小安交给他，只怕没一天就被吓出一缸的眼泪了，所以说什麽也不能交人。
「爹，你想不出来就别想了，白头发会跑出来喔！」
关翰清看著自家已四十有二的父亲一点也不见老态，非常满意，因为这表示他也能长保美丽到如此年龄。
「我...我...我不准就对了！我是你爹，我说的算!」关庆宇决定抬出父亲的架子。
老爷...我是很想说你终於有点像父亲的样子了，但...气势未免太弱了点...
「......爹...那最近苏州刺绣坊出的乱子就劳您费心了，孩儿我正想往北方一游呢！听说那儿有个隐密的温泉能养颜美容、活肤养肌，孩儿一直向往著，我就在那待到春天再回来了！可好？」
观云山庄是赫赫有名的商贾大户，大少爷负责茶业，二少爷专管瓷器和玉器的贩卖，而三少爷是掌握丝织品和布行的...，每日进金千斗，有钱得不得了，所以若少了其中一人，损失可就难以估计了!
如今三少爷以此要胁...贪财又小气的老爷恐怕......
「小安......你就忍忍吧!老爷我对不起你!!」
看著被三儿子欺负，然後泪奔而去的老爷背影，难道我是注定跟厨房无缘了？
感受到两道可以在身上穿孔的视线刺在身侧，我战战竞竞地转身面对我未来的主子，努力挤出笑容。
「三少爷...我......」
「以後你搬到『问泉阁』旁的小厢房里，卯时帮我打好水唤我梳洗，早膳後我去办事时，你就随意...别给我打扫屋子，里头的东西都是我的宝贝，损了丝毫我就扒你的皮制鼓！我的睡房谁都不准进去，包括你！敢把你身上的臭味染在里头，我就喝你的血养颜！还有，不准碰我，我这身冰肌玉肤有了什麽损伤你赔得起吗？什麽部位碰到我，我就把他砍下来煮汤美容！还有......」
三少爷之後又说了一大串，听得我头昏眼花，有听没记熟，我只知道少惹他，不然一定死得支离破碎很惨很惨！
在三少爷说了三刻钟的忌讳後，终於放过我可怜的耳朵，脚都跪麻了...还没缓过就被下令立刻搬到问泉阁旁的小厢房里，我不感怠慢，立刻抓了我少得可怜的家当，搬了过去。
三少爷似乎很爱乾净，就连他住的问泉阁旁无人使用的小厢房也是一尘不染，更遑论问泉阁里头了，摆设华美整洁，器皿皆镶玉贴金的，贵重得不得了。
但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屋里墙上挂著无数不同款式的镜子，有大有小、有圆有方、有素面有雕花、有铜制有银制，数量之多我从没见过，看来...少爷真的很爱自己的容貌呀...
第一次见到三少爷时的水池『月清池』就在问泉阁的另一扇门外，只要将门一打开，波光粼粼就尽数入了眼睛，然後就会情不自禁想起了初次见面的『生死一瞬间』。
少爷很爱这月清池，告诫我绝不淮下去玩水，只有他可以泡...真小气。
与问泉阁相接的回廊尽头是一间书房『掬雨轩』，三少爷都在那处理办公，问泉阁位於庄园西侧，而厨房在东侧，真是遥遥相对呀...呜呜...
好啦...现在我是三少爷的小厮了...
「主子...有什麽事要吩咐的？」
我眨著大眼，等待他的命令。
「闭上眼，去旁边坐著。」
三少爷说完就解开了他的外袍，只馀单衣，看来他是要下水去泡了...非礼勿视就非礼勿视，长得漂亮给看几眼都不行...小气!!
「你别在心底偷骂我!!」
吓!三少爷会读心吗？
「会!」
「...............」
留下不相信，但不得不相信的我，三少爷下了水池去，而我呢？坐在里头，乖乖闭著眼不偷看，耳边是滴答水声时有时无，秋日的风微微吹进屋里，舒服得令我眼皮闭得更紧，意识也涣散，三少爷叫我闭著眼睛的意思是不是要我滚一边睡觉呀？没事要我做，那他要个小厮干嘛？真是奇怪...呼啊...累......啊...有鸟儿的声音...
关翰清上了岸，拖著湿淋淋的白衣走入屋内，一眼就瞧见缩在角落，已睡得香甜的高乃安，那张精致怜人的面貌就像块玉，透澈得讨人喜爱，因此反而令关翰清越看越讨厌，怎麽可以有人不仅长得比他美，而且内心也同样地纯真无瑕，让他想污染那双单纯美丽的眼睛。
「咦？那是...」
关翰清走近高乃安，眯眼瞧著，安睡的人儿肩上和腿上蹲踞著有近十只的绣眼鸟，那绿色的娇小鸟儿若不细看，只会把它们当成了衣裳上的图纹吧！
唉唉~这小安...美得连飞禽也喜爱亲近，真是令人不爽!!!

5
我说...主子一定对我有所芥蒂，所以不论我做什麽他总不给我好脸色瞧。
对他笑笑地讨好，他就拿斜眼瞪我；不准笑那我就哭，反而更凶恶地看我；不准笑也不准哭，那我就乖乖地站在旁边恍神也会被他拿毛笔当靶子。我说主子呀...你是要我怎样才满意？是因为我长得太丑了吗？我去要张面具戴著，可好？
唉...除去主子他讨厌我的这点，我与他相处的一个月来，除了每日早晨唤主子起床梳洗的任务，总要体会几支毛笔或玉钗射穿雕花木门，擦过我的身体，然後嵌入地板上的惊险才能完成以外，还算是相安无事...应该啦...。
今早昏昏欲睡地打好水，唤主子起床，被那几支气势澎湃的毛笔擦肩而过惊醒後，精神抖擞地待主子整理好衣装，就跟在美美的他身後去用早膳，在饭厅对老爷夫人和少爷们请安後，被老爷和夫人拉到身旁查看身上是否多了道伤痕已经变成例行公事。
我说...老爷夫人请放心！我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已经可以不被我这可怕的主子的『起床气』吓得抱头乱窜，也就不会被主子只是威赫性质的『飞翔毛笔和玉钗』给伤著了！秘诀就是站在原地乖乖别动就好！
我总觉得事後还要回收那些毛笔和玉钗放回主子房里『备著』，真的是件麻烦事，我力气小拔不起来，最後总是主子亲自动手...我说主子呀~~你这又何苦呢？然後他又会再射我一毛笔...地上的坑洞无止尽地增加中...
每每听了我这番话，老爷和夫人都会大大佩服我的胆量。之前的小厮哪个不是这般被吓走的？哭都来不及了，哪还有心情『训练』。
被老爷和夫人一夸，害我都不禁害羞了一下，情不自禁露出笑容，然後在场的人除了主子全部又被我给『点穴』了一般石化，下次要再注意点才行...呜呜...
石化解除後，主子和我也刚好吃饱要离座了，你问我为什麽一个下人敢和主子们同桌？我也不愿意呀！你们看看这桌菜...能吃吗？庄里的厨子到底有没有手艺呀？这稀饭，也只是把米煮软了好下口罢了，一点口感味道也没有，太差了！这肉包...面皮一点也不松软又黏牙，内馅就别说了...真糟！还有那些配菜...唉唉......他们当喂猪吗？一点都不讲究......要不是老爷坚持替我多备一副碗筷，我比较想偷溜去厨房自个儿弄来吃！
早膳就这般菜色了...更别提午膳和晚膳了，这种料理我竟然吃了两个月，我敏感的味蕾不知会不会就此宣告死亡？呜呜...世上就此少了我这麽好的厨子，实在是大不幸，大大的损失呀！
跟著主子回了问泉阁，主子进屋後，没在屋内停留立刻往月清池方向的门走去，然後就站在池边看著水中倒影出神，我这个可怜小厮也只好站在一旁等著，无所事事地眼睛到处看，左瞄瞄...右瞧瞧...最後还是落到了主子绝色美丽的脸上。
主子...真的非常爱美耶，总是用上好的露华百英粉洗身子，脸上也会抹些药草萃炼的药膏美颜，真的是...很少见到男子这麽爱美的，不过三少爷似乎乐在其中。
主子他不用胭脂的，我知道他根本不需要胭脂来修饰已美至极点的脸蛋，但我还是问了他怎麽不用，结果他边抹著美颜的乳膏，边回我「那是女人才涂的东西...」，而我...只能无言。
摸摸我自己的脸，有点儿自卑呢...
「主子...」
「干嘛？」
口气真凶...唉...罢了!
「主子...小安长得这般...待在你身边会不会不太好？」我长得这麽丑...
主子瞥了我一眼後，眼睛又回到池面。
「的确不好...」
一听主子如此『诚实』...我的脸都塌了下来...
「一看你就有气...生气对美容可不好，长了皱纹可怎麽办？」
我跌倒......
「主子...那你干嘛还要小安来服侍你？」
主子转过头来注视著我，看得我都不禁要脸红了，谁叫主子长得那麽美，我羞~~
「......因为赏心悦目，对身体好!!...而且有你在能时时激励自己要更上一层，也提醒自己不得懈怠...」
我眨眨眼，主子你的思想会不会太矛盾？对美容不好，又对身体好的...而且看我怎麽会赏心悦目咧？...是因为可以增加自信心吗？...我哭...
「更上一层是指？」
「要越来越美才行。」
「......那...不得懈怠是？」
「每日的保养。」
我傻眼...为什麽主子可以这麽平静地说出这些对男人而言诡异至极的话...
「呃...主子...其实一个人的长相好坏并不重要吧？」像我长得虽然可怕，但还是有人疼我的！
「的确，美丑并不重要，要各个长得像我这般好看，是不可能了...」
主子又转回头看著池面上令他迷恋的倒影，而我的脸上冒了点无奈的冷汗。
「呃...主子...其实我要说的是...一个人的内在才是重点，你说是吧？」
「当然！像我这种内外一致的人，是很难找的。」
我一整个目瞪口呆，我的主子看来病得不轻呀......哪天是不是要叫老爷请个大夫替主子把把脉...不知这种病有没有药医呀？
也许是因为已经深秋了，老泡在池子里怕会得风寒，所以主子今日只在池边摆了画架，铺了个软垫，主子就坐在池边专注地看著他绝美的影子，一边手执沾墨的毛笔在纸上作画。
瞧主子手中的毛笔在纸上流转，一撇一点皆经过深思熟虑，随时间的流逝渐渐地轮廓越来越清晰...活脱脱一张千娇百媚、柔情似水的绝色佳人...
呃...千娇百媚？柔情似水？...我的眼睛来回在主子和画上比较...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怎麽一张紧绷著且冰冷的脸，画出来的却差了天南地北呀？？主子的眼睛是怎麽看的？...啊哈~~~我听过一句话『情人眼里出西施』......
没想到主子也适用...我叹...
看那张画也快完成，笔工精细，栩栩如生，主子定是擅於绘画，不然怎麽能画得如此生动？......所以才会有那麽多支毛笔......
6
今日早膳後，我被老爷留下，主子先回问泉阁去了。
看著主子往问泉阁离去的背影，我有个疑问。
主子怎麽都不用出门的？虽然偶尔会看到他坐在掬雨轩里，意兴阑珊地翻著帐本，但总没待超过二个时辰，平时他都是泡在池子里大半天，要不就是坐在镜子前忙东忙西也花上几个时辰，前几日变了变坐在池边绘画...在我成为小厮後主子还没离庄过，这样真的赚有钱吗？
主子定是只顾著试用新的美容秘方，却怠惰了本行，没出去办事，这样可不好喔！所谓玩物丧志、好逸恶劳、游手好閒、玩岁暍日......如果因为主子的不努力，让庄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到时倒了怎麽办？我们这些无才无能的下人该何去何从呢？你们说是吧？